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北海双日圆睁,瞬也不一瞬,眼角的肌肉却不住在跳动。
他的右手已然握着腰间那支七星绝命剑,一手的冷汗。
剑虽未出手,杀气已飞扬。
四只吸血蛾直似未觉,完全没反应。
易竹君反而给崔北海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本来静静地垂首坐在一旁,并没有望崔北海,可是崔北海那一起身,椅子都被他打翻。
“砰”一声响,静寂中听来,分外响亮。
她一惊,抬头就看到崔北海恐惧的面容。
她脱口问道:“什么事?”
崔北海听得问,一侧首,哑声道:“蛾!”
“哦?”易竹君奇怪:“什么蛾?”
崔北海道:“吸血蛾!”
“吸血蛾?”易竹君更加奇怪。她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称,这种东西。
崔北海哑声接道:“四只吸血蛾!”
易竹君道:“在什么地方?”
崔北海戟指道:“灯罩上!”
易竹君偏头望去。
她就坐在那盏银灯之下,却完全没有发觉灯罩之上出现了四只吸血蛾,方才灯光一暗,她亦似并无感觉。
现在她的目光已落在灯罩之上,立时就一脸诧异之色。
是诧异,绝不是恐惧。
她诧异地将头转回,望着崔北海,道:“灯罩之上何来四只吸血蛾?”
崔北海一怔,瞪大了眼睛。
他看得真切,四只吸血蛾分明仍然附在灯罩之上。
易竹君却没有看见,莫非在她望去的剎那,四只吸血蛾便自隐去。
他双眼瞪得更大,急声道:“你仔细再看清楚。”
易竹君应声侧首,这一次她像崔北海一样,眼晴瞪得大大。
那四只吸血蛾即使只有蚊蝇般大小,现在亦难逃过她的眼底了。
她看得很仔细,却还是摇头,不成,她仍然没有看见?
崔北海忍不住问道:“看见没有?”
易竹君摇头道:“没有。”
崔北海嘶声道:“我分明看见四只吸血蛾!”
易竹君叹了一口气,道,“我却一只都没有看见。”
她并不像在说谎。--难道是自己眼花?
崔北海揉了一揉眼睛,再望去。
四只吸血蛾仍在灯罩之上,血红的眼晴仿佛带着讥诮。
绝不是眼花!
易竹君怎会看不见?他霍地盯着易竹君,沉声道:“你真的没有看见?”
易竹君又叹了一口气,索性闭上嘴巴。
崔北海“哼”一声,突然举步走向那盏银灯。
他走得很慢,右手紧紧握住了剑柄,眼晴狠狠地盯着那四只吸血蛾!
一有异动,他的七星绝命剑就全力出击。
四只吸血蛾却一动不动。
崔北海三步跨出,右手的青筋便已根根暴起。
左手也一样,五指已如钩曲起!只不过七步他就来到银灯之前。
伸手可及,剑仍未出击,从他身上透出来的气,已几乎可以将灯火迫灭。
灯火未及灭,四只吸血蛾仍然动也不动,眼中的讥诮似乎更浓了。
它们简直不将崔北海放在眼内。
崔北海也有这种感觉。他忽然愤怒,愤怒取代了恐惧。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一声断喝,有手猛抓了出去。
眼看这只手就要抓在灯罩之上,那四只吸血蛾忽变得通透。
血红的眼睛剎那变的昏黄,四只吸血蛾就只剩下四个碧绿的轮廓。
那样子简直就像是灯罩上用碧绿的颜料白描着四只青蛾。
崔北海的眼瞳暴缩,一只手却变得僵硬,凝在半空。
碧绿的轮廓这瞬间亦变成昏黄。
昏黄的银灯的灯罩上,四只吸血蛾已完全消失!
魔鬼般消失!这种事已是第二次发生。
--这到底是吸血蛾还是吸血鬼?
崔北海张目四顾,消失在灯罩之上的四只吸血蛾;并没有在他处出现。
崔北海不由彷徨起来。这妖魔鬼怪一样出没,抓都抓不住的吸血蛾,他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应付。
易竹君吃惊地望着他,那表情就像在望着一个疯子。
如果他真的没有看见那四只吸血蛾,崔北海方才的举动在她的眼中看来,的确就像是一个疯子。
崔北海看见的为什么她竟会看不见?
