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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1日晴

今天的日记应该由我--第十七中队的预备飞行员苏雅来完成。

10日的日记没有了,因为在那一天,它的主人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当天空被那行星爆炸似的光芒照耀的一片明亮时,军部的两个战士穿着笔挺的军礼服将它用联邦的旗帜裹着交给了我。

现在,我已经看完了它。

在它的背面,是一张主人的照片。照片里的青年军官显得既陌生又熟悉,我努力的回忆着,那个亲切的笑容在记忆中是如此的模糊而遥远。

而那样一个夜晚,这日记的主人就在我的门外,轻轻的将手放在我的门上。而那颗勇敢而温柔的心在这么多年中,一直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为我跳动着的。

关于他的感情,我不想再多说什么,那将是属于我自己的秘密。

我已经决定将这本日记交给军部的英灵殿保管。

希望未来的人类能够永远记得,他们的祖先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曾经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和勇气去爱,去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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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王爷的故事

已经是除夕了。

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请门神,贴春联,剪窗花,挂年画。大户人家的门前都挑起了红灿灿的灯笼。虽然是大白天,也开始有零星的鞭炮声开始响了起来。卖鱼的小贩生意好的不得了,卖屠苏酒的酒店老板更是乐的合不拢嘴。

整个人世间似乎都沉浸在这吉庆的气氛中。

除了小河边的这一家。

这个简陋的茅舍中没有任何要过节的气象,甚至,没有一点灯火。

一只小小的麻雀飞进了冷清清的院子里,在空中徘徊了一阵,好奇的落了下来。

“怎么这家人和别的人家不一样啊?”小麻雀想到。

它蹦跳着来到窗口,小心翼翼的探出小小的头,向内张望。

屋子里面黑黝黝的,只勉强的看到一个灶台,看样子,似乎是厨房。

“在看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问道。

小麻雀吓了一跳,退了一步,睁大眼睛一看,却见是一个小小的泥偶在说话。

他身上到处都是烟熏的痕迹,日积月累,整个身子已经变得黑黝黝的。一张脸也变的面目不清。

“你是谁?”小麻雀好奇的问。

“我是谁?问的好,第一个问题就这么有哲学­性­,我是一个泥偶,满身灰尘的泥偶。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泥偶冷冷的道。

“我知道你是泥偶啊,别生气么!”小麻雀嘻嘻一笑,收拢了翅膀,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我是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名字难道很有意义么?不过,愿意的话,你可以叫我灶王爷,大家都是这样叫我的。”泥偶一边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一边缓缓道。

“灶王爷?呀!我知道,许多的人家都供着你呢!原来,嘻嘻,你还是名人哪!”小麻雀开心的道。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灶王爷冷冷的道,"我和他们不一样的。也不是什么名人。”

“怎么会不一样?”小麻雀有点纳闷,“你看起来和他们没什么不同么。”

“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不信就算了。”灶王爷有点不耐烦的道。

小麻雀侧着头想了想,不解的摇了摇头,又接着问道:“对了,为什么这里没有挂那些红红绿绿的东西呢?我看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啊?”

“很简单,这一家没有挂,因为他们根本挂不起。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人叫穷人吗?”灶王爷的声音开始有点刺耳。

“穷人啊。”小麻雀喃喃的道,原来因着那喜庆气氛而带来的心情不知为什么一下低落了许多。

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瘦小的女孩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头发枯黄,眼睛因为太过瘦削的脸庞而显得很大。她走到米缸前,探头看了看,失望的摇了摇头。

她呆呆的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从角落里拾起了几个堆着的麻袋,将它们一一打开,在炉台上用力的抖了又抖。不一会儿,炉台上竟落了薄薄的一层米屑。

女孩儿的脸上露出喜­色­,将米屑用小手拢了,收在锅里,添上水,熬起粥来。

等火烧起来了,她又挑起水桶,到河边汲水。

小麻雀和灶王爷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着。

许久,灶王爷才缓缓的低声道:“她叫小喜。她还有个弟弟叫小福,今年只有七岁,现在每天在外面拣别人的剩饭。”

“那他们家的大人呢?”小麻雀轻声的问。

“他们的爹已经死了一年了,是被人逼债上吊死的,娘也病倒了,终日卧床不起,小喜只好留在家里照顾她,让弟弟去要饭。”灶王爷的语气带着一点落寞,“这一年来,他们从来没有一天是吃饱过。”

小麻雀沉默了。

屋子里只余下小喜那轻轻的脚步声。

“看,下雪了。”小麻雀轻声道。

“嗯……,不知道小福今天在外面怎么样了,会不会冻着。”灶王爷有点担心的道。

小麻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我想,我开始有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

“没什么。”小麻雀微微一笑。

外面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是小福回来了!”灶王爷轻声道。

小麻雀转过身,果然,院子里走进来一个小小的男孩,衣服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小脸冻的红红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包裹。

“是呀!”小麻雀叫着,“好像今天他还带回来不少东西呢!”

