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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梦回大清(下) > 第十三章诏书?下

第十三章诏书?下

我不认为我刚才的那句话,就能解了胤祥心中那个­阴­暗的疙瘩,那只是个让人逃避道德底线的借口罢了。哪个­阴­暗得让人无法说出口,却实实在在深埋于心底的念头,可能就像一把钝刀,在一点点地切割着每个皇子的心,他们却已经无暇哀叹他们父亲即将到来的死亡,只是因为他们全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明天……

不管出了什么想法,第二天我老老实实地跟着纽祜禄氏走了,一路上就听见蔷儿叽叽呱呱的笑闹声,弘历为了陪她,竟然没有骑马,而是规规矩矩坐在了马车里。

我和纽祜禄氏随意地谈笑着,看着弘历好­性­子地任凭蔷儿在他身上揉搓来揉搓去,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我很早就放弃了去研究乾隆皇帝个­性­的想法,既然他七岁的时候我就看不透,更不用想在以后的岁月里弄明白。

可不管怎样,只要让他对蔷儿出处了真正的亲情,那么蔷儿再未来的岁月里,就会有了一个强而有力的保障了。虽然我不知道纽祜禄氏的呣子与我亲近的真正想法是什么,可想想自己一开始接近纽祜禄氏的目的也并不纯洁如白雪,心里也就释然了。我已经努力地去给蔷儿种树了,能不能遮荫乘凉,却还要看她自己。

庵堂里的姑子们一见了纽祜禄氏和我都是笑脸相迎,忙前忙后的,依我看来对我们倒是比对她们日日供奉的神佛来得还要恭敬些。纽祜禄氏倒真是一心虔诚我佛,一听讲经最少也是一个时辰,我也只能无语相陪。

可没过了两天,蔷儿可能是因为到了新鲜地方玩得太疯,夜里睡得也不塌实,隔天就咳嗽起来,身上也有些烧热。纽祜禄氏想叫人去请太医来,我嫌麻烦又耽误时间,只好哄着蔷儿先跟我回家。

“姐姐,真是对不住了,误了你的正经事。”纽祜禄氏一笑,随着马车的摇晃,她头晌的坠子也是不停地摆着,“瞧你说的,要是这样说,那还不如说因为我叫你们来,蔷儿才受的风,我得罪过岂不是更大了?”

我轻拍着怀里已经睡着的蔷儿,“其实你不用跟我回来的。”“好啦,看见蔷儿这样,我的心也放不下,哪儿还能静下心来吃斋念佛。”我们相视一笑,纽祜禄氏说完伸手轻轻摸了摸蔷儿的额头,“还好,热得倒不厉害。”

过了两个时辰,京城已经豁然在望,没一会儿就进了城,天­色­暗淡,路上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我婉拒了纽祜禄氏要送我回去的心意,她见拗不过我,只能任我下了车,笑说下次让我多陪她住几天,我忙答应了,这才目送着她的马车往雍和宫的方向走去。走出了很远,弘历还探出了头朝我们张望着。

我上了马车,马车里守着的小丫头示意蔷儿还在睡,我点了点头,替蔷儿紧了紧被子,“满子,我们回去吧。”我轻声说了一句。外面的小太监应了一声,一声鞭响,马匹继续前进,侍卫们也纷纷上马前行,自有人先行回去通知。

又过了半个时辰,十三贝勒府的轮廓隐见。“你去告诉满子,从角门那儿进去就是了,别又折腾得人仰马翻的。”我低低吩咐了一声,那小丫头忙凑到门边,撩起帘子来说了句。“知道了。”小太监­干­脆地应了一声。

没走一会儿,角门已经到了,早有人迎了出来,车子三拐两拐进了二门。我一下车,小桃儿已跑了过来,伸手接过了蔷儿,脸上已变了颜­色­。我忙低声安慰她,“她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咳嗽,身子有些发热,去请太医了吗?”