莫非这些吸血蛾原就是妖魔的化身,只有它们要害的那个人才能够看见?
崔北海的目光一转再转,终于又落在易竹君的面上。
他本想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动荡的心情,谁知目光一落到易竹君的面上,就看到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这本是易竹君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变得通红!
红得就像是鲜血,红得就像要滴血!
黑漆一样的眼珠已然消失,易竹君的眼睛就像是蜜蜂的巢,竹筛的孔!
千百个蜂巢筛孔一样的眼睛结合在一起,组成了这一双眼!
吸血蛾一双眼岂非是这个样子?
易竹君的脸庞变了颜色,嫣红的一张脸已变的青白,青白而晶莹,就像吸血蛾的脸!
崔北海目定口呆。
易竹君嘴唇旋即张开,好象要说话,可是那嘴唇张开,话没有出来,舌头反倒出来了。
尺外长的舌头,尖锐如刺枪,鲜红如鲜血!
她简直就是吸血蛾的化身!
崔北海脱口一声怪叫。蹬蹬蹬连退了三步!
他手指易竹君,嘴唇不住地颤动,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噎住了他的咽喉。
那份恐惧迅速地蕴斥他的整个身子,他的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
自己的妻子竟变成妖蛾,要吸自己的血,若换是第二个人,只怕已吓死。
他虽然没有吓死,胆已简直要破了。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实在难以相信竟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片刻,易竹君的舌头已又伸长了很多。
她的双手已按在椅把之上,看情形便要站起身子,走过来,吸崔北海的血!
她还没有站起来,崔北海已心惊胆战。
一股森冷的寒气从他的脚下升起,袭上了他的心头,冲开他噎住的咽喉。
他嘶声突呼:“不要走过来!”
语声充满了恐惧,完全不像是他的声音。
易竹君半起的身子应声坐下,道:“你到底怎样了?”
话一出口,她那条鲜红的舌头就消失不见,青的面色也恢复了嫣红,眼睛亦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只是剎那间的事情,崔北海只觉眼前一花,易竹君可怕的形象就完全消失!
魔法只怕也没有这么迅速?
崔北海实在有些怀疑这一切完全是自己的幻觉。
他突然一个箭步窜到易竹君的面前,双手闪电般伸出,左手扣住了易竹君的面颔,右手捏开了易竹君的嘴巴。
易竹君的两排牙齿美如编贝,与平时一样,舌头也与平时无异,与常人无疑。
崔北海“嘎”一声,放开双手。
易竹君的嘴巴仍张开,眼睁瞪得大大,眨也不眨,仿佛被崔北海的举动吓呆了。
崔北海盯着她,缓缓退开,“飒”地倒在一张椅子之上,面色纸一样苍白。
窗外却已暗黑,夜色浓如泼墨,长夜漫漫,如何待得到晓?
三月初四,漫漫长夜终于逝去。
崔北海清晨起来,眼中布满了红丝。
这一夜,他没有半刻好睡,几乎是睁着眼一直到天明。
平日这个时候他大都犹在梦中,即使已醒来,他也会留在床上。
因为床上除了他,还有易竹君。
现在易竹君仍在床上,他却已无法在床上躺下去。
对于易竹君他已心存恐惧。
他一夜不睡,就是担心在他睡着的时候,易竹君又变成吸血蛾,伸出长长的舌头,刺吸他的血。
他伸了一个懒腰,一振精神,缓步走到衣柜前面。
这三年以来,几乎每一天都是他自己来取衣服穿著。
因为他不想易竹君太辛苦,今天更不例外。
他双手一落一分,拉开了衣柜的两扇门。
衣柜一打开,他就看到了八只眼晴!
血光闪动的眼睛,血红的眼睛。
“霎霎霎”一阵异响,八只吸血蛾在柜门打开的剎那,飞蝗般从柜中扑出来,扑向崔北海的面庞。
血红的吸管要刺在崔北海的面上!
