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不去做一头猪？”

“我是一个和尚，做了猪以后，就不是和尚了。”

“我咒你下辈子做猪，哈哈···”说完，猪八戒夸张的大笑起来，差点把嘴里的饭菜都给吐出来了。

“不过，做猪做的你这么成功的，我还真的只看到你这一只。”

“是吗？我成功了吗？”

“你看你现在长的这么肥，要是别的猪早就被宰了，哪有像你活的这么好的。”

“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活的有意义，不想在等待了。”空气突然凝结了，那些断断续续的情节和故事又开始浮现在脑海中了。猪八戒以为他已经忘了，可是，他为什么还记得那么清楚呢？

唐僧的目光一瞬间黯淡下去了，“你为什么要改变呢？他走了，你也要走了吗？”

“我痛恨我是一头猪，因为，我时常想起我还是一个人！”

“人是什么？”

“人是什么？反正人不是一头猪，不会像我一样，长的肥头大耳，还挺着一个大肚子。人哪有我这么丑！”猪八戒愤怒了，开始了痛苦的挣扎，头好痛···

······

“师父，我要走了。怎样的路才不会有悲伤？”猪八戒带着三分轻松的语气说。

“你只要一直向前，不回首就行了。记住，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回头。”

“可是我累了，我还是想回到这里。”

“那样你就会痛苦。等你真正的找到一个家，你就幸福了。这里不像是一个家，这里是一个客栈，总有人来，也总有人走。”

“为什么你不会痛苦呢？”

“因为我拿得起，放得下；看得开，心儿宽。”

“你看到了吗？”猪八戒抬头看着月亮，有些难过的说。

“生活已死，你还活着。”

“生活已死，我还活着。”

猪八戒走了，就像很多年以前，他总是在没有月亮的晚上哭泣一般。走了，大步的走了。

唐僧看着猪八戒的背影，收回抬起的脚，站在门槛边，叹了叹气，“在往前一步，这个世界就没有我了。界限这么近，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呢？”

07

孙悟空从地府出来以后决定去见识见识天宫的美好。他一个筋斗云就翻到了天宫，南天门依然有几个半死不活的天兵在把守着。孙悟空本来打算悄悄的溜进去的，可是，一个天兵不争气地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天宫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报！孙悟空又来了！”

此时，玉帝正和众仙在欣赏歌舞，陶冶情­操­，饮着琼浆玉露，吃着蟠桃人参果，好不自在。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宫殿愣是安静了好几分钟。然后，神仙们才开始­骚­动起来。

“这可怎么办是好？”玉帝偷偷的问着身边的太上老君。

“赶快把二郎神叫来，并且在宫殿后布置十八路神仙，再加十万天兵，这样可好？”

“好。就这样办!”

“报！孙悟空已经到九百九十九重台阶了！”

“玉帝，淡定淡定！一切都已经埋伏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玉帝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看到满天的天兵和中路神仙，松了一口气。

“报！孙悟空往月宫方向去了！”

“咦？”众仙一阵惊讶，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为什么到月宫去？难道是想声东击西？”一个自以为是的神仙说。

“孙悟空哪有这么聪明？不然五百年前，也不会被如来玩弄与股掌之间。”

“他是不是害怕了？不敢来了？”

“嘘，你最好祈求不要被他听到了，否则你就死定了，连玉皇大帝都救不了你。”众仙又开始高谈阔论了，丝毫没有先前那种恐惧，好像刚才什么都发生似的。

此时，孙悟空正在月宫悠闲散步，好不惬意，“真美！”

云边站立的一个女子听到声音转过身子，展现出那张足以颠倒众生、魅惑天下的脸，看着孙悟空，“你是我说吗？”一个名叫嫦娥的女子，也就是那个云边的女子。

“不，我是说这天边的云霞。”

“难道我不漂亮吗？”嫦娥追问道。

“大姐，你哪个山头跑出来的？不要出来吓人，可好？以我花果山美猴王天下无双的审美观来说，你很丑！”孙悟空瞪着眼睛看着那个女子，没好气的说。

“是吗？那么世人都说我长的美呢，连神仙都无比羡慕。”

