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纸篓拿过来。”贝尔德的声音低沉压抑,但还算坚定。
他接过纸篓,把里面的垃圾倒在地毯上面。他把铝制的纸篓放到桌子上,摆在自己的面前。他把半打信封从中间一下子撕成两半,用火柴点着,放到纸篓里烧掉。接着他开始一把一把地撕,不停地点火燃烧。烟呛得他直咳嗽,眼泪从他那漂亮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有个人站起来打开窗子。
把信封全部烧光以后,他把纸篓从面前推开,眼睛望着地面,说道:“恐怕我把桌面给毁了。”
“你们这些回魂尸……”
1970年11月7日,第5时区(东部标准时间)22:17。纽约市“老爹”酒吧。
我正在擦净一只喝白兰地酒用的矮脚杯时,“未婚妈妈”进来了。我注意了一下时间:1970年11月7日,第5时区或东部时区下午10点17分。干时空这一行的人总是注意时间和日期:我们必须如此。
“未婚妈妈”是一个二十五岁的男子。他个头还没我高,显得稚气和急躁。我不喜欢他那副模样——我一直不喜欢——不过他是我要招收的人,是我需要的人。我对他报以一个酒吧老板最殷勤的微笑。
或许我是太挑剔了。他确实说不上英俊。他所以得了这个绰号是因为每次当某个爱管闲事的人问起他的行业时他总是说:“我是个未婚妈妈。”如果他兴致好一点的话还会加上一句:“——一个字四分钱。我写忏悔故事。”
如果他情绪恶劣,他会等什么人来闹一场。他有一种类似女警察的近身殴斗的凶猛风格。——这是我看中他的一人理由,当然不是唯一的理由。
他喝了不少,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比平时更鄙视别人。我没有说话,倒了一杯双份的老恩酒给他,倒完外后把酒瓶放在他手边。他喝完后又倒了一杯。
我用布擦了一下柜台面。“‘未婚妈妈’的骗局怎样了?”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玻璃杯,那副样子像是要朝我扔过来。我把手伸下柜台去抓棍子。在瞬间的冲动下你得防备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有多种因素使用权你永远不会冒不必要的险。
我见他神经松弛了一点。在局里办的训练学校里他们就教你如何察言观色。“对不起,”我说,“这就像要问‘生意怎么样’,而说的却是‘天气怎么样’?”
他仍很愠怒。“生意嘛还可以。我写故事,他们去印,我受用。”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上身靠拢他。“事实上,”的说,“你这根笔杆不错,我挑了几篇看过。你有一种令人吃惊的明确格调,带着好女观看问题的眼光。”
我必须冒一下险。他从未承认过他使用什么笔名。不过也许是太激怒了,他只顾及了最后那几个字。“妇女的眼光!”他哼着鼻子重复着。“是的,我懂得女人的眼光。我应该懂。”
“是吗?”我诧异地问,“有姐妹吗?”
“没有。我就是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
“不错,”我温和地回答,“没有比真相更稀奇的东西了,这一点无论是酒吧老板还精神学家都明白。听着,年轻人,如果你听了我说的故事,哈,你会发财呢。难以置信。”
“你根本不懂‘难以置信’是什么意思!”
“是吗?没有什么事会让我吃惊。我总是听到最坏的消息。”
他又哼了起来。“想赌一下瓶里的剩酒吗?”
“我愿意赌一整瓶酒。”我把一瓶放在柜台上。
“喂——”我招呼另一个酒吧招待来照看生意。我们坐到酒吧尽头一块狭小的地方,我在里面堆放了一些酒具杂物和腌蛋之类的东西,这地方了就专属我使用了。在酒吧另一端有几个人在看打架,有一个人在摆弄自动电唱机——完全没有人注意这地方。“好!”他开始讲述,“先要说明的是,我是个私生子。”
“这在这儿不稀奇。”我说。
“我不是开玩笑。”他急促地说,“我的父母并没有结婚。”
“这没什么稀奇,”我还是说。“我父母也没有结婚。”
“当时——”他停顿住,给予我热切的一瞥,我还从未见过他有这种表情。“你当真?”
“当真。一个百分之百的私生子。事实上,”我补充道,“我的家庭里没有一个人曾经结过婚。全是私生子。”
“别想着来盖过我——你就结婚了。”他指着我的戒指。
“噢,这个。”我伸手给他看,“它看上去像个结婚戒指;我佗是为了避开儿们。”这只戒指是一件古物,是我1985年从一个同行那里买来的,而他是从基诞生前的希腊克里特岛弄来的。
他心不在焉地瞧了戒指一眼。“如果你真是私生子,你知道这种滋味。当我还是个小姑娘时——”
“唏——”我说,“我没有听错吧?”
“谁在唬你?当我是个小姑娘时——听着,听说过克里斯廷·乔根森吗?或是罗伯特·考埃尔吗?”
“噢,性别改变?你想告诉我——”
“不要打断我,也不要逼我,否则我就不讲了。我是个弃儿,1945年在我刚满月时被遗弃在克里夫兰的一个孤儿院里。当我是个小姑娘时,我羡慕有父母亲的孩子。以后,当我懂得男女情yu的时候——真的,老伯,一个人在孤儿院里懂得很快——”
“我明白。”
“我发了一个庄严的誓言,我的每个孩子将都有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于是我表现得十分‘纯洁’,在那种环境中可称得上圣女了——我必须学习怎样竭力维护这种状况。后来我长大了,我意识到我几乎没有结婚的机会——理由同样是因为没人收养我。”他的脸绷得紧紧的,“我长着一张马脸,牙齿东倒西歪,胸脯平平一点不丰满,头发直直的没有一个弯。”
“你的样子比我还是要强一些。”
“谁会在乎一个酒吧老板长得什么样?或者一个作家外貌怎么样?可是人们谁都想认领那种金发碧眼的小蠢货。男孩子们要的是那种漂亮脸蛋,Ru房鼓鼓的,还要有一副‘你真够帅气’的嗲劲。”他耸耸肩膀。“我无法竞争。于是我决定参加妇总。”
“嗯?”
“妇女危机全国总部游览分部,现在人们管它叫‘太空天使’——外星军团辅助护理队。”
这两个名字我都知道,我曾经把它们记下来过。只是我们现在用的是第三个名称,那个军队化的精英服务团:妇女太空工作者后援团。在时空跳跃中最大的便就是词汇变更——你知道吗,“服务站”曾经是指石油分离物的检测所。一次我到丘吉尔时代去执行一项任务,一个女子对我说,“在隔壁的服务站里等我”——这句话可不是现在这个意思,那时的服务站绝不会放一张床在里面。
他说下去:“那时他们第一次承认不可能让人到太空工作几个月或几年而不造成紧张心态。你还记得狂热的清教徒是怎样尖声喊叫的吗?——这增加了我的机会,因为自愿者很少。必须是一个品行端正的姑娘,一个货真价实的Chu女(他们要从零开始训练她们),智力要中上水平,此外情绪要稳定。可是大多数的自愿者都有是些老娼妓,或是离开地球不到十天就会垮掉的神经病人。所以我不需要外表怎样。如果他们接受我,他们在训练我如何适应主要任务之外,自然会校正我的歪牙齿,把我的头发烫出波浪,教我走路的步态和跳舞和怎样愉快地听男人谈话,以及等等的一切。如果需要的话他们甚至会采用整形手术——直到让我们的小伙子无可挑剔为止。”
“最令人高兴的是,他们保证你在服务期间不会怀孕——同时在服务期结束时你几乎肯定可以结婚。今天也同样,‘天使’嫁给太空工作者——他们彼此说得来。”
“在我十八岁时我被安排作为‘母亲的仆人’。这个家庭需要一个费用便宜的仆人,而我也不在意,因为我要到二十一岁才可以被征招。我做家务后还去夜校上学——声称是继续我在高中时学过的打字和速记课程,但实际上是去上‘魅力课‘以增加我被招收的机会。”
“此后我遇到了那个城市骗子和他的百元大钞。”他阴沉着脸说,“这个瘪三倒确实有一叠百元钞票。一天晚上他拿给我看,还说我可以随意拿用。”
“我没有拿。我喜欢他。他是我遇到过的第一个对我好又不想脱我裤叉的男人。为了能更多见到他,我从夜校退了学。这是一段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
“然后,一天晚上,在公园里我的裤叉还是脱了下来。”
他停住。我说,“后来呢?”
“后来什么也没有了!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他步行送我回家,告诉我他爱我——和我吻别,以后就一去不返了。”他的脸色很阴沉,“如果我能找到他,我要杀了他!”
我说:“我表示同情。我明白你怎么想。不过杀了他——就为了那种必然会发生的事——嗯……你反抗了吗?”
“嘿,这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他遗弃了你,他的手臂活该被抓破,不过——”
“他应当受到的惩罚比这要重!你听着,别急。我不至于对任何人都不再信任,我认为事事皆天意。我并没有真正爱他,或许我永远不会爱任何人——而我比以往更迫切地想参加妇总。我并没有被取消资格,他们并不坚持一定要Chu女。我开心起来了。”
“直到我的裙子紧了以后我才明白。”
“怀孕?”