崔北海“哗”的一声怪叫,惊翻在地上。
熟睡中的易竹君给这一声怪叫惊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她惊顾跌翻地上的崔北海,急问道:“发生了什么?”
崔北海嘶声道:“发生了什么,你难道没有看见那些蛾?吸血蛾!”
易竹君张目四顾,道:“哪里有什么吸血蛾?”
崔北海“飒”的从地上跳起身,瞪着满布血线的眼晴,搜遍整个房间。
的确没有蛾,一只都没有。
衣柜中飞出的八只吸血蛾这瞬间已不知去踪!
四面的窗户也还未开启,这八只吸血蛾莫非又是魔鬼般消失?
崔北海手扶衣柜看看衣柜,又看看易竹君,身子簌簌地,不住发抖。
大清早吸血蛾就出现,这到底是预告,还是恐吓?
三月初一吸血蛾只出现一只,三月初二是两只,三月初三是四只,至今日三月初四,却已是八只!每一个吸血蛾的出现恰好是前一日的一倍!
今日是八只,明天吸血蛾若是出现,应该就是十六只了。
除非这全都是巧合,否则这种吸血蛾只怕就真是妖魔的化身!
要不是妖魔的化身,又岂会懂得二的一倍就是四,四的一倍就是八?
三月初五,夜,夜风透窗,灯摇影动。
银灯似如变成了走马灯,一簇吸血蛾环绕着银灯“霎霎”飞舞。
崔北海没有动,他静坐床沿,数着那一簇吸血蛾。
十六只,崔北海由心寒了出来。
他偷偷地望了易竹君一眼,易竹君坐在床内,也在望着那银灯。
他霍地正眼望着易竹君,问道:“你望着那灯干什么?”
易竹君一怔,幽幽道:“我看见你老是望着那盏灯,心里觉得很奇怪,所以也看看。”
崔北海“哦”了一声,接问道:“你看到什么?”
易竹君道:“一盏银灯。”
崔北海冷冷地说道:“就只是一盏银灯?”
易竹君点头。
崔北海转问道:“灯光是不是不住地在闪动?”
易竹君道:“没有这种事。”
崔北海又问道:“你有没有听到霎霎的声响?”
易竹君道:“没有。”
崔北海哑声道:“你难道真的没有看见十六只吸血蛾,环绕着那盏灯不停地飞舞。”
易竹君摇头,道:“真的没有。”
崔北海惨笑声道:“你说谎,你骗我。”
易竹君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声。
崔北海呆呆地道:“我待你有何不好,你为什么这样待我?”
易竹君只有叹气。
崔北海呆呆地站起身子,缓步走向那盏银灯。
未等他走到,十六只吸血蛾已通透,只见一个碧绿的轮廓,旋即就消失。
崔北海毫不动容,他早就知道必然又是这种结果。
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在他眼前发生,他惨笑,也只有惨笑。
三月初六,夜,夜已深。风禁铃索清如语,月迫纱窗薄似烟。
崔北海卧在床上,心情很宁静。
这六天以来,只有今天他觉得比较好过。
因为整整一天,吸血蛾都没有在他的眼前出现。
迷朦的月色带着种说不出的美丽。
他望着这美丽的月色,心头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转过半身,望着睡在他身旁的易竹君。
易竹君已入睡,熟睡。
月色淡薄,他虽然看不真易竹君迷人的睡态,却可以想象得到。
他与易竹君已是三年夫妻,已不下千次看到易竹君妩媚的睡姿,美丽的胴体。
何况他现在还可以听得到易竹君轻微的呼吸声响,轻淡的肉体芳香。
易竹君的肉体,充满诱惑,就连那呼吸声现在听来,也份外撩人。
崔北海实在忍不住了。
他的手从被底下伸过去,就碰到了易竹君的手。
易竹君的手滑如凝脂,却亦如凝脂一样清冷,仿佛易竹君体内的血液己经凝结,已经冰结。
这对于崔北海来说反而是一种刺激。
强烈的刺激!他的咽喉变得干燥,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他支起身子,手顺臂而上,到了易竹君的肩膀,就转往下移,移向易竹君的胸膛。
易竹君的胸膛正在微妙地上下起伏。
虽然看得不大清楚,崔北海已心荡神旌。
他的气息更急促,手伸得更下,轻轻地揉着易竹君的胸脯!