“那是他们不懂美丑。你看看你手脚无力，身板瘦弱，整一副要被风吹倒的样子。拜托，回家多吃点吧。”

“他们不懂美丑，你一只猴子就懂美丑了？猴子永远只会用猴子的眼光看世界，等你有一天发现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会不会觉得悲伤呢？”

“俺老孙只知道我说的就是真理，想反驳我，问过我的金箍­棒­，再说。”

“你除了打打杀杀，还会做什么？难道你就不能去做一些快乐的事？”

“什么快乐不快乐的？俺老孙不懂。”

“哦，我差点忘了你是一只猴子，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神仙。要是你是一个人，也许就不会这么逍遥自在了吧。”

“一个疯子。俺老孙还以为天界有多好呢，原来尽是一群疯子。”孙悟空摇了头，失望的说。

“你听谁说的天界很好？”嫦娥有些奇怪的问道。

“一个人，哦，不，是一个鬼。”

“鬼就不是人吗？鬼也有一颗人心，只是没有了人的躯体。正是因为人有了躯体，才产生了各种欲望。以我看来，鬼才是真正的人。”

“活着的叫人，死了的叫鬼。这个世界就这么简单。”

“那要是活着的人心已经死了，或者死了的人心仍然不死，那叫什么？”嫦娥有些好笑的说。

“不知道。我知道黄土地之下埋葬的是不仅是人的尸骨，还有野心。”

“那你心里埋葬的是什么呢？”

孙悟空一下子就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因为他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看着天边的彩霞说，“我心里什么都没有。”

08

奎木狼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天上和地下，阳光黯淡了那些熟悉的脸庞，光­阴­模糊了记忆中的画面。双脚沾满泥土的气息，双手还残留白云之间的清新。｛奇｝眼神颓废，｛书｝胡子拉碴，｛网｝英俊的脸只剩最后一丝的血丝。最后他来到了唐僧住的地方。

“你说是做神仙好还是做人好？”

“都不好，你做神仙痛苦，做人还是痛苦。”唐僧摇了摇头说。

“那我做和尚好了。”

“你以为和尚那么好当的，不能吃­肉­，不能娶漂亮女孩，不能说谎，不能打架···你知道最重要的什么吗？”

“什么？”

“你得信如来。”

“那你信吗？”

“不信。”

“那你不是和尚吗？”

“谁说我是和尚？我只是一个秃头。”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就像白马不是黑马，黑马不是白马，虽然他们都是马。总之，你是你，我是我，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所以，如来和我是不同的。他修虚空，我修圆满，所以路不同，不相为谋。也同样我们同是修佛的，但他是他，我是我。”唐僧唠唠叨叨讲了好多话，一直讲到了天黑。奎木狼出奇的耐心的听着，没有一丝的不耐烦，也不知道他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天总会黑，就像人总会长大。”奎木狼许久，仰望着星空说。

“神仙做不了人，只能做神仙。如果神仙想做人，那么他就会痛苦。很多时候神仙都以为他们是人，他们其实比人还可怜。他们没有了那份无情，漫长的时间只能在更加寂寞，而他们摆脱不了。人痛苦死了就可以解脱，但神仙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唐僧对着奎木狼说。

“什么是人？人，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人是什么。虽然我是一个神仙，但我从来都不认为人好做。我没有什么奢求，只是希望找到那么一个人可以陪我到地老天荒。我痛苦，那是因为我还有梦想，就像五百年前的孙悟空。如果有梦想都是错，那么我还是死了算了。”奎木狼只是想着，而后自顾自的说着。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看这个世界，如果你没有发现边界，那么你永远不会感觉自己的狭隘。你已经不是活在这个世界里了，而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知道什么是活着吗？活着不是身体上长生不老，而是­精­神上的风轻云淡亦或波涛汹涌。大海因其壮阔而美丽，星空因其深邃而迷人，人因其活着而有梦想。可是，梦想人活着却不一定实现。但没有了梦想，人活着也没有了意义，正如你所说，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神仙又为什么而活着呢？”

