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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过境的鸟(五)

风把眼泪吹­干­了,夏心婷耷拉着肩转过身,突然她看见梁清冰着脸站在马路对面。他怎么会在这里?她震惊得想立刻逃跑。可是,她能逃到哪里呢?她僵然地站在原处,看着梁清穿过车流,走到他身边。

她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低下头。

“我用仪器搜索了你手机的信号,坐出租车赶到这里,以为你遇到什么事情。”梁清平静地看着她。

那么他什么都看到了,也什么都听到了吗?她突然一点也不想申辩,默默地等着梁清的狂风暴雨袭来。

“我们回家吧!”

她惊愕地抬起头,她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过这么痛苦的神情。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差劲,对于感情太懦弱、太犹豫、太天真。“梁清,我们的结合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不要再把错误延续了,离婚吧!”

梁清抿紧­唇­,看了她足足有三十秒,揽住她的肩,塞进车中。她掩着脸失声地饮泣,梁清一句话也不说,专注地开车。

“再这样下去,我们只会彼此伤害。”她从掌缝里,哽咽地说。

“伤害也要延续。难道你要回到他身边吗?”梁清脸­色­发白,口吻下象一座火山慢慢喷涌。

“不是!”她已经失去回到詹安尼身边的资格了,可是再和梁清一起,就象是一块不会痊愈的旧伤疤,碰到天气不好的日子,就会隐隐作痛,“我们不该结婚的。”

“为什么不该?我不管做什么,都是因为我爱你,和爱的人结婚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明明也爱我,只不过现在你可怜的纯真在作怪,你觉得对不起他,是不是?不要说我们先如何如何,如果那天晚上他不和小辣妹上床,你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他吗?你能担保他会是你忠诚的丈夫吗?哼,他现在情人数不胜数,你应该庆幸嫁的是我,不然现在面对这样的丈夫,你会疯的。詹安尼那种浪子,不适合你。”

夏心婷无助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梁清拧着眉,夜风从外面吹进车厢,人伸手去后座拿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不会和你离婚,因为我爱你。今天晚上我会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上楼的时候,他吻吻她湿湿的脸腮,认真地说。

她宁愿他狂吼、发怒,而不是这样做出一幅包容、宽恕的样,这样,她更累、更疲倦。

可是她又无力反抗,任他亲吻、任他拥抱,在他怀中,抽泣着入眠。

**

隔天,舒樱还是起早来了公司,陈谣还没到。她把以前交集的一些资料整理了下,只呆了一天,连属于自己的办公用品都没有,也没有小盆栽、相框之类的,更没有留恋。

她其实喜欢小城市,但逸宇说上海机会多、竞争强,容易催人进发,而且有很好的教育环境,孩子从幼稚园到大学,都可以上到好的学校。逸宇总是想得很远、很多。站在玻璃墙前,她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流和长长的绿化带,远处以东方明珠和金贸大厦为标志的一片楼群,黄浦江湍急的奔腾,它们在阳光下巍巍挺立,气势不凡。她也有点喜欢上上海了,这确实是一个迷人的不夜城。

明天她将又一次投入就业大军,寻找自己的位置。

“舒樱,今天这么早!”陈谣推门进来,送上今天詹安尼的日程安排和一些紧要的公文。

舒樱笑了笑,“我。。。。。。是来辞职的。”

陈谣一怔,并不吃惊,“哇,才两天就受不了,你从受聘到辞职都要破历届秘书的纪录了。不过,辞了也好,孕­妇­要心情好,不能受一点委屈,这样小BABY才会健康。”

“不是受不了,是我觉得自己不能胜任。”

陈谣潇洒地耸耸肩,没发表任何意见,心想她可能在为詹安尼开脱。

“陈小姐,你先出去一下。”詹安尼脸­色­铁青地从外面进来,屋内气压一下陡降。陈谣朝舒樱吐了下舌,爱莫能助地叹了口气,带上门出去了。

詹安尼不仅脸­色­铁青,眼底也是青的,眼中有红血丝,象是没睡好。他清了清喉咙,舒樱为他泡了杯咖啡,把公文和日程放到他面前。

“鲍西娅,我们都是成|人,不要感情用事,更不能把个人感情带进工作中,你考虑好真的要辞职吗?站在我的立场,我觉得你这个秘书很称职。”他很公事化的对舒樱说。

“你这样说,我对于下一份工作就有信心了。不是任­性­,我有考虑,也不会和钱过不去,而是真的觉得能力有限。”

詹安尼摊开双手,倾倾嘴角,按铃让陈谣进来,让她去人事处为舒樱办理辞职手续。

舒樱想拒绝领取一个月的薪水,但想想有可能是SAN的福利制度,欲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看她表情温和,很是坦然,心中更不是滋味,想留也说不出口了。为她的破例连三天都没坚持得下来,她宁可清贫,也要在他面前装一份清高,沾他的光,她很难受吗?就不懂那个钢琴师有什么好,值得她舍弃和巴萨尼奥多年的感情。他从没见过出轨出得如此大方的女人。

詹安尼脑中突然一怔,“鲍西娅,你真的和巴萨尼奥结婚了吗?”

舒樱温婉一笑,清眸晶亮晶亮,“什么呀,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那你们现在仍相爱吗?”他小心地问。

舒樱微闭下眼,用力点头,“当然呀!怎么了?”

“一个女人为什么可以同时爱几个男人?”

舒樱被他问得怔住,沉思了下,“我不清楚,也许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男人,她们要求太高,然后就从几个里挑自己适合的吧!”

“她们里包括你吗?”詹安尼冷冷地问。

“当然不,因为我很幸运,逸宇是这个世上唯一十全十美的男人,呵,情人眼里出西施,对不起,我的说法不公正。”舒樱象从前一样轻快地笑着,纵情之时,掩住嘴,眸光闪烁。

“那。。。。。。。那个钢琴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很没风度地直言问出困扰了几天的疑问。

舒樱止住笑,想起詹安尼和宁曼曼的亲昵举止,抿下嘴,避重就轻,“洛飞是我大学教授的公子,他爱开玩笑。哦,说起来,你也该有点印象,二年前校庆,和你父亲紧紧拥抱的洛教授就是洛飞的父亲。”

詹安尼眯细了眼,用力想了想,好象是有这一回事,那天,他满脑子就只有舒樱了,别人一概没什么印象。

可他怎么都不觉得钢琴师象个会开玩笑的人,俊美的面容连笑容都没露过。

“他开玩笑,你就给他开吗?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他还是不能太相信她的话。

舒樱笑而不答,她总不能说因为洛飞妒忌宁曼曼喜欢上詹安尼,故意做给宁曼曼看的吧!

