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草虫
这个晚上不知为何,杨秀才始终睡不着觉。
自从前两日发现儿子混上船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虽然杨莲亭再三保证不会轻举妄动,又言他的身边有贵人相助不必担心,杨秀才还是无法放下心来。毕竟父子连心,儿子处境危险,他不可能不去担心。
亭儿从小跟着他在村中长大,能有多少阅历?这次能够做出混上船来的举动已经很出乎他意料之外了。至于什么“贵人相助”云云,恐怕也只是托词罢了,想让他这个没用的父亲放心……每每想到这里杨秀才都忍不住皱眉,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儿子那边的情况。
而且还有一事……
他推开船舱的窗子向外望去,外面阴惨惨一片,天空中不见星光也不见明月,唯有黑压压一片乌云。从昨日起海上的风浪就明显比之前强许多,船也晃荡得厉害,这片云则是今天下午笼罩在上空的。
杨秀才虽然读书百卷,却没怎么接触过海上这些东西,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样一片乌云以及明显变大的风力不是什么好的预兆——他曾经听人说过关于出海的种种危险,此时那些传言一一浮现在脑海,闹得他不得安宁。
“爹爹,这么晚了还不睡?”
内室里忽然传出女儿含糊的询问,杨秀才回过神来,伸手掩上窗子道:“就睡了。诗诗,你好些没有?”女儿从上船后就一直晕船,每日恹恹的呆在内室里说什么也不肯出来——这也是件好事,不至于让其他船员见到女儿。毕竟海上有种说法:女人是不允许跟船出海的。蒲丽都家人没这种忌讳,船员们可未必能接受。尤其是此时明显变天,更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女儿的行踪。
将脑海中烦心的念头强行压下,杨秀才转身回到内室:明天船就要靠岸了,到时候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将女儿和儿子送下船,他无法相信那些红毛鬼,既然他们能用女儿的安危威胁自己,难保之后会不会对他们一家不利——
也不知道亭儿这个时候睡没睡,在忙些什么……
……
杨莲亭躺在略显阴凉的芦席上,却觉得自己此刻周身都燃起了大火,烧得他浑浑噩噩,理智尽失。他眯起眼望着上方那人,迟疑而且犹豫:心中有了猜测之后,再看那人的身形轮廓,似乎都与东方相似之极。若不是那张脸……
他虽已几乎要确定那张脸是易容过的,可是答案没有揭晓之前,还是难免忐忑——还有彼此之间此时的亲密无间,就算是他与东方之间也不曾有过。
杨莲亭隐隐知道自己倾慕着那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了。他会不自觉追逐着他的身影,为了能见他一面坚持不懈的送柴上山。父亲曾教过他的诗经中有一首《草虫》,当初只觉名字有趣反复念诵,却不解其意。直到遇见那个人,才恍然间明白什么叫做“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原来那种不见则思念,见则欢喜的感觉,就叫做心动。
胜叔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执着地记住了那隐隐露出的一角红衣,随后更是在与胜叔的相处过程中不由自主地找寻着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相似点。而后便大胆地猜测着他们可能是一个人,也许是因为那人不经意之间的举动,也许是有时未及压低嗓音说出的话语……
可这些只是他的猜测,就如今日对眼前这人的怀疑一般,依据少得可怜——杨莲亭觉得自己都快走火入魔了,只要是对自己好一些的陌生人就会联系到东方身上,近乎于病态的执着。可是没经过确认的事情,却依旧令他忐忑。
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那人停下了细碎的亲吻,望进他迷蒙的眸子半晌,忽然微微一笑,单手撑在他身侧稳住身形,先前替他宽衣解带的那只手则抓起他已经停止反抗垂在身侧的手掌覆上了自己的耳后。杨莲亭呆呆地任由他牵引,目光落在他手掌先前被自己“咬破”之处,那上面明显撕落的假皮让他心口又是一阵紧1窒,隐隐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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