“达西族?我听说过,这个民族好像是生活在西边金孜沙漠一带的吧,在那条东西公路的商业贸易上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看兄妹俩消失在城墙那头,曹峻笑着说起昭国贵族所耳闻的奔波在自昭国起始,途经北燕、西梁,穿过沙漠与草原,绵延向西方遥远的布里亚的最重要最繁忙的商道——东西公路上的人们。
看见他望过来的眼神,燕南点头笑道。
“是啊,因为达西族人勇敢且极为重视名誉,东西公路上的人们都非常乐意与达西人做生意。”
“一诺重于千金,我也听到过对达西人这样的赞誉。刚才那年轻人如此敬重晏老板,想来晏老板也该是东西公路上了不得的人物呢,我们可是失敬了。”
“这晏某可不敢当啊,曹公子。我只是凑巧与这支部落的长老有过交集,商道上真正不得了的应是那位班长老。他是位非常睿智的人,我十分佩服。”
“我们昭国的古语说‘人以群分’。倘若晏老板没有过人之处,如何能得达西族上下这般恭敬以待?”
“过奖了。晏某确实不认为自己是无能之辈,但天外有天,自云岭见过班长老后,晏某就深知这个道理了,如今来到昭国,更是感叹不已。”
“呵,哪里!以北燕之盛,诸如皇长子燕南,翼州都督马允,吏部尚书郑航等,俊杰辈出,天下何敢小觑之!”
听着曹峻与燕南笑呵呵地没什么重要内容的对话,兰尘无聊地转头,俯视城墙下广阔的渌州城。
这是座非常美丽的城市,笔直地纵横的大道因为道旁树的有序种植而呈现赏心悦目的绿色,城中清澈的河流与热闹却不拥挤的人群形成流动的风景,没有林立的高楼挡住人们的视线,只几座塔从绿色的寺院中拔地而起,是渌州人除却城墙外又一个享受半空清风的好去处。
身后,绿岫也加入了对东西公路的讨论。她已经恢复正常了,谈吐平和而有自己的见地。
太阳落往西边,这一天又将过去,空气中浮动的热,已带了夏的味道。与绿岫分手后,兰尘慢慢走在回萧门的路上。
今日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收获,那些贵家子弟固然有能力有门路,可是未来都十分明确,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会冒险的。况且,“忠诚”这个概念在他们心底也还是很有份量的。
回到隐竹轩,踢掉鞋子,舒舒服服地洗了脚,兰尘才祼着双足从卧房里出来,花棘就来了。自从那次两人联合“会审”刘若风后,花棘闲着没事儿都会来这隐竹轩逛逛,对于兰尘不爱穿鞋袜的举动,初次看见就习惯了。反正兰尘只是在隐竹轩里光着脚丫四处跑,少主都不觉得有什么,旁人见怪些啥呀?
不过花棘还是觉得,单看兰尘外表给人的印象,实在不觉得她会是个如此率性的姑娘。虽然这样的夏天,赤着脚坐在廊下,确实挺舒适!
在软榻上坐定,花棘熟门熟路地自己斟了杯茶。
“少主去苏府了,今天怕是要挺晚才回来,你等会儿先用晚膳吧。”
“嗯,好的。”
兰尘点点头,端了茶点过来。
“公子去苏府应是为了那批药材吧,花舵主怎么没去?”
“有岚陪少主去就可以了呀。”
“那您今天有空闲喽?”
“是啊,闲得无聊。”
“前两天您不是才说得到一本新的剑谱了么?怎么不钻研钻研?”
花棘一脸无趣地向后仰靠着软垫。
“尽是些花里胡梢的剑招,中看不中用。真要使起来,恐怕还没伤着对手呢,就先把自己给累趴下了。”
“哈哈哈,这么逊!不过也没办法啦,创新很难的嘛,这人至少精神可嘉。”
“哪里可嘉?有误人子弟的嫌疑哦!”
“这样啊,那就干脆往剑舞方向发展吧,或许会很有前途。”
“嗯,大概吧——”
没精打采地应一声,花棘打了个呵欠。
倒了杯茶,兰尘浅浅地啜了一口,兀自沉思片刻,她问花棘。
“花舵主,那个刘若风怎么样了?”
“啊?刘若风啊,好像就那样吧,还在偏院里呆着呢。”
“他……是不是有什么家族背景?”