“不会吧?”灶王爷有点怀疑,“哪有那样的好事?”

“不信你自己看么!”

灶王爷将信将疑的向外望去,吃了一惊:“真的呢!这下好了,他们可以好好的过一个年了!”灶王爷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这时,小福已经进了屋,小喜忙不迭的拍去弟弟身上的积雪,一边还用小手去捂他那被冻的通红的脸蛋。满脸的微笑,却没有打招呼。

“咦?她怎么不和弟弟说话?”小麻雀有点纳闷。

“说话?说不了的。他们一家都是哑巴。”灶王爷平静的道。

“什么?!”小麻雀睁大了眼睛。

这时,那一锅粥已经熬好了,白蒙蒙的水气沸腾着,小喜连忙过去将锅挪了下来。

小喜将粥倒在两只大碗里,这粥可真稀,都可以照出人的影子来。

小福抱着那个大包裹,呆呆的看着姐姐忙碌着。

“他怎么不把包裹打开呢?”小麻雀有点不解。

“我也不清楚,不过这孩子一向都有点呆呆的。”灶王爷无奈的道。

“这是怎么回事?”小麻雀惊讶的问。

“怎么了?”

“那包裹好像……好像在动……”小麻雀喃喃道。

灶王爷凝目望去,果然,包裹又微微的动了一下。

小喜似乎也觉察到了那个包裹的异样,忙奔了过来,从弟弟怀里将那包裹接了过来,一层层的打开。

突然,一声尖锐的啼哭声划破了小屋的寂静。

“是个婴儿!”小麻雀失声道。

"这孩子,拣个婴儿回来做什么啊?"灶王爷惊讶极了。

真的,是个小小的婴儿。此刻,他正挥舞着小拳头,努力的哭着,顽强的向外界显示他的存在。

小喜看上去也吃了一惊,随即,那枯黄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珍贵的礼物。

那是很灿烂的笑容。

她轻轻的摇动着怀中的婴儿,不一会儿,婴儿的啼哭声小了下来,可还是哭个不停。

小喜想了想,又用汤匙舀了一点米汤喂在那婴儿的小嘴中,这一次,哭声终于停止了。

小喜和小福对视了一眼,开心的笑了。

灶王爷和小麻雀都松了口气。

小喜向小福打了几个手势,小福点了点头,捧着一碗粥走到了里间,显然是给他们的娘亲送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走了出来。

小喜又打着手势让弟弟喝剩下的那碗粥,小福摇了摇头,将粥推到姐姐面前。

小喜又将粥推回去,眼中露出责备的目光。

小福呆呆的看了看那碗粥,胆怯的看着姐姐,一边却又将粥小心翼翼的推了过去。

小喜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舀了口粥喝了,又舀了一口喂了怀中的孩子,然后又推到弟弟面前。

小福低下头,捧起碗喝了一口,偷偷地抬眼瞄了一眼姐姐,见她真的没有生气,便傻傻的笑了。

简陋的小屋中,姐弟两个就这样和一个被遗弃的婴儿一边分享着这碗淡淡的粥,一边微笑着,很幸福的样子。

“嗯,真好呢,他们这一家人。”小麻雀喃喃的道。

“好什么?!”灶王爷有些烦躁的道,“他们明天怎么办?那孩子恐怕…………”他说不下去了。

小麻雀沉默了一阵,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我要帮他们!”

“帮?怎么帮?除非你自己跳进锅里熬汤给他们喝,不过就算那样,也不够他们吃一顿的。”灶王爷打量着它小小的躯体,嘲笑道。

小麻雀没有回答他,转过身,拍拍翅膀飞走了。

小喜和小福已经和那个婴儿分享了那碗仅有的粥,进屋休息去了。

灶王爷无聊的叹了口气,他不相信这只小小的麻雀真的能为这个家带来些什么。

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早已拒绝相信别人。

半晌,外面又传来翅膀拍动的声音,小麻雀飞回来了。

它蹦跳着从窗子的缝隙中挤了进来,将嘴中噙着的东西放在灶台上。

那是一粒米。

“看!我带回什么了!”它高兴的道。

“一粒米?”灶王爷纳闷的道。

“是啊,一粒米。我从一家很大的人家的院子里拾来的。”小麻雀得意的道。

“你想用这粒米做什么?给小喜他们熬粥喝么?恐怕他们家都找不出这么小的锅呢。”灶王爷冷笑道。

小麻雀瞪了他一眼,拍拍翅膀又飞走了。

过了好半天,它又叼回来一粒米。

“看,现在不是两粒了么?我还可以再叼回第三粒,第四粒,第五粒,最后就会多到可以熬一锅粥了。”

