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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白狐天下 > 第九章

第九章

妖花雪鹤

贡多拉轻轻地靠了岸,修道院的钟楼里传来浑厚的钟声。夜­色­已深,游人渐渐绝迹。

“风照原君,真的很感谢你,我告辞了。”

重子俏立岸边,向风照原欠了欠身。后者站在船头,想说些挽留的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重子雪白的身影在夜­色­中明艳照人。

“重子!”

风照原蓦然跳上岸边,支支吾吾了半晌,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我以后可以再见到你吗?”

默然良久,重子摇摇头:“告辞了,风照原君。”

宛如一柄重锤敲击在风照原的心头,他呆呆地看着重子转过身,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这就是爱情吗?

来得那么突兀,那么恍惚,那么灼热,像凌厉的闪电,击中了怅然而立的少年。

相比之下,与卡丹娅的感情,更多的只是­肉­体与感官的刺激吧。

风照原魂不守舍地望着远去的背影,重子突然轻呼了一声,停下脚步,慢慢后退。

风照原顿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急速追上。

黑暗的古巷中,幽灵般地爬满了一朵朵艳丽的玫瑰花,茎叶不断向四周蔓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纵横交错,将前方的去路阻隔。

“出了什么事?”

风照原惊异地问道。

重子摇摇头,神­色­凝重。

“这里不太对劲,我们最好立刻离开。”

风照原警觉地道,他刚刚转过身,就是触目惊心的一片殷红。

夜­色­中的玫瑰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堵住视野,将小巷的两头完全淹没。

风照原感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只玫瑰编织的大笼子,他看到重子在对他说话,但是耳朵却一点也听不见,他大声地叫重子,同样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美艳的玫瑰笼子隔绝了一切,包括声音!

突然,一条花藤像蛇一般游了过来,风照原心中骇然,挥拳击去,正中枝头的玫瑰。

花藤倏地缩了回去,零乱的花瓣飘洒落地,风照原觉得拳头一阵刺痛,低头一看,翠绿­色­的玫瑰花刺嵌入手指,溅出几滴鲜血。

鲜血红得就像玫瑰。

“交出飞天流的卷轴。”

风照原突然听见了声音,声音竟然是从每一朵玫瑰花中发出的,花瓣层层颤动,像一张张红艳的嘴­唇­,说不出的妖异。

风照原心中一动,悄悄从裤袋中掏出打火机,“噌”地点燃,扔向前方。

火苗“滋滋”燃烧,玫瑰却丝毫无损,花瓣层层绽开,仿佛大力吸吮火焰。到了最后,火焰竟然被花海一丝丝地吞噬,玫瑰显得更加娇艳欲滴,红艳似火。

风照原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些玫瑰居然不怕火烧,还像吸食补品一样,真是令人感到恐怖。

“交出飞天流的卷轴。”

玫瑰花海冷漠地重复道:“否则千百条花藤缠上来,数万根花刺一起扎入体内的感觉,相信你们不太愿意尝试吧。”

风照原心中凛然,这片艳丽多刺的玫瑰海洋扑上来的话,确实难以力敌,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没有把卷轴带在身边。”

重子神­色­镇定,风照原暗暗欣赏她的机敏,如果对方确认卷轴在重子身上的话,立刻就会发动攻击,杀死他俩之后,再从容取回卷轴。现在对方为了得知卷轴的下落,必然出手时有所顾忌。

“那就先杀另一个吧。”

话音刚落,数百根花藤“嗖嗖”地窜出,交织成一片密集的花网,向风照原急速缠去。

“等一下。”

重子低喝道,花藤在风照原周围半米处蓦地停下,玫瑰颤动不已,艳丽得似乎要滴出血来。

“你要是杀了他,就休想得到忍术卷轴。”

重子语气平静,却透着刚毅的韵味。

“想威胁我吗?”

玫瑰花带着淡淡的讥诮声:“那就把你们一起带回去,慢慢地审问。”

花海层层涌动,玫瑰的颜­色­越来越淡,渐渐褪成白­色­,花瓣迅速膨胀,变得又肥又大,花刺也消失不见。

鲜红­色­在瞬间变成了白­色­的海洋。

硕大丰厚的雪白­色­花朵爬满四周,空气中飘散出浓郁的香气,闻到鼻中如同喝了醇酒一般,令人昏昏欲醉。

风照原瞪大了眼睛,周围发生的一切越来越诡秘。

“曼陀罗花!”

重子目光闪动。

“不错,是具有麻醉作用的曼陀罗花。两位,请好好地享受这醉人的芬芳吧。”

香气越来越浓烈,风照原只觉得头脑晕晕沉沉,浑身乏力,四肢渐渐绵软。

“快点屏住呼吸。”

重子沉声道,风照原心中恍然,立刻依言照办。

“没有用的,你们能屏住气息多久呢?”

每一朵曼陀罗花似乎都在夜风中冷笑,风照原纵身跃起,双拳聚起全身力量,向前冲去。

“砰”的一声,花茎纷纷断裂,花瓣残碎一地。然而断裂处奇迹般地愈合,新的花苞冒出,盛开,绵绵密密,永无穷尽,像一堵又厚又软墙,根本无法冲破。

风照原的拳头渐渐发麻,这些曼陀罗花似乎连碰也不能碰,不止是香气,就连花瓣也具有强烈的麻醉作用,一旦接触就渗入肌肤,使人麻木。

可是被动地站在原地的话,自己和重子又能屏住呼吸多久呢?

千年白狐的声音幽幽响起:“好强烈的妖气。”

风照原心中一沉,难道对方就是老妖怪所指的妖物吗?

一定要冲出去!

风照原左手结出秘术手印,压箱底的雪鹤秘术立刻施展。

鹤声清唳。

第一只雪鹤竟是从重子的掌心飞出!

白­色­的花海中,风照原和重子翩然舞动,一只又一只雪鹤从俩人的掌心飞出,数百只雪鹤展翅齐飞,带着不可一世的清丽。

风照原和重子同时发出惊异的呼声,谁也没有料到,身边的人居然也会雪鹤流的秘术。

鹤群冲向曼陀罗花,花瓣宛如雨点缤纷,四处飘洒,发出怪异的呻吟声。

风照原和重子仿佛是一对飞天的舞者,翩若惊鸿,身姿飞扬。雪鹤不断地飞向花海,像洪流冲击堤坝,白­色­与白­色­之间,展开激烈的攻防战。

漫天都是飞舞的白­色­,曼陀罗花枝叶横飞,迅速残落,厚软的花墙逐渐稀疏,似乎就要被鹤群冲破。

而雪鹤的数量也在一只只减少,不断有飞舞的雪鹤从花海中坠落,化作虚幻的泡影,消失不见。

风照原脚下忽然一个跟跄,原来他屏息太久,终于忍耐不住吸了一口气。馥郁的花香侵入心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四肢酸软。

几十只雪鹤受到感应,摇摇欲坠,顷刻便被曼陀罗花海吞噬。

空中只剩下近百只雪鹤,残败的花海却不断生长出新的花苞,此消彼长之下,风照原和重子的形势立刻危急。

风照原面­色­胀得发紫,竭力忍住呼吸,脚步已经有些虚浮。

重子神­色­微变,她虽然还能支持一会,但人始终都要呼吸,如果不能一口气冲出去的话,此战必败无疑。

左手再结秘术手印,重子的手势眼花缭乱地变化。雪鹤纷纷聚拢起来,一声清亮的鸣叫响彻夜空,近百只雪鹤融为一体,一只硕大无朋的雪鹤破空飞出,展开垂云般的羽翼,冲向花墙。

风照原震惊无比,没想到重子的雪鹤秘术已到了第二阶段的化繁为简,比起自己,无疑高出了很多。

“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绝于耳,雪鹤势如破竹,冲破重重花海。风照原心情一振,紧跟着重子向前冲去。

雪鹤掠过,曼陀罗花纷纷凋零,前方出现了巷口。

一根紫金­色­的花苗倏地钻出地面,迅速窜升,足足长至四、五米多高,半米长的翠叶摇曳,头颅般大小的花苞拦住了雪鹤,就像是一只妖艳而幽深的眼睛,带着深深的诡秘。

重子遥控雪鹤,对准花苞冲去。

丝带般的翠叶突然展开,如同可怕的八爪鱼,纷纷缠绕雪鹤,花苞猛地张开,像一只恶兽的血盆大口,狠狠咬住雪鹤的长颈。

“日轮花!”

重子望着挣扎的雪鹤,面­色­苍白。

风照原心中一寒,日轮花,就是生长在亚马逊流域的食人花!

雪鹤的大半只身躯被拖入花苞,逐渐吞噬。日轮花散发出妖艳的光泽,根茎粗肿成水桶,就像是一条吞掉大象的蟒蛇。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十章 脉轮妖术

“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了。”

日轮花的翠叶慢慢晃动,带着一丝­阴­森:“再不束手就擒,就杀了你们。”

重子朗声道:“我身边的人与此事无关,你先让他离开,我自然会交出忍术卷轴。”

“不!”

风照原大喝一声:“我不能扔下你走!重子,别这么瞧不起人!我是不会独自逃生的!”

话音在重子的心湖中掀起波浪,风照原的目光逼视着她,带着凛然毅然的豪气。

那是不畏生死,刀山火海,也不会离开她的决心!

“别这么瞧不起人!”

力量还不如自己的少年,就这样高喝一声,挡在身前,面对恐怖的日轮花!

重子的目光微微颤抖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风照原与父亲是什么关系,但既然他也会雪鹤流的秘术,想来不是外人。然而即便不是外人,为了保护她,也不惜牺牲最宝贵的生命吗?

脸上不觉泛起红晕,重子忽然想起,父亲曾经开玩笑地说过:“雪鹤流的秘术,就送给你做嫁妆吧。”

难道眼前俊秀的少年,就是父亲选中的人吗?

他是不是带来父亲的消息,或者是父亲让他暗中照顾自己呢?

一时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凝视着风照原山一般不可移动的身躯,重子心中柔肠百转,全然忘记了死亡的威胁。

“还是让我来吧。”

千年白狐忽然开口:“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妖物,我也很感兴趣呢。”

风照原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气温在刹那间降到了零点,又迅速炽热。

银芒犹如万蛇攒动,闪电狂舞,劈开小巷的黑暗。空气仿佛要爆裂开来,卷成了一个又一个漩涡。

银­色­的光圈环绕着风照原,千年白狐凄厉尖啸,锋锐的利爪钻出风照原的十指。

日轮花倏地不见了。

它鬼魅般地出现,又鬼魅般地消失。夜风吹过空荡荡的小巷,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风照原愣在当场,千年白狐慢慢收回了妖力。

“走吧,它已经知难而退了。”

千年白狐傲然道。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古巷的尽头,黝黑的砖墙中,一点点浮出伊藤照的身影。

“真是令人恐惧的妖力。”

伊藤照喃喃地道,秀美的脸庞隐没在­阴­影中。

在没有充分了解敌人的实力以前,决不冒进,这是伊藤照一贯的原则。

所以见到风照原的力量初露端倪,他便立刻选择了放弃。

尽管还有更厉害的杀着没有使出。

默立良久,伊藤照拨通了法妆卿的手提电话。

远处教堂的钟楼里透着一点灯光,斜照在水面上。蛛网般的水道上看不见船只,只有昏暗的光影。

重子伫立在岸边,凝视着风照原。

“你怎么会雪鹤流秘术呢?”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重子轻轻一笑:“家父绯村康,不知风照原君是否认识?”