“这个私生子让我意乱心迷,不知怎么才好!那些住在一起的小气鬼只要我还能干活也不来理会——但后来还是把我逐了出去,孤儿院不再收容我了。我进了一家收容了不少‘大肚子’的济贫院,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等着那一刻的来临。”
“一天晚上我忽然被人抬上了手术台,一个护士对我说:‘别紧张。深呼吸。’”
“我醒着躺在床上,胸部以下没有一点知觉。为我手术的外科医生走进来‘你感觉怎样?’他快活地说。”
“‘像一个木乃伊’。”
“‘这很自然。你被包得严严实实还打了足量的麻药让你感不疼痛。你会恢复的——不过剖腹产毕竟不同于手指上的一根刺’。”
“‘剖腹产?’我说,‘医生——孩子死了吗?’”
“‘噢,活着。你的孩子很好。’”
“‘嗯。男孩还是女孩?’”
“‘一个健康的小姑娘。5磅3盎司。’”
“我放心了。生下孩子多少是一种宽慰。我对自己说,应当到一个别的地方去,在我的名字前加上‘太太’的称号,同时让孩子认为好的爸爸已经死了——我的孩子绝不能再去孤儿院!”
“外科医生还在说话。‘告诉我,这个——’他避开我的名字。‘——你有没有想到过你的腺组织有些特别?’”
“我说,‘噢?当然没有。你想说什么?’”
“他犹豫着。‘这个药你一次把它服下,然后我给你打一针让你睡一觉,你的过敏症就会好的。我这就去给你拿。’”
“‘这是为什么?’我坚持要知道。”
“‘听说过那个直到三十五岁还是个女人的苏格兰医生吗——那以后她动了术,在法律上和医学上都成了一名男子。结了婚,一切正常。’”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我要说的。你是个男人。’”
“我想坐起来。‘什么?’”
“别紧张。在我剖开你的腹部后,我只见乱糟糟的一团。我一边把婴儿取出来一边让人去找外科主任医生。我们就在手术台上为你会诊——一连干了几小时,尽我们所能进行挽救。你有两套完整的器官,都没有发育成熟,不过女性器官发育得相当充分,所以你怀上了孩子。它们已经永远不会对你有用了,所以我们将它们取出来并且重新整理了你的内脏,以便让你正常地发育成为一名男子。’他把一只手搭在我身上。‘不要担心。你还年轻,你的骨骼会逐渐适应。我们将观察你的腺平衡——让你成为一个出色的小伙子。’”
“我开始喊叫。‘我的孩子怎么办?’”
“‘嗯,你不能哺育她。你的奶水连喂一只小猫都不够。如果我是你,我就不再见她——交给别人去收养。’”
“‘不!’”
“他耸耸肩膀。‘决定当然由你来做:你是她的母亲——嗯,她的父母亲。不过现在别操这个心:我们先让你恢复身体。’”
“第二天他们让我看了孩子,我每天都见到她——我试着习惯她。我从未见过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也根本不知道它们看上去会这么丑怪——我的女儿看起来像一只小棕猴。我平静下来了,决定好好照顾她。不过,几星期后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哦?”
“她被偷走了。”
“偷走?”
“未婚妈妈”几乎碰倒我们压赌的那瓶酒。“被绑架了——从医院的育婴室偷走的!”他喘着气,“把一个人生活的最后一点希望夺去了,这算什么?”
“太不幸了,”我表示同情,“让我给你再倒上一杯。没有一点线索吗?”
“警察找不到任何线索。一个人来探望她,谎称是她的叔叔。当护士背过身去时他就抱着她走了。”
“他长得什么样?”
“一个男子,一张极普通的脸,就像你的或我的脸。”他皱着眉说,“我想会不会是孩子的父亲。护士却一口咬定是一个年龄较大的人,不过他很可能化装过。别人谁会来拐我的孩子?没有孩子的女人有时会铤而走险——可是谁听说过一个男人会干这样的事?”
“那以后你怎么样呢?”
“我在那鬼地方又呆了十一个月,动了三次手术。四个月后我开始长出胡子。在我离开那里之前我就经常刮胡子了……而且我不再怀疑自己是个男人。”他咧开嘴苦笑了一下,“我开始盯住护士们的胸口往里看了。”
“嗯,”我说,“看来你顺利地挺了过来。现在瞧你,一个正常的男人,能赚钱,没有大的麻烦。而一个女人的生活就不那么容易了。”
他盯着我,说,“你想必知道得很多了!”
“什么?”
“听说过‘一个堕落的女人’这种说法吗?”
“嗯,几年前听说过。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我就像一个堕落的女人那样完全毁了。那个畜生的确毁了我——我已不再是一个女人……而我却不知道怎样成为一个男人。”“努力习惯它吧,我想。”“你不懂。我不是说学会怎样穿衣戴帽,或是不要走错到男女有别的场所。这些我在医院就学会了。只是我怎样生活?我可以做什么工作?妈的,我甚至连开车都不会。我不会任何手艺,不能干体力活——我全身各处组织大多动过手术,十分纤弱。”
“我也恨他毁了我参加妇总的希望。我是直到想去加入太空军团时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只需瞧一眼我的肚子就够了,我被打上不适宜服兵役的标记。那个医务官仅仅是为好奇才在我身上化费时间,他读过关于我的医案的报道。”
“于是我换了名字来到纽约。我先是当一个油煎食品的厨师勉强混混,后来租了一架打字机干起了公共速记员——多么可笑!在四个月里我打了四封信和一份手稿。这份手稿是投给《真人真事》杂志的,不过是一叠废纸,可是写故事的这个小子居然把它卖出了。这倒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我买了一大叠忏悔故事杂志进行研读。”他现在玩世不恭的神态,“现在你明白我在讲述一个未婚妈妈的故事时怎么会具有一个道地的妇女的眼光了……我还保留着这种眼光,真正的眼光,我是不是赢了这瓶酒?”
我把酒瓶推给他。我有些焦虑不安,事情并没有完。我说,“年轻人,你还想逮住那个负心汉吗?”
他的眼睛闪着亮光——一种野性的凶光。
“算了吧!”我说,“你不会杀了他吧?”
他咯咯地笑起来,声音显得很淫秽。“那就审判我吧。”
“慢着。我对这件事知道得比你认为的要多。我可以帮助你。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他从柜台一侧探过来,一把抓住了我,“他在哪里?”
我压低声音说,“放开我的衬衣,年轻人——要不你会有麻烦的。我要告诉警察你喝醉了。”我挥动了一下棍子。
他松了手。“对不起。他在哪里?”他看着我,“再说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世间的事在一个‘巧’字。我可以看到各种记录——医院的病例、孤儿院的档案。你那所孤儿院的女总管是费瑟雷思太太——对吗?她后来由格伦斯坦太太接任——对吗?你的名字,姑娘时的名字,是‘珍妮’——对吗?而你刚才并没有告诉我这一切——对吗?”
他被我弄得呆愣愣并有几分畏缩。“什么意思?你想找我麻烦吗?”
“哪里的话。我真心为你着想。我可以把这个人送到你的鼻子下面。你认为怎样合适就怎样处置他——我相信你会骂他混蛋,叫他滚。不过我认为你不会杀死他。如果杀死他你就是个傻瓜——而你不傻。根本不傻。”
他没有心思听这些。“别瞎说了。他在哪里?”
我给他添了一点酒。他醉了,不过愤怒压过了醉意。“别这么急嘛。我为你做件事——你也为我做件事。”
“嗯……什么事?”
“你不喜欢你的工作。要是有一个工作,工资高,工作稳定,开支不受限制,自己能独立做主,同时又富于变化和冒险,你会怎么说?”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会说,‘少来你那一套天方夜谭式的神话!’去你的,老伯——根本没有这样的工作。”
“那么,这样说吧:我把他交给你,你和他了结恩怨,然后试试我干的工作。如果不像我说的——那好,我就随你便了。”
他在身体在晃动,这是最后那杯酒的缘故。
“如果同意成交——现在!”
他使劲晃着头:“同意成交!”
我向手下人示意照看一下买卖,记下了时间:23点——就俯身穿柜台下的门——这时自动电唱机高声放出《我是我老子》的歌曲。因为我不喜欢1970年的“音乐”,我让服务员在电唱机上装上早期的美国歌曲和古典音乐,可是我不知道那盒磁带还在里面。我叫道,“关掉它!把顾客的钱退还给他。”我加上一句,“我去储藏室,一会就回来,”就径直往里走去,“未婚妈妈”在后面跟着。
沿着走廊拐过厕所间后就是储藏室,房间有一扇铁门,除了我的日班经理和我自己外别人都没有钥匙。里面有一扇门奇www書shubao3網com通向内室,只有我才有钥匙。我们来到那里。
他醉眼惺忪地张望着没有窗户的墙壁:“他在哪?”
