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淋了一地,景彻仰着头倚在墙角,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头顶,满口血腥味,身上冒了火一般的发热,汗浸透了衣服,可是身子却在抑制不住的瑟瑟发着抖,呼吸也越来越沉重。禁室之中,永远是昏黄的烛火寥落,抖落了一室暗沉,安静几乎得叫人发狂。
可是,想到百里芜弦就在筑云庄内,景彻捏紧了拳头,没来由地莫名的心安了不少。
他不知道百里芜弦是为何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自己救走,景彻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渴望离开筑云庄。他记起来,在扬州的时候,看见的那名帮妻子整理额前碎发的男子,和自己对以后生活微薄的希冀。
在江南小城里盖间屋子,远离江湖,过着清净的日子。
若是回到那时,自己可曾想过,在半年后的今天,会遭受这样的折磨,也可曾想过,自己会因为重宵而感到惊惧,而为另一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风殒残宵,时光不复依旧。
狄苑想冲过来拾起剑,却被豹螭抢先了一步,铁丝从豹螭的袖中飞出,缠上狄苑的脖子,钳制住了他的动作,豹螭一手牵着铁丝的一端,冰山般的眼神扫过狄苑。
重宵的眉宇锁着,满头大汗,他咬住袖子,头一偏,扯下一块布来,用另外一只手艰难的为自己止血包扎。当裹到断掉的那截手腕时,重宵上牙与下牙紧紧咬合,任何人突然之间失去了一只手,也许都会心痛大于发肤之痛。
百里芜弦眯了眯眼睛,等着他包扎完。
当重宵用牙齿和仅剩的那只手扎好了最后一个节地时候,他扶着地站了起来,看着百里芜弦,脸色阴沉,问道:“我有几个不解。”
百里芜弦在掌心收了扇子,道:“你说。”
“茶中下了药,我明明看你喝了下去,你怎会毫发无伤?”
垂下眼睛笑了一下,百里芜弦道:“我在苗疆当了近一个月的药人,这么点小伎俩,对我自然是没有用。”
“好,好……”重宵点头,又问道:“第二个,你怎知我断了景彻的一根手指,这件事,我下令庄中人不可外传。”
百里芜弦笑得越发开怀:“这个问题就更加没意义了,你忘了,我除了瞻玉公子之外,还有一个身份。”
重宵的眼睛先是微微睁大,随即也笑了,笑得有些认命似的:“江湖……百晓生……我怎么会忘了……”他嘴角残留着余笑,道:“最后一个问题……”
百里芜弦看着他。
重宵嘴角越咧越大,他的笑容里味道不明,只不过眼神像蛇,毒性如蛇:“百里芜弦,你爱景彻么?”
久久没有一点声音,时光似乎在这一刻静止,百里芜弦眨了眨眼睛,喉间忽然有些干涩,他抬眼望向门外,碧蓝的天空,一排排鱼鳞般的云絮,倒影在一旁的蓁香湖面上,洁白的云彩染上傍晚浅浅的霞色,此时不知从何处腾起几只白鹤出来。
“重宵,”百里芜弦开口,“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重宵挑了挑眉毛。
百里芜弦直视他:“你要你的天下,而我只要小景。”
不止重宵,就连狄苑,豹螭此时都看着百里芜弦,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难得地没有笑,少了几分戏谑,却满是笑睨天下的味道。
三人都怔了下,随即,只听重宵忽然大笑出来,他倒退了几步,走到与百里芜弦面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道:“百里芜弦啊百里芜弦,我当你是什么大人物,你却如此令我失望,你心有所绊,难成大事,难成大事!哈哈哈!”
百里芜弦闭了下眼,又睁开,道:“豹螭,让他闭嘴!”
豹螭得令,另一边的袖子口里又飞出一根铁丝,缠上重宵的脖子,豹螭收手,铁丝缠得重宵立刻咳嗽起来,再也笑不出来。
“重宵,我现在要杀你,易如反掌。”
“咳咳,不错,咳咳咳。”
百里芜弦走到他的面前,弯着眼笑:“你刚才问了我三个问题,我现在反问你一个问题,作为交换。”
重宵眼神戒备。
百里芜弦凑近他的耳朵:“想保命,就告诉我解除‘驱心’的方法。”
千道流霞染醉碧天晴空,重宵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缓缓笑开来:“你若早说你要问这个,也不必废如此周章了,我告诉你便是,只怕是我告诉你了,你也解不了这个蛊。”
百里芜弦一愣,只皱眉道:“废话少说。”
“这个蛊,是苗疆王赠予我的……”说着间,重宵微微坐正身子,又恢复了从容,勾起了一边嘴角,这句话说完,他故意停了很久,像是在卖关子。直到看见百里芜弦的眉头越锁越紧,才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说完之后,靠回椅背上,斜睨着对方,看着百里芜弦的表情。
万籁俱静,听重宵说完,心跳的频率陡然间有了变化,百里芜弦却可以将情绪藏得很深,只是站直了身子,点点头:“我知道了。”说完,他命豹螭松开重宵脖颈间的铁丝,然后一把把重宵拎起来,道:“我要带小景走,他在哪里,你给我带路。”
重宵在百里芜弦前面,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回过来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百里芜弦有些烦躁似的:“你今天问题真多。”
顿了下,重宵却是意外地坚持,道:“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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