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二年,无战事无大灾,举国上下,皆大欢喜。这年的农历春节,洛阳城舞龙跳狮,戏班云集,大街小巷,均挤得水泄不通,好不欢腾。
司马晔身体在御医的调理下,稍稍恢复了点。幸好正在节中,国事并不繁杂,他也就呆在后宫,好好地将养。
大年初六,他雅兴一起,大开议政殿,与各地来洛阳的硕德儒生讲论经艺,辨综名理。正激烈时,忽看到人群中站着一位高僧,身材高大,状貌奇伟,双手合掌,毕恭毕敬地看着激辨的儒生。他见这位僧人仪表不俗,举止高雅,心里喜爱,唤上前,一问,竟然是西土过来的高僧罗什。
“洛阳盛名,远播海外。老僧不远万里寻来,一来见识见识,二来想把平生所学来此传教。”
司马晔闻言,大喜,“此乃我大晋朝国民之幸,早听说西土佛学发达,可惜无缘领教,不想今日有此意外。”
殿中众生听皇上如此夸奖,一个个屏声静气,专注地看着他们。罗什一见,不禁增加了些精神,双目微合,手中数着念珠,嗓门宏亮地说道:“一切众生本来是佛,都有佛果觉体,因被客尘烦恼蒙蔽,所以流转生死,未能生佛。只要拂除客尘,谌然寂静,本有的觉体也就自然显现,终于成佛了。”
司马晔听得认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高僧言之有理,如人人都有这样的觉悟,这普天之下哪有什么纷争与烦忧,朕收益非浅呀!。高僧,明天朕开放明经堂,先让后宫众人听你讲经,然后再让朝中大臣也来领略高僧的风姿。朕还要把高僧的经文请人译成我朝文字,在天下传承。”
“皇上贵为天子,能如此看重我佛,老僧感谢不尽。”
“无须言谢,这是朕应做的。”司马晔觉着心中多日的郁结,在听了罗什之言后,不由开怀了许多。虽居庙堂之上,然其心无异于山林之中。
回到御书房,他的心情一直都是轻快的。御膳房送上的补汤,也没象往日那般皱着眉,一仰口喝下,对着身边侍候的沈公公说:“朕早就寻思着如今国泰民安,不能助长些坏风气,群民应该有个精神引领,罗什高僧来得正是时候,听他讲经,会让人心境清灵,神逸气爽。对于一些烦琐小事,你就会轻易忽视。公公,明日让各宫妃嫔和太监们、宫女们都去听经。对了,不能忘了同心阁的匡太妃。”
匡似画有意无意总把自已与宫中其他人隔绝了,宫中逢年过节,稍一忙碌,就会忘了宫中还有这号人在。
而他却是不能忘的,于情于理,他都应好好照应好她。
“皇上,说到匡太妃,老奴想起来了,她刚刚让宫女送了这个过来。”沈公公递过一张封着的书信。
司马晔讶异地接过,她有事不是都差人来禀吗?
“今夜三更,御花园西柳园一见。”
他读完手中的短笺,心中不禁愕然。
柳是春的使者,是万物之中最新知晓春的信息,一进春,柳树绽芽,西柳园中绿意盎然,等了一个冬天的宫人不由自主都会奔向那里,踏春、荡秋千,散步。沉寂的御花园从此热闹了起来。
那里,曾经是他和她初识的地方。柳树下,他微笑看着她把秋千荡得很高,少年的心悄然萌动。
为何突然要约在那里见面,午夜时分?
轻抚着信笺上绢秀的字迹,浓眉紧蹙。他们早已不是适合幽会的身份,她怎么如此冒然要求?
“皇上,有什么不对吗?”沈公公问。
“啊,没有,你下去吧!朕有点累了。”心有些不安,他不想讲太多,不愿她被宫人议论,她已经够苦了。也许她有什么重要的事,在同心阁或御书房讲不方便,才选在那里吧!
他捏着信笺,自我劝慰。
夜寒无月,积雪未融,地冻得结结实实,刺骨的寒风象刀子般刮在脸上。司马晔呵下手,思索很久,还是叫上沈公公同行,也是为了避嫌。沈公公自小在伴在他身侧,他无意隐瞒。
两人穿树过亭,走了许久,脚仍没一点暖意。远远瞧见西柳园中一处微弱的烛火,那是园中的一个暖亭,落痕站在亭外张望着。一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说了声,人忙飞快地迎上前。
“奴婢见过皇上。”
“太妃在里面吗?”
“早候着皇上了。”落痕也是冻得直哆嗦。
“好,你和沈公公在这里等一会,朕进去瞧瞧。”
暖亭中空空的,只一张案桌上放着香炉,香灰堆得老高,一枝高香正燃到半截,以及案桌前跪着的纤弱身影。
“你来了。”没有情绪的招呼。
“朕来了,不知太妃有何重要之事?”司马晔神情温文淡漠。
“一定要有重要之事,我才能见你吗?”她不满地站起身,正对着他。
他没有言语,只是看着。
她踏向前一步,双眸直直地锁住他,“皇上,可记得此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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