“就算你能为他们叼够熬一锅粥,那然后呢?明天呢,他们又去吃什么?”灶王爷忍不住反驳道。

“可那总比站在那里只是同情而什么都不做要好吧,而且,明天我还可以继续去叼啊,明天,也许一切就都不同了。新的一天,总是充满了希望啊!”小麻雀向往的道。然后,振振翅膀又飞走了。

于是,又有了第六粒,第七粒,第八粒…………

不知不觉,灶台上的米已经有二十多粒了。

灶王爷呆呆的望着小麻雀飞进飞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又一次,小麻雀兴奋的钻了进来,放下嘴里的米后,长长的吁了口气:“好险呢!”

“怎么了?”灶王爷忍不住关心地问。

“刚才去叼米时,有孩子拿弹弓打我呢!”小麻雀心有余悸的吐了吐舌头。

“算了吧,还是别去了。”灶王爷劝道。

“不要紧,我这么小,他们打不着的。”小麻雀冲灶王爷挤了挤眼睛,又飞了出去。

这一次,它去了好久。

灶王爷焦躁不安的望着窗口,却始终不见它的身影。

就在他开始感到绝望时,却听到了那熟悉的拍打翅膀的声音。

“小麻雀!”他高兴的叫道。

可当他看到再次钻进窗来的小麻雀时,却呆住了。

它的翅膀下面,竟是一个血洞,血液已经­干­涸,可仍旧显得那样的触目惊心。

“你……你……你这是怎么了?”灶王爷颤声道。

“嗯,好像,这是最后的一趟了呢。”小麻雀放下了嘴里叼着的米,疲倦的冲灶王爷微笑着。

它试图向灶王爷再走近一点儿,却无力的倒在了灶台上。

“没……没事情的,会好的,你别动,不要让伤口裂开了,一会儿小喜来了,就会为你包扎的,她最善良了,一定会救你的……”灶王爷颤声道。

小麻雀温柔的看着他,眼中透出一丝的笑意:“我…我……终于明白你什么地方……和其他的灶王爷不一样了,你的心……你的心和他们的不一样……”说完,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小麻雀-!小麻雀――!!小麻雀―――!!!”灶王爷大声叫着,拼命叫着,小麻雀却再也没有回答。

“傻瓜……我都说不要去了,用自己的命换这几十粒米,值得么?……值得么?”灶王爷喃喃道。

日渐西斜,金­色­的阳光柔和的透过窗子,照在小麻雀卷曲着的小小的身子上。

屋子里静得可以听到风的声音。

灶王爷痴痴的站在那里。

“可那总比站在那里只是同情而什么都不做要好吧。”耳边又想起小麻雀的话。

难道,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么?

或者,只是我从来没有试着去做?

一直以来,我都在做些什么?

我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在这里站着,感到心痛而已。

我站了几十年了。

我站的这几十年的意义是不是抵得上小麻雀叼回来的一粒米?

原来,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过。

什么都没有。

灶王爷的心开始颤抖,收缩,痉挛。

这痛苦他难以忍受,这样的自己他难以忍受。

巨大的痛楚让他的神志也恍惚起来。

“心和他们不一样么?”他喃喃的问自己。

耳边仿佛响起小麻雀天真的声音:“是呀,因为……你的心仍然会痛。”

月­色­下,一个泥像静静的哭了,泪水模糊了他的脸庞。

没有人听见,天地间一团泥巴的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灶王爷感到自己飞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脚下是一缕渺渺袅袅的炊烟。

自己正飘出窗子,穿过邻近的那条小河,掠过荒芜的田野,向上升腾,直入云端。

大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灶王爷猛然醒悟了:是了,今天,是一年一度上天庭的日子。

今天的自己可以向至高无上的玉皇说话了。

今天的自己终于有权做点什么了。

他的心开始霍霍的跳动。

终于,他可以看到那气象万千,瑞彩缤纷的天庭了。

亭台连着亭台,楼阁压着楼阁,金灼着碧,紫沁着红,曼妙的仙女和声隐隐飘来,与天籁同飘渺。

这里是一个与人间截然相反的世界。

辉煌宏伟的天庭门口,来自四面八方的千千万万的灶王爷已经排起了长龙。

这些灶王爷形态各异,有的衣着光鲜,踌躇满志,嘴上还抹着蜜糖--那是为了让他们在玉皇面前说好话而抹的,有的却和他差不多,神情低落身上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连一丝的油彩也无。

