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一响,赵老歪条件反射般从床上爬了起来。牙刷在嘴里象征性地捅了捅,毛巾走程序似的在脸上抹了抹,拿起饭盒,走出了单身楼。不远处的小摊上,还是冷冷清清,只有摊贩在忙碌着。卖油条的把面团在手中扭成了花,划一道弧线飞进了翻滚的油锅。白白的带着小麦清香的油条在锅里翻几次身,就鲤鱼跃龙门似的修成了正果,发着金黄|色被捞在了纱网里,等待着人们购买;自制的小风箱在摊贩的手里拉得正欢,随着摊贩的手一拉一推,同样自制的火炉上喷出了团团火焰,熨帖着锅底,锅里的醪糟就泛起了白色的浪花。陆续有人坐在了跟前,说道“一个鸡蛋”,摊主不说话,手里却早就多了鸡蛋,轻轻地在锅沿上一磕,食指和拇指稍一用力,黄澄澄的蛋黄流着长长的眼泪落入了碗中,摊主用筷子把蛋黄和蛋清搅匀,猛地倒进了铁锅,锅里一阵翻滚,鸡蛋花瞬间蘑菇般浮在锅面上,一碗冒着热气的醪糟鸡蛋做成了。当然要有一碗面皮,吃一口油汪汪的面皮,就一口鸡蛋醪糟,浑身瞬间有了热气。
山沟里的小摊,每天如此。虽然简单,却是单身职工和不愿做饭的双职工们主要的早餐。
赵老歪买了一碗鸡蛋醪糟,又要了两碗面皮,端起来急匆匆回到了单身楼。上了二楼,在一间门口站住了,用脚在门上踢一踢,嘴里喊道,小毛,开门。
李小毛显然还在被窝里,传出来的声音懒洋洋的,干爸,你不是有钥匙吗?
赵老歪又用脚踢了一下门,我的手占着,没法开门。
李小毛拉开门,手里端着洗脸盆、牙刷、毛巾,直接往水房去了。赵老歪走进去,放下手里的饭盒和两碗面皮,站在屋子中间看了看,床上的被子好像一堆横七竖八的柴火,乱成一团。他叹了一口气,把床铺收拾整洁了,坐在床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感叹:厂里的单身宿舍虽说没有以前紧张了,但像李小毛一个在厂里子弟学校借读的农村娃,竟然能一个人拥有一间宿舍。他不能不佩服李明亮的能耐。虽说李明亮远在百里之外的农村,但他的触角从百里之外伸过来,竟然在厂里无所不能。
李小毛走进来,放下手里的水盆,直接端起一碗面皮吃了起来。面皮在李小毛的嘴前跳跃着,嗞溜一声吸进嘴里,李小毛的腮帮子也跟着动了起来,狼吞虎咽地嚼得很香,而他的嘴边,一圈都溅满了辣椒油。赵老歪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孩子远离父母,受罪了。赵老歪不禁用手在李小毛的头发上摸了一把,心里酸酸的。
看着李小毛吃完了,赵老歪端起另一碗面皮,拉开门刚要走出去,李小毛说话了,干爸,我们李老师让你去一趟!
你又捣蛋了?赵老歪停住了脚步。
没有,李小毛不抬头,我也不知道,李老师要家长去学校。
赵老歪看了看手表,昨晚你怎么不说?
忘了。李小毛已经背起了书包。
赵老歪不易觉察地摇了摇头,你告诉你们老师,干爸去车间请完假马上就去。
李明亮自从把李小毛委托给赵老歪,好像很放心,一次也没有来过。面对李小毛,赵老歪的心情很复杂,这个孩子身上复合了李明亮和李毛毛两个人的特点。他长得酷似李毛毛,以至于赵老歪每次看见他,神情都有些恍惚;而他的心思,他的所作所为,又像极了李明亮。赵老歪常常为此惋惜,觉得这个孩子长颠倒了,赵老歪希望他长得像李明亮,而心地和李毛毛一般善良。但李毛毛的心地真的善良吗?有了这样的感觉,赵老歪常常为这个孩子提心吊胆。有几次,李小毛放学好久了都没回来,急得赵老歪发疯似的满山沟找。一直到晚上十点的时候,李小毛才回到了宿舍,原来他和同学一起上山玩去了。赵老歪很生气,因为他知道,山上偶尔还有狼在活动。如果李小毛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怎么向李毛毛交代。从那以后,赵老歪给李小毛规定了放学半个小时必须回宿舍。谁知李小毛不以为然,赵老歪逼得急了,李小毛竟说,我亲爸还没有这样管过我呢。赵老歪也想放手不管,但是他做不到。虽说李毛毛在自己心里已经很模糊了,但是李小毛在他眼前却是实实在在的,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子弟学校就在家属区里面,赵老歪请完假,骑着自行车很快就到了。李老师的办公室赵老歪去过,上次李小毛不做作业,赵老歪已经被李老师召见了一次。轻车熟路的赵老歪很快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站在李老师面前了。
怎么又是你来了?李老师抬起头,看见是赵老歪,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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