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拔出针头，用药棉按在针眼上。她问；“怎么，你很痛吗？”袁铃点点头；“整个大腿都痛。”

“青霉素嘛，当然痛啦。”护士从口罩里露出笑脸说。然后就托着药盘给临床的病人打针了。朱秀霞走到床前。将手里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宿舍的人都惦记着你呢！大辫子给你的­奶­粉。”袁铃继续揉着被打痛的ρi股，说；“我早上有个预感，想到今天可能你会来看我呢。”

朱秀霞帮她揉ρi股，她一掀被子；“哎呀，你胖了！瞧你的小ρi股都长­肉­了。”

袁玲发愁地说；“唉，我躺了两个月都憋死了。真想快点站起来回到你们身边去。昨天半夜里我还梦见我站柜台呢。我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问医生护士都不告诉我，他们只说让我安心养病。”

“那你急什么呀？你没听说过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才好吗？你才躺了几天就烦了。”

袁铃看看她提来的水果，抓过一个大红苹果，放到嘴边闻闻；“真香啊！我要吃。”

“俺给你削皮。水果刀有吗？”

袁铃递过来一串她的钥匙，上面有把小刀。“宿舍的人都好吗？单位怎么样？”

“她们都想来看望你。大辫子原来也想跟我来呢，老齐怕影响上班，没同意……单位还是老样子，俺们天天站柜台呗。”

袁铃沉默地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又问；“外面的雪景很美吧？”

“到处都是白白的，很好看呢。”

“我喜欢冬天的雪景，可是连到窗前的能力都没有了。”

“你还愁看不到雪吗？来，吃苹果。俺给你削着吃。”

“你也吃吧。”

朱秀霞给她喂苹果时又问起她来；“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那天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

袁铃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唾沫星子和苹果渣儿飞到朱秀霞的脸上了。她抹着脸，瞪她一眼；“死妮子，你发什么神经？”

“你猜我那天看到什么了？嘿嘿……”

“瞧把你乐的？俺怎么知道？俺写完信你也掉下去了。”

袁铃将她的脖子搂过来，把嘴凑在她的耳朵说；“我看到有一对男的和女的在*呢！嘿嘿…..”

朱秀霞一听红了脸，捂住她的嘴说；“你胡扯什么呀！”

“不骗你，我亲眼看见的，他们就在山底下的树丛里，我刚起身想叫你呢，不小心脚底下踩空了，就稀里糊涂地掉下去了……”

“你看你就为了看人家…..差点把命都送掉了！亏，真亏呀！”

袁铃止住笑，又转喜为忧；“唉，怪我倒霉！哎，救我的那两个人呢？他们是哪儿的，我出院了还要好好感谢人家呢！”

“当时俺心里一急就晕过去了，你怎么被救的，俺也不清楚。反正听说是俺们在上山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和尚，还有一个放羊的维族老乡，是他们俩个救的你。”

那个护士端在药盘又过来了。“安眠药，两片。”

袁铃接过药，说；“我等一会再吃吧。”

朱秀霞等护士走后问；“你还靠吃这种药睡觉呀？吃多了不好，还影响你的记忆呢。”她在野战医院吃过安眠药，刚住院老是睡觉不好。

“睡不着啊，愁死了。”她拿出一个小药瓶说；“瞧，有时候就不吃了，攒着放里面了。”

“攒它­干­什么？不吃就扔了算了。”

“扔掉­干­啥？药嘛总是有用的。”

朱秀霞几乎在袁铃身边呆了差不多一天时间。当夕阳把长长的红光拖进病房时，袁铃催她赶快回去，说乘天没有黑可以坐上班车，不然病房里还没有多余的床给她睡呢。朱秀霞临走时，两人又拉拉手，拥抱了一下，依依惜别的分开了。朱秀霞在过道的那头找到值班医生，询问袁铃的病情。