灶王爷在队尾停住了。

长龙缓缓的向前移动着。

风的声音很大,激烈的把云扯成了缕缕的迷梦,似真似幻。

“下一个---!”守门天兵的嘹亮的声音远远的在天空中回荡着。

然后,灶王爷发现发现自己已经在天宫的大门口。

八根金­色­的天柱撑立在天地间,每一根都盘绕着九十九条银­色­的巨龙,龙是活的,用威慑的目光紧盯着灶王爷,须鳞不住的颤动,有的还冲他张开了嘴,喷出淡紫­色­的烟雾。

以前的他每次来都在这些龙的面前怕的发抖。

“不,我不怕,你们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你们和以前的我一样,只是呆在那里,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灶王爷对着那些龙大声的叫道。

然后他迈着大步从它们的身前走过。

银­色­的巨龙们在他身后愤怒的咆哮着。

青­色­的玉阶在他的脚下蜿蜒着,在云雾中时隐时现。

感觉中,似乎已经走了很远,可是灶王爷仍然没有看到路的尽头。

就在他筋疲力尽的时候,路边出现了一个披着红袍的神官,就坐在一张长案后面,百无聊赖的咬着手中的笔杆。

他看到灶王爷过来,便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喂!这里---”

灶王爷一愣,走了过去。

“来汇报的吧,有什么事赶快说吧。”神官懒洋洋的道。

“可是我想对着玉皇说啊。”灶王爷诧异的道。

“不行,今天玉皇没空。”神官打开一本帐簿,头也不抬的道。

“为什么?”

“听说嫦娥仙子排演了一个新的舞蹈,歌颂玉皇的光荣与伟大,今天要上演呢,所有的神官都去看演出了。哎,真想去看啊,为什么这倒霉的差事就一定轮到我呢?”神官苦恼的道。

“那……那这些人间的事情他还会看么?”灶王爷期待的问。

神官呲压一笑:“想听真话?”

灶王爷点了点头。

“你们报的人间这些事情么,一般都会拿到西昆仑给王母娘娘当小说看着解闷了,玉皇是从来不看的。”

“什么?!”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老人家每天忙着出席各种宴会,视察各处的神仙洞府,打击不听话的神仙,光是这天宫的事情就已经忙得透不过气来,哪有时间理会凡间的事情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神仙一摊双手,无奈的道。

“怎么会这样?不……不行,我一定要见玉皇,一定要亲自告诉他………”灶王爷喃喃的道。

“你烦不烦啊,我说见不了就是见不了,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神官挥了挥手中的一面黄|­色­小旗。

“等等啊!”灶王爷绝望的大声叫着,一阵疾风吹过,飞快的将他送回到天庭的大门口。

“下一个!”天兵高声的叫喊着。

“不,我还没说完呢!”灶王爷拼命的抢前。

“当!”两只大斧交叉着挡住他的去路,“无礼!不得擅闯天庭!”

灶王爷退开一步,浑身颤抖,眼中几乎冒出火花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听我说呢?

这样的话,自己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做不到?

远远的,耳畔响起了悠扬的仙乐声。

灶王爷回过头去,看到大片的旌旗顶盖夹着五彩的祥云浩浩荡荡的飘了过来。

如山的羽仪中,洁白的玉辇中,一位冷艳无匹的仙子高高在上的坐着。

有天兵高声的唱着:“嫦娥仙子驾到----!”

所有的灶王爷都转过脸去,惊羡的注视着这天界第一美女的驾临。

“真美啊,不愧是天界的第一美女!”

“是啊,难怪她把后羿甩了,看她现在多风光!”

“喂,你们让看点啊,俺也开开眼界,好不容易能来天宫一趟呢!”

“土包子,滚一边去!仙子让你看等于­精­神上受到了污辱!”

“偶像啊!我崇拜!”

………

各种议论与欢呼组成的声浪在灶王爷的耳边沸腾着。

灶王爷呆呆地看着这个粉碎了他的梦想的女人从他面前经过。

望着那张冷漠而美丽的脸,听着喧天的乐曲声。

他眼前突然浮现起小喜看到那弃婴时灿烂的笑容。

“你们…………这群混蛋。”他喃喃的道。

似乎嫌欢呼声太吵了吧,嫦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却打到了头上Сhā的一只珠串,一粒滚圆的珍珠掉落了下来。

它不停的在云中滚动着,跳跃着,最后竟停在了灶王爷的脚边。

灶王爷不自觉的蹲下身去,将它拣了起来。

“喂!你!快不将珍珠还给仙子!”有天兵大叫道。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向灶王爷集中了。

嫦娥也用她特有的冷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灶王爷望着手中的那粒珍珠。

这样的一颗珍珠,就应该可以让小喜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了吧,他们可以天天的吃米了,可以将那个婴儿养大,可以治母亲的病,可以给小福添新衣服,给小喜买花戴………

“喂!说你呢!臭泥坯!”天兵大声吆喝着。

灶王爷打了个冷战,突然将手紧紧的握住,不住的后退。

“­干­什么!你站住!”两个身批金甲的高大天兵冲了过来。

灶王爷转身便跑。

“哎……哎,你做什么,站住!快点站住!!嫦娥仙子是今天的贵宾,你这样做是违反天条的,要遭天雷轰顶的!回来!!!”

