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并不重要——”冷冰同样也是心平气和,谈吐中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揶揄调侃的味道,“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自以为是啊,冷冰,自以为是……你就是改不了这个毛病。”陆地不无惋惜地摇了摇头,“其实你对我们一无所知,否则也不会如此大开杀戒。”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你应该知道我的行事原则……老陆,好歹我们也合作过几年。”
“呵呵呵呵……”陆地发出一阵非常诡异的哼笑,“不要以为你赢了,冷冰,你的牌已经打完,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能逃去哪里?新疆?西藏?美国?日本?想一下吧,你能逃多久?”
冷冰举着枪,没有立即回答,那不苟言笑的脸上,显出了似乎是焦虑的表情——但这动摇的模样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他很快又恢复了不可一世、自信满满的神态:
“我自有办法……这世界比你想的要大。”
一段相当“不应景”的对话——林飞羽突然觉得,这两人的对话,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可惜当时的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根本就没有在意两人交谈的内容,而只是被“总算遇到活人了”的这种心情冲昏了头脑,一个箭步就跳进了石室,带着一声诘问似的厉喝:
“冷冰哥!你在干什么!”
也许,只要再等一分钟……不,也许只要三十秒,他们其中的一个就会透露出让整个事件茅塞顿开的重要信息——当然,这只不过是马后炮,林飞羽明白,任何类似的假设都不可能改变既成的事实,最多也就是徒增烦恼而已。
回忆与幻觉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真假莫辨,在惊叹于大脑的奇妙之余,林飞羽多少也有点庆幸——多亏了这次不可思议的体验,唤醒了一些他尘封在记忆底层的秘密……一些,很有必要仔细推敲的秘密。
就算是一直在旁边沉默地站着,回忆中的冷冰还是发现了身后的林飞羽,他别过头来,说出了那句令人费解不已的对白:
“没有直接向我开枪,说明你不是他们的人……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在后来的内部侦讯中,特勤一处死死揪住了这句话,对林飞羽苦苦刁难,就差没一口咬定他是冷冰的同谋了——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杀光所有人唯独留下了你”这种结果,本来就让人百口莫辩。
“羽!”仿佛是见到了救命稻草,陆地忽然激动起来,“快开枪!这家伙疯了!”
话音刚落,冷冰便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子弹在陆地的眉心上开了一个窟窿,这位第七特勤处的“元老”就这样一声不吭地仰面倒下,成为地宫中的最后一位牺牲者。
直到这时,幻觉中所呈现出的一切都还仿佛是昨日重现,前因后果都精确得像是正在replay的录像带。但作为“从未来穿越过来”的林飞羽,却拥有进行“第二次选择”的权利。
“我在想,冷冰哥——”林飞羽将手枪抬正,“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和你理论,而是直接将你干掉,是不是至少可以救下处长?”
“你……”
伴随着短促而清脆的枪响,冷冰捂着胸口轰然倒地,林飞羽一步向前,又对着尸体的头部和躯干补上了好几枪。
剧本虽然因此而出现了变化,但幻觉却没有丝毫要消退的迹象,林飞羽望着彻底寂静下来的四周,想着随时可能会耗尽的氧气,一股混着无助感的焦虑由心而生。
就在他东张西望想要找出点头绪的时候,视线凑巧落在了冷冰的尸体上——他单手捂着胸口,摆出相当不自然的死态,仿佛在刻意展示他腕部的饰环。
等等……就是这个“手镯”——林飞羽心头一紧,立马意识到冷冰佩戴的这个东西,正是几分钟之前,在墓|茓下方密室里想到的那个“环状物体”!
他捂住脑门,双目紧闭,仔细回忆起来——没错,当年在白塔的地宫中,自己与冷冰缠斗的时候,确实发现他佩戴有这样一个古怪的饰物,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冷冰率人进入地宫之前,绝对没有戴着它!
“也就是说……”睁开眼睛的同时,林飞羽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指着地上冷冰的尸体,自言自语起来,“你是在这个地宫里发现它的!”