“她恐怕没有站起来的希望了。”军医取下眼镜，呵口气在上面擦着说。“她的腰椎都断了，不幸中的万幸，她的腰椎神经还好，下肢有知觉，但是就是得依靠床来度过她的余生了。”

“可是她只有二十岁呀，她还要继续当女兵呢！”朱秀霞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那么激动；“医生，求求你了，治好她吧，让她回到俺们服务总社吧！俺求求你了，医生……”

“小同志，你的心情我们完全理解，但是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她能从死神手里拣回一条命，算是奇迹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这样减轻她的痛苦，尽量帮助她多恢复一些活动的功能。天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们医院会好好给她治疗的。”

一九五五年的春节来临了。上级已经通知春节全体机关的军人放假三天。这是朱秀霞头一次在部队过年。想到离开家都快一年了，家里的情况是不是一切都好？爸爸妈妈还有弟弟身体也不知怎么样？前些天，也就是过元旦的时候军人服务总社的女兵们轮流放假休息。朱秀霞就邀上李永红去照相馆照了一张像，给老家寄去了。宿舍的人看了她俩照得像，都觉得穿上军装照相很威风也很好看。于是老齐就决定大年初一的时候，全体食品组的女兵集体去西公园照像。大家听了自然无比兴奋，在一起共事那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好好地照张合影呢。不过，遗憾的是袁铃不能参加进来了。

“俺们过年也去医院和袁铃照张合影吧？”朱秀霞建议道。

“我同意。”大辫子说。“到那天先去医院看袁铃，再去公园玩好了。”

老齐痛快地说；“我没有意见，大家觉得怎么样好，就怎么样吧。”

余小琴Сhā了一句；“我认为还是先去公园，再去医院的好。因为医院还要给她治疗打针呢，咱们去得太早了，会妨碍医生的。”她这样说除了显示自己考虑问题周到外，还暗示不久将要取代老齐。

丘云苹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们还是听老齐的，她现在还是食品组的组长嘛！”

食品组因为在年终评比中获得先进组的荣誉，老齐和小余也被评为服务总社的先进个人。再加上最近好事接连光顾小余，陈西礼将总经理百货部的黄经理提拔到总社当副总经理，准备让老齐担任提拔到百货部当副经理，老齐空出的位置自然非小余莫属。这让喜欢钻营的她兴奋的一连好几个晚上失眠。尽管上面的正式任命还没有下来，但是余小琴认为自己可以逐渐Сhā手食品组的领导权了。但是，她却在仕途刚起步的时候，遭到对手的阻击。这个人不是大辩子，也不是朱秀霞，更不是李永红，而是她没有料到的丘云苹。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在其舅舅丘东元协理员的暗中扶持下，也想争坐食品组组长的这把交椅。“为什么组长的位置，竟然会有这样的竞争呢？”朱秀霞搞不懂。在她的脑海里，就是把工作做好，业余时间多学点文化知识。对当官，她本能的有种抵御意识。她就想当好普通一兵。要说新年里的愿望，她希望有两个；一是盼望袁铃赶快恢复健康，再就是渴望知道杜连长的下落。所以她无心去管组里谁能够当组长的事。对她来说，谁当都可以。只是别叫自己当就可以了，当然自己也不是当官的材料。她是知道自己情况的。然而，事情有的时候就是那么的奇怪，你想的事情不来，你不想的事情偏偏突然降临，生活总是爱这么捉弄你，有时真让你措手不及。

周末在军人澡堂洗澡的时候，老齐开始与小余挨着淋浴隔断洗。过了一会儿就走过来，跟朱秀霞挤在一个隔断，共用一个喷头洗。老齐喜欢朱秀霞搓背，说她搓得舒服。她们在相互搓背的时候，老齐说；“哎呀，年轻就是好！瞧你的身体白­嫩­­嫩­的，像个豆芽儿呢！那个男人得了你，有福死了。”

朱秀霞听了这话，忙用双臂捂住颤动的Ru房。她的Ru房比老齐的要挺，*要红，完全是少女刚成熟的*；她的全身又是雪白的，­肉­是紧绷绷的，特别是饱满翘立的臀，既显示健康又富于­性­感。

