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面遥看帝战关方向,峡关两侧的千丈峭壁除了顶端的少许褐色,灰黑的平面更像熏染多年的炉壁。雪地被飘落的黑灰铺盖得严严实实,此刻脚下南向延伸的关道毫无光线的反射,阴森森灰蒙蒙一片,通往地狱的道路似乎就是这个样子。而昔日巍峨雄伟的帝战关,现在的样子只有一个黑色的轮廓,如果没有关口上空一方蓝色的天空背景,那么关内关外两域大军所在之地只是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一个只适合死亡存在的世界。
呼延烈猛地抬头凝视,眼中有愤怒、有愕然、有不甘、有抉择,远处城关露出一个个晃动的士兵脑袋,尽管看不清面貌,但谁都不会怀疑他们还活着。这样都熏不死他们,他们到底怎么活过来的?呼延烈气郁的想要吐血,但他不会。他相信城关上有人活着,他却不相信帝战关守军全都活着,所以他要进攻。
杉松岗城主赫连元,尽管担心自身实力受损失,但一连两个时辰的烟熏火燎过后,面对变了摸样的帝战关,他心中的担忧少说减去了一半。城墙北侧上次遗留在那里的五十座攻城木楼完好无损,这一次只要再推进十余丈,五十座木楼就是五十个上城通道,赫连元一切希望就在这一排横在城关前的木楼上。
用于木楼滑行的几百根圆木已经准备妥当,赫连元的杉松岗实力虽然处于六联盟底层,可他对于呼延烈的号令还是满心不服,自己一城十万将士凭什么等待对方指使。这次成功便罢,如果再次失败,大不了杉松岗撤出与东川帝国的战场。反正粮食的购买渠道已经联系妥当,杉松岗最多耗费存储巨资,怎么算也比自己城兵实力消耗殆尽要好得多。攻城前奏已然万事俱备,驻马于万军之前的赫连元不待呼延烈指令,手中杉松岗的旗号奋力一挥:“杉松岗将士听令,开始进攻。”
早已蓄势待发的十万大军兵刃在手,就等着这一生死时刻。前军奉命呼啸进发,后续大军踏着余烟未消的烧灼土地蜂拥而上,喊杀声顿时滔天震喝峡关。
城关塔楼上灰头土脸的众将此刻一扫颓废,远远见到六联盟一处黑压压一片大军如潮蚁般漫了过来,也都立刻来了精神。
城墙内侧矮上三尺的内行道,原来是守军储备拒敌所用的滚木礌石等场所。现在城墙通道布满了逍遥弩,自备的弩箭足以够用,所以也就用不到堆放其他军用的场地,这样一来杨涛的弩车营有了用武之地。城墙面上一个弩营布置得满满,内侧稍窄一些的内行道也被杨涛半个弩车营完全占据。站在塔楼下望,整个帝战关上遍布弩机弩兵再无他物。
招过熟悉北域的将领,通过对方的将旗蓝羽凌问了之后才明白,现在攻城的一部就是与帝战关商讨粮食交易的杉松岗城兵。
并列的江玖听得明白,此刻不由疑虑道:“凌弟,我们这一打要是下手重了,和对方暗下的粮食交易恐怕要没戏啊!”
潮水一般的敌兵已经接近木楼一线,攻城木楼吱吱的刺耳滑动声隔了几天后再次响起。
蓝羽凌摇头看着下面缓缓接近的敌兵。“你看杉松岗进攻的架势,他们可是动了真格的。对方明显存在了破城的侥幸心里,要是帝战关陷落,他们岂不是省了诸多购粮的费用。哼!对待他们的意图,我们不仅要打,而且要将他们打疼打残,只有断了他们的其他出路,后边的价码才好商量。”
杨涛凑到近前阴笑着问道:“蓝大将军,这一次我们怎么打?”
蓝羽凌扫视身边三位主将:“怎么打你们自己合计,只要打得狠就成。将来弩机营和火器营兵分三路分进,各处将领自当有自己的主见,本将军总不能三处分身时刻跟着你们吧?”
往死里打?这样似乎更好办一些。
增益光进言道:“依主帅的意思,末将以为待敌兵全部进入射程内动手是最佳时机。弩机以最大射程截断对方退路,由远而近梯次梳理射击。待弩机发射之时,也就是我火器营爆炸石雷炸响的时候。”
蓝羽凌注视城关之下:“杉松岗一部已经全部进入射程,不去干活还费什么话。”
主帅明显放任自为,蔡刖、杨涛、增益光不再多言。三人拿着熏得已经有些失了颜色的令旗各司其位,两蓝一红三面旗子已经慢慢举起。
十万杉松岗将士已经全部进入到城外三百米的弩机射程之内,随着杨涛内气十足的一嗓子,两面蓝色令旗利落挥下,城墙上一万架逍遥弩和数千架弩车的弩弦同时作响,浑厚沉闷的嗡嗡声竟然令人耳鼓轰鸣头脑眩晕。延绵不绝的弩弦声响过后,霎时间漫天箭雨划过长空直取攻城大军后首。
同样的打法,不同的是十一月十四日这一次反击力度,帝战关上弩机数量史无前例,而且东川大陆战史上首次出现了以火药为划分准则的热兵器。
弩弦响起之后,高举着红色令旗的增益光对攻城之敌雪上加霜,单手狠狠挥下令旗,帝战关城墙内侧千架投石机待命的兵士得令,立刻分列挥刀斩断绞索。
早已调整好落点的投石机长臂惯起,一个个巨大的石雷迎空抛射而出,在导火索燃出的黑烟中划出一道道拱形抛物线飞出城外。石雷腾空没有箭羽刺耳的气流尖啸声,沉重体大的球形石体运行时只有空气挤压时产生的呼呼冷冽,但落地后的爆炸巨响更令神鬼震颤。
漫天无法抵御的重弩箭倾射而下已经让人魂飞,就在杉松岗后首兵士如割麦一样成片倒在第一波射杀之时,前方兵临城下的先头猛士更是魂飞魄散。“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震颤峡谷,回荡的巨响就连远在四百米外观战的五城其他将帅都眼花耳鸣,身临其境之人又作何感想?