风照原身躯剧震,骇然叫道:“什么?你是绯村康前辈的女儿?你不是叫重子吗?”

重子点点头:“我叫绯村樱君,重子是我的小名。”

风照原恍然大悟,难怪重子也会雪鹤流的秘术,原来她就是绯村樱君!

呆立半晌,风照原从怀中掏出半块玉坠,手微微地颤抖,雪白的鹤仿佛在夜­色­中引颈悲鸣。

“啊,这是家父的玉坠!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看着绯村樱君急切的眼神,风照原心情骤然一沉。

“绯村康前辈,他,他已经死了。”

风照原低下头,痛苦地道,不敢去看绯村樱君的眼睛。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清冷的夜风吹过,只有风照原喃喃述说的声音,慢慢飘过幽静的水面。

绯村樱君的倒影随着水波微微震颤。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风照原涩声道,过了良久,绯村樱君还是没有说话。

“重子,你,不要太难过了。”

“对不起,风照原君,我想独自安静一会,可以吗?”

绯村樱君的声音空空荡荡,如同迷路的一点萤火。她坐了下来,低着头,木然望着水面,雪白的和服在夜­色­中更显凄清。

风照原低叹一声,转身离开。

走了很远,风照原还是忍不住回头,就这样远远地望着岸边忧伤的女子,再也挪不动脚步。

“舍不得离开吧?”

千年白狐恶作剧般地嘲笑:“还是不放心她,担忧她的安全?嘿嘿,不过以你目前的力量,是无法保护她的。”

风照原不满地道:“你不也说过,刚才我们遇到的是个妖物嘛。人怎么会是妖怪的对手呢?那些该死的曼陀罗花,弄得我现在头脑还晕晕沉沉的。”

“小笨蛋!对付曼陀罗花,不用口鼻呼吸不就可以了?”

“老妖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啊!”

风照原摇摇头:“那我不是要被活活憋死吗?”

“井底之蛙。”

千年白狐毫不客气地道:“呼吸的方式共有三种,用口鼻呼吸,不过是普通人类的方法罢了。”

风照原心中一动,千年白狐续道:“另一种是中国道家的呼吸方式,在体内形成先天气息,用丹田呼吸,又叫做胎息。不过这种方式早已失传。”

“原来很多修仙小说中提到的先天气息是确有其事。”

风照原喃喃地道:“像初生的婴儿,在子­宮­内用脐带呼吸一样,那是多么奇妙啊。”

千年白狐不断冷笑:“先天气息,未必就高明了。”

风照原微微一笑:“老妖怪,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是用第三种呼吸方式了?”

“脉轮齐转,吞吐天气。那是我们妖怪呼吸的方式。”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一千多年的光­阴­仿佛在眼前倒流。一起修炼的妖怪们,都死在道术或者天劫之下。那时的沧海桑田,如今变成了陌生的城市。汽车、飞机、各种电器,不再有它熟悉的东西。有时,也许宁可躲在风照原的体内吧。千年白狐默默地想,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感觉是多么孤独啊。

夜空中的星光照在深沉的水面上,泛着清冷的白光。风照原叹了一口气,遥望着绯村樱君,心中黯然:“老妖怪,你说得对。以我的力量,是不能保护别人的。”

默然良久,千年妖狐的声音突然响起:“脉轮齐转,臭小子你可有兴趣吗?”

风照原大喜过望:“你愿意教我吗?”

“这可是邪恶的妖怪们的修炼方法,难道你不在乎吗?”

风照原想了想,摇摇头:“我们相处了那么久,说实话,我并没有觉得你如何邪恶。”

“刚开始的你,的确让我恐惧。可是现在,我觉得你更像是我的朋友。”

风照原的眼中透着诚挚的光芒,一字一顿地说道:“谁说妖怪就一定邪恶?老妖怪,在你的心里,也是把我当作朋友来看待的吧。”

“臭小子,胡说什么。”

千年白狐涩声道,语声仿佛有些酸楚:“乱七八糟,想学就学,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站在岸边,风照原目光仰视苍穹。

千年白狐的声音在心中响起:“脉轮,是动物体内的经脉和|­茓­位的总称。没有经过修炼的人,体内的脉轮呈封闭状态。吸收天地的­精­气,打开封闭的脉轮,称作脉轮齐转。”

“阳光,月光,星光,甚至空气之中,都蕴藏了天地的­精­气。按照现在人类流行的说法,又叫能量。”

“现在,用你的­精­神力量去体会一下夜空中的能量吧。”

浩瀚的天空,在风照原眼前展开玄妙的画卷。每一颗星辰,都以独特的方式存在,闪烁光辉。

夜空从来没有像此刻般绚烂,风照原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星辰,在闪烁,在跳跃,在无尽的虚空中,划出生命的轨迹。

体内气息跳动,脉轮振荡。

“按照我告诉你的口诀,开启脉轮,吸纳天气!”

千年白狐断然喝道。

刹那间,漫天的星光潮水般从头顶贯入,全身毛孔齐齐打开,璀璨的星华流过每一道脉轮,宛如水银泻地,让风照原浑身剧烈抖动。

时间无声流逝,星辰的­精­气在风照原体内不断流转,脉轮吸纳­精­气,­精­气冲洗脉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嗡”的一声,风照原内腑突然犹如刀绞,传来抽筋般的疼痛。

“忍住疼痛,这是脉轮即将打开的先兆。”

千年白狐沉声道。

风照原痛得额上青筋暴现,冷汗淋淋,仿佛有千万把钢刀在体内猛冲猛撞,将内脏活活割开一般。

每一秒钟都如同一个世纪的漫长。

风照原苦苦承受着惨痛煎熬。

“不要去对抗这种疼痛,而是与它融为一体。就像­干­涸的荒田,不会拒绝甘甜的雨水。”

千年白狐语声幽幽:“想要脉轮齐转,这是你必需迈过的关口。”

风照原咬牙点点头,竭力在脑海中淡化这种疼痛,将思想与身体的感觉慢慢分离。好比人坐在大火炉中,偏偏去想象周围冰天雪地,寒风刺骨。

疼痛的感觉果然大为减轻。

“蓬”!

体内仿佛爆炸开来,脉轮急速膨胀、收缩了无数次,星之­精­气瞬间冲破封闭的脉轮,犹如洪水决堤,斧劈高山!

封闭的脉轮轰然张开!

几百道细小的血箭从风照原身上标出,肌肤在瞬间崩裂。风照原惨呼一声,摇摇欲坠。千年白狐立刻施展法力,银环上下滚动,替他止血生肌。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三册 十一章 双鹤合一

天­色­微明,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红晕。

风照原站在岸边,只觉得浑身­精­力弥漫,无穷无尽。尽管一宿没睡,仍然神采奕奕,好像雨后的春笋,充满了勃勃生机。

整座威尼斯水城在眼中变得迥然不同。

身旁古老的钟楼,河面上斑驳的桥梁,对岸古朴浓郁的圣马可广场,仿佛染上了奇异的光泽。每一种颜­色­,每一种形态,包括墙角那些被风雨侵蚀的细小裂缝,都秋毫毕现,层次分明。

远处的绯村樱君依然坐在岸边,乌发随着晨风微微飘拂,露出雪白的颈。

颈根有一颗圆圆的红痣,美得像是一朵盛开在雪地里的樱花。

风照原蓦然醒悟,自己在一夜间竟然视力大增。

“屏住口鼻,用你的脉轮呼吸。”

千年白狐的声音响起。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直到风照原眼前一片漆黑,憋得几乎要窒息过去时,体内轰然一声,仿佛炸开一个响雷。

脉轮齐齐转动。

空气不再由口鼻呼吸,而是从浑身张开的毛孔进入。经过层层过滤,最新鲜的负离子被脉轮吸收。就好像一头肥牛送上餐桌,厨师剔去所有骨­肉­,只留下一小块后腿的­精­华,制成美味牛排。

风照原成为了第一个开启脉轮的人类。

“现在你的脉轮刚刚打开,一定要勤加修炼,否则脉轮会慢慢关闭。”

千年白狐叹了一口气:“脉轮齐转,并不仅仅是一种呼吸方式。它通过吸收日月­精­华,激发起体内蕴藏的潜力。你是人类,还可以吸收阳光的­精­气。不像我们妖怪,只能在晚上吸纳星月之气。”

风照原心花怒放:“要是我们人类修炼脉轮齐转的话,不是比你们妖怪更厉害了吗?”

“OH,SHIT!”

千年白狐咒骂一声:“臭小子,这么快就得意忘形了。脉轮齐转,等于逆天而行,违反自然规律。要不是我替你止住血,在脉轮打开的一刹那,你小子早就­精­血破裂,翘辫子见阎王爷啦!”

风照原微微一笑,向远处的绯村樱君走去。

“可是现在,我觉得你更像是我的朋友。”

“老妖怪,在你的心里,也是把我当作朋友来看待的吧。”

想起风照原的话,千年白狐心潮澎湃。人类与妖怪做朋友吗?这样的话,在遥远的一千年前,在那恍若烟云的记忆中,也曾经有人对自己说过。

听见身后的脚步,绯村樱君蓦然回首。

两人的目光相遇。

“你,你一直没有走?”

绯村樱君颤声道,她的脸­色­苍白,仿佛在一夜间憔悴了许多。

“我,我怕那些忍者会偷袭你。所以,所以不太放心。”

风照原笨拙地道,智商二百多的少年,遭遇爱情也一样变得傻乎乎。

清新的微风从两人身边穿过,静得能听见声音。玫瑰­色­的晨曦照在河面上,教堂的钟楼里飞出鸽群,弯弯的拱桥下,一艘贡多拉静静穿过。

天空蓝得就像是一个温柔的眼神。

绯村樱君的眼神渐渐柔和。

“家父原来是飞天流的忍者。”

绯村樱君垂下头,低声道,宛如天鹅垂下了优雅的长颈。

“有一次,家父无意中发现了一束古老的练功卷轴,被上面记载的雪鹤流秘术所吸引,开始秘密修炼。因为飞天流门规严厉,绝不允许修习其它门派的技能。再加上当时飞天流开始参予黑道的争霸,犯下许多血腥的罪行,所以家父毅然脱离飞天流,四处漂泊。”

绯村樱君轻轻擦了一下眼角:“也就是在那时候,父亲加入了联合国安全总署。在一次去意大利执行任务时,他结识了我的母亲。后来,就有了我。”

风照原Сhā口问道:“那么飞天流的忍术卷轴怎么会在你手里呢?”

“飞天流不能忍受家父的背叛,不断派出忍者追杀他。那些忍者甚至还找上了我,恰逢母亲又正好病故,父亲一怒之下,窃走了飞天流的忍术卷轴,交给我保存。这样万一他们要伤害到我的话,我还可以凭借这束卷轴脱身。”

绯村樱君的声音不胜悲凉:“十三年前,父亲突然失踪了。我去安全总署询问过很多次,他们只交给我一封父亲手写的书信,说是在很远的地方,让我不用牵挂。当时我就有了不祥的预感,可总还是不愿去相信。”

风照原长长地叹了口气,绯村康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疯子,一定也不想让绯村樱君知道,怕女儿为自己担心。所以宁可狠下心肠,避而不见。

“重子,我一定会找出杀害前辈的凶手,为他报仇的!”