他把她的沉默当成了心虚,一颗心又直落冰谷。

陈谣送她出的大门,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象被抽尽了。

以后,相见又待何时?

二十,邂逅 (上)

日子像自来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走了。

詹安尼没有再聘秘书,旁边的那个位置一直空着,陈谣被抽上来临时代替。虽然詹总不象从前那般无故训斥人,但沉着个脸,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总不能好好呼吸。一天工作下来,身心疲惫,薪水袋是厚了点,可陈谣明显感到额头的皱纹多了几根,想想不值得,可又没勇气拒绝。

人生就是这般无奈。

一晃到了秋天。上海今年的秋天有点怪,立了秋,反到比盛夏时还要热。太阳明艳艳地挂着天上,一天都不缺勤,满大街都是穿吊带、热裤的女郎。

一年一度的药品交易会偏偏放在这个时候。不要小瞧一个交易会,各大制药厂、生物研究所、医药公司都会派人过来,纷纷拿出看家本领,争取拿到更多更大的定单。

商场如战场,大战前夕,SAN大楼内,人人是一脸严峻,大气都不敢乱出。

詹安尼每天埋在一堆公文中,看不完的数据,开不会的会议,接不完的电话。他已经很久没去酒吧看宁曼曼了,工作忙是借口,可能也是倦了那种男欢女爱的游戏。夏心婷大概从肖白那里摸到了他的手机,隔天总要打来问候一下。他忍了几次,让陈谣帮他重换了支手机,这下清静了。有天出去和客户吃饭,他又弯道去了舒樱的寓所,她的房间里亮着灯,他在楼下呆到十二点多,看到她熄了灯,才开车离去。

不知道她没有找到新工作?

对她,他还是有一点牵挂。

交易会的最后一天,詹安尼和陈谣一起去看坚守展品的员工。SAN一直是医药界的龙头大哥,这次接到的定单又证明了这一点。詹安尼特地带了香槟和果篮去慰问。许多交易团开始撤馆,到处是握手道别,来年再相逢的表面文章。

詹安尼转了一圈,和员工就了几句勉励的话,让业务部经理带大家去西餐厅好好聚一下,自己决定今晚也去放松放松。

出会场时,是下午四点钟左右,阳光强烈得可以看到空气中一粒粒浮尘,车内冷气开得很强,詹安尼还是觉得热,松了领带,问后面的陈谣是回公司还是在哪个路口下车,今天他允许员工早退。

“詹总,麻烦你在体育馆那个路头让我下来吧!那边今天有个人才招聘会,我同学想在上海找工作,我去看看她今天运气好不好?”陈谣说。

詹安尼方向盘一打,向体育馆那条路拐去。这条路上车流量很大,其实上海哪条路上车流量不大呢?堵得很厉害,车子简直象是在爬,陈谣很过意不去,可是这里又不能随便下车,车更不能乱掉头,她僵僵地陪着笑,很后悔请詹安尼送她过来。

幸好詹安尼心情不错,脸上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开了音乐,悠哉地等着车流的蠕动。

好不容易移到路头,陈谣正要下车,发现詹安尼脸上的神情突地紧绷着,不敢置信地瞪着外面。她看过去,对面街心公园的几级台阶上坐满了拿着履历表的学生,几个一群的口若悬河的比划着,有些意气风发,有的灰头土脸。台阶的另一端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个女子,特别的引人注目,不是说她有多么的惊艳,而是宽松的孕­妇­装下面微微隆起的小腹,让人觉得有点惊讶。包包放在地上,她一手抓着面包,一手握着瓶矿泉水,鞋脱了放在一边,脚也不知是扭了还是怎么的。

陈谣“呀”的捂住了嘴,侧脸看着詹安尼,那个女子是舒樱。

“SHIT!”詹安尼低咒一声,摔开车门,两手Сhā在腰间,脸都青了,他发泄地狠狠踢了几下车胎,咬了咬­唇­,径直往舒樱走去。

“詹总!”陈谣不放心地追上去。

面包是早晨买的,本来就­干­,放到下午,咬在嘴中象吞的纸片,一点味都没有,舒樱借着水努力吞咽着,不管有味没味,她都要多吃点,不能让腹中的BABY饿着。

眼前一暗,从西边­射­过来的夕阳被谁象挡着了,台阶前多了一双穿着名贵皮鞋的脚,舒樱以为人家要过去,往旁边侧了侧,包包挪到后面。

眼前的脚怎么象定着了?

舒樱下意识地抬起头,笑了,“嗨!詹总!”

这样狼狈的样子落入熟人的眼中,多少有那么一点难堪,她把手中的面包和水瓶扔到一边的垃圾箱,走着,觉得脚怪怪的,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忘了穿鞋,小脸唰地就红了。

“好久不见,未来的地震学家!”詹安尼咬牙切齿地问候,他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中国式知识分子的骨气和清高。

“呵,也不太久,没有超过两个月吧!”舒樱好不容易在詹安尼的瞪视下把鞋穿上,这才发现陈谣站在后面,忙挥手,“陈谣,你也在呀!你们是要去应酬吗?”现在快下班时间了,这时候出来一般都是陪客户应酬。

陈谣直吞口水,心中有些堵得慌。舒樱这样子,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没有人要她辞职,为什么要让自己落到这种地步呢?孕­妇­出来找工作,本身就够让人同情了,现在还顶着大太阳,似乎有一点点凄凉的味道,害她莫名的直泛罪恶感。

“你还好吗?”她怯怯地问,虽然答案已经放在眼前,但她又能说什么呢?

舒樱耸耸肩,拎起地上的包,笑语嫣然,“不坏呀!有家超市招收银员,通知我明天去面试,今天收获还可以。”

陈谣猛吞气,堂堂地震学研究生去做收银员,还不坏,无语!

有罪恶感的何止是她一人,詹安尼自责得恨不得去撞墙,他是疯了才会同意她辞职,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么热的天,她都出来应聘,她有多差钱,她过得有多艰辛,他完完全全可以留下她的,就为了一点男­性­尊严,信了她的话,二个月不闻不问她,她就这个样子突然撞进了他的视野,悔恨如潮水一样从头漫到脚。

她到底要他怎么样?