灶王爷一头扎进了云雾中。

天兵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灶王爷在云中拼命的向前跑着。

成群的仙鹤列着队从他的身边飞过,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忽然,他冲透了云层,向着人间落去。

天空的云飞快的聚集着,瞬间便变得­阴­沉起来。

闪电一亮,一声霹雳。

一个惊雷在他的身边炸开。

一个又一个的天雷在他的身边炸开,灶王爷拼命的躲闪着。

终于,他看到了那熟悉的小河和河边的茅舍了。

这时,一个天雷紧挨着他炸开。

灶王爷痛苦的呻吟一声,半边身子都顿时被烧焦了。

“不行了,自己无法再飞了,可是,这颗珍珠我一定要……。”想到这灶王爷咬紧牙关,拼命的一掷。

那珍珠向着茅舍的方向落了下去。

灶王爷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小喜的娘牵着小喜和小福的手走在大街上,小喜还抱着那个孩子。

他们都穿着新衣服,很快乐的样子。

“小麻雀,你看,我终于也能够为他们做点什么了……你……不用再去叼米啦………”

“轰!”的一声,一股烧焦的泥土的气息天空中弥漫开来。

那颗珍珠静静的落着,落着,飞过了茅舍,“噗通”一声落到了小河里,在水中缓缓的沉了下去。

就好象,是一滴晶莹的泪。

喜庆的鞭炮响彻大地,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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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丁之爱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虽然是一大早,那有些痴癫的疯子李却已经持着那已是颇为破烂的二胡蹒跚地游荡在庙街上,用他那走音的嗓子高声叫着。随着他带着颤音的公鸭嗓在大街上响起,吉祥镇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豆——腐———,新出锅的豆腐————”街角处,老吴头一边开始挑着担子吆喝起来,一边恨恨地盯着和他较量着嗓门的疯子李。炒瓜子的董大妈将一簸箕瓜子颠得“唰唰”地响,瘪了瓤的瓜子雨一样地飞落。小李开始向槽里放水,新捞出来的大尾鲤鱼在水槽中起劲地扑腾着,溅得水花老高,把地面都打湿了好大的一片。那一边的杜麻子早支好了油锅,麻利地将捏好的油条下在沸油中,随着“嗤啦”的一声,那油条眨眼间便炸成了金­色­,空气中弥漫着豆浆的芳香。

车马声,脚步声,吆喝声,在几口烟儿的功夫里便响成了轰隆隆的一团。

庖丁甩着油腻的围裙出了铺子,来到­肉­案旁。虽是一大早,却已有许多人排着队在那儿候着了。见庖丁来了,大家都亲热的和他打着招呼。

眼前都是些熟悉的面孔,隔壁的钱三爷,镇东头的马大胯,小野菜,二滚子,许大嫂,刘哥儿……,他们总是在这个时候来买­肉­的。

这些人合起来,便是庖丁心中的“大家”。“大家”自然就是很大的一家子,庖丁很为自己是这样一个家庭的成员而自豪。

庖丁已经和“大家”一起在吉祥镇过了七年。七年前他爹带着他来到这里,结束了流浪生涯,开起了这个­肉­铺的生意。他爹在第三年上去了,丢下他一个守着这门生意。

他的本名不叫庖丁,只是那天镇上最有学问的李老夫子见了他切­肉­的功夫后,赞不绝口,说什么“便是庖丁解牛,也不过如此。”从那时起,镇上的人们就叫他庖丁了。庖丁不识字,不清楚这名字的含义,也没人说给他听,不过“大家”既然都这么叫,他也就受了。

庖丁笑呵呵地和“大家”打着招呼,他的问候只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可虽只一个字,在他那敦厚的话声里,却似将所有的意思都说尽了。他点着头,一边“好”着,一边将手抓着那盖着摊子的油布一角,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舔了一下嘴­唇­后,猛的用力一掀,油布“呼啦”一下被掀开了,“大家”的眼睛一亮,嘴里不禁发出惊叹声。

从左面开始,两个洗得眉清目秀的猪头笑眯眯地望着“大家”,旁边是捋的齐齐的血脖,一块块肩颈­肉­和通脊切的四四方方,整整齐齐,就是看着也是个舒坦。里脊和五花­肉­被切成一条条的,不带丝毫的­肉­沫与血丝。腰窝的颜­色­鲜得发亮,裹在板油中的腰子渗着那么一股子兴旺的油光。蹄膀的毛去的一个­干­净,白生生的是人看了都想摸一下。下水是另搁在木盆里的,都撒了淡盐水,断不会失了鲜味的。