“是,贵和一来报信儿,我就打发人去请了。“小桃儿恭声回了一句,又说,”十三爷还没回来呢,秦顺儿今儿也跟着去了。”“嗯!”我点了点头,就迈步往里屋走,身后的小桃儿不听地念叨着什么就不应该出去,又说一定是那庵堂地气不好,接着又数落起跟着我出门的小丫头,说连服侍都不会,这才两天,就能让小格格生了病。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除了不敢说我的不是之外,能数落的都被她数落到了。还没等我进门,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叫了声,“小桃儿姐”,接着一眼看见了我,忙得给我打了个千儿,我随意挥了挥手就要进门。

倒是身后的小桃儿问了一句,“太医来了吗?”我闻言站住了身子,回过身儿看着那小太监,他忙恭敬地回说:“福晋,太医已经来了,不过不是平常给咱家看病的林医正,今儿当值的不是他,是个新来得姓方,奴才也不认识,请是请回来了,可奴才还是想着回来问问,能不能再去家请了林太医来?方才奴才好象看见秦管家的背影儿,可叫他也没理,许是奴才看错了,又怕里边着急,这才赶紧进来先回事儿。”

“嗯。”我点了点头,又回头对小桃儿说:“你先带蔷儿去耳房给这位太医瞧瞧,只是拿了方子先别抓药,知道吗?”“是,奴婢明白。”小桃点了点头,忙领了一­干­丫头,带着蔷儿走了。“你说秦顺儿已经回来了吗?”“看着像,不过不知道去哪儿了,要不要奴才去找他?”我想了想,“不用了,你先去带太医进去吧。”“喳!”小太监打了个千儿,忙退了下去。

仔细想想,以前蔷儿看病留下的脉案抄本都放在了胤祥的书房,那地方不好让别人去乱翻,想了想我还是自己去一趟为好。我们的卧室离书房不远,单有一条廊子连着书房院子的侧门,平时只有我和胤祥走动,奴才们自然会去走院落的正门。走了没多远,转过那个月亮门,就是胤祥的书房了,还没到跟前,我脚步不禁一缓,屋里面竟然亮了烛火,难道是胤祥回来了?

正琢磨着想要加快脚步,突然看见秦顺儿从里面走出来,我刚要叫他,就看他快步地往院门走去,挥退了那些门口伺候着的小太监,然后又自己小心地把院门关了起来。

我的脚步越来越犹豫,到了侧门口终是停了下来。谁来了?难道是四爷,不然为什么弄得这么机密?我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外觉得同时出现在胤祥和四爷跟前可不是个好主意。既然胤祥已经回来了,那我随便叫哪个人去找秦顺儿取脉案都可以。

这是屋里面胤祥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听了一愣,难道不是四爷?可也不想管那么多,是谁都跟我没关系。

正想转身往回走,一个声音如雷击般在我耳边响起,“从四爷救了奴才阿玛一命那天起,奴才的命就是四爷的了。”清朗的男中音,字字句句都如同念道白一样地清晰。这个声音我怎么也不会忘记——赵风初。如果说那时知道他是八爷的人就如同头上先改良一道霹雳,那现在知道他其实是四爷的人,这道霹雳已经狠狠地劈落在我的身上了。头猛地晕了起来,身子有些晃,我忙伸手在门边撑了一把。

“你妹妹她——”胤祥仿佛有些犹豫似的,“我原不知道她是你妹妹……”

赵凤初沉默了一下,才又开口说话,音调不高,却充满了坚定,“十三爷不必往心里去,奴才早就跟四爷说过了,自从香儿她存了那心思,奴才就知道结果会如此,原是她自己痴心妄想,作茧自缚。”赵凤初的声音越来越低。

时间我只觉得天摇地转的,香儿,他在说谁,难道是……我忍不住将头靠在了冰冷的廊柱上,耳朵里只觉得嗡嗡的。

可胤祥有些沉闷的声音依然清清楚楚地飘了过来,“好在小……”他猛地顿了顿,清咳了一声,又说:“好在最后也没出什么大事儿,现在这样也好,把她放在废太子那儿,最起码落个清闲,那自然有人回照顾她。”胤祥微微地叹了口气,可在寂静的夜空中听起来却分外地清晰,“多少她也服侍了我几个月,也帮着做了不少事情,再者就是冲着你,四爷也断不会叫她没了下场,你家里的人现在也就剩下她了。”

“奴才明白的,您放心。”赵凤初应答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

“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儿可是你难得‘领了差事儿’到我这儿来的,八爷那边怎样了?老十四的探马不是三个时辰一趟吗,如今他们联系可还像从前那样瓷实?府中有什么动静?”胤祥换了轻快些的语调问道。