“你说什么呀？”她被老齐的目光瞧得都不好意思了。“来，你背过身去，俺来给你搓。”

老齐背对着她，宽大的脊梁上散布着许多疙瘩，热水一洗发红。但她还是让朱秀霞用劲地搓，这样才舒服。“朱娃子，我给你介绍个人吧？”

朱秀霞一惊，；“什么，你要给俺介绍对像？”

“你别紧张嘛。”老齐把ρi股对着她，递过毛巾，示意她在毛巾上打上香皂搓。“我给你介绍的这个人，你都想不到呢！他呀，就是咱们的领导……陈西礼……”

啪的一声，香皂和毛巾都掉在地上。朱秀霞心跳地说；“不行！俺不…..”

老齐拣起毛巾说；“又不是强迫你，只是让你考虑一下嘛！你知道吗？陈总对你印像挺好的……”

“你自己洗吧，俺还小不考虑这个事……”她慌乱地冲去身上肥皂沫，想逃离这里，越快越好。

“哎，这是好事呀，你想想领导能瞧中的……哎，你别走呀，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她发现朱秀霞已经匆匆穿着拖鞋离开了，浴池里只有雾气弥漫中人影僮僮和充斥澡堂的喧闹声。

朱秀霞当晚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服务社的最高领导会看中自己，而且还要老齐来当中间介绍人，她的眼前浮现出杜连长那坚毅的面孔和亲切的笑容。眼泪刷地一下像开了瓶盖似的流下来，在脸上纵横地流淌。她用力咬住被角，不让哭泣声发出来。但是她真想大哭一场才觉的痛快，于是她又将被子捂在脸上，被窝里立刻颤动起来了。黑暗的夜里，窗外白雪映进来的光，照着朱秀霞的床，老齐也没有睡着，她听着宿舍传来女兵酣畅的鼾声，望着那越抖越厉害的被窝，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实际上只有她知道，这里面存在一个交易。陈总经理暗示她如果事情成了，可以顺利地当上部门的经理。老齐心里一阵隐痛，她感到老天真不长眼，明明是自己暗恋着陈总，可是人家却另有打算。看来英雄爱美女呀，虽然朱秀霞算不上美女，可是温婉淳厚也是一种女­性­的美。陈总毕竟是见多识广的领导，选妻子都是有讲究的，也表现出与众不同来。这还不说，更让她难过的是，要把原本属于自己爱恋的对像，介绍给别人，特别是介绍给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而且是自己领导的组员，这其中的痛苦是别人难以体会的。不过，爱情这个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东西，也不是你想拒绝了的东西。当她在黑夜里看着朱袖霞痛苦的样子，知道她是不愿意的，因为她曾经听袁铃说过她有自己的心上人，好像是一个连长……这么想着她突然获得了一种安慰似的，然后就渐渐进入了梦乡。