她狠,他输了,无条件投降。他犯贱,见不得她有一点点的不好。因为她这个样,她过得坦然,他却疼得不能喘息。

“陈秘书,你有事先忙去吧!”詹安尼恢复了冷静,回身对陈谣说。

陈谣抿了抿­唇­,“舒樱,有事给我电话啊!我去看同学了,再见!”眉头皱皱,走了。

“再见!”舒樱目送她远去,“詹总,你也去忙。。。。。。。詹总,你­干­吗?”

詹安尼半揽半抱的把舒樱扔进车里,抢过包包,替她系上安全带,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们该谈谈了,舒小姐。”

舒樱被他好似狰狞的表情震慑住了,乖乖地坐好,十指不安地扭来扭去,她好象没做错事,有什么好谈的。

詹安尼一路上都是­唇­紧抿着,路又堵得凶,他所有的气都发在方向盘上,不住地按喇叭,脸­色­难看得象世界未日到来一般。

舒樱本来还想应景的随意聊聊,减轻点车中沉闷的气氛,看他那样,哪里还敢开口,而詹安尼还时不时扭头瞪她一下,她吓得一愣一愣的,都不敢和他对视。

车速如蜗牛,终于也爬到了目的地-一家藏在梧桐小路尽头,由上世纪初的老别墅改建而成的餐馆。隔着古老的窗格,影影绰绰的,可见里面人影晃动,生意好象不错。

詹安尼熟门熟路的拥着她,走进一个小小的包间。包间非常隐秘,窗明几净,但让人觉得很舒适,三个人嫌挤,二个人用餐恰恰好,应该不是为恋人约会特地设立的,这种古­色­古香的餐馆,消费很贵,跑这里谈恋爱,一般人承受不起。

服务生居然懂英文,詹安尼根本没问她意见,一口气说了几个菜名,都是些清淡但营养非常高的上海本地菜。

高级餐馆,菜自然要做得­精­致,一­精­致时间就不会太快,等菜的辰光,两个人面对面的饮着茶。舒樱打量着詹安尼,看他紧绷的神情舒缓了些,轻吁一口气。

詹安尼咽下一口茶,放下杯子,抬眼看向舒樱,神情很严肃。

舒樱本能地坐直了,心忐忑地跳个不停。

“两个选择!”詹安尼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一是你回SAN继续做我的秘书,和从前一样,有二个月的产假,在你回英国之前,都不得离开SAN,这二个月就当是你休事假,福利和薪水不变。二是你和巴萨尼奥离婚,嫁给我,我来养你和孩子。”

二十一,邂逅 (下)

詹安尼说是两个选择,其实只有一个,他当然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选择第二个的。可是他还是要说出来,他气那个好命的男人,怎么舍得让她挺着个肚子在烈日下为生计奔波,如果洪逸宇没本事肩负起一个丈夫的责任,那么就放手,他来。

舒樱眨眨眼,眼镜推了又推,摸摸自己的额头,她没发热啊,不会听错吧!“詹总,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舒小姐,现在我没喝酒,温度很正常。我应该很清醒。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寒眸带怒,溶浆喷薄欲出。

“哦!”舒樱张成半圆的嘴缓缓合拢,秀眉拧了拧,估计是刚才自己寒酸样让他惊住了。“詹总,我过得挺好,我今天就是来找工作,反正在家呆着也没事。你看找工作的人那么多,人家不都是好好的吗?我看上去难道特别可怜?”

他冷冷地斜睨着她,不想回答她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舒樱咽了咽口水,定了几秒,继续说道:“我昨天刚和逸宇通过电话,他忙完手边的课题,就会回来陪我,哦,下个月我妈妈就要过来了。你不知道,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有多闷,我今天难得出来走走,呵,就和你们遇到,真是好巧哦!”

“你选择好了吗?”詹安尼挑挑眉峰,直接忽视她刚才那一番说辞。这个女人的话绝对不可信,他告诉自己。

舒樱心头一窒,无端端地打了个冷战,“安尼,”她换了称呼,心中有些感动,她不是不懂他的好意,但他们之间没有这个交情,“谢谢你的关心,我。。。。。。真的很好。”

“如果你觉得选择有难度,我来帮你选。。。。。。”

“安尼,我不是你的责任。”她打断了他的话。“这些话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如果能留在SAN,我就不会辞职了。安尼,你身为公司主管,明理一点好不好?我是个读地震学的,怎么能做好一个秘书呢?”

哈,她说他不明理,他讥讽地倾倾嘴角,“能做好一个收银员,就能做好一个秘书。”

“收银员我力所能及,而秘书我无法胜任。”舒樱话接得很快,詹安尼愣了下,说道,“好,不能做个好秘书,做个好太太总不难吧!那选第一个。”

舒樱根本就没他讲的第一个选择往心里去,回SAN做秘书,只不过是他以一种合理的方式让她接受他的帮助,而这做太太就无从解释了。她沉吟了会,噗地笑出声来,双手托着下巴,清眸直直地盯着他,调侃道,“安尼,你这样行善,牺牲可就大了,不仅空降一个太太,还得凭空多出一个孩子,以后可是连酒吧美人也不能抱喽!”她直接把他的话理解成一句笑谈,安尼目前好象和林蝶弹琴的老板宁曼曼打得火热,她记得。

詹安尼一点都没打停,她话音刚落,他接口道,“只要你受益,我情愿牺牲。成交!”他很绅士的伸出手,舒樱“啪”地打了下他的掌心,“还越说越来劲了,詹安尼先生,你现在正在破坏人家恩爱夫妻的感情,这是不道德的,打住!”

“他就那么好吗?”

“当然,不好我怎么会嫁,我可是在高中时就把他看得好好的,不让别的女生Сhā手。”她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一脸幸福。

这时,服务生敲门送菜进来,舒樱的注意力转向了一盘盘­精­致的小菜,没有看到詹安尼脸上掠过的一丝落莫。

“鲍西娅,讨厌我吗?”他不习惯用筷子,她体贴地挑了些菜放进他面前的餐盘中,把汤匙递给他。

他脸上的痛苦触动了她心中的某根弦,心瞬时一软,她咬了咬­唇­,用力吞下欲出声的哽咽,“我能够遇到你,不知有多幸运。虽然我刚出校门不久,不太懂外面的世界有多物质和复杂,可我知道象安尼这样为真心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那是因为萍水相逢的那个人是你,他很想告诉她,可是他不能说。

“SAN在上海立足,与方方面面都要打交道,通过各种关系网进来的员工也有许多。我一个总裁,让自己的朋友在我工作不可以吗?鲍西娅,不讨厌我,就留在我身边吧!我会指点你成为一个杰出的秘书,只要你肯学。不要任­性­,也不必和我讲气节,再有几次象今天这样看到你坐在街头,我心脏会吃不消的,那就好象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似的。”他的气焰没有刚才那么强盛,但却让人无法拒绝。

舒樱咧嘴,小声嘟哝:“遇见你是我的幸运,而你遇见我,却好象很不幸,哇,这是从哪里跑来的一个麻烦?”

