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自己在哪里。一个水泥的单人牢房,五平方米左右,角落里是一个方砖砌的台子,还有一个排泄管道。我努力想坐起来。实在是太虚弱了,我双手无力,头越来越晕。我又昏了过去,不知道过了一秒钟还是一小时。没有地方透光进来,找不到任何有关时间的标识。我集中精神,尽量攒一点力气,我给自己打气:噩梦结束了,美好的生活开始了。加油,如果想从这里出去就必须行动。这是可能的。这一直是有可能的。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但是,你,我亲爱的身体,现在一定不能抛弃我!一定要挺住。如果我再回去和他们对话,毫无
疑问我是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经过百般努力,我终于坐起了一点点,将背部受伤最重的地方靠在墙上,想尽量止住感染。而且,活生生的疼痛能唤醒我刺激我。我看看四周,发现在靠门那边,阴影里有一团东西。像一个小土堆。我这才发觉自己只穿了内裤和T恤。这一堆很可能是我的衣服……要真是就好了……我突然有了动力,俯下身子,颤颤巍巍向那个方向爬过去。我伸出一只手,把裤子拉到一边。没错!在这儿!我的鞋子!如果他们没有在鞋底夹层找到的话……可是我的手抖得利害,连一只鞋也够不着。我愤怒之极,使劲咒骂,直到我最后醒悟过来自己应该采取另一种方式:先歇着,待会儿从头再来。爬过去已经费了太多力气。再说,头那么晕。我歇着……不行,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能留给我。我一下子焦虑起来,必须现在就行动。如果那套救命的东西还在鞋底夹层里,我就会有足够的力气逃走。我重新伸出手,脑袋突然天旋地转,我再次昏迷了。
直到第六次我才拿到了那只鞋子。还在,那套注射器还在原位。我抖抖嗦嗦地,想给自己打一针。慢一点,再慢一点,先够到大腿再说。笨蛋,还隔了好几厘米,手已经调到地上去了。我一定要保持冷静,尤其要耐心,不能自己就泄气了,放松,呼吸,休息,手扶着大腿,慢慢挪到位,别急。我又歇了歇。用另一只手固定好位置,注射。深呼吸。一股力量充满我的身体。继续深呼吸。我去找第二只鞋,准备再打一针。我明白这样不行,有心肌梗塞的危险,连续注射过于强烈。我应该等上半天,但是现在我需要依靠这样的剂量让自己站起来。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也未必不是好事。第二次注射大约十分钟后,我自我感觉基本良好。我站起来。我从鞋底里翻出几片小的葡萄糖药片。我吞了两片。这些东西到了我的血液里,无异于大海里的一滴水,可是能让我的胃里装上一点东西实在是太舒服了!我欣喜地活动了一下肌肉,几乎不发抖了。不过,我必须好好控制这种喜悦的情绪,它显得过于亢奋了。管他呢,不管怎么说,现在需要的是胆量而不是小心翼翼。
为了把卫兵叫过来然后下他的枪,我故伎重演。疯了吗?总不会比坐等那些“医生”回来更疯狂吧。绝不能拖延太长时间,药效只有几个小时,我得跑很远一段落才能再找到这种药。我大声叫卫兵。他很快就过来了,对自己很自信,一点怀疑也没有。他没有防备,而我准备充分,所以我毫无困难地就把枪夺过来了。为了安全起见,我出去之前把他勒死了。毫无疑问,我犯的又是死罪。这想法差点让我笑出声来。在眼下这种地方,死不是痛苦反倒是解脱。
每次这样的时候我都感到如此孤立无援!我总是禁不住想到以色列国内的那些人,这会儿,他们从从容容地起床了,上班之前美美吃一顿早餐,年轻人呢,也许通宵狂欢之后正睡着懒觉……他们知道不知道,哪怕想一想,就在几百公里之外,此时有那么汪洋肆虐的痛苦?他们是否知道,为了让他们能享受他们的沙拉,我们要忍受万般苦难?啊!在阳台上享用我的早餐,享受清晨的第一抹阳光,会有这么一天吗我也有这样的幸福生活?想想而已,对我来说就像感受海的味道一样。
一边做着美梦,我一边穿好了卫兵的衣服。真是运气,他不很高大,再说这些士兵穿的反正乱七八糟,没人会注意我的怪样子。我把他的枪上了膛,仔细检查了一遍,把自己的东西包好拿在手中,猛吸一口气,然后走了出去。我下了决心,如果行动失败我就对准自己脑袋扣动扳机。我不是特别抗拒自杀,没必要在地狱里活上一次。我们遵从的犹太教士说过,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叫做自杀,而是杀死一个我们所说的可能铸成大错之人,所以这是可以正视的行为。一句话,并非自杀,而是杀人。对于这被杀的人来说,他自己纯粹是个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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