他的手才一揉就停下,一脸的奇怪。
这的确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那一揉,他的手竟摸到三只Ru房!
他的手现在就停在易竹君那第三只Ru房之上,一一怎会有三只Ru房?
他将手移开了一些,瞇起眼睛凝神望去。
并不是幻觉,的确有三只Ru房--那第三只Ru房!
那第三只Ru房就在本来应该是|乳沟的地方隆起来。
着手是软绵绵的感觉,那只Ru房还在轻轻地颤动。
易竹君的身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他清楚知道,易竹君一如常人,一直就只有两只Ru房。
现在,却竟然多出了一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是她放了什么东西在|乳沟那里?一一那又是什么东西?
崔北海忍不住分开易竹君的领子,一手滑入,探向|乳沟,摸向那第三只Ru房!
一手摸上去,崔北海更加奇怪!
那只Ru房之上赫然长满了绒毛--到底是什么东西?
崔北海正要探索清楚,那只手五只手指之上突然感到一连串刺痛!
针刺一样的刺痛,就像是无数根利针一齐吸入了他的手指!
然后他就感到整只手突然抽搐起来,手内的鲜血仿佛不住地被抽出!
他大惊缩手!这只手一抽出,易竹君那第三只Ru房也随手拉了出来!
没有血,没有肉,也根本就不是一只Ru房!是蛾一一吸血蛾!
一群吸血蛾团伏成那一只Ru房,崔北海的手一摸上去,那群吸血蛾尖针一样的吸管就刺在他的手指之上,吸住他的血!
崔北海这剎那的恐惧已不是任何言语文字所能够形容!
他惊叫!那简直不像是人所发出来的叫声!
恐怖的叫声震撼整个房间,他的人就像是负伤的豺狼,从床上倒翻了出去,撞在一扇窗户上!
砰的窗户碎裂,人破窗飞出了院外!
崔北海着地一连两个翻滚,才跳起身子,一双眼瞪大,死瞪着自己的手!
那只手之上却已没有吸血蛾叮在上面,一只都没有,也没有血,却仿佛多了几十个针孔,血红的针孔!
崔北海整张脸的肌肉都痉挛起来,他再望破窗那边。
破窗那边也没有吸血蛾,却有一张人面。
易竹君正站在破窗之内,正望着他。
暗淡苍白的月色,正照在易竹君的面上。
她的面色也因此显得苍白,只是苍白,并不青绿,眼睛既没有变成筛孔蜂巢,亦没有变成血红。
她完全是原来那个样子,一点也不恐怖。
月色下,只觉她清丽脱俗,就像是天外仙人。
那种美,已不像人间所有,美得凄凉,美得令人心醉。
她惊讶地望着崔北海,走得更近窗,探头出窗外,苍白的月色遗照她的面。
那张面孔是更苍白,苍白得全无血色,就连她的嘴唇也显得苍白起来。
望着这样的一张脸,崔北海不由想起了方才那一手摸上去之时,摸到的是凝脂似清凉,全无血温的肌肤。
方才那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刺激,现在想起来,他却只觉恐怖。
那简直就像是血液尽失的肌肉,血液哪里去了?
是不是那一群吸血蛾方才团优于她|乳沟中就是在吸她的血液?
她的血液已大半给那一群吸血蛾吸去?
是不是吸血蛾这一次选择的对象其实就是她?
要不然那一群吸血蛾为什么团伏在于她的|乳沟中?
崔北海一脑子的疑惑,眼定定地盯着易竹君。
易竹君亦是一面的疑惑,忽问道:“你在干什么?”