“马上。”我打开一只箱子,这是房间里唯一的东西。这是一部美国制造的92系列Ⅱ型外携式座标式变换器——美观、利落,全重21公斤,外型设计得正好放入一只手提箱。这天早晨我刚调整好,我所需做的只是晃动即限制变换场的金属网。
我这样做了。“这是什么?”他问。
“时间机器。”我说着将金属网抛出。
“哎!”他喊叫着倒退了一步。这里有一种技术,金属网必须抛出使相关人本能地倒退而踏在网上,然后你就把已经完全包围着你们两人我金属网收束起——不这样的话你也许会遗留下一只鞋或一只脚,或者是刮起一块地板。当然这种技法说穿了也没什么了。有些代理商;连哄带骗地把相关人弄进网里。我却告诉他们实话,利用对方刹那间的极度惊讶而启动机关。我正是这样做了。
1963年4月3日,第5时区10:30。克里夫兰,“俄亥俄之顶”大楼。
“哎!”他又在喊,“把这鬼东西拿掉!”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并收起金属网,将它装入提箱,关上箱子。“你说的你想找到他。”
“可是——你说这是一部时间机器!”
我指指窗外。“这里看上去像11月份吗?或是像纽约吗?”在他呆呆地看着嫩绿的枝芽和一扯春色时我又打开了提箱,拿出一叠百元面额的美钞,检查了一下钞票的编号和戳记都与1963年份符合。时空旅行局并不在乎你花了多少(这与它无干),不过他们并不喜欢发生不必要的年代错误。若是你犯了太多这样的错误,一个综合军事法庭会把你流放到一个严劣的年代去呆上一年,譬如说去实行严格食品配给和强制劳动的`1974年。我从来没有犯过这类错误,这些钱没有问题。他回过头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这里。到外面去,找到他。这是给你花的钱。”我塞给他时又补充了一句,“和他了断,然后我不接你。”
成叠的百元钞对于一个不习惯于使用它们的人,具有一种近乎催眠的作用。我送他进了楼厅。叫他宽心,就把他关出在门外。他这时还一直难以置信地捏着那一叠钞票。下一步的跳跃是太容易了,仅仅是在同一时代的一个小小的挪步。
1964年3月10日,第5时区17:00。“克里夫兰之顶”大楼。
门的下方有一个通知,说我的租房合同下周要满期了,除此之外这个房间看上去与刚才并无两样。外面,树木光秃秃的,天空像要下雨的样子。我十分匆忙,仅仅停留了片刻,取走了我租房间留在那里的现钱、上衣和大衣。我雇了一部车来到医院。我化了二十分钟才把育婴室的看护弄得不耐烦起来,于是我便乘她不注意偷走了婴儿。我们回到“克里夫兰之顶”大楼。这种用标度盘的时间装置是更为复杂的,因为大楼在1945年还不存在。不过我预计到了。
1945年7月20日,第5时区01:00。克里夫兰“雪景”旅馆。
时间机器,婴儿和我都到了城外的一家旅馆。早些时候我就以“俄亥俄州沃伦市的乔治·约翰逊”登了记。于是我们来到了一个窗帘拉上、窗户和房门紧闭的房间。地板也进行了清理使其能够承受机器的不规则的震动。你的身体可能会碰上一张原不该在那里的椅子而出现一块令人不快的乌青——当然并非椅子,而是变换场能量的回冲。
一切顺利。珍妮正在熟睡着。我把她抱出来,放在我事先放置在汽车座位上的一只食品箱里,驱车到孤儿院。我把她放在台阶上,开车过了两个街区来到一个“服务站”,打了一个电话给孤儿院。我驱车回来时正好看见孤儿院的人把食品箱拿进去。我继续开了一阵,把汽车丢弃在旅馆附近,步行来旅馆后就“跳跃”到1963年的“克里夫兰之顶”大楼。
1963年4月24日,第5时区22:00。“克里夫兰之顶”大楼。
我把时间划分得十分精细——时间的精确性取决于跨度,当然你如果是回到起始点时例外。如果我是正确的话,在这里温和的春天的夜晚珍妮正在公园里发现她并非像她以前所想的那样是一个“纯真的”姑娘。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那些小气鬼的住处,我让司机在拐角上等着,自己藏在阴影处。
很快我发现他们正在街上走,胳膊互相勾搭着。在门口他把她搂起,长时间亲吻她祝她晚安——时间性之长超过我的想象。然后她进屋去了,他转身走下人行道。我窜上台阶抓住他的一只胳膊。“结束了,年轻人,”我平静地说,“我回来接你。”
“你!”他吓了一跳,喘着气说。
“我。现在你知道他是谁了——而且你仔细想过以后你会明白你是谁……而且如果你再好好想想,你会猜测出这个婴儿是谁……还有我是谁。”
他没有回答,身子抖得厉害。当事实证明你无法抗拒勾引你自己的话这对你的精神是一个很大的震动。我带着他去“克里夫兰之顶”大楼,再次进行了时空跳跃。
1985年8月12日,第5时区23:00。洛基地下城。
我叫醒值班军士,给他看了我的身份证,告诉军士给他吃一片药后好好地睡下,第二天早晨招收他。军士的表情很难看,不军阶就是军阶,这与时代没有关系。他照我说的做了——毫无疑问他在想下次我们相遇时他可能是上校而我是军士。在我们的军团里这是有可能的。“他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写给他。他的眉毛扬了起来。“像这样的人,嗯?这——”
“你干你的工作,军士。”我转身对我的伙伴说,“年轻人,你的麻烦已经过去。你就要开始从事一个男人所能有的最好的工作——你会干好的。我知道。”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好好睡一觉。然后考虑一下这个建议。你会喜欢它的。”
“你一定会的!”军士表示同意。“瞧我——生于1917年——仍然健旺,年轻,享受着生活。”我回到进行时空跳跃的房间,把一切拨到预定的零点上。
1970年11月7日,第5时区23:01。纽约市“老爹”酒吧。
我从储藏室走出来,拿了1/5桶的苏格兰制威士忌利乔酒,算是说明我离去的那一分钟。
我的助手还在与那个点播《我是我老子》的顾客争辩。
我说,“算了,让他放吧,放完后就关掉。”我已十分疲倦。
这种工作的确很艰辛,可是总必须有人来做。自从1972年的灾变发生后,近来要招募到人是很难的。
我提前五分钟关了店门,在现金出纳机上留下一封信给我的日班经理,说我准备接受他的主意,松弛一下,弦别绷得太紧了。在我外出长期度假时他可以找我的律师。局里最关心的是事情必须井井有条,收入多少还在其次。我来到储藏室里面的那个房间,跳跃到1993年。
1993年1月12日,第7时区22:00。洛基地下城附设时空劳工总部。
我向值勤官出示了证件后进去,来到我的住处,打算睡它一个星期,在写报告前我抓起我们下赌的那瓶酒(不管怎么说我赢得了它)喝了一杯。酒的味道太差劲了,我奇怪以往怎么会喜欢上老恩酒的。不过它总比没有强,我不想像一根木头那样清醒着,我思考得太多了。
我口授了我的报告:为太空军团进行的四十次招募活动都得到了局里的批准——包括我自己的这次,我知道会被批准的。我现在回来了,不是吗?接着我用磁带录下一份请调工作的报告。我对招募活动感到厌倦了。我要急流勇退。我向床头走去。
我的目光落在床头上方的《时间准则》上:
永远不要把明天要做的事搬到昨天去做。
如果你终于成功了,永远不要再次尝试。
及时一秒胜过事后九亿秒。
似是而非的事可以用似是而非的方法来处置。
你想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祖宗也是凡人。
真神也有瞌睡时。
当我是一个时间商人时,这些话曾经激励过我,现在却不同了。在时空跳跃的三十年的身不由己的生活,完全把人累垮了。我脱去衣裤,当身体祼露出来时我瞧了瞧我的肚子。剖腹产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只是我现在身上的汗毛又浓又密,要是不仔细看就不会注意到它。
然后我瞧了一眼手指上的那个戒指。
蛇吞吃了它的自己的尾巴,周而复始,何谓始,何谓终……我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可是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你们这些回魂尸?
我觉得一阵头痛袭来,不过我是不吃头痛药粉的。
于是我钻进床铺,吹口哨关了灯。
你根本就不在那里。不是别人而是我——珍妮——孤独地呆在这黑暗中。
我真想你!
月亮是个严厉的女主人
Mannual(Mannie)是第3代月球人,一个电脑技师,也是少数没有被机构雇佣的人之一。有顾客需要,他就去修理电脑。为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他甚至自费去地球,忍受大6倍的重力,接受了较正规的培训。而今机构的主电脑出了问题,又找到了他。
主电脑给一个雇员开了$10,000,000,000,000,185.15,只有最后5位是正确的。雇员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兑现这张支票,于是把它交回了政府,让政府解决。
Mannual进了主电脑室,问电脑为什么要这么做。
出乎他意料的是,电脑竟认为这是个好玩笑,问他可笑不可笑。他大吃一惊之余,意识到……电脑有了自己的意识!