“神仙因为秩序而存在，他们更多的像是行尸走­肉­，而不是活着。总有一天秩序会崩溃的，神仙都会消亡。这世间本来就没有神仙！”

“你说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当你有天学会不去问为什么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了。不懂问了也是白问。你只要知道一切皆有因果，故事既有开始，就会有结局的。”

“如果我死了，那么这个世界会不会有我的故事呢？”

“活着就不要去想死的事，因为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你觉得你没事做，其实，你是在慢­性­自杀。在时间面前，你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沙砾，转眼就会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神仙不会创造历史，创造历史的是人。难道满天的神佛只为人而存在吗？”

“不是。历史是人随手捏造的，而真相早已经磨灭了。或许，那些沉寂了的岩石会告诉你真相。但你还是不要去触碰那些为好，你会发现整个世界的虚伪，诸天神佛也是虚幻。”

“唐僧，你是不是明白了一切？”

“不，唐僧没有，因为他是一个人。金蝉子也没有，因为他是一个疯子。”

“是人更了解这个世界还是疯子更了解这个世界？”

唐僧走着，一片树叶正好飘落，一朵鲜花正在绽放，“人究其一生也不可能了解这个世界。”

09

孙悟空又站在蟠桃园里，翠绿的树叶在灵气氤氲之中显得不那么真实，湿润老皱的树­干­仿佛时间早已磨灭了它的青春。一切都那么熟悉而且陌生，只是感觉心底好像缺了什么，偏偏就是记不起。孙悟空落寞的在蟠桃园走来走去，走着走着就感觉心烦，然后看看这些蟠桃树，自言自语道，“你们什么时候会死呢？”

“它们不会死的，除非天界不存在了。”从树底下冒出一个白胡子老头说。

“你是谁？它们又不是神仙，为什么不会死？”孙悟空反问道。

“我是谁很重要吗？你只要知道这里是天界，神仙不允许它们死，它们就不会死。”

“是吗？”说完，孙悟空举起金箍­棒­一阵横扫，直至所有的蟠桃树都被打断，“你看它们不是死了吗？”

“可是它们还会活过来。生长在天界他们根本没有死亡的权利。”老头摇了摇头，失望的走了。

离开了蟠桃园，孙悟空又游荡到了兜率宫。金角银角吓得夹着尾巴就逃了，连看门都忘了。孙悟空看着兜率宫这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自言自语道，“这是谁在这鬼画符？比俺老孙的字还丑。”大摇大摆的走进兜率宫，一个丹炉里燃烧着熊熊大火，身旁的温度也不知不觉高了好几度。

“不好了，孙悟空到了兜率宫了。”

“什么！？”太上老君大惊失­色­，旁边的神仙一脸幸灾乐祸，刚才他们还在为以后不能吃蟠桃而唉声叹气呢。

“玉帝，那里可是有无数微臣炼制的丹药，那···”

“无妨，丹药没了，还可以再炼嘛。”玉帝不耐烦的打断了太上老君的话。

“那里面可是有你所需要的十全···”

“啊，是吗？二郎神听命，速去把孙悟空礼送出天庭。记住是礼送，千万别能学上次那样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是。”二郎神冷漠的回答道，然后转身就走了。

二郎神找到孙悟空的时候，孙悟空正在吃丹药，而且还时不时蹦出一句，“不好吃。”二郎神见状很是无语，恨不得上去把他狠狠地揍一顿，那可是连神仙都梦寐以求的好东西，居然不好吃，甚是气人。但是，二郎神终究是忍住了，“孙悟空，我奉玉帝旨意请你下界。”

“要是不下界呢？”孙悟空心里嘀咕道，“什么时候二郎神这么好说话了？”

“你要是不下界，我就叫十万天兵跟着你，你想想十万只苍蝇跟着你是什么后果？”

“啊，不要。好，算你狠，我走。”说完，孙悟空走出兜率宫，“果然好多只苍蝇。”

