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后,刘病已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一见大将军诸婿果然个个英姿挺拔,足为国之栋梁。”
刘病已此话一出,霍显立时被勾起了兴趣,方才暗淡无光的双眼立刻开始发光发亮,让刘病已明白自己接下来这招绝对正中这位大将军夫人的红心。
“依朕看,举贤不避亲,大将军应该让他们担当更重要的责任才是。”刘病已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霍光的神色,“不如朕下一道旨意,擢升邓广汉为右将军,任胜为诸吏中郎将羽林监,赵平为散骑常侍将屯兵,金赏为守奉车都尉领尚书事。范明友为度辽将军兼任未央卫尉。”
听到皇帝舌头都不打结一个,就扔出了一堆吓人的官名,座下的金赏皱了皱眉头,同时心中长叹一声,心道,这般封官许愿只怕反而要适得其反。
果然,皇帝说完话后,席上寂静得吓人。莫说是含笑谢恩,霍光压根连正眼都没瞧过他。
“……大将军,以为如何?”
霍光这才放下筷子,舒缓而有力地说道:“风声太大,老臣刚才没听清楚。而今酒足饭饱,臣请陛下到园中一游,如何?”
他既然开了口,刘病已自然不敢不从,便讪笑道:“大将军好兴致。朕自然陪同。”
被吊着胃口的霍显不免埋怨般地横了霍光一眼,方才皇帝所说恰是她多年来的心愿。若能顺着皇帝的口风,把一众女婿统统提拔到显赫位置,方真正显出霍家的气派来。可偏偏自己丈夫不识趣,反倒顾左右而言他。不过,见年轻皇帝如此小心翼翼地给霍光陪不是,她又觉得一阵骄傲,颇有一种天子也不过如此的自豪。
十月的花园里,自没什么太妙的风景,草木摇落,霜露挂在枝头叶尖,落叶扑救了一片金黄|色的道路。鞋子每踏出一步,就发出恼人的吱吱声。
刘病已忐忑地跟在霍光身后,感觉他的背影越发高大而深不可测。
阿蘅,你让我什么都听大将军的。可是,他的心思却是如此难以琢磨。刘病已心中想道,如果能把阿蘅接来身边,自己大概会轻松很多吧。因为阿蘅很聪明,看事情从来都比他更透彻。而且……
刘病已正想着心事,霍光忽然开口说话了。
“陛下,爵赏恩赦乃国家公器,为人君者,要笃行‘见功而与赏,因能而授官’。不可把官爵私相授受,更不可以为买卖资本。您如今是天子,并非市间商贾,请谨记自己如今的身份,不要做出有失体统的事情。”霍光看着刘病已,如此说道。
霍光的训斥让刘病已憋红了脸,他感觉自己的一番热心掉进了冷水里,难受异常。
“方才陛下席间说的那些,臣就当作从没听到。陛下也忘了吧。”霍光正色道,“听说,您昨日又到后宫待了一个下午。臣和陛下说过,您不似先帝自幼受圣人之道教育。起步既然晚了,而今
更应该奋起直追,方能够不负天下众望,成为德才兼备的仁君。”
刘病已的后宫如今仅有许平君一人而已,霍光虽未明说,但是却很明白地透露出了他对于刘病已亲近许平君的不喜。刘病已这才确信,朝中所说的大将军不喜许氏并非谣言。
“平君是朕的结发妻子,是极好极好的人。朕与她自幼青梅竹马,若无她便无朕。朕敬重大将军,也请大将军尊重朕的妻子。”刘病已终于把王蘅君那句绝对不要忤逆大将军给抛到了一边,他必须保护平君。如果让宫中的人知道霍光不喜欢许平君,只怕她在宫里会过得很不开心。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连妻儿都保护不了,那还有什么必要存活在世间。
霍光没料到一直以来乖巧顺从的皇帝竟然会当面反抗自己,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淡然说道:“陛下的妻子乃是大汉的皇后。而今,后位尚且悬空着呢,您哪来的妻子?”
“那正是朕来找大将军的原因。”刘病已咬牙说道,“请大将军不要阻碍朕立平君为后。朕与平君上拜天地,下拜高堂,有媒有聘,是正正经经的夫妻。朕绝不会因为如今骤贵就易妻易友。”
看着年轻的皇帝如同斗牛似的倔强眼神,霍光心中微微一动,不过他仍然坚持己见,说道:“许氏出身微寒,不足以母仪天下。”
“那大将军以为谁可以?你的小女儿吗?别妄想了,朕绝对不会娶她的。”刘病已毕竟年轻,一时话赶话竟也没了顾忌。只是,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说错了,慌忙收嘴却是已经迟了。
霍光看着皇帝像吞了一颗苍蝇似的神情,忽然笑了,淡淡留下一句 “那也未尝不可” 后,转身而去,徒留下刘病已在原地心中不安。
心烦意乱的刘病已和拂袖而去的霍光都没有发现一旁的草丛里悄悄冒出一点的紫色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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