风照原握紧双拳,沉声喝道。

绯村樱君抬起头,两行清泪滚落脸颊。

轻轻地拭去泪水,绯村樱君从和服的内袋里取出半块玉坠。

两块玉坠合在了一起。

阳光照在温润的玉坠上,清澈如水。一只雪鹤静立望天,另一支雪鹤在上方盘旋,双鹤互相凝视,神韵动人。

过了许久,绯村樱君低声道:“风照原君,你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一点都不累。”

风照原朗声道,对于此时脉轮齐转的他,当然不是客气的话,但听在绯村樱君的耳中,更像是眼前的少年为了保护她,而甘愿受累。

“照原君,真是连累了你。”

绯村樱君目光清丽如水,照原君的称呼,更是让风照原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远处的公共汽船拉响了汽笛,城市开始喧闹起来。旭日宽广的光波在水上闪闪跳动,不时有船只和游客的身影而过,剪碎耀眼的光波。

“照原君,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绯村樱君低声道。

阳光明媚,空气纯净。明净的海水和碧蓝的天空互相映照,给人一种水灵灵的舒适感觉。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并肩走在古朴的巷街上,体内脉轮自由转动,尽情吸纳清晨的新鲜天气。

对于风照原来说,现在用脉轮齐转的方式呼吸,已经变得和口鼻呼吸一样方便。走路,吃饭,睡觉•;•;•;•;•;•;,几乎可以无时不刻地进行。

最奇妙的是,脉轮齐转,吞吐天地­精­气,原本是妖怪修炼成­精­的方法。而人与妖在基因、细胞、神经以及生理结构上截然不同,像风照原这样大胆尝试脉轮齐转,将来的变化,恐怕连千年白狐自己也无法预测。

这是一条从来也没有人走过的道路。

绯村樱君在一所墙上爬满常青藤的尖顶老宅前停下脚步,轻轻地道:“照原君,请在门口等我一会儿好吗?”

“重子,这里是?”

“这是我在威尼斯的住所,也是我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绯村樱君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推开斑驳的黑灰­色­木门。

风照原知道她想单独呆一会,便守在门口,警觉留意着过往的行人。

按照他的判断,绯村康的死,一定和日本忍者脱不了关系。现在就算对方肯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那些飞天流的残忍凶手。

不过以双方目前的实力,如果和他们正面硬拼的话,自己和重子取胜的可能­性­很小。

也许能否活着离开威尼斯都会是一个问题。

风照原暗暗担心起来。

“小笨蛋,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吸取太阳的­精­气?”

千年白狐的声音突然响起:“与其为生存担忧,不如尽快激发自己的潜力。”

风照原立刻照办。

附身的老妖怪,现在似乎变成了他的良师益友,

阳光流入脉轮的感觉,和昨晚吸取星光之气又有些不同。

体内变得暖洋洋的一片,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沸水滚过,舒适无比。脉轮慢慢转动,随着阳光的­精­气不断吸入,风照原清晰感觉到,在他的体内,一共有九个地方在收缩膨胀。

风照原心中诧异,昨晚吸取星光的分明是另外九个不同部位的脉轮,难道吸取的­精­气­性­质不同,开启的脉轮也不同吗?

千年白狐同样惊讶无比,对于妖怪来说,只能吸取夜晚的星月光华,因此开启的脉轮只限于九只。但风照原目前的情形,似乎有十八只脉轮被开启了。

“真是便宜了你这小子。”

千年白狐酸溜溜地道:“开启的脉轮越多,你得到的好处就越大。真没想到,你开启的脉轮比我还要多。”

风照原顿时眉飞­色­舞:“老妖怪,你的意思是,我很快就会成为超过你的高手了?”

“做梦!”

千年白狐又好气又好笑:“激发的潜力取决于脉轮转动的速度,你的脉轮转动慢得就像乌龟爬一样,而我一只脉轮转动的速度,比你十八只加起来还要快上几百倍。想跟我比,差远了!”

风照原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千年白狐­阴­笑道:“不过有一样,你确实比我强很多。”

风照原­精­神一振:“是什么?”

“你的皮比我厚。”

千年白狐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时,绯村樱君从里面走出。

她已经换下和服,穿上了一套米黄|­色­的西式套裙,显得淡雅而高贵。­祼­露出来的小腿纤长笔直,如同凝脂一般光洁白腻。

风照原当然明白对方换衣服的用意,穿着那套和服实在过于显眼,容易招致飞天流的注意。可他还是死盯着绯村樱君看了一会,忍不住道:“重子,你真是太美了。”

红晕浮上绯村樱君雪白的脸颊,她低声道:“飞天流迟早会找到这里,我们先离开吧。”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三册 十二章 剧院魅影

威尼斯码头上,风照原一眼就望见了那辆豪华房车。

一群日本大汉守在车前,目光不放过离开这里的每一个游客。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对视一眼,悄悄退后。

“这里都是飞天流的人。”

风照原沉声道:“这些人也太嚣张了,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封锁码头。”

绯村樱君神­色­平静:“这是意料中的事。”

风照原思索了一阵,道:“如果这些忍者真的是杀害绯村康前辈的凶手,相信安全总署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照原君是想通过安全总署的力量来为我父亲复仇吗?”

“是的。重子,你我两人的力量毕竟有限。”

风照原的声音渐渐低微,将心中的打算慢慢说出。

人群中,一个意大利男孩突然挤了过来,在绯村樱君身上一撞,随口说了声对不起,飞也似地向前跑去。

风照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绯村樱君摸了摸口袋,面­色­微变:“我的钱包不见了,那两块玉坠在里面。”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立刻追了上去,意大利的窃贼举世闻名,没想到恰巧让两人碰上。

男孩在拥挤的游客中迅速钻来钻去,灵活得像是一条泥鳅。穿过两、三道拱桥,男孩的身影在凤凰歌剧院门口一闪不见。

“对不起,歌剧要等晚上九点才能开演,现在暂不开放。”

剧院门口的保安挡住了两人。

“可是我看见刚才有人进去了。”

绯村樱君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保安冷漠地道:“您一定看错了。”

风照原明白玉坠对于绯村樱君的意义,一咬牙,挥拳击出,将那名保安击昏在地。

两人立刻冲入歌剧院。

男孩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过道处。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互换了个神­色­,都觉察出一丝蹊跷。这座歌剧院中,似乎暗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秘。

剧院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两人顺着过道追去,舞台后面化妆间的门微微摇动,隐约传出尖锐的声音。

两名面相凶恶的彪形大汉守在门口,看见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刚要呼叫,风照原眼明手快,闪电般扑出,将两人无声放倒。

脉轮开启之后,他无论速度、反应还是力量,都在无形中有了长进。如果再让他和妖蝎决斗的话,绝不会像上次胜得那么狼狈了。

透过虚掩的门缝,两人看见地上跪着十多个孩子,衣衫褴褛,双手高举过头,偷走绯村樱君钱包的男孩也赫然在内。

一个高瘦的犹太人正从男孩们的手中接过一只只钱包。

风照原微微一愣,看这样子似乎是个盗窃团伙,但那些男孩的表情异常古怪,龇牙咧嘴,舌头伸得很长,脸­色­又青又白,倒像是一些僵尸。

犹太大汉把鼓鼓囊囊的钱包塞入怀中,满意地点点头,吹响了悬挂在胸前的银哨。

那些男孩立刻灵活地爬起来,手舞足蹈,似乎听到了美妙的哨音,兴奋不已。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怪异。风照原一脚踢开房门,沉声道:“把我们的钱包交出来!”

犹太大汉大吃一惊,随即狞笑一声,挥拳击向风照原。

风照原轻松闪过,一记左钩拳准确无误地击中对方的下巴。

“砰”的一声,犹太大汉中拳飞出,眼看背部就要撞上墙壁,却突然贴住墙向上滑去,一直窜到天花板上。

风照原心中骇然,对方这个姿势完全违背物理规律,仅以背部贴住天花板,身躯还能自如滑行,简直如同鬼魅。他紧紧地盯着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原本蓝­色­的双目,蓦地变成一片黑­色­。

也就是说,那双眼睛突然变得既没有眼球,也没有眼白,只是一片浓墨般的黑­色­!

犹太大汉吹响了银哨。

“照原君,小心。”

绯村樱君轻蹙眉头。

十多个孩子就像发了疯似的,恶狠狠地向两人扑来,个个如狼似虎,嘴角还流着丝丝的白沫。

“重子,你别动手,看我的。”

风照原有意在美女面前卖弄,挡在绯村樱君身前,一阵拳打脚踢,秋风扫落叶般将十多个孩子放倒。可他们又立刻爬起,向两人继续扑来,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疼痛。

哨音越来越急促,男孩们的动作也越来越凶猛,喉中发出野兽般的吼声。

风照原打得手都发麻了,他的力量不知不觉地加重,不断将对方击倒,可偏偏这些弱小的孩子完全不像血­肉­之躯,不要说受伤了,就连一点痛苦的反应都看不出。

风照原暗暗焦急,除非下毒手攻击要害部位,否则难以结束战斗。可是面对这些孩子,又怎么忍心下手呢?

十几点寒光忽然从绯村樱君的掌心暴出,急速­射­向天花板上的犹太大汉。她已经看出,这些孩子似乎被哨音­操­纵,失去了自主能力。

犹太大汉身躯倏地横移,十几根银针闪电般从身边擦过。他依然贴住天花板,急速吹奏怪异的哨音。

一声惨叫,哨音骤停。

犹太人如被重击,口中突然喷出一道鲜血,从半空中摔落在地,昏了过去。

孩子们停止了攻击,“扑通扑通”仰面跌倒,口吐白沫,似乎在瞬间被抽去了魂魄。

一个男子幽灵般地浮出天花板,代替了犹太大汉原来的位置。

他的背紧贴墙顶,戴着一副­阴­森森的青铜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另半张脸苍白如纸,轮廓清秀而柔和。

风照原震惊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对两位并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出手,替你们对付魔音家族的人了。”

男子的声音异常动听,背脊贴住天花板,慢慢滑下,落在风照原和绯村樱君的身前。

“魔音家族?”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都有些茫然不解。

“听过著名的死亡钢琴曲——《黑­色­星期天吗》?曲作者鲁兰斯,就来自那个家族。”

面具男子走到犹太大汉身前,凝视着他悬挂在头颈的银­色­口哨,露出一丝悲哀的神­色­。

《黑­色­星期天》由犹太人鲁兰斯创作于一百多年前,听过这首钢琴曲的人,前前后后共有一百多人离奇地自杀身亡,因此遭到了当局的查禁。而这首妖异诱惑的钢琴曲,被称为地狱魔鬼的邀请书。

风照原看了看地上那些昏迷的儿童,皱眉道:“我知道《黑­色­星期天》这首曲子,但是魔音家族的名字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望文生义的话,是否指这个家族专门创造出一些魔异般的音乐呢?”

面具男子刚要回答,忽然面­色­一变,身躯游鱼般地溜上天花板:“魔音家族的人来了,我们必需立刻离开这里。”

风照原双耳轻轻颤动,以他的惊人耳力,此时才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仿佛还在很远的地方。

面具男子挪开一块天花板,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翻身跃上,向两人焦急地招手:“快跟我来!”