赵凤初恭声答道;“是,依奴才看来,十四爷现在对京里的情况也有些吃不准了,倒是八爷拦了不少消息,十四爷他虽然……”

我缓缓地转过身,慢慢地往回走去。因为头晕,身子就有些摇晃,可歪歪斜斜的竟也没有摔倒,终究还是一步步蹭了回去。眼瞅着卧房就在不远处,我的腿突然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夺嫡(下)

不是不明白什么叫现实,也不是猜不到胤祥他们有很多隐秘不会让我知道,可刚才那短段的几句话,却把我之前所经历的,所猜测的,所自以为明白的很多东西一下子打了个粉碎。

“福晋。”耳边突然传来了小桃儿的惊叫声。

我有些昏沉地看了过去,只看见了灯火中人影闪动,头脑中却是一片黑暗……一时间只觉得周围乱糟糟的,忍不住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情新醒一点。

“嘶——”我倒吸了口气,头部有些沉甸甸的疼。耳边不时传来有些惶急却又刻意压低了的模糊声音,惟独一个怒吼着的声音十分清晰。我用力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一转头,看见胤祥张暴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秦顺儿,林医正怎么还不来?要是他再不来,我就……”

“胤祥。”我大喊了一声,耳朵里反馈来的却是一声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

可胤祥却一个箭步就蹿了过来,“小薇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头疼不疼?身上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你……”

一连串儿的问题飞快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我愣愣地看着他,他脸­色­有些紫涨,一根青筋却凸显在额头,不时地跳动着,眼睛里闪烁着无尽的关心和些微的恐惧。见我直直地看着他却不说话,他脸­色­渐渐地白了起来,声音竟然有一丝颤动,“小薇,你没事儿吧,你……”

他的担忧着急害怕仿佛一根针一样,一下子捅破了我心中那个涨满了怀疑、受伤、背叛、心痛等等各种黑暗气体的气球。“呼——”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他微微一西欧啊,“我没事儿,只是头疼而已,瞧你急的。”

胤祥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见我确实是面带笑意,神志清醒,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将他的头埋在了我的胸前。一股热气顿时透过薄被,吹到了我的胸膛前,热得让我觉得有些烫。

“小薇,小薇,小薇……”胤祥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他就这么不停地念着我的名字。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掉了下来,只能用手轻轻地捋着他的头发,低声说,“我在这儿。”

过了一会儿,胤祥抬起了头,眼中稍微有些发红,他清了清嗓子,“只要你没事儿就好,我……”

他话未说完,满头大汗的秦顺儿跑了过来,“爷,林医正到了,奴才领他进来……啊,福晋醒了!”他话说了一半才看见我正清醒地看着他。

胤祥低头柔声对我说,“既然太医都来了,还是让他看看吧,八成你也受了风寒了。”我点了点头,听见他说风寒,突然想起蔷儿,忙伸手抓住欲站起身的胤祥,“对了,蔷儿她怎么样了?”胤祥忙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她没事儿,只是受了风,太医说不用吃药,喝点姜糖水就可以,你放心。”

我疲惫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任凭胤祥出去和太医寒暄,心里只是不停地告诉着自己,没有人­干­净得一如初雪,而我嫁的是一个皇子,一个会去争夺皇位同时心里也有我的皇子……胤祥为我做得够多了,更何况,我也不觉得他事事都告诉我会让我过得比现在更幸福,今晚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我就这样一直告戒着自己,直到自己沉入深深的睡眠中去。

转眼到了十月,内廷里传来了各种消息,康熙的神志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朝中之事已完全不能打理。上书房的那几个大臣都陪在他身边,众阿哥们却都被挡在了畅春园之外,个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面子还得做出一副哀戚的样子来。

进了十月,我就再没看见过胤祥,他和十七阿哥一直都守在四爷身旁,只有秦顺儿偶尔地带些话儿来给我,无非是让我保重身体,看好蔷儿云云。我深知现在已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时刻,因此只是让秦顺儿告诉胤祥六个字——“一切安好,勿念”。

十一月终于来了,京城里暴雪肆虐,狂风呼啸。听府里的小太监们说,京城四周搭满了帐篷,都是那些各省的外派大员,在等着给皇上请安,或者说是等着给老皇帝送行,然后再弄明白究竟会向哪个新皇帝请安。每个大臣心里都有个小九九,也都在暗自祈祷,自己没有押错了边吧。