幽幽的声音,也像是来自天外。
夜深的天外清冷如水,她的语声无疑水一样轻柔,却也水一样清冷。
她的身上那一袭白绫寝衣,月照下迷迷朦朦,真似是烟雾,但更像寒冰上散发出来的冷气。
崔北海仿佛已被这冷气封住了咽喉,他没有作声。
易竹君忍不住又问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北海哑声应道:“蛾--”一个蛾字出口,他就已打了好几个冷颤。
他颤抖着接道:“一群吸血蛾团伏在你的胸膛之上,在吸你的血……”
这仿佛从咽喉中发出来的声音,静夜中听来仍然清楚。
他说得非常真实,绝不像说谎。
易竹君立时大惊失色,拉开领子,检查自己的胸膛。
凄冷的月色照射下,她的胸膛晶莹如白玉,崔北海眼都直了。
他何曾在月光下看过易竹君的胸膛。
这剎那之间,他几乎完全忘记了心中的恐惧。
易竹君面上的惊慌之色也很快消失,换过来却又是一面诧异,她似乎并无发现。
一声叹息,她轻轻的将胸前的衣襟掩上。
也就在这时,崔北海飕地一个箭步返回,纵身越过栏干,身形刚落下,就已握住了易竹君按在窗沿上的一双手。
易竹君下意识缩手,她的手指当然无法摆脱崔北海的掌握。
崔北海那双手却没有多大用力,握得她并不痛,所以她一缩不脱,就放弃了挣扎。
她的手与方才已有些不同,虽然一样凝脂滑不留手,已有了温暖。
崔北海不由一呆,另一只手连随分开易竹君偷掩上的衣襟。
他的目光也跟着落在易竹君的胸膛之上。
相距这么近,他看得当然更清楚。
易竹君胸膛光洁晶莹,|乳沟中亦无瑕疵,并没有红色的针口,甚至蛾粉都没有。
没有针口并不奇怪,因为那一只吸血蛾还没有刺破她的肌肤,吮吸她的鲜血,可是那么多的吸血蛾集结在一起,即使动也不动,在它们爬入去的时候,少不免亦会与衣衫磨摩,多少也应该有一些蛾粉遗下。
他并没有忘记那一次,杜笑天将一只吸血蛾,抓在手中的时候,扑了一手的蛾粉。
现在易竹君的胸膛之上却连丁点蛾粉也找不到,怎会有这种事情?
那些吸血蛾到底又怎样进入易竹君的衣襟?
它们到底在易竹君的|乳沟内干什么?
崔北海一面想,一面再三检查易竹君衣襟。没有就是没有。
他苦笑,面上却没有多少诧异之色。
这几天以来,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实在已发生得太多。
他只诧异得太多。
这种诧异的心情虽未麻木,已开始麻木。
他盯着易竹君,眼晴中突然又有了恐惧,这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事。
--先后三次与她在一起,我看见吸血蛾,她却没看见,虽然表示诧异,并不显得惊慌,事后更完全不问,就像什么都已知道。
--三月初三那天的晚上,吸血蛾消失之后,她的眼晴就变成血红,就变成千百个蜂巢筛孔结合在一起一样,面庞同时亦变得青绿,还吐出尺多长的一条血红色的尖针般的舌头!
--方才一群吸血蛾进入她的衣襟之内,团伏在她的|乳沟之中,那本是女人一个相当敏感的地方,她竟然全无感觉,这简直是没有可能的事。
--那群吸血蛾在她的|乳沟之中团伏,既没有蛾粉留下,也没有吸她的血,可是到我的手摸上去,它便狂刺我的手,狂吸我的血,形如她的守护神,不让人侵犯她的肉体,莫非……
--莫非她就是一个蛾精,是一只吸血蛾的化身!
一想到这里,崔北海的面庞就青了。
他不觉将手松开,往后一缩,靠住了廊上的一条柱子。
虽然没有倒下去,他那个身子看来已疲软了一半。
古老相传,天地万物,吸收日月精华,日久通员,就会变成精怪,随意化作人形。
妖精化人的传说也实在已不少。
有关这种传说自然以狐狸精最多,其它的飞禽走兽,甚至花草树木也少不了一份。连花草树木都可以成精化人,蛾又怎会不可以?