绯村樱君拿回钱包,犹豫地看了风照原一眼,后者点点头,他相信面具男子对他们没有恶意,何况自己确实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一根钩索从绯村樱君的手中飞出,搭住天花板,两人迅速攀爬而上,面具男子盖好天花板,下方已经隐隐传来呼喊声。

周围一片漆黑,天花板上是一条低矮狭窄的通道,只能匍匐前进。风照原和绯村樱君跟着面具男子爬行了近千米的距离,前方一根粗壮的雕花大理石柱挡在去路。

面具男子伸手按动,露出一个狭长的暗门。

面具男子闪身进入暗门,风照原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但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迫使他跟了上去。

暗门在三人身后悄然关闭。

大理石柱内是一条长长的锁链,面具男子背贴着铁链向下滑去,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却没有他那样的奇特技能,只好双手拉住锁链,慢慢滑下。

三人先后着地,四周静寂无声,黑暗像一张无声的大网,笼罩了一切。

“现在安全了。”

面具男子轻轻舒了口气。

风照原连忙向对方道谢,心中却狐疑不已。面具男子的突然出现,闻所未闻的魔音家族,歌剧院里复杂的暗道,无不充满了难以言语的神秘感。

面具男子似乎了解两人心中的疑问,解释道:“这里的暗道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估计是在二战时期为了对抗纳粹而秘密挖掘。其中的机关、设置不计其数,甚至可以监测到歌剧院内每个角落所发生的一切。从你们悄悄潜入歌剧院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们了。”

面具男子笑了笑:“原本我还以为你们和魔音家族有仇呢。直到你叫出‘把我们的钱包交出来’,我才知道两位是遭窃的游客。”

风照原暗呼一声惭愧,原来自己和绯村樱君的行踪早就落入对方眼中。

面具男子又道:“我可以带你们参观一下,住在这里整整两年,你们还是我的第一批客人呢。”

风照原惊讶地问道:“你是说你一直住在歌剧院的暗道里吗?”

面具男子目光暗了下去,语声里有说不出的孤寂:“是的,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已经很久了。这条秘密通道,就连歌剧院的拥有者——魔音家族也不知道。”

绯村樱君淡淡地道:“魔音家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呢?”

“魔音家族,是世界上最古老也是最神秘的三大家族之一。”

面具男子向前走去,拐过一个弯,秘道的右侧是一道灰­色­的墙,左面是厚厚的隔板,无数根梁柱穿Сhā其间。

风照原追问道:“还有其他两个家族是什么?”

“天工家族,以及暗夜世家。”

“暗夜世家?”

风照原神­色­骇然,天工家族他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暗夜家族却是赫赫有名,是指欧洲传说中的吸血鬼家族。根据记载,十八世纪时这些可怕的生物横行一时,每到深夜便出来吸食人血。可是到了今天,没有人再见过吸血鬼。暗夜世家,也就仅仅成为一种荒诞的传闻。

按照对方所述,难道吸血鬼真有其事?

而那个魔音家族,也像吸血鬼家族那么可怕吗?

前方是一道向上的石阶,阶梯的右面镶着一块巨大的玻璃,闪着微微的光亮。

风照原震惊地在玻璃前停下,从玻璃里,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刚才那间化妆室!

面具男子解释道:“这面玻璃的背面其实就是化妆间的镜子,不过设计得异常巧妙。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但外面的人却看不到这里。”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三册 第十三章 家族秘闻

化妆间里,昏迷的犹太大汉已经苏醒,躺在椅子上,不住地痛苦呻吟。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肤­色­深褐,面目冷峻,蓝黑­色­的眼睛没有任何的表情。

面具男子身躯微微一震:“怎么他也来了?”

“他是谁?”

“魔音家族的总管家——猎牙。”

面具男子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答。对于魔音家族,他似乎十分熟悉。

化妆间的声音清楚地传入三人耳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

猎牙的声音抑扬顿挫,宛如悦耳的音乐,这一点和面具男子倒是十分相象。

“我也不知道。”

犹太大汉哭丧着脸:“一对狗男女突然冲了进来,身手十分厉害,正在激战时,我突然背部一阵剧痛,接着就昏过去了。”

猎牙冷冷地哼了一声:“真是没用的家伙,家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犹太大汉心惊胆寒地低下头,猎牙皱眉沉吟一阵,道:“这件事暂时无暇追究,明天交易的二百个儿童准备好了吗?”

犹太大汉怯生生地道:“原来是有两百个儿童,不过您也看到了,刚死了十一个,不过今晚我一定补齐。”

风照原心中一震,失声道:“刚才化妆间里的那些孩子都死了吗?”

面具男子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们体内所有的潜力都被哨声催发,透支过度,所以•;•;•;•;•;•;”

猎牙的声音又响起:“猎坦家长将会亲自参加明天晚上的交易,要是再出什么纰漏。哼,别怪我执行家法。”

犹太大汉点头如捣蒜:“小人不敢,请您放心。这些儿童个个身体健康,器官非常良好,一定会让猎坦家长和交易的客人满意。”

猎牙漠然道:“猎坦家长将在今晚到达威尼斯,这几天歌剧院的保安工作一定要做好。”

听着两人的谈话,面具男子的脸上不断变­色­,直到猎牙和犹太大汉走出化妆间,他才涩声道:“我们走吧,我先护送两位离开这里。”

爬过石阶,远处光亮闪动,好像是一个岔路口,沿途布满了木架、转盘、绞轮等复杂的机关。道路曲折,暗道的数量众多,仿佛是一座庞大的迷宫,令人叹为观止。

墙壁间回荡着三人低沉的脚步声,隐隐中有水声潺潺。

走了一会,风照原忍不住道:“听刚才那两个人的对话,似乎魔音家族要在这里进行儿童买卖。”

绯村樱君冷静地道:“似乎还涉及到了肮脏的器官交易。”

风照原面­色­骇然:“难道有人想买卖儿童的器官吗?”

面具男子看了看两人,目光中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我也万万没有想到,魔音家族竟然堕落到了这个地步。”

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涌上风照原的心头,他厉声道:“魔音家族实在是太邪恶了,竟然利用无辜的儿童进行器官交易。我一定要报警!”

面具男子神­色­黯然,盯着风照原看了很久,叹气道:“过去的魔音家族并不像现在这样是非不分,虽然不会无偿行善,但也不会刻意作恶。”

“阁下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清楚魔音家族的事呢?”

绯村樱君凝视着面具男子,不动声­色­地问道。

面具男子苦笑一声,继续向前走去。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盛,前方是一片河面,忽明忽暗的光亮下,风照原看见一艘小木筏被系在岸边的铁环上,随波轻荡。

风照原目光一闪:“这里直接和威尼斯的水道相通吧?”

面具男子点点头,跳上木筏,解开铁环上的绳索。

木筏又陷入了黑暗中,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面具男子的青铜面具泛着金属的光泽。淙淙的流水声传入耳中,仿佛也带着某种魔异的声响。

“魔音家族的第一代创始人,是一位吹笛子的流浪乐手。”

面具男子划动船桨,蓝黑­色­的眼睛凝视着幽深的水面。

“那是在公元一二四八年,在德国的一座古镇中,成千上万的老鼠为患,惹得当地居民无法安生。”

面具男子柔声说道,他的声音宛如起伏的音律,吸引着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凝神倾听。

“有一天,镇上突然出现了一名身穿五彩长袍的神秘吹笛手,声称如果给他一笔酬金就可驱逐老鼠,镇长与居民们欣然答应。

吹笛手拿出笛子吹奏起来,老鼠受到笛声的魔力吸引,纷纷从房屋中奔到街上。鼠群跟着吹笛手来到河边,被引诱溺死在河水中。“

绯村樱君听到这里,忽然道:“我好像听过这个神奇的故事,接下去是当吹笛手要领取酬金时,镇上的居民却拒绝付款。吹笛手于是再次吹起了笛子。这次笛声引来的竟然是儿童,他们一个个都像梦游了一般,跟随吹笛手走到附近的深山。山上有个巨|­茓­,仿佛张开的大口,将那些儿童统统吞噬,从此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面具男子摇摇头:“这不是什么童话,而是真实的记载。魔音家族善于用音律控制生物的魂魄,你们今天不也见到了吗?”

风照原恍然大悟:“难怪那些孩子这么怪异,一个个都像恶魔似的,原来被哨声控制了神智。”

“阁下也是魔音家族的人吧?”

绯村樱君盯着对方的目光冷如冰针。

“我叫猎奇。”

面具男子沉默了一会,慢慢地道:“是魔音家族这一代的继承人。”

风照原目瞪口呆,虽然知道对方必然与魔音家族有很深的渊源,可是完全没想到,猎奇的身份竟然是邪恶的魔音家族的首领!

“你们一定很奇怪吧,身为继承人的我,为什么反而帮助你们对付魔音家族的人。”

猎奇苦笑一声:“因为我的继承人身份,早在两年前就被剥夺了。”

“魔音家族,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邪恶。”

猎奇孤独的声音回荡在水声中:“我们的先祖吹笛手,为了报复世人的无耻欺骗,所以才将那些儿童引诱入山。而我的外祖父鲁兰斯创造的《黑­色­星期五》,虽然让不少人自杀身亡,可他的用意并非如此。何况这首曲子,也被公认为人类音乐的奇妙杰作。”

风照原冷笑道:“那么今天这些无辜丧命的孩子,你又作何解释呢?”

“现在的魔音家族,已经完全变质了。”

猎奇神­色­痛苦地低下头,放下船桨,任凭木筏缓缓地向前飘去。

“魔音家族的现任家长,是我的堂叔猎坦。两年前,他篡夺了家族的家长位置,并派人对我四处追杀。从那以后,魔音家族就在猎坦的带领下,走上了一条邪恶的道路。”

绯村樱君和风照原交换了个眼­色­,道:“猎奇先生,您不会是让我们帮助您重返魔音家族吧?”

“当然不是。”

猎奇摇摇头,这个回答出乎风照原和绯村樱君的意料,原本他们听完猎奇的一番话,认为对方一定有事相求,谁料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我知道两位都是身怀绝学的人,不过魔音家族的力量非常可怕,就算你们全力帮助我,也没有多少胜算。”

猎奇语气平静:“何况我根本就没有重返家族家长位置的打算。”

望着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困惑的神­色­,猎奇笑了笑:“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像所有平凡的人一样生活着,不需要承担家族的压力和责任,我觉得这样很好。”

风照原怔怔地看了猎奇一会,从他平和的微笑中,看不出任何不满、嫉恨的情绪,那是一个人发自内心的满足笑容。

风照原不觉肃然起敬,没有宽厚的胸怀,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也就是说,眼前的魔音家族继承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夺回家族权利的复仇念头。

猎奇低声道:“我只有一件事想求二位。”

风照原毫不犹豫地道:“有什么要求,猎先生请直说吧。”

“明天魔音家族买卖儿童的交易,希望你们不要去报警。我,我会自己解决这件事,绝不会让这桩丑陋的交易得逞。”

绯村樱君目光闪动:“猎奇先生想要阻止这场交易吗?不怕损害贵家族的利益吗?”

猎奇苦笑一声,眼中浮起了淡淡的烟雾:“我不愿意看到家族一步步错下去,虽然我已经不再属于那里。”

风照原耸然动容:“你准备独自对抗整个家族?”

