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奴家可真有些失望啊,”纤长的玉指轻轻抚着男人的黑发,眉目流转间中人欲醉,“公子啊,奴家真的好失望,好失望啊。”
扑通,一个东西落入湖水里,深黑的水波荡漾,月光照在上面,银白的光辉,女人面颊如丝似玉,黑发低垂,水般的光滑,水似的眸子里漾着清波,迷蒙的大眼睛盯着不停荡着圈圈涟漪的湖水,舔了舔小巧的红唇,微微一笑。
夜,再度寂静。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柳叶都被晒得卷了边,知了无精打采的叫着,声嘶力竭,仿佛要将积压的怨气一股脑的发泄出来,潘玉舔舔干裂的唇皮,手习惯的伸向腰间的水囊,攥在手里,瘪瘪的,倒了半天,半滴水都没有,环顾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原野和干裂的土地,再无半个人影,地面热气蒸腾,映得远处的景物仿佛在蒸笼上,潘玉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找不到一丝凉快的地方。
偷眼瞅了瞅身后不远处的胡四,和前两天一样,安静的跟在身后,若依平时,她早已抱怨个没完没了,不是数落潘玉,就是诅咒老天,总之,不会有片刻的安静,可是此时的她,只是沉默的跟在潘玉身后,没有怨言,没有罗嗦,安静得如同无色无味的气体。
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三天了,从江府中出来,胡四一直沉默寡言,开始时潘玉还暗自庆幸,以为胡四转了性,他还乐得清闲,耳边总算恢复了以往的清静,可后来他发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简单。
胡四不单单不再说话,而且对事物的好奇心也直线下降,以前的她每看到一个新鲜的没见过的东西,就会问东问西,直到把潘玉问得失去耐性,大吼一顿才会稍稍止歇,可是纵观如今,不论潘玉如何逗引她说话,只是翻翻长睫毛,大眼睛转了转,再度安静,仿佛当潘玉是空气。
这让潘玉有点沮丧,以前他一直认为胡四太聒噪,有时都想把她的嘴缝起来,好让耳边有片刻的清静,可是现在,当真没有声音了,他又觉得浑身不自在,难道他真是个天生贱命?潘玉晃晃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不过是回复到从前独来独往的时候,岂不是更好,想到此,潘玉再度兴奋。
正寻思间,身后传来车轴声,潘玉回头,一个瘦驴拉着一辆破车,车上坐着一个衣衫蔽旧的老头,头上戴着一个破旧的斗笠,嘴里哼着小曲,一只手里拿着根黑得发亮的鞭子,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红得发亮的葫芦,不时喝一口,再哼哼,极是惬意。
潘玉如见救命稻草,马上上前拦住车子,打了躬,嘴里唱喏:“老丈,可否捎我们一程?”
路很颠,潘玉坐在上面并不舒服,摸摸渐瘪的钱袋,潘玉瞟了一眼那个枯瘦的背影,不禁暗骂:“老狐狸!”不过是顺道拉一趟,居然找他要了三钱银子,潘玉虽然疼钱,奈何脚更疼,只能屈从于现实,把钱给了老头,不情愿的坐在驴车上。
直到进城,老头儿一路笑得像个老狐狸,把潘玉和胡四扔在城门口,径自走了,潘玉想骂娘,可他怕他的娘,想骂老天,又怕师傅会算出来,想骂胡四,可看了看胡四呆滞的模样,心中不忍,最后,只能狠狠的把自己在心中数落个遍,要知道走不了多远就到了城里,他是决不会出钱搭车的,望天,潘玉想大吼,想他潘大少从来都没有为钱发过愁,如今居然为了区区三钱银子而斤斤计较,只怕认识他的人会笑掉大牙。
撇掉脑子里众人窃笑的场景,最现实的问题来了,潘玉肚子里的水早化为了汗,干粮早吃没了,袋里的钱也只够吃两顿饭的,好看的眉毛皱起来,手在身上瞎踅摸,以期能找到点值钱的东西,突然,他看到胡四背上的小包袱,立刻眉开眼笑。
潘玉掂着手中的银子,忍不住想欢呼,暗赞自己聪明,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并未把镜子丢掉,那面镜子虽然不再是妖镜,却是货真价实的古董,而且有了上次的经验,此次潘玉不再找当铺,直接找了个古董铺,那个老板对着镜子研究了半晌,和潘玉再三讨价还价,才算敲定了最后的价格,潘玉觉得自己居然还有经商的天才,忍不住想笑。
银子有了,饭和住宿都有了解决,潘玉这次不找豪华的饭馆,找了个虽小却干净的小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在房里梳洗一番,才算勉强清爽,到得楼下,叫了两样小菜和两碗饭,外带一壶酒,自斟自饮,却也自得其乐,胡四安静的坐在对过,手捧着饭碗,低头吃着,对于饭菜她也没有了怨言,就像一个真正受过大家训练的淑女,潘玉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可过了一会儿,他就开始不自在,瞪了胡四半晌,叹了口气,低头吃饭。
躺在硬梆梆的床上,双手放在脑后,潘玉瞪着帐顶,不明白为何聒噪得像只知了的胡四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本以为自己会接受,可是现在却发现,他更愿意看到吵吵闹闹的胡四。
上房在二楼,倒也清静,翻了个身,潘玉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涌,迷迷糊糊中沉入梦乡。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阵阵丝竹管弦,幽幽扬扬的倒也好听,只是嘈杂声渐多,到得后来几乎人声鼎沸,潘玉用被蒙着头也不能阻挡声音的传入,忍无可忍下一把掀开被子,蹬蹬蹬走到窗前,猛的推开窗子,探头往下看,到底出了何事,这一看,潘玉不禁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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