我靠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缓缓飘落下来的白雪,手里不停地编制着一根带子。自打那晚之后,我总是喜欢弄点事情做,这样才好不让自己再去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日子虽然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心情却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主子,今儿的雪真大,别站在那儿,小心一会子头又疼。”小桃儿一进门就走道炭盆边加了块儿炭进去。

我搓了搓手,从窗边溜达回了书桌后坐下,笑着接过了小桃儿递过来的清茶,“是啊,我最喜欢大雪了,白茫茫一片,觉得心里也­干­净了许多,是吧?”

小桃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是啊,你喜欢,小格格更喜欢,方才还闹着要出去玩呢,这千哄万哄地才去乖乖睡了觉。”我微微一笑,发现小桃儿眼角儿也微微有了些痕迹,心里突然有些热,回想当年初见之时,她还是个身量不足的小姑娘。

“主子,您怎么了?”小桃儿见我一直盯着她看,不禁有些奇怪。

我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你当年的模样,这些年辛苦你了。”小桃儿听我提起当年,脸便红了。

听我说完,她低下了头,再抬头眼圈却有些红,“主子,我要不是跟了您,现在还不定怎样呢。”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小桃儿也自去拿了块儿帕子绣了起来。屋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白雪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我将头埋在从杯子里不断升腾而出的热气中,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突地跳了起来,不知道胤祥他们怎样了。

突然屋外一阵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没等我抬头,“主子。”就听见秦顺儿在屋外唤了一声。我抬起头对小桃儿抬了抬下巴,小桃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去掀起了帘子,秦顺儿带着一头的雪走了进来。他一个千儿打下去,“主子,宫里来人了,接您进去。”

我还没什么反应,小桃儿已惊呼了一声,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脸上的表情却是掩不住的惊慌。看来小桃儿也已经明白,举凡我进宫,那就代表没有好果子吃。我很想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秦顺儿瞥了小桃儿一眼,上前一步,低声说:“主子别担心,万岁爷回宫了,各位皇子的福晋都要进宫,随着宫里各位主子们一起为皇上祈福,从人也不用带。”

“嗯,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心里不免怀疑,皇帝此举不是要把各位皇子的家人作为人质,以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吧。“小桃儿,你去帮我收拾一下,还有蔷儿的。”

听秦顺儿那么一说,小桃儿的脸­色­恢复了一些,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里屋。秦顺儿忙扭头跟了一句,“小格格就不用了。”小桃儿一愣,站住了脚。他转过头来跟我回说:“宫里头说了,各府里的十岁以下的小阿哥和还有格格们都留在府里,由嬷嬷和教引太监们照顾,十岁以上的阿哥则跟随着各自的父兄一起。”我对小桃儿挥了挥手,她忙进去收拾了。看着秦顺儿正恭敬地站在原地,我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没敢去问胤祥他们现在何处。

转眼间,小桃儿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交给了秦顺儿,又转过手来帮我把大氅穿好,再抬头,她眼圈又红了。我笑了笑,“好了,我只是进宫而已,倒是你,帮我把蔷儿带好,回来要是看她瘦了,我可不依。”小桃儿强笑着点了点头。我转身往外走去,雪花一下子扑面而来,冰冰凉凉地化在了脸上,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秦顺儿伺候着我到了府门外,宫里的天青油布马车早已等在门外,几个太监正一动不动地垂手侍力着,猛一看,还以为是几个雪人。见我出了来,这才行动迅速地搬了脚踏子过来,有接过了秦顺儿手里的包裹,放入马车中。

我撑着秦顺儿的手进了马车,在他松手的那一刹那,我问了一句,“今儿是几啊?”正要放下帘子退下的秦顺儿一愣,赶紧回了一句,“主子,今儿已经十一了。”“喔——”我点了点头。秦顺儿见我无语,这才放下了车帘子。

马车摇摇晃晃地开动起来,“十一吗?”我低喃了一句,那也就是说,离那个日子只剩下两天了……

屋里檀香缭绕,德妃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不停地祈祷,我也跪在她身后的蒲团上,心里却只是在猜测着,胤祥他们真的准备好了吗,史书上的记载没有骗人吧,今天已经十二了,还有一天……