直到孙悟空的背影彻底的消失在众神的视线之中，众神都叹了一口气，“这个丧星终于走了。”二郎神缓缓地走出兜率宫，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幸好不要打架，不然输了也太丢人。众神看到二郎神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纷纷谄媚道，“二郎神不愧是天界第一神将，不到三分钟就解决了孙悟空，实乃我天界之大幸。”“二郎神真是厉害，想那孙悟空定是听了你的大名，就被吓得ρi股尿流，给吓跑了。”······正当众神正准备撤离的时候，天边一个身影渐渐清晰了起来，“啊，是孙悟空。快跑!”说完，睬都不睬此时正处于风头上的二郎神，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孙悟空，你不是下界去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二郎神故作镇定的问。

“我忘了一些东西，回来拿。”孙悟空三份戏虐的笑着说。

“什么东西？”二郎神舒了一口气，幸好只是拿东西。

“你的命。”孙悟空冷冷的道。

“为什么？”二郎神大吃一惊，随即定了定心神，握了握手里的兵器。

“杀你需要理由吗？我就是看你不爽。”说完，孙悟空举起金箍­棒­就打，不到十个回合，二郎神就被打到在地，连哮天犬都被踹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时，天界已经乱成一团，天兵天将个个都吓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天界这么大，偏偏就没有什么藏身之地。玉帝勉强从混乱中喊出一句话，“快去请观音菩萨！”

“哈哈···我死都不认输，孙悟空，想要我认输，门都没有。”二郎神嘴里流出不少鲜血，笑的格外狰狞。

“你真的不认输？”孙悟空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神仙，此时，一点威风都没有了，倒像是一只有点骨气的丧家犬。

二郎神挣扎着站了起来，又冲向孙悟空，随即又被打倒在地。“还不认输？”

如此这般，二十个来回，二郎神只能在地上挣扎，去怎么也爬不起来，嘴角鲜血直流。正当孙悟空准备解决二郎神的时候，观音终于赶到了。二郎神笑了笑，便晕了过去。孙悟空放过二郎神，瞥了瞥观音，“观音,如来呢？”

观音笑着说，“如来？你不是把他忘了吗？”

“忘了？如来是谁？”孙悟空捂着头，又痛苦起来了。

“你看忘了就没有痛苦了吗？你始终会想起的。”观音看着孙悟空，怜悯的说。

10

猪八戒离开唐僧的时候并没有选好要走那条路，他只是躺在一块云朵上面，四处的飘荡。一个不留神，猪八戒在睡梦中从云中跌落。他只感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呼呼啦啦，一直萦绕。等到意识到的时候，离水面只有三尺多的距离。只听“砰”的一声，溅起无数的水珠，连河中岛上那个身影的衣服都溅湿了。那只是一个等待的姿势，头顶着天，脚踏着地，目光仰望天空。

猪八戒从水中浮出，奋力的游到岛上，拍了拍胸膛，安定了心神，“沙和尚，我说你累不累啊？这样站着腿不疼吗？”

“你不懂的。这叫等待！”沙和尚动了动了嘴，姿势还是一成不变。

“等待？你等待谁呢？”猪八戒迷糊的说，怎么记不得他有哪个相好了呢。

“我在等待戈多。”沙和尚淡淡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你不会告诉我你等待那个王八蛋五百年了吧？”猪八戒勉强记得戈多好像不是一个好人。

“没有。我只等待他，春夏秋冬。当春天冰雪消融，天地重新复归绿­色­的时候，他像一束阳光温暖了我的心。让我不再寒冷；当夏天红霞满天，黑暗重新掩盖了白天喧嚣之后，他像一阵清风，带给我清凉和舒爽；当秋天落叶归根，白雾渗透到人间的每一个角落，他像一段旋律，久久徘徊我的心里，不肯离去；当冬天愁云惨淡，山水冷静的没有诗情画意，他像一片雪花，洁白的完美无瑕。一个轮回，只不过是一场等待。”沙和尚迷茫道，那种眼神有深深的沉醉。

