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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杜凉夜的花样年华 > 第十一章(下)

第十一章(下)

许是姜汤起了作用,杜凉夜一觉醒来,感觉全身爽利许多。身旁的无双已经不见踪影,唯有枕畔袖袍之间残留暗香几缕,纱窗外日影西斜,楼西角的一株银杏被日光投映在窗纸上,剪影如画。

她怔怔出了一会儿神,方才起身沐浴。

沐浴完毕,换了一件浅玫瑰­色­的男式长袍,自膝部而下绣着大朵大朵的莲花,花瓣浅白­嫩­红,­色­泽深浅自然,行动之间衣摆荡拂,大有步步生莲之效。怜香素来不喜她做男装打扮,却也不禁看的两眼发直。这时,忽又见她走到铜镜跟前坐定,一笔笔描画起那两道浓黑秀长的眉,顿时惊得合不拢嘴,暗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小姐居然打扮起来了?莫不是烧糊涂了?

但不知是什么缘故,她的手一直抖得厉害,怎么也描画不好。怜香只道她是生手,待要出言帮她,可自镜子细细打量一番她的五官,便忍不住发出由衷之言,道:“小姐的眉其实不用画,这样最最好看,哪怕再黑一分都不好。”

杜凉夜闻言手中的笔一顿,凝视镜中的自己。确实。白肌青瞳,绯艳红­唇­,容­色­纯粹分明到极处,确是不用画的。她扔掉手中的笔,起身道:“你说的对。去,把我的剑拿来。”

“嗯?”

“我要出门。”

“可是,您的头发……”

“头发也不必绾了。”

怜香转身自壁上取下她的宝剑,双手捧至跟前,她迅疾抄起宝剑,习惯­性­地做了花势,怜香不自觉地往后一躲。杜凉夜看着她一笑,忽然叹道:“跟着我这样的人,实在是误了你。”

怜香闻言不禁吓了一跳,待要辩白几句,却见她已经步出房门,自朱红­色­的栏杆处潇洒的一个翻身跃下楼去,姿态轻盈妙曼,玫瑰­色­的袍带激荡开来,端的是风流倜傥。

这是一个暮­色­深重的晚秋的黄昏。

杜凉夜一边顺着小巷漫步,一边缓缓吟道:“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称重阳,人情似故乡……”

她的嘴角浮起淡淡的苦笑,慢慢摊开手掌,细碎的掬花瓣从指缝间纷纷落下,萦余一手清香。然后,她翻身进了一座粉墙碧瓦的小楼。

小楼里很安静,是晚秋的傍晚那股特有的静。

杜凉夜的体内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她带剑径直步入小楼,屋内的光线很暗,一抹斜阳自后窗口­射­进来,隐约可见光影里微微浮动的轻尘。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气,特殊的香气,有安神静心的功效。

杜凉夜熟悉这种香气。

她顺着楼梯一阶阶的走上去,步伐轻盈而谨慎,越往上光线越亮,金黄|­色­的余晖一点点亲吻她的顶发,眉眼,脖颈,腰身,直至她整个人站在阳光里。

然后,她就像被人钉住了双脚般一动不动地站着。

西廊下的软椅里躺着一个人,身着薄荷­色­的丝质长衫,降落的斜阳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使他看起来宛如天神般令人心生敬畏。

他面朝夕阳,姿态相当的慵懒,而且随意,仿佛睡着了。但,杜凉夜知道他没有——他即使真的睡着了,也绝对比很多人清醒时要­精­明得多。

周遭很静,夕阳很美,晚风舒缓轻柔。

杜凉夜的额头却已微微见汗。

这时,椅子里的人说话了。

他的语调缓慢而低沉,嗓音微微有一些沙哑,仿佛初睡刚醒的样子。

“他们说,今天范学士巡城登山的时候,一直都没有看见你的人影,我就在猜想,你已经知道了……”

杜凉夜忽然跪倒下去,朗声说道:“您不该这样做!此行险恶异常,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比这凶险的事,我见得多了!几个毛贼算什么?!”他极不耐烦地打断她,“我最近真是听够了这些唠叨,怎么连你也变得啰嗦起来了?好了——起来吧!”说到这里语气已然温和了一些。

杜凉夜应声而起。

“你来的正好,陪我过这个重阳节,我正嫌一个人太寂寞了……”他说着站起身来,身材有点儿出人意料的高,威武挺拔,那是经年戎马练就而出的强健体魄,只是……似乎比往日更清瘦了些?杜凉夜不由暗暗地想。

他没有回头,而是凭栏而立,向着茫茫暮­色­笼罩之下的洛阳城静静眺望。

杜凉夜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涌起一股绝望的悲哀——这是一个稍纵即逝的,绝好的机会,此后也绝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但是,她只能静静地站着,紧紧握住掌心的剑。

她不敢!她害怕!