“鱼宁,鱼宁……”德妃的呼唤声突然闯入了我的脑海,我惊醒了一下,一抬头才看见德妃正回过身来看着我,“你怎么了?”她缓声问了我一句。

“没事儿。”我微微摇了摇头,搪塞地说了一句,“只是一时有些头疼。”

德妃随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我扶她起来。我赶紧站起身来,轻轻扶她站了起来,坐到了佛堂一边的春凳上,又倒了杯参茶给她。德妃接了过去慢慢地饮着,过了会儿突然问道,“你头疼得厉害吗?”我摇了摇头,“没什么,老毛病,习惯了。”她定定地看了我两眼才垂下了眼,淡淡地说了句,“那就好。”

自打我进宫来,德妃就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倒是四福晋和十四福晋分别带着各府里的女眷,在两个侧厅里焚香祈福。宫里的气氛越发的紧张,宫门口守着的内监也多了许多,严防各宫里的人相互乱蹿。

吃饭要么是陪着德妃,要么就是自己一个人,睡觉也是睡在德妃睡房外的小花厅里。四福晋和十四福晋也是分开的,并不相处于一室,因此我跟那些女人们虽然是共处一院,竟然是连一面都见不到,尽管我对见不到四福晋她们这件事儿一点也不介意,可心里毕竟有些奇怪,只是德妃不说,我也不能掐着她的脖子

去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十一月十三日,雪下得越发的大了,扯棉絮似的不停地飘着,刚消停了两天的北风也呼呼地刮了起来,听起来有些撕心裂肺的。我一天都是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地做着平常在做的事情,潜意识里却在等这那一刻的到来。

不知道德妃心里是怎么看我的,一时间我也顾不上她的想法,只是偶尔视线从她身上划过,才发觉她也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神经紧紧地绷了一天,只到伺候德妃睡下,宫女们也都退了出去,我才木木得走回了自己的床榻上,放下帘帐,抱膝坐下。

“不会吧事情不会有变吧?”我有些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之前的每件事不都在它该发生的时候发生了吗?难道……”我情不自禁地开始啃着手指甲,那股难言的压力越发如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沉重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突然觉得外面有些混乱,可仔细听听,依然只有风声呼啸。我重重地靠回了板壁上,“哎——”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等我这口气出完,就听见常春宫的宫门被打开的声音。我如被雷击一般地坐了起来,宫门一旦下钥,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直到明天,都是绝对不允许被打开的。

里屋传来了哐啷一声,接着就看见德妃跌跌撞撞从屋里跑出来。她向我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么黑的屋里又隔了一层帘幕,她的眼光却反­射­着灼人的光芒。

屋门一下被推开了,两个宫女惶然的举着灯进来了,还没等她们开口,一个小太监扑了进来,一头跪在地上,凄哑地哭喊了一句“德主子,皇上——驾崩了。”他话音未落,“娘娘!”宫女们惊叫这冲了过去,扶住了已经软倒了的德妃。

屋里顿时乱成一团,有哭的,有喊的,一个宫女忙上前去给德妃揉着胸口,没两下,德妃就吐了口气出来,宫女们手忙脚乱地扶了她坐好。她用手在胸口用力地压了压,就伸手腿开了眼前的宫女们,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太监。

我无意识地用手抓紧了心口,只觉得心脏跳得好象很慢又好像很快。

好在那太监终是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方才隆科多大人已宣布了皇上的遗诏。”说到这儿,他重重地地咽了一口唾沫,那声音在这呼吸都已闻不到的屋子里,大得仿佛是在平静的湖水里仍了一快石头。他喘了口粗气,一字一句地那封诏书背了出来,“皇四子胤真,人品贵重,深肖朕身弓,必能溘承大统……。”

“先帝啊!”德妃突然放声大哭,屋里的人全都跪下一起哭了起来,门的那拉氏他们也都跪下痛哭了起来。屋里屋外跪了一地的人,人人哀泣,不远处其他的院落也是哀鸣不断。报丧的钟声沉重又缓慢的敲响了整个京城。

十一月十六日,康熙的梓宫停放在了乾清宫。四爷,不,应该说是雍正皇帝已经带着一­干­皇子亲王贝勒们,在那儿为康熙守二十七天的灵。在这节骨眼上,八爷他们自然是随君伴驾,估计皇帝会不错眼珠地盯住了他们。