Mannual成为电脑MIKE的第一个,也是最好的朋友。
MIKE想要成为人类,所以要知道幽默感是怎么回事,总要MANNUAL解释什么样的笑话总可笑,什么样的笑话只一次可笑,什么样的不可笑……
MANNUAL意识到和中央主控电脑成为朋友对自己很有好处,可以让MIKE装病然后自己去“修理”——没有月球人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MIKE出于好奇,想多了解一些人类的生活方面。它已读完所有的技术报告和文学作品,但还想知道更多。于是MANNUAL带着他的小录音机去参加一个地下非法集会了。
会上遇老友SHORTY和金发美女WYOMINGKNOTT(WYOH)。
WYOH是个很积极的反“机构”地下组织成员,呼吁大家不要理会机构的垄断和专卖,建立自给自足的农庄,另有不足的需要的东西去黑市上购买。这样,机构没有了粮食运往地球,地球闹饥荒以后,商人就会来月球竞价购买,价格会高的多。
教授也发言了。他的意见却是,不能再往地球出口任何任何东西,因为这会打破月球上的物质循环,要不了多久,月球上的生态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会陷入饥荒状态。他问在台下的采冰人是不是冰已经越来越难找了,采冰人迟疑地说是。
MANNUAL在下面不动声色地听着,对这一切不感兴趣。他是个现实的人,知道如果月球人掀起暴乱,地球会毫不犹豫地派遣舰队来让这些前罪犯尝尝厉害的——而月球甚至没有一艘自己的飞船!
正在此时一片骚动。“看守”的部队一共9人,前来逮捕与会者。
月球人平时文质彬彬,但到动手的时候没一个含糊的,所有的士兵都被赤手空拳的人们杀死,月球人也死了几个。
SHORTY受了重伤,眼看是不活了。
MANNIE带着WYOH逃了出来,临时住进一家旅馆,买了好些化妆品,让WYOH改换肤色和头发。
在旅馆里,MANNIE和MIKE用SHERLOCK方式联系上——即电话直接接通,外人并不知道这里打了电话,也不能监听监视。MIKE管理着电话系统这对他不费吹灰之力。
MANNIE了解了情况,和家里联系后,知道教授找了他好几次之后,和教授联系上了。
教授本来是要警告WYOH不能再回“香港”(月球上的香港),也被MANNIE也叫到了旅馆里,享受了出逃后没有再享受过的无限制用水淋浴(月球上因为用水紧张,用水量通常受到限制,所以多次使用)和美食。
三个人观点不一致,争得不亦乐乎,各说各有理。最后决定请MIKE评判月球的将来。
MIKE被输入了所有数据后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说到,几年后将发生吃人的情况。
所有人震惊,然后MANNIE又问,如果地球进攻,我们怎么办?
MIKE回答说,“我们用石头砸他们。”
大家都愤怒于MIKE这不合时宜的玩笑:地球以原子武器剿灭的时候,难道能赤手空拳以石头抵抗?
终于,MANNIE突然意识到,地球是在势阱底,从月球发射石块,到达地面的时候会有很大的速度,与核武器的作用相差无几(让我想起通古斯爆炸)。
大家再充满希望地问:“赢的可能性是多少?”
MIKE计算后说1/7。于是赌徒本性的月球人MANNIE,WYOH,教授决定成立暴动小组,所有人都有个代号,只通过MIKE联系——这样叛徒可能造成的破坏的规模就小多了。
在和MIKE中查看警察头目的文件时发现(谁叫MIKE是中央电脑呢?),WYOH组织里很多人都领着头目的薪水,他们深切意识到了叛徒的可怕。
关于革命的细节描写是非常精彩的:
Mannie妻子的美发店是个专门收集小道消息的地方;小孩子们则用来传纸条,散传单,即使被发现士兵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怕激起公愤;让一些年轻女郎穿着挑逗地从士兵面前不屑一顾地走过,使得士兵为自己是士兵而懊丧(这一“工作”让很多漂亮女孩感兴趣,争先恐后的要去打击士兵);MIKE发明了好些讽刺“看守”的打油诗和漫画,而且马上风靡所有公众场合——包括厕所;让“看守”的电话半夜响起,里面是他下属的威胁电话(MIKE模仿他下属说话);让“看守”的供电、供暖、空气供给系统和供水系统出故障,一会儿工夫厕所往外冒了7次如喷泉一样的水——MANNIE就被招去修了,给MIKE加了些新装置后,拿出几只早抓好的死苍蝇对着“看守”大发一通脾气,说那些士兵一点不知道电脑室应该保持干净,说士兵总让电脑室的门大敞着……
总之,这些行动的目的是让“看守”心情不好,让他紧张,神经兮兮,让下属的日子不好过,让人们对士兵痛恨……
MIKE现在说话已经越来越象人了,和教授说的时候文绉绉的,和WYOH说话很讨好很绅士,对MANNIE说话则比较随意,很友好。他们假造出一个ADAMSELENE作为暴动的首领,设想了他的年龄(35-40),家庭状态(和几个男子一起,与几个女子组成家庭,有多少孩子……),是否做饭(他会做,但是不做,因为他是个已婚男人),长相(黑色波浪的头发,身高,体重,肤色,五官……),爱好(爱听歌剧),职业,办公室地点(在市区哪个路口的哪栋房子——而后偷偷去录了那个路口的日常噪音作为说话背景),秘书……
有市民同情抵抗组织的,可以打电话到他“办公室”里,秘书小姐会回答:“自由月球!请问您有什么事?”
有时要找ADAM,小姐可能说:“他现在不在,请问什么事可以转告”之类的话,而市民却听到背景里有厕所冲水的声音,于是会心一笑,对于小姐这无伤大雅的谎言表示理解。
如果是组织成员,则通常有另外一个号码,是个男人接电话,处理组织内部的事情。
ADAM经常通过电话向成员下达指令,很多的人都对他的声音很熟悉。不久在查警察头目的卷宗的时候,他们饶有兴趣的发现ADAM的这些特征都非常迅速的出现在报告中,没有遗漏,很准确很忠实,只多加了一点特征……
还有人报告说见过ADAM。
与此同时,他们在合适的地点开始兴建石块投掷器,并设法隐瞒“机构”。实践发现,只要谎报位置奇www書shubao3網com,设定局部磁场,除非你真能看天上的星星定位,是发现不了的。
“看守”对此工程很“感兴趣”地来参观,他们就让他一路饱受颠簸之苦(因为工程地点在公交系统之外,不能坐公交管道到达),让他到后只想怎么回去。
教授的理论是:革命是一门艺术,就象作饭,要在各方面条件都成熟,火候恰到好处的时候,革命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成功。
当他们觉得时机并不怎么成熟,决定宣传上冷一冷,让人们想要革命的热情低一点的时候,发生了士兵强Jian后杀害一个女子的事件。顿时群情汹涌——在月球上女人是至高无上的,谁也不能碰——于是在教授、WYOH和MANNIE讨论后(实际上就是教授说服两人,因为只有教授对“理论”熟悉一点),决定开始暴动。
MIKE出马,控制通讯和消息,提供假情报煽动民心,再中断和地球的联系,又让“看守”宅邸缺氧……其他地方,则由愤怒的人群和为数不多的士兵作战。可以说是代价最小的成功革命。
革命成功后,他们决定保留“机构”的绝大部分功能,档案馆倒是被愤怒的群众烧了,但教授认为那是无关紧要的部分——反正MIKE那里有记录,只要MIKE在他们这边,记录被毁没有关系。群众的情绪总要有个发泄口的,烧档案馆是代价最小的方式。
ADAM出面讲话了。对于ADAM从来不公开露面,“三人帮”很是头痛。在“革命”时期不出面还可说是安全原因,在掌权之后就没有理由只在电话里出现了。
然而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MIKE发话了:我可以做录象。录象,不就是电子在屏幕上运动吗?我可以让它们按我希望的方式运动,也就可以让ADAM出现在屏幕上。
三人目瞪口呆,同意MIKE一试。
于是,电视屏幕上渐渐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影象,逐渐清晰,最后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和传说中的ADAM一模一样,冲他们三人咧嘴笑笑,说:“怎么样?”
