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看书烧书
张青一心想看金瓶梅,一天到晚催吴用拿书来。吴用开始说别人借去看了,还没有还。隔了一段时间,又说记着、记着带来的,放在桌面上一走又忘记了。经不住张青催三催四的,总算把书拿来了。但又是本下册,而且撕去了不少页码。
张青一口气翻了一遍,失望地说:“好看的地方尽挨撕去了,还有什么味道。”
吴用道:“我早就和你讲了的啊,这个借去看撕一张,那个借去看撕一张,不全了的,你硬要看,夜晚还看不够。”
张青道:“我们哪够看呢,你有三个,我们才一个。”
吴用道:“我们老了,像你,哥是天上一条龙,妹是地上花一丛,龙不翻身不下雨,花无雨露不鲜红。”
宋江说:“你看、你看,又来青年毒害老年了。”
吴用道:“我仔你主任。”
宋江说:“你一天要吃几泡空屎。”
吴用道:“主任,天无雨露花不红还不算,还要花无雨露不鲜红,写得好,写得妙。”
宋江道:“写得好,写得妙,你屋里头三朵花,随你写。”
吴用说:“主任,我和你讲嘛,从前有个秀才,出门教书,生怕老婆在屋里偷人养汉,临走前在他老婆肚子上面画了一朵荷花作记号,免得她出去走野。哪晓得秀才回来一看,他老婆肚子上面的荷花不见了。秀才问她是怎么回事,他老婆讲,荷花底下有个莲藕,这个来挖一锄头,那个来挖一锄头,莲藕就挖去了,哪还有荷花。”
宋江笑道:“这号鬼名堂,只有你老狐狸才编得出。”
阮大郎Сhā嘴说:“哪是他编的,是笑林广记里头的,笑话来的。”
经阮大郎一提起,安小全突然想起上个月上楼拿钟机芯,在木箱里看到的那本叫《笑林广记》的书,是不是也是专门写女人的呢。于是他就跟被勾了魂一样,一天到晚想着那本书,总想上楼去看看。
煎熬了几天,机会总算来了。这一天师傅休息,偏偏阮大郎又发烧,由他的二儿子阮小五用大哥的单车,驮他到医院去打针,门市部就他和吴用、张青三个人。安小全乘吴用和张青都在接待顾客,就一溜烟窜上楼去了。
安小全径直来到木箱前,那本《笑林广记》又落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打开一看,字很大一个,而且是半文半白的。慢慢地看,安小全也还勉强能看懂。
第一篇故事,好像是说姐姐半夜三更起来小便,因厕所在后花园,她怕鬼,就叫弟弟陪她去。弟弟提着灯笼跟在后面,姐姐进厕所,也不敢关门就蹲下了,弟弟把灯笼放到地上,突然叫道,有虫!姐姐吓了一跳,提起裤子就跑了出来,忙问虫在哪里,弟弟指了指她身上,姐姐低头一看,原来是她自己的一片X毛。
安小全生怕吴用又叫他,拿了书就溜下楼来,心还在扑扑地跳。他把书藏在抽屉里,急急地看上两行,又装出做事的样子。一个上午,他就跟浑身长了刺似的,坐立不安。
当他看了几页书,发现书里居然夹着一张发了黄的、美国性感明星的黑白照片,一张相纸上有十个小图形,是梦露的写真镜头,全是祼体玉照。有睡在床上的,有从游泳池上岸的,有跳舞的,有坐在窗台上的……
安小全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种祼照,顿时热血沸腾,心脏狂跳。
吴用无意中看了他一眼,“哟,老弟,你的脸那么红,也发烧了呀。”
张青也抬头望去,“是哦,是不是发烧,快点喊你老子来看一下。”
安小全忙说:“没得事。”
这是,阮大郎打针回来了,阮小五直接把父亲抱到床上睡好,累出了一身大汗,出门来吹电风扇。
门市部有一台老掉牙的电风扇。那时电扇还不能摇头,扇叶是铜皮做的,也没得快慢调速,吴用一个人霸着吹ρi股。
阮小五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想参加工作,又进不了单位,一直在家里闲着当丫头,煮茶弄饭,挑水劈柴,忙完了家务事就坐在天井看书。
他喜欢看外国名著,什么红与黑、茶花女、包法利夫人,没看过上百本也有几十本。个个师傅去上厕所,看见他在天井看书都为他惋惜。
“老二可惜了,如果读了大学出来,肯定是个当官的料子。”
阮小五对父亲十分孝敬,冬天先要把被窝睡暖了才让父亲上床,而且还要睡在另一头帮父亲暖脚。师傅们不止一次地说:“我那些仔女,有小五一半那门孝顺就要不完啦。”
阮小五从医院回来,脸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
张青说:“脸红起像苹果一样,几好看。”
吴用道:“十人看了九人爱,叫花子看了丢口袋。”他今天接了不少生意,颇为得意,现在又清闲下来了,于是话也多了。
张青见他没事了,才敢放胆跟他闲谈,“十人看了九人爱讲得去,叫花子看了丢口袋又怎么解释呢,你又讲出个道理啰。”
吴用故作高深道:“人家叫花子不是人,他白天讨饭,夜晚不要想老婆的呀,紧打手冲要得我条X。”
张青道:“讲起打手冲,我昨天还看到一个癫子在人行道上表演,过路的妹仔见了,一个两个鬼喊鬼叫的飞逃;一边跑又一边回头来看啵,你讲怪不怪。”
吴用道:“哪个女儿不思春,这有什么怪呢,老二唦。”
阮小五不太讲话,即使讲话也是斯斯文文的。只见他皱了皱眉头,他讨厌师傅们把女人成天挂在嘴边。他也不理睬吴用,来到父亲的工作台坐下,他是多么地渴望有工作,又是多么的羡慕安小全命好。他漫不经心地问安小全爱看什么书,这也符合他的爱好。
安小全说:“我喜欢看三国演义、西汉演义和东周列国志。”但他所讲的不是小说,而是连环画。
阮小五说:“看外国小说嘛,外国小说好看,我刚看完伊萨克斯写的玛丽娅,现在正在看雨果写的九三年,写得好惊心动魄哦。”
安小全说:“外国小说的人名字好难记的,一个名字十几个字,记就记不住。”
阮小五说:“刚开始是这样子的,看惯了就记得牢了的。”
这边阮小五和安小全在讲外国小说,那边吴用和张青在大谈女人经。安小全虽然嘴巴在和阮小五聊天,耳朵却在听师傅们说女人。
吴用说:“癫子打手冲算什么,那天我在菜厂遇着一件事还要好笑,前头有个妹仔走着、走着,晓不得怎么搞的,月经纸从裙子里丢了出来,后面有个短命鬼又贱,紧在喊,同志、同志,你丢了东西了。那妹仔一脸通红,头都不敢回,跑没得那么快。”
阮小五轻轻骂了句,“这些痞仔好无聊的。”
这时又有顾客来修留声机。那时中国大陆的老百姓,还不知道世界上有收录机。录音机还属于公安局用来破案的专用工具。单位开大会前播放歌曲,就用留声机来放唱片,通过麦克风传到扩音器里去。留声机用手工操作,就跟闹钟一样上满发条来推动转盘。一般留声机来修理,都是断了发条的原因。
修留声机是修钟师傅的事,阮大郎病了,任务自然就落到安小全身上。吴用接下活路说:“来,老弟,你的好事来了。”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