“还敢说笑。”他瞪她,伸出手指戳了下她白皙的额头,“看看你笨重的身子挤在一群大学生中,你是勇气十足,我看得三魂吓掉两魂。明天乖乖地回SAN上班,打卡前看不到你,我把你那租处给拆了。”

“有钱就了不起呀,凶巴巴的。”她学他瞪人,但一会,就忍不住破功笑出声来。他讲得这样,她再推却,就真的是装清高了,沾光就沾光吧,反正她也不是谦谦君子。

詹安尼现在一颗心才算安安稳稳地落下,天底下估计少有象他这么逊的总裁,威胁加以情感人的招聘员工。遇到她,到不是不幸,而是他所有所有的原则都得大打折扣,但这样,还是情愿和她相遇。

看得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他的心突地就满了。

还别说,这餐馆价格高真是有一点理由的,舒樱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可能也是因为心情放松的缘故,这两个月只出不进,存款日渐稀少,她真的过得很辛苦,早知还要回SAN,之前­干­吗走得那么坚绝,幸好安尼不和她计较,有时候真是逞能不得。不知不觉吃了许多,撑得坐在椅子上动都动不了。饭后服务生又上了一盘看上去又新鲜又可口的她最最爱的黄桃,她忍不住拿起牙签,挑了几块又往嘴中送去。

詹安尼宠溺一笑,整盘端到她面前,起身去洗手间,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地响了起来。舒樱本来不想接的,可是打电话的人似乎很执著,大有不接我就不挂的企图,她看看门外,詹安尼还没有回来,只得把电话拿了过来。

“安尼,”打电话的是位女子,一开口,就嘤嘤哭个不停,“你。。。。。。是不是在躲我,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的新号码打听到。”

舒樱镇定地思索了下,决定表明身份,没想到,那边哭得更凶了。“我。。。。。。真的不能再忍受下去了,我满脑子都是我们在大学时的事情。安尼,我要和梁清离婚,我。。。。。。。努力想忘记你,可实在太难,我爱你,安尼,我再也没有办法和梁清过下去。安尼,你还要我吗?”

“谁的电话?”詹安尼抽出桌上的纸巾,拭了拭手,温柔地问道。

“嘘!”舒樱竖起手指,用­唇­语要他噤声,“她在哭!”她小心地把手机递给他。

詹安尼讶异地接过电话,一听声音,“啪”地合上,关机,动作一气呵成,俊脸突地就沉了。

“怎么了?”舒樱直眨眼。

“打错了。”詹安尼生硬地说,“饱了吗?”

“饱到不能再饱。”舒樱知道国外很重个人隐私,别人不想讲的事,没有人会好奇地追问,看詹安尼这表情,她笑笑,猜测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那我送你回去,孕­妇­要保证充足的睡眠,不能睡得太晚。”他替她拿包,自然地拥着她的腰。外国男子的肢体语言,有时是种礼貌,是绅士风度,舒樱也不多想,虽然别人看他们象一对恩爱的夫妻。

车拐进舒樱住的那个老式小区,小街上人潮仍很拥挤,大排档前坐满了人,车走得很慢。“那个弹钢琴的还找你吗?”詹安尼故作不经意地问。

“他准备复课,前两天回北京向父母请罪去了,呵,偷偷休学一年,洛教授气得不知会蹦多高。”舒樱想像洛教授脸红脖子粗的样,直乐。

感染了她的心情,詹安尼今晚是几个月以来最舒心的了,车停在公寓楼下,他也不急着打开车门,看着她,有些意犹未尽。

“要不,上去喝杯茶?”舒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只好说道。

詹安尼微闭下眼,摇摇头,拉过她,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早点休息,明天见!”他下车,绕过车身,给她打开车门。

秋风凉凉地吹拂着,微微有些萧瑟。

“我看着你上楼梯,扶着栏杆,不要走太急。”他在她身后柔声叮咛。

舒樱怔了下,回转身,突然抱住詹安尼,挂在他的脖子上,“安东尼奥,我替巴萨尼奥谢谢你。”

詹安尼没有激动万分,这只是她的友善式、感谢式的拥抱,并非男女式的动情,所以他拍拍舒樱后背,示意她上楼。她轻盈地拾阶而上,拐弯处回首向他挥手。

直到听到楼上开门关门的声音,他才回到车上,把椅背放下一点,躺了上去,长长地吐了口气,不,是深深地叹了一声。

有些无力,有些苦涩。

二十二,那时花开(上)

夜深了。

外面起了风,窗棂呜呜作响。会下雨吗?下了雨,这个不夜城的气温会不会降一点,让秋天有秋天的风情,不要这样秋夏混杂,让人搞不清楚今夕是何夕。

舒樱冲了凉,没有象从前看几页专业书,倚着床背上,拿了橡木盒子,抱在怀中玩着,­精­神有点亢奋,因为遇到詹安尼的缘故,心头的沉重感没有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谈恋爱、交朋友,都很幸运。

她小的时候很调皮,住在那山沟沟里,山里的一切都是她的玩具,每天不疯到天黑是不会回家的。妈妈揪着满身泥污的她,扒光衣服,也不管有没邻居经过,把她扔进院子中的澡盘里,搓得她喊救命。

那时候,她叫舒小桃,舒家从计生­干­部掌心中逃出来的三丫头。

山沟沟里,没有幼儿园,小学和初中混在一起,一个大教室,坐了几排,老师也只有几个,上堂课在讲四年级的数学,下堂课就开始上初二的语文了。老师们在嘴边常常挂着一个叫洪逸宇的名字,说这个学生门门功课都是全市第一,画画在全国还得过奖,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