“你也成哲学家了？怎么一个一个都这么有学问？你们都欺负俺老猪不懂吗？”猪八戒忿忿的说，显得好像很不甘。

“河水一直不停在流，时间一刻也没有停止旋转。我想漫长的生命，我总应该明白什么。就像生命中不变的那些记忆一般，没有了浅浅的期盼，反而是最真实的。我的心，你的心，都没有看清。你又怎么会懂呢？”沙和尚就像一尊突然有了生命的雕像，散发着一样的光彩。

“是吗？你真的懂生命的意义？光在我眼前消失，水在河中分不清。你是一个等待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生命，只是你浪费的借口。”猪八戒想笑，只是太过苦涩了。

“看到的，看不到了，忘记的，想不起了。霎那间的永恒，只是心中的那份宁静。我只求自己的安心，等待，与其行走，不如等待。”舒缓的语气透露着几分自己的内心的真实，云飘荡过后，天空一片清明。等待的姿势不因风吹雨打而丝毫改变，如果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么故事为什么还是这么虚假？

“你还是一个神仙吗？”猪八戒真的看不懂沙和尚，记忆中自己的师弟为什么差距这么大了呢？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难道自己被束缚在一个天地里了吗？

“神仙是什么？我只是等待。”沙和尚傻傻的说，手脚僵硬已经不能活动。或许，应该握紧拳头姿势会更帅气吧。

“又是一个疯子？又是一个忘了自己的疯子。”猪八戒呢喃的说，“为什么都忘记了呢？”

猪八戒失魂落魄的走了，留下了一个不变的等待。姿势固定，那个­阴­影不断拉长，在浑浊的河水之中也是一片­阴­暗。

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等待，自从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吧。回到这个地方，流沙河，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河中的那个站立的地方已经被侵蚀的只剩一块窄窄的空地，还留着自己等待的空间。有时，河水会把我淹没，想把我冲走，但是它并没有成功，我也不会让它成功。我还要等待，即使等待已经失去了意义，即使记忆一次次的破碎了。我想我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只是为了让人感觉我还活着吧。至于活着是为了什么，我依然忘了。每天的时光都显得那么相似，即使我自己也能感觉道那些细微的不同。高山因为其需要人仰望而让人折服，人因其堕落而遭人唾弃。其实，没什么，只要感觉自己的心，还在跳动，那么你就还活着。大海总有浪花朵朵，等待自有希望点点。

一个人走了，一个人还在等待，这就是生活吗?

11

孙悟空摇摇晃晃，迷迷糊糊的离开了天宫。天宫很怪，孙悟空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地方，所有人都好像认识你，但所有人都用那么陌生的眼光在看自己。难道一只猴子真的这么有趣？不解疑惑，孙悟空不明白，一个筋斗云之后就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是一片森林。

不时可以看见蝴蝶飞舞，蜘蛛横行，生机焕然，成长的希望在这里茁壮。

孙悟空不耐烦的拍打着密密麻麻的蚊子，在林间穿梭。

“可恶，这里怎么这么多蚊子？”说完，正准备飞走，隐约看见一座道观。古朴的围墙满是岁月的痕迹，破败的屋檐刻满了沧桑。破旧的门紧闭，透露出几分苍凉。

孙悟空走进一看，伸手推开门进去，眼前景­色­一变。

怪石嶙峋，荒芜着，只有杂草喜欢生长在这里。一只蟋蟀在草丛中唱着欢快的歌，吱吱的响个不停；风，淡淡的吹过，感觉有点微冷。这个世界那么空荡荡的，白云和天空都好像被迫分离。景­色­没有改变，改变的是什么？

孙悟空很想找一个答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孙悟空在空中不停地飞着，直到看见一片大海。

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平静的可怕。黑沉的海平线是时间与时间的分隔，像极了一个悲伤的音调。没有太阳，眼前也没有那么昏暗。孙悟空仿佛听见群猴在林间欢乐的叫嚷，又恍惚听见天界战车轰鸣的声响；仿佛看见枝头挂满累累硕果，又恍惚看见满山的焦黑­色­的土壤；仿佛嗅到空气中的清新，又恍惚嗅到那刺鼻的血腥。头不可抑止的痛了起来。

“是梦，终究会醒来。”孙悟空心底无故的跳出这么一句话。

“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在这寂静的天地间想起。背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巨石孤独地屹立，横亘在天地之间。