朱秀霞在被窝里哭了一阵后，不哭了。她也好像在哭泣中获得了一种力量和坚定的选择，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反正领导也不能强迫自己吧，打不了打报告，申请调离机关下到塔里木去，到杨淑柳所在的农一师当军垦战士去！她心里稍稍感到有底的时候，突然被一种声音吸引了。这是什么声音；“咯哧，咯哧——”在深夜里断断续续地传到她的耳朵里。是老鼠吗？不像，老鼠吃东西不是这个声音。她太熟悉老鼠了。在老家的房子里，地头间，到处都能见到老鼠的身影，简直与人们的生活共存了。所以，她判断这决不是老鼠的声音，而是人的牙齿在咀嚼食物的声音。是谁这么谗？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吃东西呢？她爬起来，用胳臂肘支在枕头上，在黑夜的宿舍里四处搜寻起来，最后她还是靠耳朵凭着声音发出的角度，最后将视线锁定在靠门的上铺，那是余小琴的铺位，是她在偷吃东西！朱秀霞觉得非常奇怪，平时小余没有吃零食的习­性­，那么她在­干­什么呢？她觉得看个究竟，于是她悄悄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光脚踩在李永霞的枕头边，没有踩铁梯子，因为怕弄出声来，她的脑袋刚挨近余小琴的床，就闻见一股大白兔­奶­糖的甜味儿。好家伙，原来她是在被窝里偷吃­奶­糖呢！她看见枕头边已经堆了好几张糖纸了，就顺手拿了一张又慢慢回到自己的床铺上了，然后将糖纸塞进褥子底下。“原来是她偷了柜台的­奶­糖，真想不到…….”她又想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大年初一的那天一大早，宿舍里的女兵们就起床了，她们都穿上了部队新发的棉军装，脸蛋擦上雪花膏，显得白白净净的，头发梳的很细心，大头棉鞋也用布头擦得尘土不沾儿；小圆镜儿不管轮流落在谁的手里，都照出自己最美丽最动人的样子来。吃过早饭，老齐就带着自己食品组的全体女兵向西公园开路了。一路上她们唱着歌儿，说着笑话，穿过北门那个狭窄的街道时，维族老乡们都站在两边用土堆垒起的高高城墙上，望着她们吹起口哨来。在雪地的衬映下，一两个穿军装的女兵就很耀眼了，现在是一群女兵兴高采烈地走在大街上，当然就更引人注目。可是，朱秀霞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难道在部队的第一个春节，就用这样的情绪来度过吗？是不是因为明确回绝了陈总的求爱，自己为此感到不安呢？与她相反，老齐的喜悦是发自肺腑的。她已经接到上级的任命；过年后就去新的岗位上班了。从此她就是在编的女军官了，肩上将抗黄牌牌，什么是一缸两星，也就是说她将要成为一名中尉女军官了。朱秀霞的婉言拒绝陈总，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升迁，这更加让她敬仰他，认为他的人格是多么的伟大，心胸是多么的宽广！也更坚定了自己爱他到底的决心……

西公园建于清朝末年，位于西大桥的西头，乌鲁木齐河傍着公园流过。西公园很大，里面树很多，差不多乌鲁木齐的树都集中在这里了。公园中间靠前门的地方有一池人工湖，名为鉴湖，湖中心有鉴阁一座，以六孔桥相连，岸上还有朝阳阁，据说是清乾隆年间有名的内阁大学士纪晓岚发配新疆时所建。公园里的游人不多，里面覆盖着至冬天以来所下得所有的雪，厚可末膝，又有造型各异的大树相映，颇有林海雪原的味道。女兵们来到这里，就成了她们打雪仗堆雪人的乐园了。丘云萍从舅舅那里借来了公家的一台苏联制造的老式照相机，还事先向照相馆的师傅那里学了一点照相的常识和方法。于是，女兵们在桥上，在鉴湖和湖心亭，在雪地上都留下了各自的倩影，照了许多的集体照，是为了留下美好的回忆。特别是宿舍的姐妹们知道老齐要走了，虽然她当组长的时候，像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不免有点烦她，但是当她要离开这个群体了，她们又有点舍不得了。

“我们又不是再见不上了，你们难过什么？”老齐说。

“是啊，人家升官啦，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丘云萍说。

已是食品组长的余小琴开始调动大家情绪；“来，唱支歌好不好？”她起个头，唱起来；“十送里格红军，到呀么到山岗……”

大家齐声唱起来；“九送里格那么红军，到呀么……”

这天她们去了医院，与袁铃照了合影。袁铃还惊喜地告诉姐妹们，她能坐起来了。医生答应她说等春天暖和的时候，用轮椅推她到外面看花看风景。余小琴说到那时就安排宿舍所有的人轮流在休息的时间陪她。这天，女兵们都过得很开心，晚上在宿舍，丘云萍还打开了一瓶红葡萄酒，大家围坐在火炉旁，吃着花生、瓜子和香肠等零食，喝着红酒，说着笑着，到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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