舒樱还不懂得羡慕,总是猜疑这个叫洪逸宇的学生会不会和自己长得不一样。

初中毕业时,舒樱被市里最好的实验中学招了进去。实验中学里的学生要么就是尖子生,这种尖子生不是指你在班上学习不错,而是在全市统考中,你可以挤上宝塔前三层的。要么你就是大富大官子弟,可以为学校提供赞助或拉到赞助或有权给学校多拨些款项的那些人的儿子。

这样招来的学生,就形成了两个现象,一种是鼻子朝天、不可一世的才子,一种就是满身名牌、前卫另类的财子。

舒樱觉得自己哪边也沾不上。毕业考试时,她超常发挥,才被破例招进实验中学。那一届,山里的学生就她一个。她不会讲普通话,英语发音不标准,胆怯怯地坐在角落中,根本不敢开口。有次去食堂吃饭,指着一块发糕说成大饼,让后面排队的学生差点没乐疯,看到她就叫她大饼。

林蝶是第一个主动和她讲话的女生。林蝶的父母都在实验中学教书,她从小学钢琴,功课也不错。她纠正舒樱的发音,让舒樱一遍遍听英语磁带,练习语法。半学期下来,舒樱才跟上别人的进度。但一跟上,舒樱就开始显山显水,不容忽视。先是在第一学期的期未考挤进学校前十名,在第二学期的履次月考中,稳居第二名。第一名就象是一座高山,她怎么也攀不过去了。

高山仰止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林蝶说高高在上的第一名叫洪逸宇,母亲是实中的校长,父亲是教育局的某某科长,真正的书香门第。洪逸宇不是个人,是具不倒的神。

洪逸宇和舒樱同届不同班。有次上早­操­时,林蝶指着一个修长、俊眉朗目的阳光男生,推推舒樱。舒樱总算见识到洪逸宇的庐山真面目,不是书呆子傻傻的样,反到象某时尚杂志上的偶像明星。

和舒樱两边都沾不上不同,洪逸宇是两边都沾得上,又是尖子生,又是大官子弟,在实中,犹如天之骄子般,老师宠得上了天,多少女生视他如心中的白马王子,一见到他,脸­色­绯红,心如鹿闯。

林蝶对他却没兴趣,说这种优质男生在神案上呆久了,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不是真正的人类,处了心里发毛。

舒樱笑,觉得是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从没想过与他有交结,梦都没梦过他一次。

洪逸宇学习很轻松,呆在球场上比呆在教室里的时间多。他一上场,球场上马上就会多出许多自发啦啦队,男生们瞪着那些叫得震破云天的女生,吐出二个字:­色­女。

舒樱家境虽不算赤贫,只能讲是温饱勉强,人家都生一个孩子,她们家三个呢,负担不一样。舒樱来实中读书,实中答应给予一定的救济,伙食费、住宿费全免,书本费要自己出。女孩子大了,每个月都有生理期开支,内衣还得多添点,爸妈给的一点零花钱,怎么省都觉得紧张,她更不敢奢望还能买几本课外辅导资料了,幸好老师发的试卷特多。有时候,班上同学下午出去活动时,她会和她们借点资料看看。

那天正看着资料,林蝶拉她去球场看球,说是班级与班级比赛,不比平时,一定要有集体荣誉感。

原来是她们班和洪逸宇那个班争年级冠亚军,洪逸宇个子高,打中锋,进球特准,每得一分,他们班女生就叫一声好球,反观她们班男生,一个个象没吃饭时越打越软,林蝶看得直跺脚,嚷着东亚病夫快快觉醒。

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看得很没劲,舒樱转身想回教室,洪逸宇不知怎么的看了过来,她们班一个男生突地一抬手,把他手中的球打飞了,球嗖地就直奔舒樱而来,舒樱还没回得过神,球已重重地落在鼻子上,瞬时血流不止,所有的人都吓呆了,洪逸宇突地跑过来,背着她往医务室跑去,鼻血止不住,滴在他雪白的T恤上。T恤上,又是血又是汗,他看着比她还惨。

谁知更惨的还在后头,舒樱有些晕血,到了医务室已经呈半昏迷状态,校医用棉球堵住鼻孔,让舒樱仰躺着,吊点营养液再回去。跟着来的同学被校医一个凌厉的眼神全给瞪回教室,洪逸宇除外,他不上课也能考第一,别人能有这个本事吗?

舒樱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淡黄的灯光下。洪逸宇一身清爽的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书,校医也不知跑哪去了。洪逸宇听到声响抬起头,问她头还晕不晕,饿不饿。那是舒樱第一次和洪逸宇讲话,因为陌生,很不自然。她扶着床沿坐起身,说好多了,回宿舍再躺会,明天一定就没事。探身下床,舒樱转身想整理下病床,切腹自杀的心都有了。

雪白的床单上印着几朵鲜红的梅花,她的生理期提前了一天,在她昏睡的时候偷偷看她来了。

洪逸宇看她僵立着,探头过去,愣了下,以为是鼻血滴落在床上,刚想安慰她说没事,一侧目,看到舒樱裤子上也印了血迹,俊脸瞬时胀得通红,慌不迭地背过身。

舒樱咬着­唇­,羞窘得泪水满眶。楼梯上突然响起校医的脚步,洪逸宇急忙把舒樱推上床,拉实棉被,自已坐到床沿上,挡住舒樱的脸,舒樱闭上眼装睡,那一刻,两个人默契十足。

校医看舒樱没有醒来,催着洪逸宇回家。洪逸宇正想理由拖延时,校医的手机突地响了起来,可能是女朋友的电话,他推开一边的诊疗室,关上了门。

舒樱顾不上害羞,跳下床,洪逸宇把病床上的床单和垫被抱成团。两个人象小偷一样,夹着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医务室,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直跑到女生宿舍门口,两个人才缓过气来。

也不知怎么的分了手,反正很是难堪。到宿舍后,舒樱换下衣服、拆下垫被和床单,把一切刚刚洗好时,宿舍女生散晚自习回来,递给舒樱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纸袋,说是洪逸宇让带给她的。

高中女生被学业压得喘不过气来,还比较单纯,也没什么好奇心,可能从没认为洪逸宇和舒樱之间会如何如何,毕竟是地球的两级吗!舒樱躲在床上拆开纸袋,几大包牌子不同的卫生巾,一杯还暖着的­奶­茶,几袋面包、饼­干­,还有几本课外补习的资料。

二十三,那时花开(下)

舒樱在山沟沟里,没有读过外国童话,自然不懂得做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梦。对洪逸宇这样的举动,她纯粹理解为是同情,连友情都扯不上边,毕竟那时情况太特殊。

卫生巾和面包可以收下,但补习资料,这同情的份量有些重。她向林蝶借了点,再把当月的开支压低到最小,凑上零花钱,估计差不多够补习资料的价钱。第二天,提早下了晚自习,站在洪逸宇班级外的走廊上。差不多快熄灯时,才看到洪逸宇出来,她脸红红地迎上前,他们班几个男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下,挤眉弄眼的,笑声很诡异。她顾不上羞涩,硬着头皮说道:“能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吗?”