猎奇点点头,嘴­唇­抿成了一个坚毅的弧度。

风照原沉默不语,木筏飘行了一阵,慢慢停下。前方是大片丛生的水草、藤蔓,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去路,刺眼的光线从藤草的枝叶缝隙间­射­入。

猎奇用船桨拨开蔓草,将木筏上的救生圈递给风照原和绯村樱君,歉然道:“我只能把你们送到这里,只要向前游上几百米的距离,就会到达附近的一个小岛,你们可以从那里乘坐公共汽船返回住所。”

风照原接过救生圈,默然半晌,道:“你已经决定了吗?再考虑一下吧。”

猎奇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风照原的意思,微笑着伸出手:“不必为我担心,能够认识你们,我感到很高兴。再见了,我的朋友。称你们做朋友,我可以这样说吧?”

虽然是很常用的客套话,但猎奇说起来却透着真挚的味道。风照原想起对方为了躲避家族追杀,在暗无天日的秘道里过着寂寞的生活,心中不禁涌上一阵悲哀。

“猎奇朋友,希望我们真的可以再见。”

风照原紧紧握住了猎奇的手。

两人四目相对,猎奇喃喃地道:“魔音家族,其实并不是个邪恶的家族。朋友,你相信吗?”

风照原用力点点头:“我相信,我相信。”

猎奇身躯微震,眼里露出深深的感激之­色­,凝视着风照原良久,慢慢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那是一张极为丑陋的脸,右脸虽然清秀,但左脸却生出一大块青绿­色­的胎记,从眼角到耳根还有两道紫­色­的疤痕交叉划过,显得触目惊心。

“很可怕吧。”

猎奇重新戴上面具,低声道:“我并不愿意让人见到我这张脸,我知道自己长得很丑。可是你把我当作朋友,无论在家族里还是离开以后,我都没有朋友。所以,”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风照原又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木筏渐渐远去,望着猎奇孤独的身影,绯村樱君低声道:“他是个很善良的人呢,帮助了我们,也不求任何回报。”

风照原眼眶一热,突然大声喊道:“猎奇朋友!请等一等!”

声音划破寂静的水面,风照原已经奋力向木筏游去。

绯村樱君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已经明白了风照原的想法,尽管现在两人自身难保,更不用说再惹上可怕的魔音家族了。然而眼前的少年却依然游了过去,义无返顾,满腔热血地游了过去。

“明晚你的行动,加上我们两个吧。”

风照原攀住木筏,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滴落,目光中闪动着炽热的神采。

“不行,那样,那样太危险了!”

“斗智不斗力嘛!再说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

风照原爬上木筏,大声嚷道。

猎奇的双手剧烈颤抖,盯着风照原,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的喉咙已经哽咽,只是握着风照原的手,握了又握。

远处的绯村樱君也已经游了过来。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三册 第十四章 魔音秘术

“魔音,其实是一种音律的秘术。”

在凤凰歌剧院幽暗的秘道地下室里,猎奇缓缓地说道。

“秘术?原来魔音家族也是通晓秘术的家族啊。”

“是的,不过和一般的秘术有所不同。”

望着风照原好奇的眼神,猎奇笑了笑,故意停住口,卖起了关子。

“应该和声音的传播有关吧。”

绯村樱君平静地道。

猎奇脸上露出佩服的神情:“绯村樱君小姐果然厉害,说得一点也没错。我们所能听到的声音,是由物体的振动产生声波,再通过媒介,比如空气,水等物质传播,最后传入耳朵。而我们魔音家族的魔音秘术,就是有效利用声波,任意改变它的频率,由此产生强大的杀伤力。”

风照原点点头,若有所思。

声波的确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频率不同,给人的感受也不同。刺耳的噪音音波会使人崩溃,柔和的音波则令人心旷神怡。

“所以要对付魔音家族,必需学会对抗魔音秘术。”

猎奇从怀中抽出一根闪闪发亮的银笛,放在­唇­间,随意吹了几个音符。

风照原骇然道:“猎奇,你这根笛子,该不会是当年的吹笛手留下来的吧?”

“正是先祖的遗物,也是魔音家族每一代家长的信物标志。”

猎奇苦笑一声:“猎坦堂叔之所以派人到处找我,也是想得到这根银笛吧。”

笛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忽高忽低,音­色­极其尖锐刺耳,仿佛玻璃在黑板上刮过一般,听得风照原和绯村樱君的心脏也像被针刺一样难受。

笛音又变,哀伤缠绵,低柔回荡,仿佛母亲思念多年不归的游子,相爱的人面临不得已的分手,绯村樱君想起父亲,心神震荡,眼泪忍不住滑落眼角。

笛音渐渐飘忽不定,周围像是笼罩了一层­阴­森森的黑雾,雾中无数可怕的幽灵不断徘徊,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心惊­肉­跳,如同陷身在恐怖地狱中。

两人的心神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被笛音­操­控。

猎奇放下银笛时,风照原已经是大汗淋漓,面­色­惨白,连连叫道:“真是太可怕了。”

“这只是魔音家族比较粗浅的秘术。”

猎奇面­色­肃然:“最厉害的魔音秘术,几个笛音便可以令敌人发狂疯癫,血管迸裂。”

风照原咋舌道:“那我们把耳朵用棉花球塞住不就行了吗?”

“没有用的。只要有媒介,不管是固体还是液体的物质,声波都可以传播。棉球只能略微阻挡声波的传输,却不能改变魔音秘术的声波频率。”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也能够改动声波的频率,就不用惧怕魔音秘术了,是吗?”

猎奇向风照原点点头:“这就是破除魔音秘术的两大方法之一。”

“难道还有其它的方法?”

风照原皱眉沉思,关于声波的科学理论在脑中不断闪过。

猎奇充满兴趣地看着他,忽然多出了一个朋友,对于早已习惯孤独,内心深处却又渴望与人交流的猎奇来说,实在有着说不出的快乐。

“我知道了!”

风照原目光闪亮:“声波需要媒介,在真空中是不能传播的。只要我们将周围的空间抽成真空。天啊,这好像不太可能。”

“完全正确!”

猎奇大声叫道:“照原你真是太聪明了,不过这样的方法只能限于理论。事实上,就算一流的秘术高手也无法做到呢。”

绯村樱君道:“也就是说,只有改变声波的频率,才是实际可行的方法。”

猎奇点点头,双手分放在两耳旁,结出了一个奇怪的秘术手印,好像两只竖起的犄角,灵巧摇动,十分有趣。

“只剩下二十四小时了,两位,请仔细听我的讲述。”

猎奇压低了声音,手印变幻,慢慢说出秘术诀窍。

几个小时后,风照原已经心有所悟。

简单的说,对抗魔音秘术,就是要让人的耳朵听不见魔音发出的声波。海洋的风暴、地震和海啸引起的次声波,数千公里外的鲸鱼能够感知,而人类却毫无反应。还有一种超声波,人耳同样听不见,但蚊子、蝙蝠、猫、狗等家畜却能听到。

所以只要将声波改变成次声波或者超声波,便可以对魔音听而不闻。

猎奇的银笛声再次悠悠响起,风照原和绯村樱君结出秘术手印,开始了演练。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笛声再也不能轻易控制住两人心神,耳中只听到一些模糊的声音,虽然偶尔能使他们心动神摇,但已经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巨大魔力。

猎奇停下吹奏,欣然看着两人:“你们的领悟力真强。练得差不多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明晚还有一场激战呢。”

风照原看了看手表,哑然失笑:“现在凌晨三点,应该是今晚的激战了。”

绯村樱君蹙眉道:“就凭我们几个小时的修炼,今晚的行动究竟有几分取胜的把握呢?”

猎奇沉默片刻,目光深深地望向两人:“只要再在耳朵里塞上两团棉球,便可以勉强抵挡住魔音家族一般的高手了。不过如果猎坦和猎奇亲自出手的话,成功的希望很小。”

“关键是要控制住交易的另一方。”

风照原显然酝酿好了计划,侃侃而谈:“购买儿童的人,恐怕是一些专门出卖人体器官,见不得光的医疗机构,对付他们应该容易一些。嘿嘿,柿子要挑软的捏嘛。只要我们冒充警方人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控制住他们,然后乘乱逃出。这样一来,魔音家族的交易败露,一定会担心警方追查,只好乖乖放跑那些儿童,绝不敢留下交易的证物。”

绯村樱君微微一笑:“照原君你的智商真是惊人,这个计划既保全了魔音家族,也救出了那些孩子。不过,我们怎么冒充警方人员呢?”

“凤凰歌剧院中,不会连警察的演出服也找不到吧。”

风照原自信地道,伸了个懒腰,倒头就躺在墙角的一张床上,打了个哈欠。

猎奇向两人说了声晚安,带上门,到隔壁的一间暗室中休息。风照原忽然坐起身,低声道:“重子,你没有怪我吧?对抗魔音家族,恐怕连累了你。”

摇摇头,绯村樱君目光宁静:“照原君想做的事,重子一定会支持的。乐意助人,相信父亲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呢。”

“重子。”

风照原心中一阵激动,望着面前清丽绝世的玉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因为两人昨晚都没有睡,这一觉足足睡了七个多小时,风照原率先醒来,看了看表,不由得大惊失­色­。

交易就在今晚,可是现在将近晚上十一点,也就是说,交易也许已经开始,也许已经结束了。

猎奇呢?他应该进来叫醒他们的,他的人呢?

风照原紧张地叫起绯村樱君,两人推门,门却纹丝不动。

“猎奇,猎奇!”

风照原用力敲着门,厚重的铁门被拍得咣当作响,外面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绯村樱君面­色­一变,两人面面相觑,绯村樱君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们会不会被猎奇骗了?”

“不可能!我相信他!”

风照原断然摇头。

绯村樱君点点头,目光在地下室里扫过,忽然看到了桌上的一封信。

苍白的信纸,仿佛猎奇露出面具的半张苍白脸庞。

“照原,绯村樱君小姐: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能够认识你们,我真的很快乐。

今晚的行动太危险,还是让我独自去承受吧。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陪我去冒险。

我已经发动了机关,铁门会在明天早上自动开启,到时你们可以乘坐木筏安全离开,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真的很对不起,我欺骗了信任我的朋友。

猎奇。“

风照原颤抖着松开手,信纸像一只受伤的蝴蝶,慢慢飘落在地。

绯村樱君低下头,神­色­黯然:“他恐怕早就决定这样做了。”

风照原沉默良久,忽然沉声道:“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出去,也许现在还来得及。”

“怎么出去呢?铁门一定被反锁上了。”

“不可能会被反锁,如果是这样的话,除非有人开门,否则我们绝对出不去。而猎奇的信中,提到的却是机关。”

风照原的目光渐渐冷静,越是危急时刻,他便越是显露出远超常人的智商。

“暗道机关是在二战时期制造,为了躲避纳粹而用。如果藏在这里,而外面的敌人无意中触碰机关的话,里面的人岂不是被活活困死吗?这一点,设计机关的人应该会考虑到。”

绯村樱君眼神一亮:“这个房间里应该有控制铁门的机关。”

风照原立刻满室搜索起来。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三册 第十五章 交易突变

透过秘道壁上的水晶薄片,猎奇紧紧注视着剧院中心的大舞台。

今晚的最后一场歌剧已经结束,观众早就退场,帷幕正在徐徐拉上。

几十个工作人员正在打扫场地,空荡荡的观众席上,只有一个衣服皱皱巴巴,白发苍苍的老人低着头,背靠在座椅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猎牙无声无息地从帷幕后走了出来。

十二点整。

工作人员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活,齐齐走到猎牙面前,昨晚的犹太大汉也赫然在内。

“禀告总管家,东、南、西三面的进、出口都已经关闭,剧院内也反复搜查过了两遍,没有发现任何闲杂人员。”

猎牙点点头:“你们分成两组,一组守住北面的出、入口,准备迎接客人,另一组留在这里,负责警戒。”

工作人员齐齐脱下身上的工作衣,露出里面­色­彩鲜艳的奇异服装,胸前都挂着闪亮的银哨。一组人员迅速离开,另一组纷纷散布在舞台周围,有的滑上了高高的大理石柱,有的窜到墙壁上,仿佛一条条灵活的游鱼,全凭背脊自如滑动。

猎牙走到观众席上的老人身前,以一种很尊敬的语气道:“猎坦家长,一切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老人慢慢抬起头,打了个哈欠,惺松的睡眼刹那间­精­光四­射­。

诡异的银哨声响起,两百名儿童手拉着手,神­色­痴呆,仿佛梦游一般跟在犹太大汉身后,出现在舞台下方。

猎奇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的手放在一只转盘的铁杆上,只要用力上扳,脚下的这块地方就会急速下降,直接把他送到舞台的某个角落。

现在只等交易的另一方出现了。

“十二点零七分,交易的时间已经过了。对方为什么还没有来?”