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明明触手可得的——她不由自主地盯住他的后颈。

这时,他忽然道:“过来,到这儿来!”

杜凉夜应声缓步上前,来至廊外,只见天边残阳如血,以会春楼为中心的西城区附近人头攒动,黑压压一大片,连同那些鳞次栉比的房屋尽悉被红光所笼,团团彤霞映照得洛河如染,波光潋滟。头顶上的天空却出奇的清朗,连一丝云彩也没有,洁净得仿佛被清水洗过。

她心里生出一丝诡异的感觉。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调你来洛阳了吗?”

“知道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犹豫不决,故而她语音清坚地回答他。

“你甘心?”

杜凉夜沉默一下,方才道:“您曾经教过我,这世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我确实不甘心,但是,我没有办法。”

他点点头,道:“这是实话。”

杜凉夜忽然觉得无限委屈,前所未有的,空前绝后的绝望与不甘,滚烫热泪轰然如倾,啪哒啪哒滴落在地砖上,格外得响。

他终于转过身来,无限怜悯地看住她。

他有一张历经风霜但依然不失英俊的容颜,即便是微笑着,也会给人一种冷萧刚毅的感觉,好似一柄锋锐绝伦,­精­刚无俦的宝剑,纵然悬在壁上,仍不免夜夜自啸龙吟。

“夜儿,你不要哭,我知道你痛,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他的声音忽然满是苦涩,鹰凖般锐利的眼睛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神情。“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奈,不是欠缺点儿运气,就是欠缺点别的什么,有一样东西,你离它只有一步之遥,看起来触手可及,但你就是得不到……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的语音里有形容不出的寂寥、无奈和痛苦。

杜凉夜止住了眼泪。

她知道,他所说的那样东西代表着什么。

它代表着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地位。他南征北战多年,历尽千辛万苦,一手打下的这片江山,却拱手让于他人。他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却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这本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得不到慕容秋水,与他得不到帝位。这两件事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区别,都是一种求而不得的痛苦。所不同的是,他的痛苦更深切,也更悲怅。

十二

太阳彻底地沉落下去,月亮星辰还没有升起来。于是,在这昼夜交替的缝隙里,洛阳城用哗然盛放的万家灯火,重新将这一片深邃的夜空点亮,使它具有一种特别的,异于白日的妖媚。

晚饭就在西廊下摆了一方小小桌子,菜式也很简单,却不失­精­致。螃蟹是绝对少不了,为了应景,还特意搬了若­干­品种的掬花上来,匠心独具的摆成各种繁复优美的花式,以供他们欣赏。哦不,是供他。至于她嘛,虽然在功能效用方面要大一些,但实际上,跟这些被搬来搬去的掬花并无不同。

像是感应到她的想法,他忽然道:“今晚这些掬花都是为你准备的。”

这确实是意料之外。

她略微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正迎上他的灼灼目光,遂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低下头去,冰雪两颊升起一抹嫣红,微微发起烫来。

他轻笑一声:“吃饭了!”

说着率先坐下来,伸手就提起一只肥硕的大螃蟹,忽然瞥见她仍然在旁边恭恭敬敬地站在,这般拘束谨慎,拘泥礼数,实在不像她往日的作风,不由得蹙眉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杜凉夜一愣:“没有啊。”

“真的?”

“哦,早上有点儿发烧,现在好了。”

他心里讶然于这个回答,有些哭笑不得,却丝毫不外露一点儿,只是定定看住她,隔了一会儿,脸上终于带出点笑影来,没好气地说:“我是叫你坐下来吃饭,平日那股机灵劲都哪里去了?”

杜凉夜讪讪的在他对面坐下来,却如坐针毡。

“你在害怕什么?”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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