不久,ADAM的讲话就被反复播出了。他要求公民们保持镇静,日常的工作一样的进行,号召大家参加义务劳动,而最重要的是,召集采冰人进行训练。因为采冰人平时使用类似激光枪样的工具采冰,所以在“香港城”中国裔工程师的改造下,成为有了一定准确度的激光枪。这在对抗地球舰队时可能会有用的。同时,ADAM公布了叛徒的姓名,所有的人都没有能活过一星期,而多数在公布后几小时就被愤怒的人群杀死。对地球联邦通讯实际完全被MIKE接管,正常通讯一直在继续着,而且伪造“看守”汇报“一切都好”。
生活一样地继续。
不久月球人就发现似乎新的自由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少实质的好处:东西一样的贵,卖粮食给政府的农场主们拿到的是正疯狂贬值的“权威货币”(AuthorityScript),而且政府拒不发给他们到处通用的香港银行发行的货币,这让他们怨言很多。有的人开始改种其他作物。
政府开始征召军队,但自愿者不多,倒是很多女子对此非常积极。妇女的战斗小队越来越多,WYOH领导着这些小队。MANNIE从心底里并不觉得她们能真的打仗,但也不愿打击她们的积极性。
在月球基地进行观测的一些地球科学家则被告知科学实验照常进行,但不能对地球进行通信联系。当然会有人违反规定,所以就把军队派驻上去,严密监视——
不过好景还是不长,消息终于还是走漏,地球联邦终于知道了月球上发生了些他们不想看到的事情,于是谴责月球人对待地球科学家的“暴行”,并要求保证“看守”生命安全和人身自由,否则后果自负。
月球上此时已经成立了议会,都是些无所事事的人想过过瘾,细枝末节上争论个没完。
“议会”席位没有额定,任何人想去都可以去,但月球人都是现实主义者,没多少人对此感兴趣。
教授是主席,他基本放任自流,因为他觉得这些人是精力过剩,是无害的。他可以用很多技巧来驾驭。
地球发出最后通牒了:立即恢复秩序,惩治杀害“保护人”的凶手,继续向地球运送粮食。于是“议会”哗然,要商量如何应对。
商量了好几天仍然没有结果,在大家筋疲力尽的时候教授跑来,给了个草稿,问大家意见。
草稿实际上就是美国的《独立宣言》,亚当斯草拟的,深合教授这个“理性无政府主义者”的口味。
大家听了觉得言辞铿锵有力,说理透彻,实在是政论文的典范,都点头称好。但是有人又提出说,那时候就保证人的生命财产自由等等,我们现在情况不同了,是不是再加上呼吸的权利?马上又有人说还有居住洞|茓的权利……这样一下不可开交,什么都要加。
教授微笑不语,等快半夜了才制止谈话,让MIKE以ADAM的身份,再抑扬顿挫的念了一遍。
这时开始吵得厉害的人早支持不住退席走了,而教授他们组织的核心成员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来了,这时教授宣布表决,一下子全票通过这篇激励人心的宣言,投票的人在宣言上签了字,恰好是7月3日。
7月4日,月球发布了独立宣言。当然引起轩然大波,地球抗议了。
月球人则听得血脉贲张,爱国热情高涨。但是,毕竟要有人到地球去说服地球的当政者给月球独立的权利,没有火箭,怎么办?谁去?
在地球上,地球人STUWART是MANNIE的朋友,而且在到月球旅行的时候与MANNIE一家相处非常融洽,很同情月球人的处境。
他开始工作了:他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贵族后裔,在新闻界很有势力,所以他的新闻机构就开始悄悄地发些同情月球人的文章。
教授显然是必须去的,因为善于言谈,有学识有政治斗争经验的月球人并不多(罪犯的后代,有多少人会重视对他们的教育?尤其是没用的文学教育?)。但教授已经老了,身体不好,在地球上忍受大6倍的重力,难说会不会有个三长两短,所以必须还有个核心的身体比较好的人同去。
MANNIE自然是最佳人选,因为他去过地球,而且身体强壮,又是三人核心之一。WYOH则留在月球上以应变化。
怎么去呢?MANNIE被告知MIKE把一切都计算好了,就放心地做吧,他虽然很担心安全,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听从了安排。
于是,一个运送粮食的大铁罐被改装成了装人的容器,有两个固定穿了压力服的人的座位,装了些衬垫,加了点生命保障装置,而分量不足的部分还用粮食补足——把MANNIE看得胆颤心惊,生怕会出些意外。他曾经“严正”抗议说,要去地球,至少应该坐飞船去,而不是运粮食的铁罐。
教授语重心长:月球上没有飞船;即使有飞船,地球一定会宣布入侵而打下来,在里面的人一定小命不保;坐这个铁罐实际上是最“安全”的,如果到了地球还活着的话,而且能赢得地球人的广泛同情,表现出我们根本没有进攻地球的打算,会有更多机会争取到月球的权利……
MANNIE无可奈何,只能听从,心里暗暗嘀咕:但愿烘干了的粮食不会把我们体内的水份吸干。
在MANNIE出发的前一天,家族里通过了一项重大决定,吸收WYOH为家庭成员,成为妻子之一。在生死未卜的旅行的前一晚,MANNIE度过了温柔旖旎的一夜。第二天WYOH叫醒了MANNIE,给他注射的麻醉剂,于是在粮食发射场被发射了出去,上路了。当然天旋地转。等他终于醒来时,呕吐恶心,发现自己难受至极——而且想撒尿:在比平常大了6倍重力的情况下,忍住可真不容易!
30多个小时的旅行已经过去了,虽然代谢速度放慢,但总还是有的。压力服里全是呕吐物,也不知道该怎么排出去。被固定在座位上也不知道怎么下来。好容易挣扎下来,看看教授,已经昏死过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地球。
由于地球早知道消息,雷达已跟踪他们很久了,因此一降落就被救出,在医院里躺着,当上贵宾了。
MANNIE不由佩服教授的安排。而且他也知道了教授没有死,就是身体虚弱。教授让MANNIE也装得“身体虚弱”,成天躺担架上。等他们的“健康状况”稍好些后,开始了说服地球政客的艰苦旅程。
地球成立了一个委员会,专门处理此事。
北美代表极其傲慢,盛气凌人,而且愚蠢。
大中国代表说话不多,但显得很精明。
印度代表对月球的粮食计划最感兴趣,因为印度的饥荒程度最严重,对月球产粮食的依赖最严重。
主席显然是个精明的政客,知道什么时候严厉,什么时候软硬兼施。
开始的一番争论是没有结果的,双方的要求差别太大。
月球人要独立,要求地球购买粮食,并输送水、肥料、无机盐等必要的再循环所必需的原料到月球上,而地球人则认为,月球是地球的殖民地,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为了再生产,可以给必要的原料,给月球人必要的设施,以及各种各样的福利(比如办学校,办医院,养老,失业保险……)而月球人必须为此交税,粮食就是所上缴的税收。
教授义正词严地和他们争论,而一旦争论激烈了就上气不接下气,哮喘连连,让对方不忍心步步相逼。
教授还勾画出月球独立后开发的美好前景:可以有旅游设施,有不交税的赌场,有低重力的娱乐。月球人手缺乏,可以接收大量移民,地球上没有工作的人都可以到月球上去,没有壁垒……
MANNIE在旁边看着,庆幸不用自己出面辩论——其中的花招手腕实在太多了。他听了教授的引诱后心里琢磨:没错,月球可以接纳大量人口,不过他们死得也快,没几天就能死一大半,只有很少的一些精明的人能够活下来。在那里杀个人根本就不算什么,而让大家不滥杀人的一个重要条件是,被害者的朋友可以替他复仇,仍然不会被“法律”制裁。但刚到的人有什么朋友可以替他复仇么?月亮是个严厉的女主人,会很快地纠正新来者的不良举止,适者生存。
MANNIE的皮带上装了录音机,录下了会议内容,在记者招待会上放出,新闻界哗然,觉得地球联邦对月球让步太多,委员会十分尴尬。
接下来的谈判仍然没有结果,仍然达不成协议,只好休会。
某天突然传来个消息:大中国代表来访(当然是秘密的),想和MANNIE谈谈。MANNIE严阵以待。早在来地球前他就把MIKE让他背的好多东西都背熟了,现在看来很可能会派上用场。
大中国代表在当时的大中国(包括现在的中国,东南亚,澳大利亚等亚太地区)政府里是个很有影响力的人物,据说对决策有很强的作用力,MANNIE当然寄希望于他来改变月球的殖民地命运,成败的赌注都压在这次会面上。海因莱因对中国的印象显然还是清政府时代的,代表也莫测高深,甚至故做姿态以莫测高深。他主要问的是如果月球独立,地球(最重要的当然是大中国)有什么好处。
教授显然善于言辞,他信不过,而寡言少语的MANNIE则让人相信得多。
MANNIE侃侃而谈:月球上有的是未开发的Chu女地,劳动力一直处于短缺状态,正可以解决地球上过于拥挤的情况;月球上太阳能充足,没有能源短缺之虞,如果地球以科技帮助,月球能提供很多东西;如果以贸易方式购买粮食,月球仍然需要向地球购买化肥、水等元素(当然是元素而不是物质,嘿嘿)以供扩大生产之用,那么发射这些物质的国家就可以赚很多钱了。
大中国代表精明地打断:那么,什么地理条件适合做发射场地?