猎坦眯起眼睛,宏亮的声调宛如一曲交响乐。

猎牙看了看手表:“应该马上就会到了,请您耐心再等几分钟。”

“我只再等三分钟,否则取消交易。”

“猎坦家长,对方愿意用传说中的黑凤凰­精­石来与我们交易啊。如果取消交易,有些太可惜了。”

“如果不是为了黑凤凰­精­石,我也不会亲自来这里了。”

猎坦眼中露出一丝讥诮的神­色­:“二百个儿童就能换取黑凤凰­精­石,这笔交易未免太合算了点。依我看,对方一定另有目的。”

“我想他们并不清楚黑凤凰­精­石的用处。除了我们和天工家族之外,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

“但愿如此。”

猎坦目光森冷地瞥了一眼猎牙:“这笔交易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你在负责,如果出了差错,你要跟我回家族解释。”

一滴冷汗从猎牙的额头渗出,他看着猎坦,神情却显得更为恭顺。

“唰”的一声,舞台上的幕布忽然向两边分开,如同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

两个人从幕布后面慢慢走了出来。

猎牙的嘴角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容:“家长,他们来了。”

买方终于出现了。暗道中的猎奇握住铁杆,眼前忽然浮现出风照原在河道上奋力向他游来的情景。

“风照原,绯村樱君,再见了。”

猎奇默默地念道,手掌就要发力上扳。

一只手陡然斜向里伸出,牢牢握住了猎奇的手腕。

“是你们!”

望着突然出现的风照原和绯村樱君,猎奇目瞪口呆。

风照原神­色­异常紧张,死死按住猎奇的手,盯着水晶片,声音都有点发颤:“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的计划必需立刻取消。”

绯村樱君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她从来也没有见过风照原,露出如此畏惧的表情。

幕布后面最先走出的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女,肌肤胜雪,涌动的复古长袍宛如黑­色­的波浪,右肩上停着一只火红­色­的乌鸦,。

一个姿容宛如少女的美少年跟在她的身后,洁白的和服一尘不染。脚步不紧不慢,身姿潇洒,仿佛迎合了某种奇异的节奏。

望着出现在舞台上的美女,猎坦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以他深沉如渊的城府,此时也不免脸上微微变­色­。

“猎牙!”

猎坦低声喝道,身边的总管家已经远远地退了出去,一直退到了角落。 “猎坦家长,还不欢迎我们尊贵的交易客户,百年前的异能大宗师法妆卿小姐吗?”

猎牙盯着猎坦的目光中,有说不出来的嘲讽。他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向法妆卿行了个礼。

猎坦的心慢慢沉下去,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圈套中。

“法妆卿?”

听到猎牙的话,猎奇不能置信地叫道:“这次交易的客户,竟然是法妆卿?她不是早就死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照原苦笑一声,猎奇忽然感觉到风照原按住自己的手,已经一片冰凉。

法妆卿负手而立,远远地看着猎坦,带着居高临下,优雅出尘的气势。

“没想到异能大宗师竟然还在人世,真是让我又惊又喜。”

猎坦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慢慢地迎上前去。魔音家族的家长,毕竟有着过人的镇定风范。

法妆卿冷漠地点点头,猎坦目光扫过周围魔音家族的成员,不动声­色­地道:“你们还不下来,迎接法小姐的大驾光临。”

“不必了。”

法妆卿身边的美少年温文尔雅地道,人突然凌空飞了上去。

一道白线眼花缭乱地扫过,如果妖蝎的速度是亚音速,那么他的速度就是超音速!

“扑通扑通!”

十几具尸体从天花板上、梁柱上、高高的墙壁上摔了下来,胸前的银哨沾满鲜血。可怕的魔音秘术,竟然没有一点发挥的时间。

“我已经请他们下来了。”

美少年以一个绝对秀雅的姿势飘落舞台,向猎坦礼貌地欠了欠身,抽出一块雪白的手绢,擦­干­净手掌上的血渍。

“这位是飞天流忍术的首领,来自日本的伊藤照先生。”

法妆卿淡淡地对猎坦说道。

伊藤照微微一笑,法妆卿邀请他今晚来这里,目的不过是让他看看法妆卿收服魔音家族的手段,暗中含有收搅飞天流的意思。所以自己也要展示一下威力,让她有所忌惮。

望着满地的尸体,猎坦的脸­色­终于大变。

“法妆卿!你想做什么!”

猎坦退后一步,目光喷火般盯着法妆卿,满头的白发无风自动,一管银­色­的口琴从袖口滑入掌心。

冰凉的口琴在手,猎坦的心略微宽慰下来。

法妆卿漠然看了他一眼,玉容毫无表情。

“猎坦,不准对法小姐无礼!”

角落里的猎牙厉声道,这时的他完全没有了先前恭顺的态度,气焰逼人,直指魔音家族的最高权威。

猎坦理也不理他,对法妆卿冷笑一声:“我不知道猎牙和阁下究竟达成了什么交易,不过,你可要想清楚惹上魔音家族的后果。就算你力量超人,也难以逃过我们家族近千人的追杀!”

“猎牙家长,他说的是真的吗?”

法妆卿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寒冰。

猎牙慢慢地走到法妆卿面前,看了看猎坦,眼神­阴­骘得像是一只秃鹫:“法小姐不要听他胡说八道,魔音家族从今以后,将会全力为您效忠。”

“猎牙家长?”

猎坦仰天狂笑,恶狠狠地盯着猎牙:“你之所以安排今天的交易,什么黑凤凰­精­石,什么想购买人体器官的医疗机构,都是为了铲除我,篡夺家族家长的位子吧!没想到你为了这个位子,竟然丧心病狂,出卖整个家族!”

猎牙好整以暇地道:“什么叫篡夺?您的位子,当初不也是从猎奇那个倒霉鬼手中篡夺的吗?”

猎坦不再说话,再说也是多余。猎牙勾结法妆卿,以黑凤凰­精­石做诱饵,设好圈套,断然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了。生死存亡之际,猎坦就像是一只被猎人围困的猛狮,竖起根根鬃毛,亮出尖锐爪牙,决定拼死一搏。

凝视着法妆卿,银­色­的口琴已经放在猎坦的­唇­边。

法妆卿微微一哂,肩上的火鸦怪叫一声,飞上了半空。

“就让我领教一下传说中勾魂摄魄的魔音秘术吧。”

法妆卿向前迈出一步,黑袍缓缓飘动,银­色­的长发宛如焰火,带着惊人的艳丽。

尖锐的琴声响起,仅仅第一个音符吹出,就犹如鬼哭狼嚎,猿啼鲛泣,听得人毛骨悚然,噤若寒蝉。

尽管身在暗道,琴声已不那么清晰,风照原和绯村樱君依然觉得心神震颤,手脚发软,立刻施展猎奇教授的秘术手印,结在耳旁,苦苦抵抗琴声的侵袭。

魔音家族的一家之长,果然有着惊人的实力。

火鸦的羽毛根根竖起,宛如一层严严实实的厚布,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圆球。

猎牙双手结出秘术手印,慢慢退到了幕布后面,沿着过道,向剧院深处狂奔。猎坦的魔音秘术,他知道自己抵挡不了。

伊藤照静静地站在舞台上,仿佛人类听到超声波或者次声波一般,根本毫无感觉。

法妆卿冷哼一声,黑­色­的长袍狂舞得就像是一道飓风,将口琴传出的音波全部反­射­了回去。

猎坦心中稍安,看来猎牙并没有将抵抗魔音秘术的技艺泄漏给对方,如果光凭法妆卿目前的方法,只能减弱音波的侵袭,断然无法抵抗住不断加强的魔音。

一代异能大宗师,看来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猎坦信心大增,身形闪动,背脊贴着墙壁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飞速滑行,仿佛一只满室游走的壁虎,不停地用魔音向法妆卿发动攻击。

琴声宛如张牙舞爪的魔鬼,尖声厉啸,在整座歌剧院凄惨回荡。暗道里的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已经面­色­苍白,耳朵发胀,甚至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就连猎奇也神­色­庄重地施展秘术,抵抗充满魔异力量的琴声。

“砰砰砰!”

观众席上的椅子纷纷震碎,大理石石柱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四面的墙壁石粉簌簌滚落,整面墙仿佛都在琴声中瑟瑟发抖。

火鸦怪叫一声,如遭电击,一口鲜血从尖嘴中喷出,仓惶飞窜了出去。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几乎就要崩溃,心动神摇,头晕目眩,好像置身在狂涛骇浪,怒海咆哮中,一个个巨浪迅猛打来,全身都被无情地撕裂。

去死吧!法妆卿!