花棘睁开眼睛,侧过头来。
“——刘家也算是江湖上一大家族,善于使棍。要说刘若风的话,他是刘家《奇》的异数,弃棍而《书》用软剑,大概是出《网》于对刘家的反感吧。因为刘若风的母亲是青楼娼女,在刘家地位卑微,身为九公子的刘若风似乎并未得到刘家长辈及其他同辈子弟的善待。”
“这就是他当日对薛羽声出言不逊的原因?”
“嗯,应该是。”
“虽然听来他也有自己的理由,可是这不能成为他对别人恣意妄为的籍口,我还是看不惯这种人哪。”兰尘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过花舵主,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唔,晾也晾够了,那就放他走吧。”
花棘很干脆地下了决定。
“不怕他挟怨报复?”
“没关系,这也算一种生于忧患啊。”
“……花舵主,可以让我再见见他么?”
兰尘稍微迟疑着提出要求,花棘瞅着她,然后笑道。
“可以。”
虽然这时候转身离开显得很有点不仗义,但严陌瑛现在确实泛不起对顾显的半分同情。花丛里当然会有不留情面的蜜蜂,被叮得满头包是流连花丛的必然危险,这一点,他早提醒过。
“喂喂喂,帮我想个办法啊,老友?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顾显十分可怜地趴在桌子上,努力表明他最近有多么的心力交瘁。
严陌瑛给出了好方法。
“那么不愿意娶达西族美人的话,就回京城去吧。那个索伽再怎么样固执,也还不敢在京城乱来。”
“你这是什么主意!回京城,我哪能回京城啊,比起迦叶,我更不想娶我家那个表妹。你这家伙,故意的吗?”
“那你就往南边好了,南陵、芜州,都可以。达西族还要做生意的,追杀你只会令他们破财。”
顾显几乎想上前提住严陌瑛的衣襟,给他恶狠狠地摇个天崩地裂。可惜,他还是不能如此发泄自己的怒气,那太损他翩翩佳公子的形象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呆在渌州啊?”
“渌州多美人。”
“南陵也有美女!”
“哦,那你为什么要呆在渌州?”
“……因为,你这个家伙,现在正被别人监视,而不知对方来历!”
短短两句话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满腔愤怒地念出来还是很累人的,更别提他还得拼命拼命地忍着自己要上前一把揪住那个悠哉游哉的家伙的深切愿望。
“放心,他们不是密卫。”
“——我说,你是不是不知道‘严陌瑛’这三个字的分量啊!”
瞥一眼很泄气地坐倒在榻上的顾显,严陌瑛淡淡道。
“那已是昨日黄花,严陌瑛现在只是一介书商。”
书商?
顾显直想翻白眼,他说是书商,别人就都相信么?
不过,算了,既然严陌瑛能察觉到监视者并非密卫,表明他那颗脑袋还没有萎缩。那就没问题了,他的脑袋异于常人嘛,哈哈!
有一个深于谋略的朋友,果然省事哩!
只是,他还是不想离开渌州诶!没办法,谁叫严陌瑛是他的老友,而这个感情生活已经匮乏到跟和尚一样的年轻男子,最近却会没事儿就去萧门外边晃着等佳人一面——呵呵呵,绝对有好戏可看哦!别的且不说,那位佳人单是跟英俊潇洒的萧门少主,好像就非同一般咧!
嘿嘿嘿嘿!越乱越好,老早就想看这一天了!
管家忽然在外敲门。
“什么事?”
“公子,兰姑娘在书铺求见。”
一把放下已送到嘴边的杯子,严陌瑛站起来,直接往外走,全未看到身后顾显咧着嘴,笑得像只叼着葡萄的狐狸。
第二次来重瑛书铺,兰尘被请到了一间小巧的书房。满架的书卷,满架的笔,还有满瓶的画轴,这书房与萧泽的比起来,同样陈设简单,却是少了几分疏旷,而有更多文雅的气息。墙上,正挂着兰尘上次看到的月下美人图,只是图上已加了苏轼的那阕词。
没等多久,严陌瑛赶来了。
“兰姑娘,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华英公主的故事,我已经整理出来了,麻烦你找人写吧。”
接过兰尘递过来的文稿,严陌瑛随意翻看了一下,以年代为序,兰尘把条理整得非常清晰,只是她的字……仍然没有长进呢。
严陌瑛微微露出笑意,把文稿放好了,才对兰尘道。
“我会请文笔至佳者来写这个故事的,你放心。”
点点头,兰尘补充道。
“不过我可不希望那位才子把华英公主写得怪异不堪哦,她应该是一位有魄力有担当有才干的女性。”
“我知道,昭国的男子也并非全都会对女性狂妄自大。华英公主的故事能见诸史册并得到史官赞誉,就证明人们是钦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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