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老妖出手

春夏之交，乍暖还寒，人最容易生病。这天安小全上早晚班，早晨一开门就来了一个两杠四颗豆的解放军军官，高高大大极是魁梧，又黑又浓的眉毛尽显威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帮拿皮包的参谋和一个带枪的警卫员。在你面前一站，就会把你镇住。

他一进门，就亲切的叫了一声，“师傅啊，你好啊！”声音宏亮而浑厚，就像有一辆载重大卡车从你身边开过。

宋江抬头一看，忙丢下手中的工具站起来，热情有加，“哎哟、哎哟，师长同志，你好、你好”。

军官开门见山，“俺这破玩意出毛病啦，咋办！”

宋江连声说：“看一看、看一看。”

军官声音一落，就把手腕上的手表送到了宋江手里，动作­干­净、利索。

宋江接过表，要去端椅子，“您先坐一会。”

军官说：“不坐，你马上检查，俺要赶回部队去！”

宋江边开手表后盖边说：“我说师长同志，您也该换一块新表啦。”

军官说：“这可不能换，这是抗战胜利那一天，首长奖给俺的，啥毛病？”

宋江戴上放大镜认真检查了一会说：“没啥大毛病，主要是您的汗水大，表老了，防水能力差了，洗洗油就可以了。”

军官说：“那就洗呗，俺等。”

宋江忙说：“这可不行，洗完油起码要放在我这里，走上四个小时八个方向才保险，不然您在指挥演习，突然表不走了，我可负不了责。”

“哈……”军官大笑了几声，说：“行，张参谋！”

“到！”

“俺先回去，你留下办其它事，下午两点，准时来取。”

“是！”

“走啦，你忙！”军官转身就走，一点也不含糊。

安小全望着军官的背影，好生羡慕。

参谋办好取表手续，一再嘱咐宋江修好些，这才走了。

吴用悠哉游哉地来到宋江面前说：“哟嗬、主任，你的普通话讲得蛮好的啵。”

宋江颇为得意，“这算什么，广东佬来了你看我和他喊广码嘛。”

张青道：“所以我讲你行情广呢，师长你也认得。”

宋江说：“哎呀，下部队服务了这么多年，是皇帝也认得了嘛。”

水伯娘山市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故有“铜铸苏州府，铁打娘山城”之说。水伯娘山市郊，驻扎着一支整编加强师，上万人马。每逢星期天，水伯娘山市的服务行业，就组织服务队伍，下部队为军人服务。除了修钟表、钢笔的，还有照相的、理发的、补衣服的，修拉链、电筒、配钥匙的，修补雨伞、皮鞋的，刻私章的，新华书店也送书下部队。

宋江和公孙胜是营业员，星期天俩个人要轮流下部队服务，接表回来，分发给大家修好，下个星期天再送去。这种服务从一有驻军就开始了，雷打不动，风雨无阻，军民团结一家亲嘛。

张青说：“官越大做事越­干­脆。”

宋江说：“而且官越大他又越客气。”

吴用说：“那当然嘛，大官易见，小鬼难逢，什么好表？”

宋江道：“什么好表，双层油丝的苏联表，发给你修啵，下午两点钟来取。”

吴用连连摆手，“莫来、莫来，你莫来欺负我们老人家，这号X双层油丝老子看到就怕。”

宋江说：“你老，你老到哪里去，年纪还不是和我差X不多。”

吴用说：“我还不老，老蔸巴讲的话，人老气力衰，撒尿滴湿鞋，讲话流口水，屁来屎也来，还不老。”

阮大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没讲着，是你讲的，有人证物证。”

安小全听他们这一说，乐得直笑。

宋江道：“老狐狸，你死嘛，我不先和你讲，等下子你又讲我自私，好表尽留给自己做，烂表尽发给你们，老子跳进黄河洗不清。”

吴用道：“哎呀，主任，你我五百年前就是一家人了，哪还讲这种话呢。”

张青说：“老狐狸介懂攀肩搂脖。”

吴用说：“你看、你看，还是当官好吧，处处有人护着你。”

宋江说：“搞完今年你来当，做好事挨雷劈，省得给你们骂。”

吴用行礼道：“我错了，向主任检讨好不好。”

宋江道：“除了这一招，你还有什么X名堂。”

吴用道：“那你晓不得发给他们那一班的人做啊。”

宋江说：“发给哪个，妖本佬今天休息，牛魔王眼睛又瞎，算了，自打鼓自划船，做事！”

吴用见宋江无名火起，也不再多嘴，坐下来修他的表去。

安小全第一次听说什么双层油丝、新鲜明堂，就忙到师傅座位旁边看他修理。

约摸到了十一点钟，宋江的大女儿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来，“爸、爸，快点，妈妈病了！”

宋江吓了一跳，“什么病？”

女儿说：“好好的，她又吐又泻。”

宋江忙问：“人呢？”

女儿说：“隔壁王伯伯拿三轮车送她去医院去了，喊你快点拿钱去医院！”

宋江急急地对安小全说：“小安，你来、你来，表我已经装好一半了，今天的鬼事又特别多，你把它装好，对好，交出去，下班帮我把抽屉锁好来，小心点啊。”

安小全求之不得，马上坐到师傅的座位上去了。

吴用见来了机会，忙说：“去嘛、去嘛，主任，有我们在这里，你放心啰。”

宋江把表柜锁好，吩咐说：“老狐狸，有顾客来取表，喊他十一点半钟来，给闷头­鸡­来发。”

吴用道：“走了、走了，我们晓得的。”

阮大郎说：“电喇叭，你和我慢点啊，你这号急­性­子，你莫那边还没好，这边又出事。”

宋江一边出门一边说：“我请半个钟头假啊，闷头­鸡­来了和我讲一声啊。”

张青说：“快点去嘛，半个钟头有什么X讲法。”

安小全目送师傅出门去，只见他女儿红扑扑的脸显得越发美丽。

宋江走后，吴用叹了口气，“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张青说：“这号X天气，最容易得病了。”

吴用说：“吃大蒜，你和我一餐吃一颗大蒜，包你没得事。”

张青说：“吃起嘴巴臭臭的，喝酒嘛，包治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