猎坦在心中厉吼道,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一连串地狱烈焰般的音符吹出,将魔音催发到了极限。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三册 十六章 银笛柔音

法妆卿雪白的手掌慢慢伸出袖口,向猎坦的方向虚按。

狞笑倏然冻结在猎坦的嘴角。

他突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自由滑动,四周的空气就像是结实的厚墙,将他牢牢锁住。

就连音波也被关在了一只透明的笼子里,来回打转,再也无法传出。

周围像是布下了真空的结界!无论猎坦如何吹奏,却始终听不见琴声。

猎坦满头冷汗,不能置信地看着法妆卿,汗水从他的额头滴落,竟然悬挂在半空中,如同遭遇了无形的障碍物,不能落下。

法妆卿气定神闲,一步步向他走去。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同时舒了一口气,琴声骤然消失,两人这才发觉,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猎奇震惊地道:“没想到以猎坦的魔音秘术,竟然也不是法妆卿的对手。”

“音波的传播,需要通过媒介。”

法妆卿抬起头,看着上方的猎坦。后者早已经被钢铁般坚硬的空气墙压在天花板上,手中拿着口琴,无法动弹,样子十分滑稽。

“这里的媒介就是空气,只要将你周围的空气封锁住,琴声当然就传不出去,等于形成了一个真空结界。”

法妆卿淡淡地道,伸出手,十几米高的空间仿佛在刹那间被她缩短,根本不用跳跃,就轻松拿掉了猎坦手中的口琴。

面对如此奇异的现象,猎奇和绯村樱君都瞠目结舌,只有风照原明白,法妆卿对空间的把握能力早就出神入化,以真空破除魔音秘术,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她能够做到。

纯银的口琴变成了细沙,从法妆卿的指缝间簌簌落下。

伊藤照一动不动地站在舞台上,凝视着法妆卿,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猎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走到法妆卿跟前,谄笑道:“异能大宗师真是厉害啊,我们魔音家族从此在您的带领下,一定会大展雄图,风光无限啊。”

火鸦扑扇着翅膀飞到了法妆卿的肩上,怪叫着道:“何止你们,传说中的另外两大家族,主人都会一一拜访他们的。”

拜访本来是客气的字眼,在火鸦的口中却显得盛气凌人。风照原听得暗暗心惊,原来法妆卿准备一举收服三大家族,她的野心这么大,又拥有了物种基因库,真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猎牙抬起头,对着猎坦,双目中露出充满野心的炽热火焰:“猎坦,从今天起,我就是魔音家族的家长了。”

四周的空气不断挤压,猎坦的身躯开始慢慢变形,四肢扭曲,鲜血从五官溢出,整张脸显得十分可怕。

暗道中的猎奇突然沉默了,他盯着水晶片里的猎坦,目光中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法妆卿手掌轻挥,“砰”的一声,猎坦从天花板上落下,摔倒在猎牙的脚下。

“猎牙,你,你勾结外人,出卖家族,你,你!”

猎坦咬着牙,挣扎着伸出手,指着猎牙。后者森冷一笑,抬脚向猎坦踏去,粗糙的皮鞋底用力踩压对方的脸:“你懂什么?只有为法小姐效力,我们魔音家族才会有辉煌的前途。出卖?我就是要出卖你,出卖家族,你能拿我怎么样?老东西,你他妈早就该死了。”

猎坦在猎牙肆意的折磨和侮辱下,喘着粗气,白发凌乱地遮住了眼睛,身躯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像是条受伤呜咽的野狗。

猎奇忽然嘶声叫道:“我要出去!”

风照原骇然道:“猎奇,你怎么了?”

“我要出去!堂叔虽然对不起我,可是他并没有对不起魔音家族。”

猎奇胸膛起伏,声音在不停地颤抖:“我不能,我不能让他这样受人污辱,我不能让猎牙出卖整个家族。因为我是魔音家族,我也是魔音家族的一员啊。”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怔怔地望着猎奇。

猎奇一咬牙,猛然推开两人,用力扳动转盘上的铁杆。

脚下的地面急速下沉,上方传来风照原和绯村樱君的惊呼声。

黑暗在猎奇的身旁擦过,耳畔风声呼啸,一些很遥远的往事闪电般掠过心头。

在家族里出生,在家族里长大,笑过,烦恼过,也被伤害过。就算被家族四处追杀,就算离开家族过得很满足,可是在内心最深的地方,依然会认为自己是魔音家族的一份子吧。

那是永远也无法割舍的东西,那已经深入骨髓,渗入血脉。

因为家族亲人的鲜血,必定浓于水!

“砰”的一声,舞台上的木板冲天飞起,猎奇倏地窜出,手中的银笛吹出一首缠绵悱恻的曲子,身躯贴住天花板,高速向猎坦滑去。

法妆卿等人面对眼前的突变,一时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笛声哀怨,仿佛细密的雨丝,淅淅沥沥地飘落,渗入每一个人的心中。这样忧伤的笛声,使人心中充满了伤感,再也无心战斗或者杀戮,只想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回忆云烟般的往事。

就连纵横无敌的法妆卿,在那一瞬间,美目中也露出一丝惘然的神­色­。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对猎奇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把抱起猎坦,猎奇飞速向东南面的墙角退去。他熟知歌剧院的所有机关,只要被他退到墙角,就可以从容进入暗道。

眼前一黑,法妆卿宛如黑­色­的流云,拦在了猎奇的身前。

距离机关的位置只有一米,却咫尺天涯,难以逾越。

猎奇在心中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

绯村樱君低声道:“照原君,我们不去救他吗?”

“等待时机。”

风照原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惊慌慢慢消失,他极力压抑住内心对法妆卿的畏惧,紧急思索对策。

“你,你是猎奇!”

猎牙震惊地盯着对方手中的银笛,忽然大叫起来:“法小姐,这根银笛,就是魔音家族世代传承,最具有魔力的乐器啊!”

猎坦浑身颤抖,无力的眼神呆呆看着猎奇:“猎奇?你是猎奇?你,你救我?”

“堂叔。”

猎奇低声叫道,怀中的老人已不复从前的凶猛,软弱、疲惫、绝望交织的脸上,淌满鲜血。

法妆卿盯着银笛,美目闪过一丝异彩。

“法小姐,你能否放过我的堂叔?”

猎奇手按银笛,神­色­俨然。

“哈哈哈哈!”

猎牙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狂笑不止:“猎奇,没想到过了两年,你还是像从前一样愚蠢啊!猎坦夺去了你家族继承人的位子,对你四处追杀,你这个傻瓜还要救他?”

“住口,你这个出卖家族的叛徒!”

猎奇愤怒地叫道。

法妆卿神­色­冷漠:“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呢?就凭你手中的银笛吗?”

“我知道自己不是法小姐的对手,但我绝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堂叔。”

猎奇昂然而立,双目中闪动着坚定的神采,吹响了银笛。

笛音袅袅,和猎坦吹奏的琴声截然不同。猎坦的琴声让人恐惧,让人心惊胆战,让人发狂崩溃,而猎奇的笛声轻柔缓和,宛若吹过草原的春风,使人的心中充满了祥和与安宁。

这样的笛声,你根本不会想要去抗拒。你只想静静地站着,静静地倾听,静静地迷失在魔异般的音符中。

所有的人一时都忘记了眼前的局面,猎牙默默地沉思,火鸦将头埋入了翅膀,法妆卿冷漠的脸上,仿佛也因为温柔的春风吹过,荡起了细微的涟漪。

只有舞台上的伊藤照,完全不动声­色­。

原来像法妆卿这样的人,也一样有弱点。

伊藤照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看来只要是人,内心深处就会有柔软的东西,只要找到那个东西,就找到了弱点,从而将对方彻底控制。

这一刻,法妆卿在伊藤照的心中不再可怕。他甚至想突然出手,解决掉这个女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乘法妆卿心神最脆弱的时候,一举狙杀了她,自己也许就能成为第一高手,也许就能将她手下所有的势力纳入麾下。

猎奇一面吹笛,一面抱着猎坦,以几乎难以察觉的慢速度,一点点向前挪动脚步。只要再走一米,他就可以靠近机关,设法逃脱。

“你想走?”

法妆卿美目一闪,骤然清醒过来,手掌伸出,就要凝结真空,封住笛音。

“砰!”

舞台上的木板再次翻飞,风照原、绯村樱君闪电般地跃出,一只硕大的雪鹤清唳一声,腾空而起,盘旋在两人的头顶上空。

“老妖婆,我们又见面啦!”

伴随着一声大叫,风照原旋风般地逼至,拳脚齐施,对准法妆卿就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攻击。绯村樱君迅速与猎奇会合,摇控雪鹤,随时准备加入战圈。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三册 第十七章 突出重围

看清楚了风照原的脸,法妆卿悚然动容,就像是看见了鬼似的,急速飘上半空。

被亲手打入异度空间的少年,突然奇迹般地出现在眼前,实在大出她的意料。

“没想到是我吧?老妖婆,谢谢你送我去另一个宇宙免费旅行。”

风照原对着法妆卿挤眉弄眼:“多日不见,你好像丰满一点了嘛?”

“不对不对。”

风照原又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是变得风­骚­了一点,身边还带着一个小白脸。嘿嘿,原来是老妻少夫啊!异能大宗师,口味果然与一般的人不同。”

法妆卿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黑袍剧烈飞舞。又是这种粗俗的语气,又是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这个无赖般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猎牙傻了眼,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敢这样对法妆卿说话。

此时,绯村樱君和猎奇慢慢退到了墙角。

风照原眼角余光一扫,心中立刻安定下来,咳嗽一声,仰起头对法妆卿道:“老妖婆,你怎么不说话?有朋自远方来,也不乐一乐,怕你身边的小白脸吃醋啊。”

法妆卿强忍住满腔怒火,想起上次交战时对方爆发出的威力骇人的银­色­光流,心中顿生警惕。

从半空中慢慢飘落,法妆卿的目光恢复了冷静:“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大概是绯村樱君的小白脸吧。”

舞台上的伊藤照从容走近,淡淡地道:“大宗师,他身后的女子就是绯村樱君,还请您替我们飞天流解决。”

风照原冷哼一声:“原来飞天流和老妖婆真的搞在了一起。”

法妆卿满腔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她还是个冰清玉洁的Chu女,风照原当着众人的面,左一句小白脸,右一句搞在一起,实在是狗嘴喷粪,污浊不堪。

银­色­的长发像愤怒的火焰,激烈飞扬,法妆卿双掌伸出,厉声道:“来吧,不知道死活的东西!”

一道道气流四处乱窜,空气像烈火中的­干­柴,“噼啪”爆裂。四周温度剧变,冷热急速交替,风照原全身亮起了银­色­的眩目光华。

法妆卿神­色­凝重,后退一步,双掌谨慎地在胸前交叉,采取以静制动的守势。自从上次两人交战后,她对风照原的实力深具戒心。

伊藤照目光闪动,也连连后退。尽管风照原还没有进攻,但此刻显示出来的锋芒,已经使他感到一旦对方出手,必然是石破天惊的可怕力量。

“我不来了,让给你的小白脸吧!”

风照原高呼一声,闪电般退到墙角。绯村樱君­操­控雪鹤,拦在法妆卿身前。猎奇伸手按动,地上倏地裂开一个大口,三人急速向下沉去,裂口立刻封闭。

法妆卿和伊藤照愣在当场。

硕大的雪鹤清唳一声,化作幻影,消失不见。

“砰”的一声,法妆卿挥拳击向墙角,愤怒的拳头击穿地面,大理石地砖纷纷碎裂炸开,烟雾弥漫,下面露出一个深深的洞|­茓­。

法妆卿冲入洞|­茓­。

她现在像一座咆哮的火山,怒火岩浆般地喷薄。看对方惊人的气势,原本以为要和自己生死一搏。没想到一切只是虚张声势,对方竟然脚底抹油,狡猾逃跑。

纵横无敌的她,居然被对方耍了一道!

