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听说马戏团又要回小学表演了。顿时,我觉得既兴奋又烦恼,兴奋的是我终于可以骄傲地站在舞台上,在玛丽安仰慕的目光里表演特技,烦恼的是我一向是赤条条地表演,要是被玛丽安认出岂不是羞死人?于是,我向团长要求穿上衣服表演,团长勃然大怒。其实,我也知道,这种降低演出精彩度的想法就是在割他的肉。最后,我只能选择下下策:要化装师把我涂成小丑,连我妈也认不出最好。这回,团长倒是乐呵呵地同意了。我却觉得是莫大的遗憾,好不容易出风头一次,还不敢露真面目,这算怎么回事啊?
这天晚上,我在绷床垫子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已有一年没见到玛丽安了,她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是不是熟得可流出水来了呢?她眼睫毛是不是翘得可以荡秋千了呢?我不在她身旁会不会有人欺负她呢?这时,从魔术师的房间里传来低沉的声音,我的耳朵自然而然被吸引了过去。
“要不要告诉团长?”一个陌生的声音。
“告诉团长?你是聪明人,看得出来团长多么拿他当宝贝!”魔术师阴恻恻地说。
“看来,只有这样了。”
“当然,这是万全之策。盒子我已经处理过了,就看你的了。”
“你放心,我也是不错的魔术师哦。”
他们讲话我完全听不懂,内容也似乎与我无关。我坦然地蒙上被子,呼呼入睡。梦里,我看见潮水般涌来的掌声把我淹没,玛丽安手捧鲜花袅袅娉娉地走上台来,在戈多崇拜的目光里响亮地亲我。
第二天,首席魔术师主动要求做我的下手,这可是团里前所未有的荣耀啊!许多演员羡慕地望着我。
帷幕一拉开,一看台下黑鸦鸦的脑袋,我下意识地捂住下身,又好笑地放开了,大胆地在台下搜索熟悉的面孔。玛丽安很快被我找到了,她是优等生,通常被老师安排坐前排。可怜的戈多,现在不知在后面哪个角落伸长脖子观望呢。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兄弟我有今天的荣光吧?
我礼貌地要求校长取下他的领结作为道具。众目睽睽下,领结在我手中消失了。正在大家疑惑时,我示意乔伊老师把她的手提袋拉链拉开,顿时掌声雷动。只有乔伊老师的脸红得像猪肝。
在互动环节,按程序应从观众中挑选一个临时演员,我正要邀请笑得灿烂无比的玛丽安,魔术师却自作主张从角落里叫上来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这个人面孔很生,可能是学校新调来的老师吧。他满脸微笑,一本正经地聆听我叙述魔术程序。
音乐响起,我优雅地伸出光秃秃的手臂,探到手帕下,把中年人的手表塞进锁着的盒子里,然后掀开手帕,示意中年人用钥匙打开盒子,果然,手表赫然其中。接下来,中年人把手表放进盒子里锁好,仔细检查多遍交给我。接着,他要求也把手放到手帕下,防止我作弊。我想了想,答应了这个要求。只要他看不到就行了,对我没什么影响。
没想到我的手指刚刚接触到手表冰冷的金属外壳,一阵剧痛就从指尖传遍了全身。本能的力量是巨大的,我的手腕强行挣脱了那人铁钳般的手指,抽出来时我看到一个细洞贯穿整个食指,血从指头上汩汩涌出。台下一阵骚动,我企图在混乱的人群里找到玛丽安,泪水却模糊的了我的视野。演出砸了,那个人是来拆台的。
我在团长愤怒的咆哮声中一言不发地抱起铁盒子跑出来。我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现在又赤条条站在阳光里,就像在原地不停地转圈,除了手里多了一盒铜币,收获的还有满脑子眩晕。大地摇摇晃晃,但我还是找到了回家的路,毕竟我在这肮脏的城市里生活了十几年。
“你回来了!”妈妈用打量天外来客般的表情看着我。我知道她很失望,邻居告诉我,我刚失踪那会,她还忙着向指纹锁公司索赔,结果一无所获。当我失踪刚逾月,她就忙着去户籍所注销我的户口,因为政府会给不明原因遗失孩子的家庭一定数额的赔偿,前提是失踪逾一年。我再一次破坏了她的发财美梦,也难怪她会用这种眼神望着我。
◇◇欢◇迎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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