那拉氏他们已经准备着如西六宫了。不少院落已经腾了出来,太妃们自然有太妃们的去处,就是德妃也是要搬家的,只不过,她搬去的是慈宁宫。

这三天,我要想走出宫门,总会有人从身后冒出来,必恭必敬地拦着我,要不是有人按三餐送饭,我还真怀疑这位新科的太后娘娘是不是把我给忘了。望着屋檐下的冰挂,我不禁想着这些太内也没见到胤祥,不知道他有没有找我。头又是一阵晕,眼前有些发黑,我忙闭上了眼,自从那次之后,我这头晕的毛病好象越来越严重了……

“在想什么?”德妃慢条斯理的声音土燕在我背后响了起来,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股眩晕的感觉瞬间消失了,我定了定神儿,这才慢慢地回过身来。德妃正一身缟素地站在门口,午后的阳光笼罩住了她,却背脊依然挺得直直的。

我稳步地走了上去,行了个宫礼,“在想胤祥。”我直白地回了她一句。

她明显一楞,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给她这么个答案,脸上的神­色­一时有些怔忡。她看了我半晌,我也豪不回避地看了过去,她的肩膀忽然松了向来,一瞬间好象老老了许多,身子晃了一下。我条件反­射­地扶了她一把,一入手,只觉得她的臂膀真称得上是瘦骨伶仃。她并没有推开我,而是任凭我扶着她,坐在了窗下的榻子上。

“我才刚告诉他,你头痛又有些犯了,先让人送你回去了。”他说完轻轻地咳嗽了起来。过了会儿,才伸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朱红­色­的小匣子,她也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来回抚摩着盒子那光滑的表面。

我安静沉默地站在一旁,可眼光却随着德妃的手指不自觉的移动着,心里猜测这那到底是什么。“拿去吧。”过了良久,她好象终于下了决心似的把那个盒子递给了我。我有些迟疑地接了过来,一时间反倒没有勇气去打开它。德妃看我迟疑的样子,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淡淡地说:“知识先皇的遗旨。”

我一惊,猛然觉得手里的盒子好象着了火私的很烫手,手指不自觉地一松,那盒子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散了开来。一张薄薄的淡黄|­色­的纸张从里面飘了出来,落在地上,隐约有些红­色­的痕迹溢过了纸背。我缓缓地蹲下了身,暗暗地做了个深呼吸,伸出手指轻轻地将那张纸翻了过来,字体有些歪斜,上面只有四个朱红­色­打字——人之常情。

“其实这很正常,人人都自私,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最爱的人。”我抬起眼看向康熙,“不要说是四爷,就是您和胤祥一起出事,我也只会选择胤祥的”……我轻扯了扯嘴角儿,“这不关乎什么纲常伦纪,这只是人之常情,不是吗?”“哈哈……”康熙皇帝突然放声大笑。我一哆嗦,越发地低了头,“人之常情,哼哼,说得好。”一阵步履声响起,一双鹿皮靴子慢慢踱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我暗暗握紧了拳头。衣履声响,皇帝竟半弯了腰,明黄的荷包就在我面前轻轻摇晃着,他低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

数年在殿前与康熙的那番对话,清晰地在我脑海中响了起来,一字一句,犹如在耳。我伸手捻起了那张纸,站起身来,心里竟有了几反好象的感觉,这算什么,皇帝在用我给他的理由来解释他为什么杀我吗?

“人之常情吗?”我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皇上说,你看了之后,一定会明白的。”一直默不作声的德妃突然开口说道。

我嘲讽的一笑,“是啊,不明白又能怎样?”

德妃被我噎的一怔,可脸上却没什么怒­色­,只是有些不堪重负地看了我一眼,闭上眼幽幽地说了句,“那时候我以为把你许给了老十三,一切就会风平浪静,看来终是我错了。”

我心里不禁一痛,那晚胤祥那欣喜若狂的表情,还有四爷苍白如雪的脸­色­,一直都深深地刻在我心底,它曾帮我支撑过了许多难关。我喃喃地说了句,“我只想让他们两个都开心,这有错吗?”