这时候没人有多余的想法,因为城下的杉松岗将士五成都已经失去思维----傻了。剩下的五成人又怎么样?在第一波石雷的爆炸中残肢断臂已然覆灭,死人,不会有任何心态。
远在城关以北四百米开外的六联孟主帅呼延烈,直视城墙下的惨烈一幕目光呆涩,就连握着握着缰绳的手也不住哆嗦。这要是桑昆城一部排到第二次的攻击序列,后果会怎样?绝对不会比现在的情势好。
帝战关下十万将士,那是杉松岗二十万大军中的精锐一部,是赫连元经营二十年的大部分家当。城下石雷第一声爆炸之后的半柱香时间,十万之师就已折损十之六七,这样的单方面屠杀,作为这股实力的所有者----赫连元,更无法接受。
赫连元,脸色由铁青慢慢转变成暗红,双眼瞪视着城关的战场逐渐充血,一口憋闷在心口的内气终于吐了出来,随即声音嘶哑放声急喊:“快、快传令撤兵、、、”一连几声呼喊,郁结在心口的郁气带着血气上涌,“噗”的一下一口心血随音喷出,赫连元也不知弩箭封锁退路的杉松岗将士能否撤回来,眼前一黑栽下马来昏死过去。
眼睁睁看着己方将士人仰马翻,数十数百人的连连殒命,尽管此时在城关前拼命的不是自己一部,但唇亡齿寒的道理六联盟一部将领还是明白的。几部将领策马于战场前来回奔走,尽管一脸焦躁急态,但密集箭雨封锁的一道死亡线没人敢硬闯。
冲进去?恐怕未联络到自己人首先就要倒在弩箭的射杀下。
“哄、哄、、、”不断的爆炸仍在继续,在将士眼中难以摧毁的攻城木楼,五丈多高的粗木框架或许不是人力可以撼动,但自重二百余斤重的石雷加上惯性凌空砸落,轻松破碎了圆木顶棚。然而落入其中的石雷厉害之处还在于爆破,“轰”的一声巨响过后,爆炸威力不但摧毁了上面两层结构,断木碎屑飞射之余爆炸的气浪还卷飞了上面拥挤的士兵尸体,甚至有些残尸飞落到城墙上。
高大的攻城木楼体积庞大,目标更是显眼,经过这一段战事间歇,早已经调整好石雷落点的投石机已经将此物作为了着弹点,这一刻千架投石机像是提前预定似的、投射的石雷着重照顾上这些目标。攻城木楼十几米高的木质楼身制作不易,满打满算六联盟现在也不过一百余座,推进到城墙近处的仅仅五十座而已,这时候这些庞大的工具成了爆炸点,在威力巨大的爆炸冲击下,原木翻滚四处飞射,眼见着一层层崩溃散架,最后轰然垮塌分崩离析。
依仗木楼高大楼身抵挡弩箭的将士,其中十万兵士之中的将官尤为居多,本来以为占了个好位置至少保全性命,哪想到城内飞出的大家伙比弩箭更可怕,还没等反应过来,攻城木楼近处的将士首先面临倾覆的命运,甚至没有哭爹叫娘的机会,爆炸声淹没了一切。
投石机远在城内,因为抛射距离有限,杀伤范围也就涉及城外十五丈。仅仅是这个范围内,涌入的杉松岗将士也不乏三四万之数。就在千架投石机两轮投掷过后,城下已经尸体累累生者稀落。这样的人间地狱之旅,就算活下来又怎样?看看暂时的幸存者,两耳流血双眼痴态,这样的打击下恢复心智的还能有几人?
蓝羽凌揉着耳垂不住唏嘘摇头,看着城下狼藉一片,急忙令增益光停止石雷的消耗。又不是炒栗子,再炸下去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个范围的尸体而已,只是徒劳消耗。
“什么?什么?耳朵嗡嗡的末将听不见、、、”增益光只见到蓝将军对着他说着什么,至于吩咐的什么内容,两耳嗡鸣实在听不到,只好靠近蓝羽凌附耳。“噢,知道了,末将这就停止还击、、、”
增益光慌忙跑到塔楼北侧,扬着一杆黑旗飞快摇动。
得到信号,这边火器营暂且停手,可城上弩机一个半营还没完事。逐渐收缩的弩箭覆盖范围下,杉松岗还有三万余人乱哄哄四处逃命。冲出去?哪还冲的出去。密集弩箭如一片临头乌云落雨,说是四处逃命,其实也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暂时不死,那就是躲避箭雨的收拢掩杀而向城关下聚拢。这时候火器营已经停止发射,城墙下是惟一的残喘之地,被弩箭压制的残兵冲不过隔离的生死线返回六联盟所在地,躲避箭雨退却到城墙下方时活着的已经不足两万。
第一一二章 晴天惊雷
第一一二章晴天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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