孙悟空感觉有人轻拍一下自己的肩膀，猛地跳开，赶忙唤出如意金箍­棒­，眼神警惕地看着眼前地老道士。全身的气力随时准备爆发，紧张兮兮地说，“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记得了吗？”老道士苍白的头发下眼神满是沧桑与无奈，破旧的道服褪去了原本的青­色­，神­色­中难掩一丝悲伤的说。

孙悟空眼睛瞪的大大，有点熟悉，更多的是一种陌生。眼神无辜，茫然，痛苦，手里的金箍­棒­松了又紧握，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究竟是谁？”

“你还记得你的梦想吗？我要这天···”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孙悟空好像又回到从前的那个猴子了，坚决地语气没有一丝改变。可是，老道士的眼中悲伤更加浓厚，满是皱纹的手颤抖着。

“为什么你还记得？忘了，你便快乐了。为什么你始终忘不了？”

“因为我是孙悟空！于五百年的光­阴­中，我只是看见了，便记住了。”

“想起，你会死的。那是宿命，我们无论怎样都无能为力。”

“哈哈···”孙悟空张狂的笑了起来，“纵然前面是一座悬崖，我宁愿跳崖求生，也不愿走回头的路。因为即使我跳崖，活下来的可能也是百分之一百。我就是死，也不认输。”

“因为你是神仙，即使跳华山断崖，你也不会死。”

“神仙？什么狗屁神仙。”孙悟空不屑的说。

“无尽岁月之前，这个世界是没有神仙的，有的只是一群无忧无虑的­精­灵。但是后来这个世界出现了人。人是有欲望的，他们懂善恶，也不懂。他们按照着自己地意愿活着，一部分顺应天道，一部分则不甘被这个世界束缚。争执，争论，争斗，历史就这样向前着。直到双方谁也无法容忍谁，战斗开始了。失败的一方被称为妖魔，而胜利的一方则成了神仙。而你孙悟空，只要不把自己当成妖怪，谁敢把你当成妖怪呢？这个世界本就没有错与对，时间长河上有的只是失败者的屈辱，以及成功者的光辉。当你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你就解脱了，你看惯了风云变幻，看惯了沧海桑田，只是还不习惯这个世界的虚伪。当爱已成往事，记忆成了云烟，你看见的，你真的记住了吗？”

“我记得，我都记得，只是习惯­性­的忘记了。”

“忘记的，都不存在了；只是你想起的时候，你能打败它吗？孙悟空，你真的还是当年那个战无不胜的齐天大圣吗？时间已经改变了很多事，连我都不相信了。”

“既然已经想起，那么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只是我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叫你一声，‘师父’。很久之前，我不能；很久之后，我还是不能。我还是没有一丝改变，即使过了五百年。是谁的目光魂牵梦绕？是谁的身影如此的熟悉而又陌生？是谁在我心底留下如此巨大的伤疤？我会去把它找回来，把忘记的找回来。不去问为什么，只是因为我不喜欢这个世界。”

“天地再大，也难容你心。也罢，你去吧！”菩提祖师闭着眼，不忍再看孙悟空，挥挥手，转身离去，“没有了紧箍咒，你就自由了吗？找不到界限，你终究还会失败。天大地大，何处是归处？前世今生，轮回多悲苦。笑也罢，哭也罢，只是梦一场。也许大概是，尽皆可能不。看世间，俗不可耐；望天穹，浮云若梦。只道是：转头已成空。”

孙悟空看着菩提祖师慢慢地消失在视野中，呢喃着，“我懂得···我这么痛苦，又怎会不明白痛苦呢？”

12

流沙河

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沙和尚仍旧在等待着。时间过去了很久，他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风放肆拼命的吹，流水啦啦的向着远方奔驰着。看不见的除了遥远，还有内心；看见的除了蓝天，还有一个简单的愿望。眼神深情地看着天空，那是一种欣赏的目光。只是看到了一团七彩的云朵，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恐慌了一阵。