MANNIE答道,喜马拉雅山的珠穆朗玛峰是世界最高峰吧?在那里发射当然是最好的,因为已经有了这么高的势能,发射费用可大大降低。当然了,开始的时候需要清除山上的冰雪,这会用去很多的人力物力,但一旦开始运营了就能很快收回回报。而清除出来的冰雪、山上的牦牛粪便等后可以就地发射上月球。
讨论一番发射的一些技术细节后,大中国代表对MANNIE的回答相当满意,认为他的提议不是空泛的口号,高兴地离去。
不久又有其他代表来访,于是MANNIE向泛非代表指出乞力马扎罗山是最靠近赤道的高山,正适合利用地球的自转;向北美代表说明落基山虽不甚高,却在经济发达地区附近,运输费用会大大节省;向南美代表指出安第斯山脉很适合发射……
闲暇之余MANNIE游览了北美,去看了纽约,Boston,还有西部。大家好奇地想见见他,于是在中部的某小镇他开了一次记者招待会。
会上有人好奇地问起了月球上的婚姻制度,他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在这里没有制度,没有法律,一切都依靠习俗维系着,而破坏习俗的话自己也很可能活不好。月球上婚姻形式很多样,有部落群婚(clanmarriage),有家族婚姻(linemarriage),全看自己的感觉了。MANNIE并解释说自己家里就是家族婚姻,非常稳定,几乎没有离婚现象。
他把照片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到这么多漂亮的妻子大家啧啧称赞。
一个人说,能不能和你合个影啊?
MANNIE答应了,举了照片合了影。
第二天他就被抓进了警察局,因为重婚罪,罪证就是那张照片。还好对他比较宽容,没有让他进最差的囚室。
STUART很快赶来了,告诉MANNIE将请最好的律师打官司,要让天下皆知。
MANNIE十分沮丧,觉得自己非常丢脸,就祈祷着在月球的家里人不要知道自己这桩不怎么光彩的遭遇。
果然,MANNIE在法庭上博尽了同情,而且有很多人都信奉“自己活着,也让别人以自己的方式活”(Liveandletlive),所以当庭宣判无罪。
不久谈判又开始了,这次地球代表们却显得咄逼人,寸步不让,尤其北美代表。
教授则对地球的要求冷嘲热讽,而且和北美代表辩论起来寸步不让,MANNIE在一旁暗自着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达成协议。
在谈判之余教授和MANNIE谈谈MIKE最近计算的胜算比例,却越来越小,快到1/100了,不由得他不着急,但他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计算的,怎么可以让胜算增加一些,只好做着MIKE派给他的任务——而他的任务就是没任务。他只不发一言地在一旁陪同,因为他发言经常会被记者误导向错误的方向,曲解本意。
教授向他传授对付记者的经验:要是觉得那个记者在误导,可以反问他些难回答的问题,或是根本就转向其他人。
教授则成天和STUART密谋着,策划着。
第二次谈判眼看宣告破裂,委员会主席向教授和MANNIE发了最后通牒,要求他们必须在几日内答复,答应地球联邦的要求,否则会宣布月球是叛乱。
散会后主席却找MANNIE单独谈话。
进屋前MANNIE被搜身以防止再次带了录音机,可惜搜的人没有仔细检查MANNIE的假肢——而MANNIE的假肢有个凹陷处专门为了放录音机的。他知道人们一般对假肢有厌恶的心理,能不摸就不摸,不会仔细检查的。
主席对MANNIE推心置腹,说教授是个老糊涂,这样会把月球带入战争的,而月球根本没有能力和地球打一仗,因为月球没有飞船。不可能反攻回地球本土。好好考虑一下地球联邦给的条件,就会明白这是唯一的路。月球虽然是殖民地,却会有比较独立的地位,而且地球联邦会考虑从月球本土挑选“保护者”(亦即“看守”),以适应统治月球的客观条件。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MANNIE说,我们觉得你很合适做保护者。
MANNIE不置可否,只说要回去考虑。
主席说没有问题,3天时间给你考虑,然后你们决定是否答应。
晚上MANNIE把这一切告诉了教授,教授叫来STUART,STUART说早准备好了,于是教授和MANNIE终于离开了躺了多时的担架,气喘吁吁(尤其是教授)地爬上了屋顶,那里早停了架小型直升机。
坐了直升机他们一路转了几趟,来到飞船发射场,进了“云雀”号小型飞船起飞了。
“云雀”是供飞往卫星的小型飞船,但在进入轨道后瞅准时机,却加速往月球飞了去。
监控台发现了异常,呼叫他们,他们装糊涂,蒙混了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后就脱离了雷达范围,再派飞船追也追不上了。更何况,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上面,那对于一个小飞船偶然的失常或者故障,也没有人太加注意。
在路上,MANNIE很沮丧,说我们把事情搞砸了。
教授哈哈大笑,问,你知道现在我们的胜率是多少吗?
MANNIE茫然地说,以前既然就好几十分之一,现在肯定100多了。
教授说,不!现在我们已经是1/2了!
MANNIE大惊又是大喜,却不肯相信。
教授解释说,你知道,只有月球停止单方面地向地球运输东西,月球才能够有救的,地球的那个委员会的主席实在太聪明了,是个政客,第一次开会的时候他差不多都答应下来我们的要求了,其实那是最危险的时期。如果他们答应我们绝大部分要求,给我们一些物质,撤走军队,给我们改善福利,只是不给独立,你想月球人还有多少想打仗?没几个!大家都想安稳地活着!我看苗头不对,就故意用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和他们争论,激怒他们,果然北美代表那个傻瓜就上当了。
MANNIE很有些不平地说,你们居然不告诉我你们的计划就让我去地球了!
教授开导说,地球是一定要去的,否则我们开战就没有了理由,地球人也不会因为同情我们而向他们的政府施加压力而让我们独立了。我们去那里,要完成的就是经过一番最大努力的争取独立后失败,这样才对我们的武装独立有用。可是你不会演戏,所以只能让你蒙在鼓里。你看,现在你的任务不是完成得很好吗?这才说得MANNIE心里痛快些。
经过了极其颠簸的着陆后,三人终于来到了月球,可爱的家。燃油用尽,想慢着陆也不行了。
在这里STUART给了MANNIE一个大意外:他竟然是个十足十的保皇派,在计划未来的时候给教授“封”了个很冠冕的统治者称呼,而MANNIE则是名称优雅的某某亲王,MANNIE吓得没背过气去。
WYOH很快前来迎接他们了,给了MANNIE一个极热烈的吻,然后又去拥抱教授。吻了以后,她又抓住了STUART,给了他一个礼仪性的热吻。STUART一边被吻着,一边有些尴尬地偷看MANNIE脸色。
MANNIE肚里暗暗好笑:虽然STUART口口声声要做月球人,而且很努力地学着月球礼节,他仍然还不是个月球人——月球人怎么会怕男人吃醋呢?在月球上,女人完全是自己的主人,不必管别人脸色的。
他们来到月球的礼堂,而后享受了最隆重的待遇:被人们举起来,一个一个地传着,一直传进了礼堂主席台。
在地球入狱的时候,MANNIE一直祈祷着家人不要知道自己入狱的事情。他知道MIMI(他的妻子中资格最老的那个)不关心政治和新闻,还有些庆幸,到了这里才知道,全月球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他们的观点却大出MANNIE意外:他们认为这是对自己生活方式的侮辱,是对自己的女人的侮辱,所以异常愤慨,一定要为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己的女人而战。他知道MIMI一定对这个看法的产生起了很大作用,不由很感激她。于是这次全体都积极备战。
MANNIE加紧和MIKE的合作,调整着石块发射场,还修了几个备用的,以便一个被毁,还有后备手段。他还注意训练采冰人组成的激光枪阻击队,以便在地球飞船轰炸石块发射场时能把它打下来(当然,飞船的首要目标肯定是石块发射场,以避免进一步的地球伤亡)。他一直为他们的士气比较低落而烦恼。
有一天WYOH说,她属下的女战士想加入激光枪阻击队。MANNIE不认为这是女人可以干的活,因为这对体力要求太高,女人很难胜任的,不过他答应一试。结果出乎他意料:自从有女战士来后,男性阻击队员训练积极性大涨,再也没有迟到早退的了——因为这里能看到这么多的姑娘啊!自然,对于姑娘们的训练结果MANNIE不做什么要求,她们能提高士气就好。
月球表面有人居住的城市是有外罩的,而且城市内部也分好几层,比较好的LUNA市(“月城”)分7层,而较差的城市也就4、5层,以防空气泄露,现在则指望层数多的就可以防导弹的轰炸,所以有很多的密封门。原子武器是不指望防的了。政府在每个密封门都派驻些半大的孩子,经常看着,也确保门的密封性。
好几个月过去了,没有什么动静。开始的时候大家每天都穿着压力服出入,过了一段时间就松懈了。
MIKE这时候极忙碌。他是在LUNA市最下面的地底,不容易受伤的,但因为他太重要了,如果瘫痪整个系统完全不堪设想,所以MANNIE等人又征用了香港银行的电脑,以及其他所有可以用的电脑,由MIKE根据它们的聪明程度和复杂程度来教会它们干事——最重要的,当然就是对地球投掷石块所用的控制电脑。MIKE挑了台电脑反复地教,让它练习,他来核对……最后他向MANNIE保证说它可以完成得和他一样好,即使没有他的监督也完全可以独立完成控制工作。
MANNIE还是照常忙忙碌碌干着他的工作,直到有一天松懈得没穿压力服时,突然警报大作,他顿时意识到,地球的进攻开始了!