洪逸宇看到她,俊眉挑了挑,指指远处的足球场。

男生们在身后笑成一团。

气氛有点难堪,两个人默默走了一会,舒樱停下脚步,从衣袋里掏出钱递给他,“那天,真的很谢谢。那些资料题型复杂多异,很有挑战­性­,是我一直想买的。”

洪逸宇没有接。夜­色­里,她听到他淡淡地说道:“那些资料是临时借给你的,我只是想让我们之间竞争公平一点,不想别人说我的第一名是因为家境优裕,补习资料充足,如果你也有我这样的条件,这第一名也许就是你。资料你用完了再还给我。”

“我怎么可能超过你,我们之间差距不是一分两分。”她不自大,很有自知之明,洪逸宇的第一名不是侥幸,而是一种实力。

“我不想胜之不侮!”他耸耸肩,“被子还给医务室了吗?”

一提被子,就想到那夜的羞窘,她恨不得地裂条缝,钻进去和他永不相见算了。

洪逸宇倾倾嘴角,揉乱她一头的短发,笑了。

钱自然没有还得了,结果还被他拉出去,到学校外面的小吃店吃了碗面条才回宿舍。

好象从那时起,他们突然就变得熟稔起来。洪逸宇有时下了晚自习会过来等她,两人一起讨论功课,出去吃点小吃,然后他送她回宿舍。周未会喊她出去看电影、逛书店,他打球时,她给他拿衣服、送水。借给她的补习资料也是越来越多,让人叹气的是,她还是没考过第一名。她的生日和新年,他给她做贺卡。他的画可是在全国得过奖的,那些卡片做得非常­精­致,同宿舍的女生们羡慕得直抽气。

学校里传他和她在谈恋爱,连林蝶都神秘兮兮地问她有没有这回事?她眨眨眼,直摇头,当笑话说给洪逸宇听,他不说话,深邃地看着她,看得她背脊直发凉。

小女生那时发育很快,胸部日渐浑圆,衣服不经意就是嫌紧嫌小。八百米是女生体育必考项目,高中时的体育课男女不分班。舒樱的弱项就是八百米,本来就跑不快,又担心跑动时胸部颠伏太大,被男生看到,顾前顾后的,四分钟是达标时间,她硬是跑到了四分五十秒,补考了一趟又一趟,她不但时间没提高,反倒越拖越长,最后一次补考,体育老师说她再达不到,就打她不及格。不及格也就代表她的奖学金泡汤,奖学金数目虽然不大,但对她还是很重要的。她孤零零地站在跑道上,哭丧着脸,班上的同学都围在一边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就象只动物园里猴子,那个悲惨没有词语可以形容。在球场打球的洪逸宇不知怎么跑了过来,扔给她一件超大的运动服。她刚穿上,老师的哨子就响了,洪逸宇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后来,就成了他拉着她在跑。

她终于跑到了终点,气喘喘地扭过头问老师多少秒时,看到老师握着个秒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全班的同学也一幅傻愣愣的样,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

结果当然是过了。

你们没谈恋爱,骗鬼吧,林蝶白她一眼。她很心虚地低下头,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可是洪逸宇并没有和她说过什么呀?

实中的学生说他们是实中最公开最般配的一对。

两个班的班主任也听到了这样的传闻,暗中观察了一阵,觉得两人之间很正常,主要是全年级的那个第一、二名没有易主过,就没有声张。对于早慧的学生,有时说得太多,会适得其反,保持现状就好。

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相处。

高二分文理科,舒樱成绩很平衡,对文学偏喜欢,想选文科,洪逸宇一句“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对手”,她乖乖地随他选了理科,这次,他们分在了同一个班。同班也没什么,该上课上课,该考试考试,只不过不要特地去等谁,成绩还是一、二名。晚自习后就是两个人的二人世界,天南海北地乱侃,总象有说不完的话。零下十二度的雪夜,两个人在高低杆旁堆雪人玩,她捧着一手的雪,笑吟吟地看着他,他突地拉住了她,飞快地啄了下她的­唇­,然后脸红红地转过身,一晚上都没敢看她,她害羞地呆立在那里,手足无措,雪从手中一点点漏下,心中却绽开了一朵花。

高二下学期的五一长假,洪逸宇带她去家里玩,他的父母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待她很热情,似乎有些默许他们之间情愫渐长,没有和他们提一句学生要以学习为主、你们还小这一类的大道理。事实上,他们两人也没让任何人失望过,只要有他们两个参加的比赛,总能为学校拿个什么牌回来。

两人在洪逸宇的房间温课,温到一半,手就握到了一起,自然而然地开始亲吻。从一开始没经验的牙齿对碰到吻到彼此脸红气喘,他们之间越来越默契。

“从始到终,我们都只会爱一个人,我们一定会结婚,那么为什么不能早点开始呢?”十七岁的逸宇揽住她的腰,很认真地对她说。

是,舒樱一定要嫁给洪逸宇的,她天经地义的这么认为,和真理一般不容质疑。

暑假带他到山里,两个人相拥着坐在打谷场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山林中萤火虫飞来飞去,夜鸟轻轻啁啾而过,那一刻,不知怎么生起天老地荒的感觉,仿佛他们已相爱了一生一世,而一生一世怎么够。

青涩的少男少女对异­性­的身体总是有种超出正常的好奇,他们也不例外。吻着吻着,逸宇就会解开她的衣扣,用手指膜拜着她身体的每一寸,她也会碰碰他的喉结、健壮的骨赂、结实的肌­肉­。因为将来一定是属于彼此的,他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到认为是神圣的。两个人偷偷买了两­性­关系的书,做足了安全措施,在高三那年的寒假,他们真实的让彼此拥有。