“大家”啧啧地赞叹着,一边点指着自己所需要的­肉­种和份量,一边彼此打着闲嗑。

“许大嫂子,你晓得么,昨天张许茂家的小儿子掉在河里淹死了。庖丁,给我切块弹子­肉­,四两就够了,我熘了下酒吃。”说话的是马大胯。

“咋不晓得,当时我就在河边和王大姐她们洗衣服,作孽呀,吓的我把新做的那件裤头都丢到河里了。”许大嫂摇头叹息着。转头又问:“二滚子,当时你也在吧,每天你都去那里捞鱼的。”

一头癞痢的二滚子吸了吸鼻子,嗡声嗡气的道:“那当然,我他娘的离那小子也就那么十几丈远,他扑腾来扑腾去也没扑腾到岸边来,倒是越来越远了,活该他短命啊!庖丁,来二斤猪肚子,别带水啊。”

“我呸!他当然越来越远了,那时我的船离他就几丈远,他又不是傻子,当然要往船这边扑腾,妈了个巴子的,当时我连他脸上的眉毛都数的出来,他沉下去那会儿,我他娘差点连尿都吓出来!他那鬼嚎我听着都糁人,害的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宿的恶梦。”马大胯心有余悸的道。

“可不咋的,那可真叫一个惨字,当时我在给驿站的马汲水,刚提了一桶,就听着张小毛的惨叫了,我提着桶就往回跑,一直跑到张许茂家,报了信,他娘当时就晕在那了,家里乱成一团糟,连口茶水都没人招呼我。”刘哥儿不满的嘟哝着。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不远处的李疯子拉着二胡大声叫道。

庖丁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好象是张小毛淹死了。死就死了呗,有什么好唠的。对于死,庖丁并不太明白。死是个啥意思?他知道自己的爹是死了的,怎么死的他没看着,只知道是因为下雨那天去给庖丁采药,被山上掉下来的石头压死的。庖丁再见他时,人已经在棺材里了。“大家”告诉他他爹在里面睡觉呢。从那天开始,死在他的心目中就和睡觉等同起来。

他挺羡慕那些死人的,不用一大早就起来上货,洗剥,取料,成天的睡觉,多好。没法子,虽然爹说过他不在自己就得看着这铺子呢。庖丁憨憨的想着。只是没了爹,自己一个人无趣了很多。爹睡下时,很多人说自己是傻子,也不知道哭。哭啥呢?爹总会睡醒的。何况庖丁知道,爹不喜欢看见自己哭。

一边想,庖丁一边将手中的刀挥舞着。不论份量多少,在什么部位,他总是一刀下去就满足了“大家”的要求。然后将切好的­肉­用荷叶包了,也不称,就那么的递给“大家”。“大家”便笑着接了。因为他们知道,庖丁手中的刀是比秤还要准的,他们还知道,庖丁的­肉­从来不会缺斤少两——因为他是个傻子。

“大家”一边等,一边拉开话匣子,开心的聊着镇上诸般的惨事,哪家的粮仓走了水,哪家的婆娘在偷汉子,哪家的狗被马车踏死了,“大家”聊的兴高采烈,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事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这使得他们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和舒泰。

不一会儿,“大家”买完了­肉­,就嘻嘻哈哈的打着招呼,很快地散去了。毕竟,猪油的腥臭味不是那么好闻的。

庖丁站在摊子前,觉得有点落寞。刚才那片刻便是他一天之中最风光的时刻了,然而竟这么快就过去了。他将刀劈在­肉­板上,把双手在围裙上抹了两把,走出了铺子。先到孙跛子的菜摊上扯了两棵葱,然后拦着老吴头划了两块豆腐,又进张二姐的酒铺沽了半斤酒,今天的吃食便全了。最后他还买了两个烧饼塞给疯子李,这可是忘不得的事,要是他忘了,那这个可怜的疯子就会整整一天没饭吃了。

刚回了铺子,就听见乱糟糟的一阵锣鼓声轰天的响起。这声音庖丁是熟悉的,几乎每天他都要听上那么一回。这是赵大倌儿出游的信号。赵大倌儿是赵老太爷的独子,吉祥镇的“大家”大都不知道当今的皇上是哪个,可没有人不知道赵老太爷的。他们住的房子要交赵老太爷的租,他们种的地要交赵老太爷的租,他们做的买卖要交赵老太爷的租。他们的祖父的祖父便是赵家的佃户,他们现在还是赵家的佃户,他们的子孙也将是赵家的佃户。赵家既然已经成了天,他们就只好做这承着天的地。他们把赵老太爷当佛似的在心里供着,因为他赏给他们饭吃。他们就好象庙里的王八,虽然驮着万斤的碑,可心里还是感到很骄傲。

