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篱头雪,二月剪刀风,三月寡婆子哭老公。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吃过年糕,吃过元宵,又要吃粉蒸肉了。清明时节雨纷纷,一夜之间,春雨就把满城的树木染绿了。
水伯娘山的天气,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清明节前三后四那两个晚上,总有一场大雷大雨,过后便是艳阳当空的早晨,民间传说,这是赵王爷回来上坟啦。
清明前三的晚上,安小全和他师傅,还有戴宗、吴用上夜班。晚上七点正,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全国新闻联播节目。那时还没有电视,新闻主要靠电台传播,所以那时的广播很普及,但凡公家的门市部,那时也只有公家开店,都安装了有线广播,早晨从六点播放东方红乐曲开始,一直响到晚上十点半钟放催眠曲结束。
阮大郎今天休息,吃完晚饭没事干,到了七点钟就出来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边听广播广抽水烟。大家也是一边干活,一边听广播,门市部一时倒也安宁。
谁知听着、听着,天就渐渐刮起了风,由小而大,吹得满街的树叶乱飞。乌云压城,街上行人纷纷往家赶。由于受了干扰,广播喇叭发出“哗、哗”的杂音,新闻也听不清楚了。
宋江第一个叫了起来,“完了、完了,一个没带雨伞。”
阮大郎反正是等于在床上挣生活,落得个不笑白不笑,“人不留客天留客。”
安小全现在长期睡在门市部了,天下刀子也不碍他的事,也在心里幸灾乐祸。
戴宗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秘密,“哎,怪鸟叫啵,往年时赵王爷回来上坟,总是后半夜的呀,今年怎么提前了呢,安。”
吴用道:“一天等于二十年,你大跃进人家不要大跃进的呀。”
说得大家都笑了。
安小全问:“什么赵王爷呀?”
吴用故作惊讶,“赵王爷你就晓不得,呀,老弟,喊你读书你逃学。赵爷王的娘死了埋在娘山脚下,赵王爷在外地做官,每年都要回来上坟,他为了感谢周围的老百姓帮他娘护理坟地,所以回来总要各家各户送一碗扣肉做答谢。哪晓得有个小气鬼得了便宜还喊肚子痛,硬是讲他得的肉少了点,骂赵王爷不公平,气得赵王爷吹胡子瞪眼睛,所以每次回来总是大雷大雨呢,再也不送扣肉给你们了,看你们还嚼不嚼牙巴。”
安小全边听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但宋江听了不同意,说:“你又来啦,清明节吃粉蒸肉,哪是吃扣肉呢,你莫笑死高鼻子。”
吴用说:“讲起来我们中国人的名堂硬是多,莫过扣肉非要过年吃,清明节吃不得,老兜巴你讲是不是。”
阮大郎说:“过年不光是吃扣肉啊,还有十大碗啊。”
吴用说:“不吃会死。”
阮大郎说:“一年累到头,吃了圆子团团圆圆,吃了欢喜欢欢喜喜,吃了红烧肉红红火火,吃了狮子头称雄天下,吃了鸳鸯蛋十全十美,吃了糖醋排骨甜甜蜜蜜……”
这些菜肴安小全虽然经常能吃到,可怎么知道还有这么多说法,传统文化真是无处不在。
吴用忍不住问:“那吃了扣肉呢?”
阮大郎知道他明知故问,说:“那我就晓不得啦,这号事情只有问你老狐狸。”
吴用笑道:“莫过吃了扣肉,三十夜晚两公婆抱起不放。”
戴宗说:“老狐狸你狠。”
宋江说:“老狐狸是哪个,三十夜晚三盆大火烤干他。”
吴用望了一眼安小全说:“主任我和你讲啊,你现在是带徒弟的人了啊,少讲点毒害年轻人的话啊。”
安小全边做事边偷着笑。
阮大郎Сhā话说:“徒弟仔、徒弟仔,徒弟就是仔,毒害什么呢。”
宋江莫明其妙冒出一句话,“养仔犯法,养女败家。”
戴宗问:“为什么呢,我又想听啵。”
宋江笑道:“仔不听话,出去打架,把人打伤了,你讲是不是养仔犯法嘛。”
不等宋江讲完,吴用抢过话题说:“打架算什么,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嘛,从前我们村里,有一个豆子鬼,吵得你个异古奇怪,有一天他居然爬去苦楝树高头屙尿,正好一泡尿淋在一个驼背老太婆头上。老太婆歪起头望了他一眼,也不出声也不骂,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分钱,放在树底下,还用石头压好,免得给风吹了去,然后就悄悄ⅿⅿ的走了。那个豆子鬼呢,从树上下来,好啊,屙了尿还有钱得,他拿起钱去买了一把关刀糖吃,几爽神啵。猪仔好卖圩圩来。第二天,他又爬去树高头,见人来了就屙尿。结果一泡尿淋在一个屠夫佬头上,那个屠夫辛辛苦苦卖了一天肉,钱挨拐子手拐去了,等倒气得尿泡肿,突然又挨尿淋头……”
宋江Сhā嘴道:“好,不得了。”
吴用说:“那还要讲,气得屠夫佬眼睛就红,一把把豆子鬼扯下树来,一刀就把他的鸟鸟割了一截去。”
宋江着急了,“那还不死!”
吴用说:“还算好,那个豆子鬼有包皮,他老子正要带他去医院剪包皮,这一搞反而省了一件事,因祸得福。”
宋江笑道:“你看、你看,是不是养仔犯法。岩伯伯遇着岩伯娘,岩岩合适。”
安小全也跟着笑起来。
戴宗说:“哦,你讲的是新今古奇观里的一段,我看过。”
宋江道:“搞了半天,我还以为是真的罗,原来是在讲故事,你又在哄二叔下水。”
吴用去倒了一轮茶回来说:“左拐子从前是专门在茶馆里说书的,你喊他讲嘛。”
戴宗道:“我们那时说书,哪和你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三国演义水浒传,三侠五义十三妹,封神演义西游记,说岳全传杨家将,放下去一本书一讲就是一年半载,听得你不想吃饭不去睡觉口水流。”
宋江问:“那你怎么又跑来修钢笔了呢?”
戴宗说:“哎呀,打仗嘛,那时候那些死国民党的伤兵老爷好坏的,经常来喝茶、听书不给钱,老板开不下去了,只好关门大吉,我们这些伙计,不是各奔前程,我就改行修起钢笔来了罗。”
阮大郎问:“你那时在哪个茶馆说书?”
戴宗道:“六品轩呀。”
阮大郎说:“哦,六品轩,我年轻的时候去喝过茶,说书的师傅艺名好像喊做铁嘴茶壶对不对?”
戴宗道:“对呀,他老人家就是我的师傅嘛。”
阮大郎惊奇道:“哦,搞了半天你就是铁嘴茶壶的高徒。你师傅厉害,讲水浒传讲得最好,讲起潘金莲和西门庆那一段,我仔,害死好多年轻人。”
吴用说:“那你不是三天六夜睡不着觉。”
阮大郎笑道:“还讲,次次听回来都要跑马画地图。”
大家一听,哄堂大笑。安小全也跟着笑,但什么叫做“跑马画地图”,他并不清楚。
吴用叫道:“左拐子,来一段、来一段,名师出高徒,我还晓不得你有这一手。”
戴宗说:“新社会,新风尚,哪还讲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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