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母亲的代价
认识老任很偶然。
刚开放那阵子,去看中央交响乐团的演奏。老任穿着黑色长裙高跟皮鞋走进音乐厅,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天很冷了,我捂着冬装,也就是军棉衣。朋友把我介绍给她。她朝我伸出手轻轻一点,很优雅的握了一下,手冰凉。
"手冰凉,是吗?"她坐下,看节目单,全神贯注。我差不多要崇拜她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也是乐团的,省歌舞团的一个小提琴手。我还知道,省歌在排练《贝九》,她被选上了。她从小学提琴,考上省歌是在七十年代。那个时候就拉《沙家滨》。
老任的丈夫是省歌的一个男中音,也是省歌排练《贝九》的演员,在最后唱欢乐颂的时候,他是四位领唱人之一。
后来老任就常到我们医院里来转转。
我才发现,平日里老任很是随便,简直就是有一点不修边幅的样子。艺术家也许就是这样,要么衣冠楚楚,要么像个要饭的。老任介乎淑女与乞丐之间。
老任对香烟有一种痴迷。她抽烟从来只抽三分之一,而且是把烟Сhā在烟斗里,就是丘吉尔抽的那种。于是看起来就有一点猖狂的样子。她说:"这样抽别人看着怪,可我自己就追求这种怪,这样手也不会抽黄。"
老任的丈夫叫老任"任老师",因为他从音乐学院分配到省歌的时候,老任已经在这里"混了好长时间了"(老任自己说的)。老任有一头很黑的头发。她把它系在后脑勺上,走起路来,是真正的马尾巴的感觉。但是这些尾巴常常纠缠在一起,被橡皮筋胡乱捆在老任的脖子后头。只有上台的时候,老任一身演出服,长发披散开来,风度翩翩。
老任对我说:"我认识你是蓄谋已久。"
她一直想怀孕,总是火候不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让他们两口子都来检查一下,这不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吗?
检查的结果是老任的丈夫精子量太少。老任非常沮丧。
"我的伟大理想就是生一个儿子,让他成为最伟大的小提琴手。"老任说:"可是我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恶梦。"
老任的丈夫也很沮丧。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老任的伟大抱负。
老任问我:"不是可以人工授精吗?不是可以做试管婴儿吗?"
我告诉她,我们没有这个条件和技术。
"没有孩子省多少事情啊。"我说:"你这样的脾气和性格能善待他吗?"
"为孩子我可以把命都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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