他们的高考成绩可以让他们自由选择任何一所大学,洪逸宇的父母作主两个人一起进了B大,一个读生化,一个读地球物理,书香门第的观念希望两个人大学毕业后一起出国留学,然后回国进科研机构,一辈子过得自在、清高。

上大学之前,两家为他们定了婚,很传统的方式。

大学的四年,简直太幸福了,边读书边恋爱,两个人身边都有不少追求者,但他们从来没有让彼此猜疑过。他们的恋爱也象没有倦怠期,一日比一日更浓,可能真应了一句成语“天生一对”,他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

教授和同学说他们有夫妻相,毕业后结婚那也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她虽然成绩优异,但两家的家境和社会地位相差太大,但逸宇从来没有让她有过高攀的感觉。两家家长见面,他的家人都会对她的父母非常尊重,两个人的婚事,一切程序都很郑重。上门提亲时,他的父母放弃了轿车,硬是坐了几小时的公车、走了几十里山路才到他们的家。夜里,挤在简陋的床铺间,两家的家长说说笑笑,聊了一夜。

他和逸宇坐在外面,肩挨着肩。

相爱以来,她没有受过一点委屈,没有一丝压抑,她要走的路,他和他的家人总是早早为她铺好,给她尊严、给她自如,这世上能有几人有她这么幸运呢?

爱情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童话,它存在,真的存在。

舒樱放平身子,把橡木盒放在枕边,缓缓闭上眼,一颗泪珠从眼角悄然滑了下来。

二十四,秋日静好(上)

舒樱重回SAN上班,大楼里的员工只是掠过一丝讶异的神情,到也没好奇的问这问那。都市里的人现在都非常尊重个人隐私,只要不涉及到个人利益,谁有力气谁折腾去。何况这总裁秘书虽薪水蛮高,但与那冷面无情的男人日日相对,那种屏住呼吸、小心谨慎的察颜观­色­,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不值得羡慕。

舒樱是孕­妇­,不象别的女员工着装必须穿职业装。詹安尼出差、巡视外面的工厂、晚上应酬,都是陈谣陪着。她是典型的朝九晚五上班族,工作不算太累。

詹安尼为了让她的薪水拿得自在,也没让她闲着。文案永远写不完,交易会、博览会、订货会各种会议资料,每天让她忙忙碌碌。

苏北一个县级市到上海招商引资,詹安尼听说那个市污水处理技术非常不错,有意在那边建一个大型药品加工厂,生产抗癌药。现在市面上的抗癌药,大部分依赖于进口,药品成本不算太高,但运费和关税高去了,要是能节省下这些开支,那将会为SAN带来可观的效益。詹安尼就是看准了这点,但这个投资很大,厂房的建设、设备的安装要求很高,他非常慎重,亲自跑了几趟,进行实地考察,与那个市的市长交换了意见,市长简直就象见了财神爷一般,提供了一堆的优惠政策,处处都给予方便,双方就算达成了口头协议。

开工之前,SAN大楼里简直就象是忙翻了天,会议是一个接着一个,夜晚十二点,大楼里正常灯火通明,负责这个项目的员工累得一脸菜­色­,见人笑都笑不动,吃饭时困得头直点,詹安尼也是两眼血丝,早晨有时连胡渣都顾不得刮,公关部的几位熟汝私下笑谈,说总裁憔悴沧桑的样更显男人的成熟气概、帅得让人想直接推倒扑上去。

SAN是忙翻了天还是忙落下水,好象和舒樱没有多大的关系。看到快近五点,詹安尼如果在公司,揉揉额头,催促她收拾收拾早些下班,不管她手上的事有没完成,不管是不是在会议中。他如果出差,那就是电话提醒,然后过一会追一个电话到她公寓,确定她是否准时到家。

舒樱知道他没有原则的照顾她,看大家这么忙,有时想留下来陪他加会班,詹安尼俊眉一挑,一脸不容拒绝。

詹安尼一忙脾气就不太好,语速很快,再加上专业术语又多,陪在他身边的陈谣翻译有些跟不上,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训斥,激动的时候,把文件甩得满屋子直飞。对下面的部门主管也是,需要的资料没有及时送到,工作没有到位,脸一沉,大发雷霆。提起总裁,主管们个个不寒而栗。

但如果舒樱在公司,这种情况就会降低到最小最少。英语犹如舒樱的母语一般,她又下功夫狠记了一些医药专用术语,不管是紧急会议还是紧急材料,她都能应付难缠的詹总裁。詹总裁不知是考虑到舒樱是孕­妇­,不能吓了腹中的孩子,当着舒樱的面,被下属气到吐血也只是拉着脸,最多用眼神冷冰冰地瞪瞪,音量不会提高。

舒秘书呆在公司的时间简直就是SAN员工的福音,可惜只有八小时,平时从来不加班,周休就更不谈了。

同样是员工,觉得舒樱真好命,但再一比较,就觉得世道太不公平,听说舒樱的薪水还比他们高出几倍,再谈起她想辞职就辞职想复职就复职,而别人挤破了头,过五关宰六将的才能进SAN,原来不羡慕的人不知怎么觉得有些愤愤不平。

午餐时间只有一小时,忙了一上午的员工聚在一起吃个饭,顺便聊聊楼里的八卦。

舒樱独自一人坐在角落中用餐,业务部的几位小姐端着餐盘在她附近坐下。

“舒秘书,淮海路上的­精­品屋来了一批香奈儿新装,下班后,一块去看看?”头发卷卷的同事瞟了眼她隆起的肚子,咧咧嘴,“哦,你可能暂时穿不了,不过,那里面也有不错的孕­妇­装,你身上这件象廉价的睡衣,也不怕辱没了你大秘书的身份。”

舒樱白皙的脸一红,“孕­妇­装只是过渡时的衣服,不需要买太好,舒适就行。”

一头俏丽短发的同事翻了下白眼,“你­干­吗这样苛啊,女人怀孕也要注重形要的,你又不是没这个条件。你老公是正在往回游的海龟,你也是未来的海龟,现在拿的薪水有我们的五倍,每月的奖金也比我们厚许多,你要那么多钱­干­吗呀?”

舒樱放下手中的汤匙,嘴角浮出浅浅的笑意,“我正在准备买房子,上海房价这么贵,我们结婚还没多久,能省则省。”

“总裁有的是钱,让他帮下忙!反正你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的。”一个女同事嘴快地抢白,瞧着四周­射­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一愣,­干­­干­地笑着,“我。。。。。。的意思是员工有困难,总裁一定会关心的,你懂我的意思吧,舒秘书?”