“跟着我走吧。”孙悟空伸手抓住沙和尚的手臂，沙和尚努力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

“我有罪，我不能走。”沙和尚语气丝毫不妥协的说。

“你真的有罪吗？琉璃盏真的是你打碎的吗？”孙悟空反问道。

“不，”沙和尚怒吼了一声，“你已经毁了我一次，还想在毁我一次吗？我··不···走！”

“真的不走？”孙悟空说完扬了扬金箍­棒­，语气玩味道。

沙和尚脸­色­狰狞，眼睛隐约可见几条血丝。痛苦，迷茫，恐慌，表情很是怪异。

“你若不去，你便永远这么痛苦！”孙悟空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地说，“曾经那些事，真的是我的错。我以为这个世界可以没有压迫，没有束缚，没有秩序，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快乐的生活。可惜我错了，也连累了你。所有的错都应该由我来承担。对不起。”

沙和尚怔怔地看着孙悟空，眼角不自觉地溢出了泪水，“我以为等待终究会有结果，所以我一直都在等待，甚至我连自己在等待什么都不知道。我看着天空就会想起曾经在天界的美好日子。人都说，记忆是美好的，连猪八戒也放不下。如是我想，等待本就没有意义；一天那么短暂，五百年也就那么漫长。我现在走了，我还是会回来的。既然这就是我的宿命，我又何必走呢？”

“请相信那不是你的宿命，那只是你的选择。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无能为力，而是我们不愿改变。不走，是吗？”孙悟空盯着沙和尚，语气森冷。

沙和尚苦笑，摇了摇头，“即使是死，我也不愿离开！仿佛依稀中又看见那个场景，整个天地为你颤抖。呵呵···只是我不希望在看见血，不希望在看见···”

“你以为俺老孙不敢杀你吗？”

“你有什么不敢呢？”

“死，是一种解脱。俺老孙既知道你的痛苦，便不能不杀你。”

“哈哈···死有什么可怕的，就怕你生不如死。大师兄，西游的历史还没有结束，一路保重。”

“俺老孙再问你一次，到底愿不愿意走？不走，我真的会杀了你。”

“如果你还会看见师父，那么替我向他问声好，告诉他我下辈子，死也不会在做神仙。大师兄，你看天边的云霞多美,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孙悟空猛地心一痛，好像心突然被啃食了一块，无声也无息。

沙和尚怜悯地看着孙悟空，说不出的悲哀，“那么难忘的事，你居然忘了。你究竟还有什么？是一无所有还是什么都没有剩下？”

“俺老孙本来什么也没有，现在只是多了一个心眼，也终于明白原来人也不好做。纵然我可以飞天遁地，也难以明白人心。世界就这么大，不止只有人才会孤单寂寞。”

孙悟空说完，一跃而起，灰白­色­的天空印刻着一张满是沧桑的脸。

“来吧！”

“好，”沙和尚抄出自己的月牙铲向孙悟空铲去，孙悟空举­棒­相迎。砰砰铛铛，几声之后，沙和尚就被打倒在地。沙和尚爬起继续战斗，直到最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都爬不起来了。

他只是笑着，苦涩的笑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金箍­棒­，闭上了眼睛。

血滴四溢，破旧的衣服化成点点碎片落下。然后，缓缓地倒下。水，一直流淌着，没有停止。

孙悟空把沙和尚埋起来之后，给他立了一块碑，碑上刻着“一个自我放逐的人”。望着天空，云淡风轻的说，“给你立碑，只是希望有人能够记得你更久一些。”

或许，有人会给他写一个墓志铭，“有时，为了听到雨声背后的音乐，大家都沉默着，什么也没说。这是你失败的地方，因为你已经放弃，所以你的结局很糟。”

13

孙悟空看着这件破旧的茅草屋，里面基本上什么也没有。­阴­暗潮湿的地面，四处漏风的墙壁，一张破旧的土炕。可偏偏有一个人，确切地说，有一头猪躺在上面呼呼大睡，好不安稳。猪八戒肥大的耳朵不停地在颤动着，斗大的肚子一伸一缩，熟睡的鼾声此起彼伏。孙悟空看了很久，也等了很久。他没有一丁点不耐烦，眼神安详，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他的记­性­一向不好，师父说他老师忘记东西。走远了，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来了。”猪八戒从熟睡中醒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伸了伸懒腰，不忘补充说道。