MANNIE机警地检查了附近的密封门,因为如果门工作正常,其他地方即使被地球部队穿破也不会殃及其他地方。在查看的时候他发现了地球部队穿破月球的表面防护层的地方——就在他家的农场上。
MANNIE往附近的通道跑去,突然间来到了一个广场上,而地球部队与月球人正撕杀得激烈。月球人所有的都出来了,有很多小孩子、小姑娘、少女、家庭主妇、以及老人们,全都拿了可以作为武器的匕首、菜刀什么的,和武装齐备的地球部队勇敢地撕杀着,叫声极其可怕。MANNIE一向没有什么爱国热情,觉得“为市政厅而战”之类的口号虚假得可笑,但这时却感受到了心里满满的“爱国热情”,根本不顾及自己安危地冲进战团。
地球部队开始还仗着武器好,但后来气势就馁了,最后全部被杀——现在没有人受降了,所有的士兵都死得很难看。
这里的战斗完毕,MANNIE和他的战友以及其他部队的负责人联系,发现在战斗开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没有能找到自己的部队,他们松散的组织在真正的危机到来的时候一盘散沙。每个人都是在突然面临战斗,就地加入战团。还好月球上所有的人都很勇敢的保卫着家园,所以地球的部队都没有进展多少。事实上,月球的LUNA市共分7层,而地球部队只下到第4层就被全部消灭了。地球的进攻部队消灭了,飞船还在天上。MANNIE欣喜地发现投石场以及激光队已经把它打坏了,只能降落。
MANNIE审问一番,才知道这次进攻是精心准备的。
这么长时间才进攻,其实相当大部分用在了飞船进入轨道。地球人挑选了月球的近日点发起进攻,因为这时候月球表面辐射很严重,没事没人会到上层看天的,所以不能肉眼看到飞船的来临。而飞船先绕了一个大弯,从月球的远地端靠近的,在那一面因为不可能有什么和其他星球的通讯,所以根本没有雷达。
这次进攻,MIKE根本没能预警,打了月球人一个彻头彻尾的措手不及。
哥伦布是个傻瓜
“每当做成一笔生意,我总喜欢喝酒庆祝。”胖子兴高彩烈地说,嗓门提得老高,盖过了空调器的叹息声,“把那一杯干了吧,教授,我已经比你多喝两杯了。”
他们对面的电梯门打开时,他从饭桌上抬起头来。有一个人从电梯里出来,走进了阴冷昏暗的酒吧。他站在那里直眨眼,好象他刚从外面沙漠里耀眼的阳光中进来。
“嗨,弗雷德——弗雷德·诺兰。”胖子叫了起来。“快过来!”他把脸转向他的客人,“这个人是我逃离纽约的时候认识的。弗雷德,请坐。和阿普尔比教授握握手吧,他是飞马座号星际航天船的总工程师——或者说飞船造好之后,他将成为总工程师。我刚卖给教授一张低质钢的订货单,供他造飞机用。来,为这笔生意干一杯。”
“巴恩斯先生,请。”诺兰表示同意,“我见过阿普尔比博士。是在谈生意的时候——顶峰仪器公司。”
“什么?”
“顶峰公司正在为我们提供精密仪器。”阿普尔比主动讲道。
巴恩斯露出惊奇的神色,接着一笑。“真好笑,我还以为弗雷德是政府人员,或者是象你一样的科学家呢?弗雷德,你喝什么酒呢?用威士忌做成的鸡尾酒好吗?教授,你也一样吗?”
“好。但是请你别叫我‘教授’。我不是教授。你叫我教授,我就显得老了,我还年轻呢。”
“你确实还很年轻,皮特博士!两杯用威士忌做成的鸡尾酒,再来一杯双料曼哈顿鸡尾酒。我原来以为你象个连环漫画里的科学家,留着长长的白胡子。可是现在我见到你,还是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什么事呢?”
“你还这样年轻,就在这样一个凄凉的地方埋头从事研究——”
“我们不能在长岛上制造飞马座号航天船。”阿普尔比指出。“而这里却是起飞的理想地点。”
“对,你说得对,可是这并不是问题之所在。请你注意,我是卖钢铁的。你制造星际航天飞船需要特种合金,我就卖给你。可是,既然生意巳经做不成,你为什么还想要做呢?为什么要到比邻星或其他恒星上去呢?”
阿普尔比满有趣地说:“这是无法解释的。人为什么要攀登珠穆朗玛峰呢?皮尔里为什么要到北极去呢?哥伦布为什么要让女皇当掉她的首饰呢?因为从来没有人到过比邻星,所以我们要去。”
巴恩斯转向诺兰问道。“弗雷德,你明白了吗?”
诺兰耸耸肩肩道:”我卖精密仪器。有的人养掬花,有的人制造星际航天飞船。我是卖仪器的。”
巴恩斯友好的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
“来了——”酒吧招待给他们端来了酒。
“皮特,请你告诉我,如果可能的话,你会参加飞马座探险队吗?”
“我不会参加。”
“为什么不参加呢?”
“我喜欢这个地方。”阿普尔比博士点点头。“巴恩斯,你的回答与我的回答恰好相反。有些人有哥伦布精神,有些人没有。”
“你谈起哥伦布的事很好,”巴恩斯固执的说,“可是哥伦布当时是有希望回来的。你们这些人却没有希望回来。六十年,你曾经告诉我,完成这项任务需要六十年。你还活不了那么长呢。”
“我当然已经结婚了。有家小的人才能参加这个探险队。这是两三代人的事。这一点你是明白的,”他掏出一个皮夹子说:“这就是阿普尔比太太,带着黛安。黛安三岁半。”
“这女孩子真漂亮,”巴恩斯认真地说道,把相片递给诺兰。
诺兰看完相片笑了笑,把相片还给阿普尔比。
巴恩斯问:“这孩子怎么办?”
“她当然跟我们一起去。总不能把她放到孤儿院里去吧。”
“那当然。可是——”巴恩斯一仰脖把酒喝光。“我不理解,”他承认道。“谁要再来一怀?”
“我不喝了,谢谢,”阿普尔比拒绝,慢慢地把他杯子里的酒喝完,然后站起来说。”我该回家了,你知道,我是个有家小的人。”他笑了。
巴恩斯并不想留他。他道了晚安,看着阿普尔比离开。
“这下轮到我喝了,”诺兰说道:“我也喝同样的酒吗?”
“当然。”巴恩斯站起来说。“咱们上酒吧间去,弗雷德。在酒吧间里,我们可以痛痛快快地喝。我大概要喝六怀。”
“好。”诺兰表示同意,站起来。“出了什么事了?”
“什么事?你看见那张相片了吗?”
“相片怎么的?”
“你看了那张相片有何感想呢?弗雷德。我也是个推销员。我卖的是钢铁。顾客要拿它派什么用场,这没关系,我都卖给他。就是有人要买绳子上吊。我也卖给他。但是我的确很喜欢孩子,一想到那可爱的小孩子也要跟那发疯的探险队一起走,我就受不了!”
“为什么不让她走呢?她和父母亲在一起总会过得好一些。她会象多数孩奇+書*網子适应人行道了样适应钢铁甲板的。”
“可是,弗雷德,你真的那么傻。认为他们会成功吗?”
“他们可能会成功的。”
“他们是不可能成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我知道。我离开总公司之前,和我们的技术人员讨论过这个问题。十有八九他们会在起飞时烧成灰烬。这算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他们离开了太阳系(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也还是不可能取得成功。他们永远到不了恒星。”
皮特又倒了一杯酒,放在巴恩斯面前。他干了杯说:“另外组织一个探险队,皮特。他们是不可能成功的。这在理论上是不可能的、他们会冻死、热死。或者饿死。可是他们永远到不了恒星。”
“也许是这样吧。”
“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什么也许不也许的。他们准是疯了。皮特,快把酒端来。你自己也喝一杯吧。”
“来了来了。我喝一杯你不介意吧,谢谢。”皮特调好了鸡尾酒。又倒了一怀啤酒,把它们掺在一起。
“皮特,你是个聪明人,”巴恩斯信任地说,“你不象他那样瞎折腾,想飞到恒星上去。哥伦布——呸!哥伦布是个傻瓜,他应该呆在家里。”
酒吧招待摇摇头说:“巴恩斯先生,你把我的话理解错了。要不是有象哥伦布那样的人,我们现在就不可能在这个地方了,不是吗?我自己不是探险者类型的人,可是我是相信探险者的。我完全不反对飞马座探险队。”
“你不赞成他们把孩子也带去,是吗?”