舒樱端起餐盘的水杯,喝了几口,点点头,“你们慢用,总裁今天出差回来,我要把明天的会议资料准备好,先上去了。”

身后响起吃吃的暧昧笑意,舒樱抿着­唇­,没有回头。

“上帝,你怎么说出来了,她会向总栽告状的。”

“怕什么,本来就是照顾得很过份吗,同样是员工,差别也太大了。事情做得没我们多,薪水却比我们高。要不是她是孕­妇­,我都怀疑她和总裁有一腿。”

“闭嘴,一腿是没有的,要是有那还不金屋藏娇。不过陈谣说她是总裁朋友的老婆,估计是过来揩油的,也就是要钱,她那工作可有可无,陈谣一个人也做得了。”

走出餐厅,拐进走廊,身后的声音总算消失了,舒樱站在电梯口,苦涩一笑。

电梯升到一楼,上来一个男人,中年,个子不高,气质斯文,她默默点下头,退到电梯的角落。

男人看了她一眼,象是怔了下,“我们好象见过?”那男人微笑着说。

“我刚从英国回来,好象没机会见过。”舒樱耸耸肩,回了他一个笑意,别过脸,不看那个男人。

“你再想一想,”男人蹙着眉,“我是上海生化研究所的董健,哦,二年前在虹桥机场,我送去瑞士进修的职工出国,你是。。。。。。”

舒樱盯着男人,脸刷地雪白。

“董所长,我。。。。。。想请问你一件事?”她咬了咬­唇­,突然扬起头,结结巴巴地问。

男人眨眨眼,有些纳闷。

电梯到达顶楼,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陈谣陪詹安尼去郊区的工厂了,办公室中空荡荡的。

“这是詹总让我们研究所为他提供的药品试验资料,麻烦你交给他。”董健从包中拿出一叠材料,递给舒樱。

舒樱倒了杯茶,请他坐下。

“你说的事,我会尽早给你答复的,不过,应该没问题。办好了那件事,你就回英国吗?”

“我等孩子满周岁后再出国。”舒樱十指交Сhā,有些局促。“这样,孩子就可以留在国内,边读书边带孩子,我想会忙不过来的。”

董健轻轻一笑,“也是,即然詹总不在,那我先走。舒小姐,我们再联系。”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你真是读书读傻了,现在哪还有你这样的人。”

舒樱嫣然一笑,“我觉得我很幸福。”

她把董健送到门外,就听到电话铃声。

“吃过午餐了?”詹安尼在电话那端问道,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倦,他这一阵就是一台飞速运转的机器,没有个停时。

“刚吃过,今天什么时候回公司?”舒樱玩着桌上的笔筒,对着破璃墙外的林荫道出神。

“下午四点之前能回吧,可以赶上你下班。”

“詹总,”舒樱迟疑了下,还是问道,“我的薪水是不是和我的工作不成比例,你。。。。。。太假公济私了!”

詹安尼停了下,声音有些紧绷,“有谁和你说什么了吗?鲍西娅,你是国外回来的,薪水一般就这样高,你不会又在打什么辞职的主意?”

“我算哪门子国外回来的,”舒樱自嘲地倾倾嘴角,听詹安尼的口气,觉得自己是什么­精­英,少了她,SAN一定不能运转,“我­干­吗要辞职,这么高的薪水,不要白不要,是你主动给我的,又不是我无理要求,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感。”

既然决定再进SAN,她就不会再想着清高、气节那样的词了。

詹安尼在那端哈哈大笑,“鲍西娅现在真乖,不再让我­操­心了。这一阵应酬太多,我想吃点清淡的东西,晚上我们一起去吃日本料理,好不好?”

“恐怕不行,我和医生约好了今天产检,我下午要请假先走。”

“产检?哪个医院?”

“徐家汇那边的第三人民医院。”

“你和医生联系下,把时间往后挪挪,我陪你过去。”

“安尼,是产检哎!”舒樱委婉地提醒道,他不是她老公,陪着产检不太好吧!

“嗯,我听清楚了,就这样,一会见!”詹安尼匆匆搁了电话,舒樱握着话筒,直撇嘴。

二十五,秋日静好(中)

詹安尼是个守信的人,四点刚过,车就到了SAN大楼的下面,打了电话,让舒樱直接下来。舒樱收拾收拾,和陈谣打了声招呼。出了大楼,就看到詹安尼的车停在马路的对面。

车门一开,舒樱立马就后悔了。詹安尼头发蓬乱着,领带松了,歪在一边,衣扣解着,袖子挽到臂肘间,虽然这样的他看上去有股子颓废的­性­感,但俊容上那抹疲倦到极点的神情却掩饰不住。

“詹总,你还是先上去休息,我打车过去,很方便的。”舒樱吞了下口水,口气不容商量。

“你看,还没做妈咪,就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等生了孩子,还不得成了长舌­妇­。”詹安尼佯怒地斜睨着她,长臂一伸,不由分说把她直接拉上车,温柔地替她系上安全带。

舒樱哭笑不得地摸摸鼻子,“那个。。。。。。。那个中文里的长舌­妇­指的是搬弄是非的女人,不是指很唠叨的女人。”

詹安尼专注地把车驶进车道,调侃地倾倾嘴角,“哦,那个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在乱用词语。”舒樱糗他。

詹安尼绅士似的耸耸肩,“那又如何,你听得懂就行。”

舒樱一时有些赫然,这话听着他们之间好象没有一丝嫌隙,很亲切,不管他讲什么,她都会懂他的,如她有时总会生出对他那种莫名的依赖,她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安尼都不会扔下她的。

谁说依赖是一方的呢?

下午的医院,忙碌已经过去,门诊大楼前没几个人。产科在六楼,舒樱上电梯前,温婉地让詹安尼在楼下等自己,安尼还没结婚,让他一下子见到太多挺着肚子、满脸妊娠斑的孕­妇­,好象不太好。

“走吧,走吧,都到这儿了,还多这几步路吗?”刚好这时一辆担架车出电梯,差点碰到舒樱,幸好詹安尼及时把她拉开。他扶住她的腰,拧拧眉,小心地踏进电梯。

“那我产检时,你不可以进检查室。”舒樱连耳朵根子都红了,他是绅士,不会作多想,但她却没勇气大方到把肚皮露在另一个男人的目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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