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远江平静无波,晚霞云雾飘渺无际,望去,是长烟落日。
画舫里不够暖和,炉内的熏香并不能抑制住广寒散,即使是捧着暖炉穿着厚厚的衣服也没法消去那股冷。
我煮了一壶铁观音,一定要慢慢的喝,让热气散开才能感觉好一点。我让小若拉开了帘子,长风送来潮湿的凉意。
江边上有一座水榭,金顶琉璃珠,红木七彩帘,造的相当精巧别致。
隔着帘雾隐约可辨一抹红色身影,颀长鲜丽,风华如月。
“小姐……”
“嗯?”侧头看向小若,她似乎有话想说。
“少爷这几日很不开心,他从来不沾酒,可昨日却喝了大醉,小姐知道为什么吗?”
问的这么尖刻,你也要来明知故问吗?
“他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我抿了口茶,看着水榭里那抹红影,慢慢笑了开来。“你要是担心,大可以去伺候他,我这里没有关系。”
她讶异的看着我,许久才慌忙低下头,“奴婢不能违了主子的嘱咐。”
“嘱咐你什么?是让你好生伺候我还是好生监视我?”看她咬起唇,面露难色,我叹了叹,自己这张嘴真是刻薄。“罢了,你在外面守着吧,我想睡一会。”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我放下了杯子走到窗边,对岸的红影正从水榭里走出,轻步慢摇衣袂翻飞,残阳的光晕如紫霞绽开衬得那人月华般的朦胧,水烟玲珑如轻丝时掩时现,拂过他白玉般的脸、漆黑的发和胭红的锦衣。
走路时挺直的背脊和微微扬起的下颚,自信而又矜贵,当他站到平台上脚下踩踏的仿佛是天下江山,他一人登高望远,壮丽山河便在他股掌之间。
突然细长凤眼看了过来,扬起一个笑,浅淡似雾,一刹那竟叫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毒一旦沾了就不可能戒掉,居然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逃掉,殊不知心渐渐失掉,无知无觉。
“眼神太柔和了,不像你。”
低哑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猛一抬头,阴郁的眼就近在咫尺,惊异过度我都忘了要躲,于是鲜艳如血般的红唇毫无预兆的就覆了上来。
舱房里一阵静默,碧江流水,风过也无声。
接下来是长空破开的声音,我回过神推开了他,君观眼里有笑意,是嘲讽。
水榭平台上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不免有些心慌。
“他看到了,一定看得很清楚。”
“你是故意的!”我瞪他,用袖子使劲的往嘴上擦。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们两个之间轻易就能挑拨,那么脆弱的关系。”
“凭什么这么说?”
“你们之间没有信任,他如果相信你会给你吃广寒散吗?”他轻轻一哼,“枉费他其它地方部署的再周密,终归是在你这里有了漏洞。”
他的话就像一根带着倒钩的刺,扎进去痛,拔出来更痛。
“至于你,也不见得你会有多信任他。”
不要说得这么一针见血,好像你有多了解似的。
“……你进来不知道要敲门吗?”
“你看,说到你心虚的地方你就会这样。”难得他笑开了没有那一层阴郁也没有淡淡的哀伤,倒真是清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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