被潜意识深处的记忆所牵引,就像冥冥之中收到什么高人的提示,林飞羽抬起头来,右旋三十度,将视线投向房间中央的石柱正面——
一个凹槽……确切的说,一个环形的凹槽。
无数充满现代气息的线条型雕纹从石柱边缘绵延攀爬,将凹槽包围、簇拥在中间,让整个石柱的正面,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电子产品的俯视图。
林飞羽将环形物体从冷冰的左腕上撸下,捧在手心里反复端详,也许是因为记忆上的缺失,这个东西的形象相当粗糙,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略经打磨的石镯,仔细摩挲之下,也没觉察出什么特别的质感。将它举起,与视线远端的石柱交叠,发现其形状与凹槽几乎完全一致。
在关于“血色愚人节”事件的调查报告里,林飞羽遗漏了关于“石镯”与“凹槽”的所有细节,他现在回想起来的事情,是除了冷冰与自己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情报——在这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了“要主动找特勤一处谈谈”的冲动。
在石镯与石柱上看了几个来回之后,林飞羽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像虔诚的教徒般,将环状物体扣进凹槽中央,轻轻向内里一推——
严丝合缝,甚至连厚度都没有一丁点的误差,那东西仿佛与方形石柱完全融为了一体,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它能够被单独取下。
“这到底是什么呢?”林飞羽摸着凹槽与石镯结合处的细小缝隙,又抬头看了看石柱巨硕的躯体,不禁心生困惑,“又是谁造出了这种没用的东西……”
“总有一天,羽,好奇心会要了你的命。”
思绪被身后的男低音所打断,林飞羽猛地转过身来,刚好与闪到跟前的冷冰打了个照面。
这是怎样恐怖的一个场面啊——脑门上还带着弹孔、一脸血肉模糊的冷冰就站在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那股凶神恶煞的压迫感,比“活人”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惊惧之下,林飞羽摆拳迎击,冷冰向后微仰,刚好避过了拳锋,继而又一步后跳,躲过林飞羽的直踹。
虽然只是幻象,但这具“活尸”的身法倒是一点也不含糊,而且和记忆中的冷冰一样,它一边搏斗还一边不忘用“嘴炮”羞辱对手:
“手在抖,眼神也飘忽不定……”
口气也是一如既往地不带任何感情Se彩,平和得就好像是在背台词一般:
“为什么?在怕吗?”
林飞羽恼怒地一声轻喝,小碎步向前快踏,以顶肘袭向冷冰看似毫无防备的胸口,而对方只是轻巧地单手一拨,便将他的力道卸到一边,顺势扭过手腕,将林飞羽的右臂反剪到背后,又往前一推,把他整个人迎面摁在了石柱上。
“我记得你不是新手了,羽,怎么还如此冲动……”
一张流着脑浆和血汁的脸紧贴在耳侧,这瘆人的状况让林飞羽只是想一下都感到毛骨悚然,但由于关节被控,身体也被死死压住,根本使不上力气,他的所有反抗最后都徒劳无功。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说着,冷冰腾出右手,将嵌在石柱凹槽中的环体抠了下来,在林飞羽面前掂了两掂,“谢谢。”
“等、等等!”
林飞羽艰难地吐着气,将头尽可能地向后别过,用余光瞥着冷冰:
“它是什么!这个东西是什么!冷冰!就是它让你丧心病狂的对不对?”
冷冰拿着石环的手突然顿住了:
“……嗯,我记得当时的你不是这样问的。”
“哈!”考虑到自己是在与头脑里的“幻象”争论,林飞羽不禁苦笑起来,“你当时也不是这张脸啊。”
“抱歉……”冷冰突然向后小退,在林飞羽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转过身之前,拔出手枪对着他的大腿就是一发,“我只能这样回答你——”
“唔!”林飞羽应声倒地,咬着牙扑倒在石柱的基座旁,虽然明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受伤,但肌肉撕裂的疼痛还是让他满面冷汗。
“现在告诉你世界是怎样灭亡的,”冷冰收起枪,居高临下地站在林飞羽面前,“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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