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女儿--阿梅
海很看不起人,真的。人算什么东西?连条小鱼都不如。鱼跟着浪走,亲亲热热的,浪打到天上,它就飞到天上;浪贴着礁石转,它就绕着海藻溜达。人就不行,浪一来,翻江倒海,傻头傻脑。
我坐在甲板上,浑身是水,两手死死抠着缆绳。浪来了,眼前就是天。浪走了,眼前就是水。往哪看都是蓝色。玻璃一样的蓝。
"再这么颠一次,肯定下去了,"船一竖起来,我就想。
还没想好,船底重重地拍在浪上头:"咣"。脖子发硬,ρi股发麻。被鞭炮炸到的那种麻。我揪着裤子,以为裆震裂了。
身后的阿梅就哈哈笑:"好好笑啊,裤子不会破的。"她拍拍我的ρi股。
阿梅比我大两岁,十八了,渔民。阿梅是村子里第一批出海的女人。生产队长说:"女人是不能出海的,船会翻的。"
我们一支支左小队在村里呆着。任务就是"抓革命、促生产"。第一条就是让妇女出海。
阿梅的阿爷很气忿:"女人出海会出妖的。"阿梅的阿爷是生产队里抓龙虾的高手。渔民里头说起谁是抓龙虾的,马上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自己的水性。抓龙虾要会潜水,扎下去十几米,抓住龙虾,窜出水面。就一口气,至少两分钟。谁要是扎下去空手上来,死去吧,丢人丢死了。自己找地方哭去。
刚到村子里,阿梅就请我吃过龙虾。这可不是现在那种臭河沟里的下流家伙。(听说最早是环保部门为了清除重金属污染,从日本引进的)
龙虾有电话听筒那么长,我叫起来的时候。阿梅瞪着我:"什么电话听筒。"
村里没有电话。我们的电话是从镇子里拉过来的一条线,摇把的。半天接不通一个电话。
阿梅把龙虾放到大铁锅里,开水浇进去,龙虾一下子就晕了。盖上锅盖,阿梅开始唱歌,唱完了,掀开盖子。一只红红的虾啊。肉是半透明的。倒上酱油,吃。嘴鼓得都说不出话了。
我说你唱什么?
阿梅说,唱龙虾。不然它不高兴的,我们就抓不到龙虾了。
阿梅说:"我阿叔就是抓龙虾死掉的。他扎下去没有抓到,闷在下面了。人捞出来的时候,嘴里鼻子里都是血。"说这话的时候,阿梅晃着身子。眼睛看着礁石:"不知道阿叔什么样子,他们说我像阿叔。我没有见过他。我阿爷很不愿意说我阿叔,他说抓龙虾抓死了,没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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