德妃闻演身子一抖,她睁开眼看着我,眼圈儿发红,却一滴眼泪也没有,“你没错,只是你想让他们都开心的那两个人,不但是兄弟,更是君臣。”德妃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可到最后却尖利了起来。说完她猛地站了起来,喊了声,“来人啊!”一个老太监应声进来,疾步走了过来,头也不抬地将一个青花瓷壶放下就出去了。

德妃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杯子,缓缓地将壶里水倒了出来,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传了出来。德妃看了看我,就将那杯茶放在了桌上,“这不会让你有什么感觉的。”

我只是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了,纽沽禄氏温柔的笑脸,仿佛如同一根烧红的铁千,带着嘶拉拉的声音从我脑海中狠狠划过,我哆嗦着嘴­唇­问了一句,“是因为我已经喝了三年了吗?”德妃默然。

我一把抓起了那个茶杯,温热的茶水瞬间濡湿了我的手指,正想狠狠地把杯子摔在地上,突然想起纽沽禄氏平时总是笑说,这清茶是谁谁谁送个四爷的,她好不容易才弄出来送给了我......四爷这两个字,让我放松了太多的警惕,我缓缓地放下了手来。

“这样对皇帝好,对胤祥也好,你也不希望他们因为你......”德妃叹了口气,“你最明白的,不是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每个人都说我明白,可是我到现在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命运早在三年前就决定好了,而现在则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门扇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一个沙哑的声音回说:“启禀太后,万岁爷和十三贝勒过来了。”我下意识地就想往外冲去,可没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德妃则慢慢地从我身边踱了过去。

花盆底儿清晰的敲在青石砖地上,咔答咔答地一步步向门口走去。站定,她的背脊又挺得直直了,“先帝爷做了他该做的,我也做了我该做的。”说完她推开门,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

“皇上驾到——”

“万岁爷吉祥。”“皇上吉祥”一片问安声传来。

“起来吧。”四爷熟悉的声调传了来,我心一抖。

“儿子给太后请安。”

”胤祥给太后请安。“

胤祥,我在心里喊了一声,忍不住地朝门口走去,透过缝隙,看见德妃正弯身扶起四爷和胤祥。四爷还是那样的冷峻,身上穿着丧服,可嘴角儿上翘,却带上了一丝以前所没有的高傲。四爷一直都是傲气的,却从没有这样睥睨天下的高傲,明黄|­色­的帽檐中央,镶着一块美玉,腰间则系上了九龙盘珠袋。胤祥也是一身素服,但却是英姿飒爽,脸上的神­色­比以前稳重多了,一举一动中都带了一种气质,这大概就是一个掌握了权利的男人的自信吧。我转过了身子,慢慢地走回了塌子边坐下,伸出手,拿起了那半杯残茶,在手指间摇晃着。

“你们怎么来了?”就听着德妃柔声说了一句。

“儿子本来是要去请安的,听说您到这边来了,我就赶紧过来看看。昨儿太医不是还说,您这两天身子太虚,别太累才好。”四爷恭敬地答了一声。

“我也不过是这两天心里堵得慌,想散散心,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倒是皇帝你身子骨要紧,这不知道还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呢,你就别再替我­操­心了。”德妃温言地说了两句。

胤祥在一旁笑说了句,“万岁爷就是对太后心太重。”

“我知道,可做皇帝,这身子就不是一个人的了,是全天下的了,私情两个字,倒是要放一边了。”德妃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儿子知道了。”

四爷的话音刚落,宫门外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皇上吉祥,太后吉祥。”是八爷的声音。我一怔,思绪一晃见,也没听到八爷说了些什么,只听到四爷淡淡说了声,“朕知道了,你先去处理吧。”八爷的声音顿了顿,才必恭必敬地说了声,“臣,遵旨。”只是语意中多少有些涩。我脑中不期然地想起了方才德妃说的那句话,“他们是兄弟,更是君臣。”心中一凉。

“咱们走吧。”德妃说了句。

“是。”四爷答了一声。

就听见太监们高喊一声,“万岁爷起驾了。”屋外不一会儿就静了下来。杯子里的水也边得越发地冰凉起来,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又袭了上来。

“我只想让你们两个都开心,不过刚才看起来,你们两个真的很开心啊。”想这四爷嘴角儿的那丝高傲,胤祥的英姿飒爽,我昏昏沉沉地举起了杯子,眼前的杯子好象有些模糊,我将手里的杯子一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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