就象被这锣鼓声催了眠似的,镇上的“大家”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来到街头,脸上挂起笑,点着头,帮着宣扬这华丽而媚俗的热闹。远远地,八个青衣小帽的轿夫抬着一顶显轿乍乍呼呼地晃了过来,两旁还跟着着七八个黑褂衫的家丁和两个丫鬟。这显轿的红木靠椅大的吓人,看上去到象张牙床,脸­色­虚青的赵大倌儿斜斜的靠在雕着福寿云纹椅背上,眼中神光涣散,透着一股厌厌的倦意。头顶上的紫绸华盖挡住了阳光,越发显得他容­色­的苍白,他睨着一只眼扫视着热烈的人群,清了清喉咙,将一口浓痰重重的吐在了地上。

庖丁听着这热闹的锣鼓声,也不由得高兴起来。他是最易受“大家”情绪的感染的,大家快活的话,他自然便也快活了。突然间那赵大倌儿把手一扬,喧闹的锣鼓顿时息了,轿子也停了下来,八个家丁肃手而立,“大家”的笑容竟也在脸上凝住了。他们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形,便不知道如何去迎合主子的心思。赵大倌儿一招手,一个相貌伶俐的家丁踮着脚走了过去,低头俯耳的听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转过身子,运足了中气大声喊到:“咱们大倌儿说了,平日里父老相亲的没少打交道,一直没怎么关照大家,今儿个高兴,是要赏大家钱的,”大家听到有钱赏,眼睛便都是一亮,脖子也伸的长了,眉毛也笑的弯了,两只手都在裤头上乱抓,一个个焦急地舔着­唇­,那神情欢快得就好象要接受主人喂食的狗儿。

就听那家丁又大声道:“可就是不知大家谁对咱们大倌儿最有孝心,这钱就不能乱赏了。现在大家都跪下给咱们大倌儿磕头,街左边磕的响就往左边撒钱,街右边磕的响就往右边撒钱,大家可别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说着,从另一个家丁手中接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在手里哗啦哗啦的掂了两下。

“大家”你眼望我眼地看了一会儿,一阵的静默。那家丁有点不耐烦了:“怎么啦,怎么啦?给钱还不要,怕钱扎手?天生的穷命是不是?”

突然就听马大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咚咚”的磕起响头来。赵大倌儿咧嘴一笑,向那家丁努了努嘴,那家丁哈了一下腰,便掏出一把铜钱,哗啦一声撒了过去。“大家”“嗡”的一声,炸开了锅似的,转眼间便呼啦啦的便跪倒了一大片。男男女女的磕头声此起彼伏,咚咚作响,很是有几分威风锣鼓的气势。赵大倌儿呲着牙,懒洋洋地欣赏着蔚为壮观的一幕,不时地指指点点,家丁们就依着他的手势,将大把大把的铜钱雨一般向两边撒着。铜钱落在地上,砸在“大家”的头上,弹起,跳跃,翻滚,往往不等落定,便被一只只迅快的手抓了,塞进怀里。

庖丁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大家”是怎么了。莫非他们的头都是铜浇铁铸的?那么大力气碰在青石板上不疼?他不禁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庆幸自己还是站着的。

忽然间只见一个­妇­人跪着从人群中蹭了出来,一直蹭到轿子前。庖丁认得是住在街东头的于婶。只听她大声哭道:“大倌儿,大倌儿,你行行好,我那小五子病的不行啦,咱们又买不起药,你行行好,赏我五百文吧,我给大倌儿磕头了!我给大倌儿磕头了!”说着咚咚的大力在地上磕着,几下额头便见了血。

赵大倌儿的眉头露出不悦之­色­,显然对她这种打断了他兴致的举动颇为不耐。他又恶狠狠的向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掏出一把银­色­的小剪刀慢条斯理的修理他留的长长的指甲,一边细声细气的道:“是于婶儿啊,借钱是吧,行啊,你先学几声狗叫我听听,要是学的象呢,别说五百文,一千文也有,学的不象呢,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听到要在全镇子的人面前学狗叫,于婶不由一愣。赵大倌儿不耐地道:“你学不学?不学就给我滚!”几个家丁借着势子便叱喝起来。于婶一惊,忙道:“我学,我学。”然后便“汪,汪”的叫了起来。

还没叫几声,赵大倌儿便不耐烦的道:“停,停停停停停!你学的这哪儿是狗叫啊,根本就不象么,倒象是夜猫子叫门,妈的一个晦气。喂喂,你们大家说,她学的象么?”

