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下沉的瞬间，你的身影温暖我的眼睛，在断裂的边缘，你的双手带我脱离困境。生命是一次奇遇。

我去板的班级找板。那天是星期天，我就很随便地走了进去。板依旧在学习，头Сhā进书堆里。我在讲台上喊了一声板，却发现有两个人望向我。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她肆无忌惮地看着我，月波般的目光转瞬间就击碎了我心理的所有防卫。我挪不开视线，时间在这一刹那定格，一切都不复存在，马赛克消去了教室，甚至消去了板。不过我很快清醒过来，迅速低下头去。恰好板对我说，鱼，我们走吧。我说好啊好啊，我只想逃开。

板说梦似乎对你有意思呢。不过，山正在追她。我的心陡然沉了下去。山是板的班级乃至学校里有名的小混混，打架很厉害的角­色­。那一天我似乎很沉默，也好像是我一直都很沉默。

日子依然平静地流淌，它永远不理会人世的快乐和烦恼，只是固执愚讷地奔走。直到有一天，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想起的人是梦而不再是清。原来一个人的心，注定要有一个人来填充。否则人生要么没有意思要么没有意义。不过我晓得想起谁并没有什么分别。我太善变。对于善变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孤单。孤单的高中，然后是大学。孤单的人生。

也许我只是怕。我害怕结局，害怕和清那样的分别，害怕再次丢掉重新拾起的学业，害怕苦苦维系了十二年的成果付之东流。我深知爱情是一部没有刹车的跑车，坐上去就不会轻易地停下。然而一个人可以欺骗天下，却唯一欺骗不了自己。我在外面的时候平静而坦然，只有想起梦，心里会酸酸地痛。

我开始疯狂地写，课堂上写，自习课上写。都是那种荒诞而哀伤的爱情故事。我承认我向往爱情，不过我知道，爱情对于我，是诱放在鼠夹上的­奶­酪，甜美而凶险。我没有为爱情燃烧的胆量，我擎不起那长满刺的玫瑰，我跨不过那贯在牛郎织女间的天河。

我的网名是镜中人。飘是梦的网名，她以为我不知道，不过她知道镜中人是我，板给了她我的Q号。我们在网上很谈得来，谈文字，谈爱情，谈人生。现实中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擦肩而过时，也仅仅是象征­性­的微笑。在网上，我们是朋友，仅仅是朋友。现实中，我们是陌生人，仅仅是陌生人。可是我猜想，擦肩而过的梦的眼睛里是否也有淡淡的哀怨？

风忽然对我说他要追梦。我分不清那是揶揄还是真意。我只是心里苦苦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风，我甚至没有和梦说过一句话。很久没有见到梦的我几乎淡忘了梦的样子，只记得一双清澈的眼睛，它直直地探进我的心底，将我强迫自己忘记的那次邂逅残忍地搅起，然后在心里疯狂地旋转。是不是我爱上的，只是一双眼睛，却不是她的主人？我好佩服风，有什么就说出来，而我，狠狠地将感情埋在心的最底处，永无天日。

飘：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子呢？

镜中人：我不知道。

飘：你谈过恋爱么？

镜中人：谈过。

飘：那她什么样子的？

镜中人：我忘记了。

我总是努力回避关于爱情的话题，她却坚持一些近乎幼稚的旁敲侧击。她喜欢编些简单美好的爱情故事，然后一段一段发给我。梦是一个纯净到透明的孩子，我同她聊天的时候，不仅有哀伤，还有自卑。

风回来了，要我陪他喝酒。我不需要多问，我明白风的心情。他是那样自尊的一个人，他一生下来就有光环笼罩在他的周围，他不曾尝过失败的滋味，所以他尝不起失败的滋味。我和风一杯一杯的喝着酒，风有些醉，他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梦喜欢的人是你，你也喜欢她，对不对？那你老装什么深沉啊？风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我在他面前无论怎么隐藏，总会被轻易地接去伪装。我叹了口气，我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你有很多女朋友，又何必这么在意？她们？风忽然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下来。她们让我恶心。我无语。我们同时爱上一个人，就注定要有一个人要受伤。满身智慧的风原来在感情上也是凡人，因为他不能左右人心。风笑了，笑的很讽刺，你可怜我？哈，我不是看不清，我只是不想看清。风忽然很认真地问，如果一个人把什么都看透了，那是不是一种悲哀啊？我不再说话，我知道我现在出口的话或者虚伪或者刺耳。既然有酒，不如大醉。现在我想做的，只是和风大醉一场。风真的多了，风趴在桌子上，嘴里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我反而更加清醒，对梦的思念野草一般疯长出来，它们贪婪地饮下我倒进肚子里的酒，然后醉歪歪地幻化成梦的样子。我苦笑，这装在瓶子里的酒，风可以陪我喝，而装在心里的苦酒呢？

飘：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子，可是那个男孩子不敢表白，每次见面他都会不知所措。后来女孩子告诉男孩子她得了绝症。男孩子很伤心，却对女孩子表白了，他想给她最后的日子留下幸福。女孩子接受了，其实女孩子并没有得什么绝症。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是不是很完美？

镜中人：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也是一个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子，那个男孩子也是不敢表白，每次见面他也会不知所措。他终于没有表白，后来他们都长大了，男孩子会想他是否真正喜欢过女孩子，现在回想那份青涩的爱恋，它实在太淡了。他明白了，时间淡忘一切。

飘：不是的，总有一些，时间无法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