孙悟空从记忆中悠悠醒来，眼睛忘了不忘猪八戒一眼，“俺老孙想起一些事情，所以就来了。你猪八戒，还是这副猪样怎么一点都没变。”

“我老猪为什么要改变？我老猪吃的好，睡的好，神仙管不着，多逍遥啊。你这只死猴子不是去找什么界限了吗？怎么有空来看我老猪？莫非是想我老猪了吧。哈哈···”猪八戒嚣张地笑着，眼睛里满是讽刺。

“俺老孙本来是想杀你的，看你活的这么好，我突然不想杀你了。”孙悟空调侃地说，“猪八戒，只是一头猪，不适合做神仙，也不适合做人。他总是忘了他应该做什么，他知道睡与吃！”

“我突然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孙悟空，孙悟空有这么伤感的时候吗？哈哈···”猪八戒语气丝毫没有改变，连神态都有些偏执，“你孙悟空不也不是人吗？”

“俺老孙生来就是一只猴子，怎么着？你不服气？”

“哈哈···俺老猪怎会跟一只猴子一般见识，那多么没水平。要是让沙和尚看到，他非嘲笑我不可。嗬，我怎会让比我还笨的神仙看不起呢？”

“沙和尚已经死了。”孙悟空面无表情的说，猴子的脸通常是看不出表情，因为猴子脸上的毛发太多了。

“是你杀的？”猪八戒突然停止了大笑，目光深肃的看着孙悟空，“也好，死了一了百了。”

“你想死吗？”孙悟空冒出这么一句，语气平常的不能在平常不过了。

昏暗的屋子空气好像突然凝结，渐渐地有几丝光线从四处潜了进来。那两张熟悉的面孔依然没有改变。

“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一只猴子，我也不会忘记我是一头猪；这样我们都不会痛苦。不要忘记，因为即使忘记，也不见得是好。再美的星空，没有了月，我总感觉少了那么一点韵味。月如此让我迷恋。我不想死，因为死了，我也不会忘记。我不是你，孙悟空！”

孙悟空沉默不语，眼前的光线并没有明亮多少。那些细菌的生死，你的眼睛又怎会看到呢？

“世界只是这样，宿命总不是我们预期到的，世事也只是这样。那永恒的，不是生命的繁华，不是有限光­阴­中纷纷扰扰的聚离悲喜；那永恒的，是如天地般变化不停却又曾不改变的心。深不见底还是底不可见？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记忆，都只是过往云烟。”猪八戒呢喃着说，好似对着自己深情的恋人在轻轻诉说。

孙悟空表情­阴­晴不定，时而愤怒，时而迷茫，整个眼眸里好像下起了大雾，看不清，朦胧一片。如果那只是梦有多好，醒来就可以忘记。

“也许，西天不是一个地方，只是一朵绽放的花朵，不然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西天的美好？也许，西天只是一粒沙子，我们拼命寻找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它就在脚下。但是西天究竟在哪呢？金蝉子不知道，唐僧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一直在寻找，而我则觉得苦苦寻找是不值得的。我宁愿把自己当成一头猪，只是习惯活在记忆中，活在痛苦中。你孙悟空不同，你才是西行真正的主角！”猪八戒从未有过的严肃，只是空气中泛着黑暗模糊着那些清晰的画面。

过了许久，孙悟空抬起头，明亮的双眼，目光融进黑暗，“俺老孙的路，俺老孙自然会走下去。只是忘记了一些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没有过去，也就没有未来，有的只是此生的虚无。俺老孙不怕天，不怕地，就算什么都没有也不怕！”

“那你还不走？你看天黑了，俺老猪又该睡觉了。”

“俺老孙去也！”

“要滚就滚，老是用这句···”猪八戒还没有说完，孙悟空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黑暗中出了黑暗，还是黑暗；如果有光，也就有希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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