“大家”被赵大倌儿一望,便都纷纷的摇头,谁也不敢吭声。

“那,不是我一个说不象的,是大家都觉得不象么,于婶儿你回去跟你家的狗好好学学吧。”说完,赵大倌儿打了个手势,轿夫们“嘿”的一声起了轿,家丁们耀武扬威的拥着去了。

唱戏的角儿走了,“大家”都从地上爬起,挺直了身子,说笑起来,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于婶还跪在地上哭泣着,庖丁真的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了。

看着于婶哭个不停,庖丁难过的搔搔头,将自己的钱袋拿了,掂了掂,一百多文,加上几块碎银子,五百文是有的,他开心的笑了。带着这笑容,他来到于婶的身前,哈下腰去,憨笑着将钱袋递给她,“婶儿……呵呵……钱。”他觉得自己是应该好好的安慰一下哭泣着的于婶的,可他的嘴实在是太笨了,只吐出了这几个字,令到他有些生自己的气了。

于婶停止了哭泣,抬起头呆呆望了他半天,又望了那钱袋半天。双手颤巍巍的接过钱袋,突然又放声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重重的向庖丁磕着头,磕的庖丁手足无措,胀红了脸将两只手在腿上措个不停,口中只喃喃的道:“别……婶……别………。”一边说,一边逃命似的奔回了铺子。

还没进铺门,就听到有人用很低的声音道:“这年头,傻子也花钱买人磕头了。”

日头偏西的时候,庖丁回到了家中。他的家在镇子的南头,离赵府只有几百步,独门独户的三间草房,两边没有邻居。这草房是他老爹一手盖起来的,用的不是什么好木头,如今檩条和椽子都已经有腐烂的迹象。苫顶的麦草也已开始漏水,房顶的镇瓦是三年前换的,如今已遭风吹落了不少。一进门,就可以看到那灶头供的灶王爷。只是他老人家也已被熏成了黑通通的一团,象矬个头儿的张飞。半人高的水缸也已有了细细的裂纹,眼见该糊了。锅子沾了厚厚的油垢,碗和碟子倒还­干­净,就是都已经崩了边儿,整间屋里只有那两捆­干­材还透着一股­干­巴巴的新鲜劲儿。

庖丁走进里间,这间屋里除了火炕外,就只有一张瘸着腿的桌子和两张一坐便咿呀作响的木椅。炕头有木柜,柜上还贴着几年前的福字,如今已斑驳的不象样子了。庖丁一ρi股坐在炕上,呆呆的看着瘸腿桌子,脑子里还在反复的想着今天的事。“大家”为啥要磕头?于婶为啥要给自己磕头?那句最后的话又是啥意思?

想了半天,还是没弄明白。庖丁闷闷不乐地出了屋,来到院子里,打开了­鸡­舍的门。十几只­鸡­咯哒哒的叫着,争先恐后地扑腾出来。庖丁从屋檐下摘了一穗老玉米,掰碎了往地上撒着,那些­鸡­更加的兴奋了,将柔软的颈子不停的伸缩,啄食着金黄的玉米粒儿。

这些­鸡­是他半年前买下的,那时候还都是些黄绒绒的­鸡­仔。他看了觉得可爱,便买下养了起来,这半年多来,这些活泼的­鸡­给他带来了生命中少有的欢乐,他欢喜它们,熟稔它们中每一只的­性­子,甚至还给它们起了名字。那只神气的昂着红冠子的白公­鸡­叫大老白,它的脾气傲,力气大,中气足,是­鸡­中的头领。那只肥肥的正在抱窝的芦花­鸡­叫小柔,它的­性­子最温驯,也容易受别的­鸡­欺负,不过还好,老白总是罩着它。多多是最调皮的公­鸡­了,它最喜欢逗弄那几只母­鸡­,只有老白来了,它才扑腾着翅膀远远的飞开。此外还有爱挑食的糯糯,下蛋大王阿霞,好斗的小黑,胖胖的老肥……

庖丁喜欢这些­鸡­,它们也喜欢他。在这吉祥镇中,这十几只­鸡­便是仅有的真正喜欢他的生灵。它们围绕在他的身边,用温和而期盼的眼神望着他,他便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并不是寂寞的。而这喂­鸡­的一个时辰,便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晚上,庖丁早早的睡了,只是今天不知为什么,他睡的不是很熟,脑中仍旧是“咚咚”的一片磕头声,这声音一直延续着,直到他被另一种声音惊醒。

这是种嘈杂的呼喊声,在寂静的深夜中,这声音显得愤怒,焦躁,而又惊恐。在他有生之年,尚未在深夜中听到这样的声音。

他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出了院子,打开了门。

那声音一下子变得清晰巨大起来,震撼着这静静的夜。他发了一阵呆,听出来这声音正是从赵老太爷家传过来的,于是披着衫子光着脚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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