“他们告诉我,五月花号上也有孩子。”
“那完全是两码事。”巴恩斯望着诺兰,然后又回过头来看酒吧招待,“如果上帝要让我们到恒星上去,他早就用喷气推进技术来装备我们了。皮特,再给我来一杯吧。”
“巴恩斯先生,你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心神不安的胖子似乎还想争辩,但重新考虑之后决定不说了。
“我要到顶层上去,找个人和我跳舞。”他宣布道。“晚安。”他摇摇摆摆地轻步向电梯走去。
诺兰看着他离开。“可怜的老巴恩斯。”他耸耸肩说,“皮特,你和我都是铁石心肠的人。”
“不,我相信进步。如此而已。我记得,我父亲希望能通过一个有关航空器的法律,以免他们白白丧命。他声称,谁也飞不起来,他主张政府应该制止这种行动。他错了。我自已不是冒险类型的人,但是我看到许多人什么事情都要试一试。进步就是这样得来的。”
“你年纪不大,怎么会记得人还没有掌握飞行技术时的事呢?”
“我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十年来我—直在这个地方。”
“十年?你从来都不想找一个能让你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的职业吗?”
“不。我以前在第四十二街为人家端酒送茶时,从来就得不到新鲜空气,现在我并不怀念那种生活。我喜欢这个地方。这里不断发生一些新鲜事儿。开始是原子实验室,后来是大型天文台,现在是星际航天飞船。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我喜欢这个地方,这里就是我的家。请看这个。”
他拿起一个白兰地吸入器,一个易碎的水晶大球,转动起来,然后朝着天花板往上抛。
它慢慢地上升,升到顶点时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缓缓地降下来,象慢动作电影中的潜水员一样。
皮特看着它飘过自己的鼻子,然后伸出大拇指和食指,轻而易举地抓住它的柄,把它放回到架子上。
“看见了吗?”他说,“重力只有地球上的六分之一。我在地球上照料酒吧时,脚拇指上的瘤子老是压得很痛。在这里,我的体重只有三十五磅。我喜欢待在月球上。”
探照灯
“她能收到么?”
“如果她正好在月球这边,如果她还能逃出那艘飞船,如果她配备的无线电装置完好,而她又恰恰还把它开着....但愿她还活着,但迄今为止飞船那边没有任何信号,很可能,她和飞行员都没能生还。”
“我们一定能找到她!发送信号,目标空间站。泰克基地,请确认收到。”
信号从华盛顿到月球,延迟3秒左右:“月球基地,我是将军。”
“将军,请派遣所有人员在月球搜救贝茨!”
几秒钟声音的延迟——光速的限制,让人觉得对方有些傲慢:“长官,您真了解月球有多大吗?”
“这个有关系吗?贝茨·巴纳就在上面。所有人听好了,立即展开搜救,直到找到为止。如果她死了,你们的王牌飞行员恐怕也危险了!”
“先生,月球表面积有一千五百万平方英里。就算我紧急调用全部人马,每个人也要负责超过一千平方英里的范围。我给贝茨安排的是最优秀的飞行员,他即使不能回复讯息,我也不会听任何人对他的攻击,任何人!先生。我讨厌那些对月球情况一无所知的家伙对我指手画脚。我的建议——我的正式建议是,命令梅迪尔基地开始搜找,也许他们行。”
带点恼火的回复很快回来了:“不错啊,将军,一会儿再聊。梅迪尔站!报告你们的计划!”
伊丽莎白·巴纳,“盲女贝茨”,从小就有很高的钢琴演奏天赋,正在参加美国劳动联合组织的月球活动。刚刚在泰克基地受到热烈欢迎,随后她将搭乘“月球火箭”前往“福赛得”军事基地,去和那些驻扎在月球背面孤单的导弹发射人员举行联欢活动。事实上,她早该在一个小时内到达了。给她配备的飞行员绝对一流,而且,每天都有很多这样的飞船——而且是无人驾驶的——来往穿梭于泰克和福赛得基地间。
按预定计划离开了泰克基地,随后她所在的飞船就在雷达信号中消失了,不知所踪。
肯定飞船没有飞入太空,它的求救信号会被诸如飞船,太空站,月球地面站之类的接收到。它一定是坠毁了,或者紧急迫降了——在这广漠的月面上,在某个地方。
“梅迪尔太空站,我是指挥工程师。”华盛顿和这里的距离仅仅两万两千多英里,四分之一的延迟几乎无法察觉,“我们已经联系了地面站,改用我们的信号覆盖月球,另外一信号将覆盖离牛顿站较远的区域——靠近三体稳定结构上,从泰克站起飞的飞船正沿着月球边缘的轨道飞行,可是那里对于我们和牛顿站都是雷达盲区,但愿我们能够……”
“啊,对,雷达搜索结果如何?”
“先生,这么说吧。一艘月球上的飞船,在雷达的扫描下,跟它周围没有什么两样。现在我们唯一方案就是设法与他们取得联系,希望行吧。超高频雷达一点一点寻找,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但是装备的氧气只够他们维持六个小时。上帝保佑他们平安听到回话吧。”
“他们一回话,你是不是就向他们发送方向查找器?”
“不会。”
“看在老天的份上,这是为什么?”
“先生,方向查找装置除了告诉我们,信号来自月球,其他一点忙也帮不上。”
“博士。你是说你能收到她的回话,但还是不知道她在哪儿?”
“我们彼此的情况都差不多,无法确定对方所在。但只要她能收到我发的讯息,就能告诉我方位。”
“你们会怎么做呢?”
“用激光,一束强烈的激光。她能听见它。”
“是听见一束激光吗?”
“对,先生。我们加紧安装了设备,它的工作原理类似雷达,但不显示什么。大家调整光的频率,把信息加载在频率上。信息是音频的,由一架钢琴来编写。只要她听见,我们就马上告诉她注意信号,同时调整音调,扫描月面。”
“这个女孩已经这样了,而你们就只会做这些吗?”
“总统先生,请安静!”
“你是谁?”
“我就是贝茨的父亲,刚刚给他们紧急从奥马哈召来。请不要打断我们的工作,总统先生,我比谁都希望我的女儿能平安归来。”
总统很快回话了,一字一句的:“好的,巴纳先生,就照您的意思办吧,一切由您调遣。”
梅迪尔太空站。总指挥使劲抹了一把脸,问:“收到什么了吗?”
“还没,头儿,信号站那边没出什么问题吧?频率正好。”
“该给他们扔砖头,扔炸弹了!乔,通知总统。”
“明白,指挥。他们没有回话!”
“嘘——小声点。贝茨,听的见吗?”接线员紧张地大叫着,手上飞快地调整着设备。
接着扬声器里穿来了女孩轻柔甜美的声音:“终于听见有人叫我了,真开心。你们能不能快点来,梅杰受伤了。”
总指挥几步就跳到了话筒前:“是我,贝茨!我们正赶来救你呢!你要配合我们,知道现在你的方位吗?”
“我猜还在月球上吧。当时我们撞的真狠,飞船打滚时,我还想和他开个玩笑来着。后来我松开安全带,发现梅杰没动了。他肯定没死,我们的宇航服都鼓起来了,我用自己的头盔去撞他的头盔时还能听见一些什么声响来着。我正要去开门了”她接着说,“肯定不是福赛得那边,那边现在是晚上吧?可现在太阳真大,真热。”
“贝茨,你一定要呆在外面,让我们能看的见的地方!”
她咯咯地笑了:“真有意思,我用耳朵来看——”
“没错,你会用耳朵看见我们。我们会用一束激光扫描整个月球,你会听见一些钢琴音符。听见了,你就大声回答我们。马上开始,告诉我们你听的音符,能行吗?”
“小意思。”她的回话底气十足,“但愿音乐还合拍子。”
“就是了,一切就绪,开始——”
“现在是什么音符?贝茨?”
“E平调,头个八度要比C中调高。”
“是这个音?”
“就是我说的。”
总指挥大声问着:“现在确定是什么位置?在云海?快报告将军!”他对着话筒高声叫着,“就好了,宝贝儿贝茨,现在扫描你所在的区域。”
“我们正重新设置,不想和老爸聊上两句吗?”
“天,这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宝贝儿。”
20分钟以后,他重新切回频率,那边传来她的声音:“当然没有拉,老爸。飞船刚刚翻的时候是有点吓人。但是大家一直都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贝茨?”
“什么?”
“准备——一切照旧。”
“现在。”她说,“是一个高音G调,降三个八度。”
“就是这个?”
“当然。”
“确定坐标,通知将军,请他准备发动飞船!现在那里给我们划分为以一平方英里的小范围了,贝茨,已经知道你的大概方位了,我们正赶来。想进去凉快一下吧?”
“我不热,也就出了一点汗而已。”
40分钟以后,传来了将军的答复:“飞船已经找到了!她正在那高兴地挥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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