三月初七,东园满院花飞。烟也飞。
其实那并不是烟,是雨。
如丝的春雨,烟雾般笼罩着整个院子,崔北海人在院中。
在他的眉宇之间,犹带着昨夜的恐惧,心头却已没有昨夜那么沉重,因为他已秘密写好了一封信,已秘密着崔义飞马送去给常护花。
一封求救的书信,简单地说出了他现在的处境,说出他需要常护花的保护。
他不写信给别人,只写信给常护花。
这非独因为常护花的武功高强,还因为常护花虽是一个贼,却是一个贼中的君子,一个正义的剑客。
即使真的有妖魔鬼怪,相信也不敢来侵犯一个正义的剑客。
他只希望常护花能够及时赶到,却并不担心常护花不肯来。
他并没有忘记,他们已不是朋友,却也没有忘记他们还是朋友之时,他曾救过常护花一命。
常护花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常护花绝不会忘恩负义,他又何尝愿意挟恩求报?
只是他整个人都已将崩溃,也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可以求助的人。
春雨绵绵不休,风再吹过,满院又飞花。落花如雨如雾。
一地落花。杏花。杏花落尽的时候,春也将尽了。
崔北海看着这漫天落花,不禁有了伤春之意。
他不觉抬手接下了一朵杏花。淡白的花瓣上赫然有血红的雨点。
崔北海方自一怔,中指的指尖之上就传来针刺一样的一下刺痛。
血红的雨点之间剎那突然多出了一支血红的尖刺,淡白的花瓣也变为碧绿!
吸血蛾!
一只吸血蛾静伏在那朵杏花之上,崔北海一将花接住,那只吸血蛾的刺就从口中吐吐,刺入了他的中指!
崔北海大惊,那只手连忙用力摔击,摔掉接在手中的那朵落花。
花还未下落在地,那只吸血蛾已从花瓣之上飞了起来。
一飞无踪。
崔北海这才松过口气。他这口气未免松得太早。
风仍在吹,花仍在落,落花之上剎那多出了血红的雨点。
每一朵落花之上赫然都伏着一只吸血蛾!
多少朵花?多少只吸血蛾?
崔北海一眼瞥见,松开的一颗心立时又收缩,身子连随暴退!
一退半丈,七星绝命剑已在手,嗡一声半空中抖得笔直!
那些吸血蛾实时飞离落花,吐出了尖针般的吸刺,飞涌袭向崔北海!
青白的落花,碧绿的蛾翅,血红的眼舌,烟雨中组成了一副奇异之极的图画!
崔北海哪里还有心情欣赏,一声恐喝,七星绝命剑展开了满天剑雨!
哧哧哧的一连串响,烟雨被剑雨击碎,落花亦被剑雨击成了碎片!
只是烟雨,只是落花,数十只吸血蛾一只都没有在剑雨中粉碎,却又全都不知所踪。
那剎那之间,数十只吸血蛾像是被剑雨绞成了烟雾,散入烟雨之中。
崔北海却知道绝不是。
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这种本领,也知道那剎那之间那数十只吸血蛾又已魔鬼般消失。
这样的敌人,他实在束手无策。
他横剑当胸,木立在那里,面上的肌肉不住抽搐,眼中虽无泪,却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信送出,最快都要六日才可以送到万花庄那里,常护花即使一接信就起程,也得在三月十八方能够来到聚宝斋。
吸血蛾却明显的日趋猖獗!
到了蛾王出现的时候,群蛾就蜂涌扑击,将它们的吸刺刺入吸血对象的身子,吸干那个人体内的血液。
蛾王的出现据说都是在月圆之夜。月圆之夜也就是十五之夜。
这传说如果是事实,常护花赶到的时候已迟了三天,吸血蛾若真的要吸他的血,他已变成一具死尸、干尸!
三月初八,吸血蛾在夜里出现。
一大群吸血蛾,数目比昨日又多出了一倍,围绕着灯光飞舞。
崔北海没有理会,那群吸血蛾,飞舞一盏茶时候终于消失,幻影般消失,庆鬼般消失。
三月初九,崔北海晚上从外面回来,一脸不悦之色。
今日他先后曾将吸血蛾的事告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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