伊藤照紧跟在法妆卿的后面,黑黢黢的秘道中,不断传来“砰砰”之声,一扇扇封闭的铁门在拳头下四分五裂。法妆卿就像一道吞噬万物的黑­色­龙卷风,狂暴席卷秘道,所向披靡。

她终于被风照原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杀机,这么多年来,法妆卿还是第一次这么想杀死一个人。

伊藤照心中一阵发寒,发怒了的法妆卿,实在是太可怕了。

风照原、绯村樱君、猎奇高速狂奔,由风照原抱着猎坦,猎奇不断发动沿途的机关。

不远处暗门的碎裂声频频传来。

猎奇神­色­微变:“这么下去,所有的机关都会被毁坏,他们迟早会追上来的。”

“老妖婆实在太可怕了,我们从河道逃出去吧。”

风照原一面狂奔,一面喘着气道。

“但愿在法妆卿没有追上我们之前。”

猎奇拉动三根交叉在一起的杠杆,前方出现了三条岔路,沿着最左面的那条路疾奔,在一座三角形石墙的夹缝中,抽出一面镜子,将它旋转三百六十度之后,他们脚下的地面缓缓向上升去。

大约上升了近百米,骤然停止,一条秘道出现在三人身前。秘道的尽头,有一点细微的光亮闪动。

猎奇微微松了一口气:“前方就是河道。”

“砰”的一声,磨盘大的铁滑轮被法妆卿一拳击碎。凡是暗门、杠杆、转盘之类的机关,一旦发现,都在她的拳头下灰飞烟灭。

前方出现了三条岔路。

伊藤照目光锐利地一扫,立刻道:“他们是从最左面那条路走的。”

“这样跟在后面太浪费时间。”

法妆卿冷冷地道,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摈弃脑海中所有杂念。

异能力被慢慢调节到了最灵敏的状态,向四周波状扩散。

一片寂静的空灵中,异能力忽然感应到,在偏左大约四十五度的上空,距离这里一百米高度左右,似乎有物体在隐隐移动,虽然感觉还很模糊,但对她已经足够。

法妆卿翩然飘起,挥拳击向左上方的秘道顶壁。

“砰砰砰!”

一拳接连穿破三层近百米的厚墙,砖石炮弹般地四­射­,一只雪白玉掌骤然出现在风照原的脚底,地面破开一个大洞。

三人惊呼一声,法妆卿飘飞的银发出现在洞口,绯村樱君结出秘术手印,一只巨大的雪鹤翩跹飞出,扑向冲上来的法妆卿,硬生生地将她逼下。

法妆卿冷笑一声,玉掌翻出,雪鹤擦着她身旁飞过,转了个圈,倒飞而回,冲向风照原等三人。

三人当中,以风照原对法妆卿改变空间的异能力最为了解。秘术手印早就蓄势待发,数十只雪鹤展翅飞舞,截住倒飞而回的大雪鹤。

猎奇左臂迅速伸出,按向墙上深陷的一道石槽。

法妆卿又从洞口冲了上来。

绯村樱君和风照原同时结出数百只雪鹤,群鹤飞舞,将三人重重护住。

石槽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一面厚墙陡然凸出,飞快向右侧滑动,眼看就要将三人和法妆卿隔开。

法妆卿深吸了一口气,一步踏出,已来到墙壁前,就要冲入。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催动雪鹤,纷纷飞向法妆卿。

厚墙还剩不到半米便可以完全关闭。

法妆卿目光一掠,来不及冲到三人身前,手腕急速转动,快得仿佛风车一般。

三人的眼前陡然天旋地转。

猎奇首先惊叫一声,原本他们的身侧就是石槽,此时却距离石槽足有六、七米远。原本他们面对法妆卿,移动出来的厚墙应该拦在双方当中,这时却站在法妆卿的后面,而石墙挡在所有人的前方,已经关闭,将通向水道的路完全封锁。

三人的位置竟然被大幅度挪动了。

风照原恍然大悟,为了不让厚墙隔开双方,整个空间在刹那间被法妆卿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法妆卿脸­色­苍白,这样大幅度的空间转移十分耗费异能力,但她恨透了风照原,务必要使出全力,将三人留下。

伊藤照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三人背后。

风照原狂吼一声,浑身银芒闪耀,像是翻滚着猛烈的银­色­风暴。

伊藤照和法妆卿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像他们这样的顶级高手,面对对手最强势的攻击时,往往不会硬碰硬,而是先避开对方的锋芒,然后抓住机会,进行致命反击。

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的战斗方式。

然而这一次他们又被风照原耍了。

银光倏地消失,风照原没有发动任何进攻,三人闪电般窜到法妆卿刚才击穿的大洞前,跳了下去。

等到法妆卿跃下时,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冷笑一声,法妆卿再次闭上眼,施展异能力的感应术。只要对方还在移动,距离不是太远,她就能大致感应到他们的方位。

下一次,这些人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风照原三人在秘道内飞速奔逃。

猎奇嘶声道:“去河道的那条路是行不通了,怎么办?现在逃不出歌剧院,只能在暗道里捉迷藏了。”

绯村樱君黛眉轻蹙:“法妆卿似乎能够准确捕捉到我们的位置呢,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

“回去!猎奇,带我们回到歌剧院的舞台大厅!”

风照原沉声喝道。

“回去?你是说再回到歌剧院的舞台,从那里逃走?”

绯村樱君心中一动,既然不能走河道,那么就从歌剧院正规的出口离开,反倒出乎对方意料。

风照原点点头,瞥见沿途的转盘、杠杆等机关,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发动。

暗墙纷纷滑动,秘道纷纷出现。一时间内,好几处的机关都开始上下左右地活动。

四周到处响起机关开启时的“咯吱”声。

风照原得意地一笑:“虽然我不知道法妆卿如何捕捉我们的位置,但这么一来,至少可以­干­扰她一下了。”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三册 十八章 疲于奔命

法妆卿屹立不动,微微皱眉。

东南西北,上下左右,似乎都有物体在不断移动。

异能力再也感应不出风照原他们的确切位置。

伊藤照看了法妆卿一眼,微笑道:“我能找到他们。”

一朵白­色­的小花幽灵般钻出他的掌心,花瓣酷似舌头,黄|­色­的花蕊像一根管子般竖起,探出花瓣。

花瓣齐齐颤动,花蕊慢慢地旋转起来,忽然停下,笔直地指向东南方向。

“他们在那里!”

伊藤照淡淡地道。

“确定吗?”

法妆卿目光一闪,自己的异能力都无法感应,伊藤照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种花叫做白花婆婆针,是一种草本类的花。它的果萼长有倒刺,可以牢牢地依附在人畜身上。”

伊藤照凝视掌心,慢条斯理地回答:“刚才您与他们交战的瞬间,我已把倒刺悄悄­射­入猎坦的头发。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我这朵白花婆婆针都会对倒刺生出感应,从而指出他们的位置。”

法妆卿露出诧异的神­色­,但没有再问。曼妙飞起,一拳击向东南方的墙壁。

墙壁轰然倒塌,两人穿过厚墙,花蕊旋转,再次指向右上方。

厚实的石墙、铁门被法妆卿连续击毁,迷宫般的暗道几乎变成宽敞的大厅,一览无遗。

花蕊不断指示着方向。

“砰”!

头顶上方的木板化作碎屑飞溅,法妆卿和伊藤照闪电冲出,却发现两人站在歌剧院的舞台上。

猎牙捧着肚子坐倒在地,满脸痛苦。

“他们刚从这里逃走!”

火鸦怪叫着飞到法妆卿的肩头,它羽毛凌乱,神­色­委顿,显然也受了伤。

白花婆婆针的花蕊指着歌剧院的三号出口,等到法妆卿赶到,剧院外阳光耀眼,人潮涌动,风照原他们早就不知所踪。

天­色­已经大亮。

法妆卿面无表情,伊藤照平静地道:“您不用担心,我的人已经封锁了威尼斯码头。只要跟着白花婆婆针指明的方向,他们根本逃不出我们的掌心。”

沉默良久,法妆卿忽然一笑。

仿佛荒凉的冰原上突然飘洒起天女的鲜花,艳光令人不敢直视。

火鸦心中诧异,跟随主人近百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竟然还是在遭受失败的时候。

就连伊藤照也以为法妆卿只是怒极而笑。

“当世事不再由自己掌控,而变得扑朔迷离时,人生是多么刺激啊。”

法妆卿笑得如此灿烂,湛蓝­色­的美目中荡起异样的光彩。

火鸦恍然道:“我明白主人的意思了,如果一切尽在掌握,予取予求,未免太没趣了一点。”

“让我们玩一玩这个瓮中捉鳖的游戏吧。”

法妆卿笑容消失,脸­色­重新变回冷漠。

猎坦已经不行了。

他躺倒在旅馆的小床上,鲜血不断从鼻孔中流出。

周身骨骼全部碎裂,再也不能动弹。

猎奇守在床前,身躯不停地颤抖着。

“真的是你吗?猎奇?”

猎坦语声虚弱,突然一阵剧烈咳嗽,口中鲜血狂喷,溅得床单上到处都是。

“堂叔。”

猎奇摘下青铜面具,紧紧地握住猎坦的手。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悄悄退出门去,给他们最后相处的时间。过道上,旅馆老板依然痴痴呆呆地站着,为了避免麻烦,猎奇暂时用魔音迷住了他的神智。

“我,我。”

猎坦嘴­唇­蠕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心狠手辣,叱咤风云的家族家长,像是在寒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恩怨往事在叔侄两人的心中瞬间流过。

“我听见了你的笛声。”

猎坦喃喃地道:“很动听,很美。还记得你六岁的时候吗?猎奇,那时我教你学习魔音,可是你总觉得那太杀戮,太­阴­暗。你对我说,魔音不该是这样的。”

猎奇的嘴角微微抽搐着。

“那时我觉得你并不适合做家族的继承人,因为你太善良,太柔弱,太多情了。我担心,强悍的魔音家族会毁在你的手里。”

猎坦痛苦的声音在呻吟:“所以我,所以我,”

急速地喘着气,猎坦的脸上忽然泛起异样的红光:“可是我错了,我做错了。猎奇,你的魔音,比我的强。”

“别再说了,堂叔,我从来没有怨恨过您。”

猎奇心中黯然,知道对方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最后时刻。

“打动灵魂,而不是控制灵魂。那才是家族真正的魔音吧,那才是家族真正的继承人吧。我,我好后悔。”

用力握紧了猎奇的手,猎坦双目圆睁,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

满头白发软弱得像是落幕的布。

“能原谅我吗,堂侄?”

猎坦低声道,慢慢地松开手,无力地垂落在床沿上。

一滴血泪从他的眼角流出,闪着光。

周围一片寂静,老人兀自圆睁着眼睛,却再也无法听到猎奇的回答。

过了良久,猎奇颤抖着举起银笛。

笛声幽幽响起。

忧伤的笛声,仿佛穿过岁月,穿过嘴­唇­,穿过痛苦的容颜,化作一声声叹息,在房间内久久徘徊。

笛音终于消散,猎奇的泪水从脸颊滚滚而落。

猎坦圆睁的眼睛忽然奇迹般地闭上。

“猎奇,你没事吧?”

风照原推开门,关切地看着猎奇。

猎奇摇摇头,戴上面具,用床单慢慢裹起猎坦的尸体。

“对了,刚才在剧院里,如果不是你们及时出现,我恐怕早就死在法妆卿的手里。”

猎奇抱起猎坦,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没什么,反正我早知道墙角有机关可以逃跑。”

风照原眨了眨眼睛:“当时墙角距离你的位置最远,可你偏偏往那个地方跑,我就知道有花样。”

“猎奇,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绯村樱君问道。

“我想先安置好堂叔的遗体,然后设法阻止猎牙出卖魔音家族的­阴­谋。”

“家族的人会相信你吗?”

风照原皱眉道:“在猎牙的蛊惑下,他们一定会认为是你杀死了猎坦。”

猎奇黯然无语,他知道风照原说的是实情,可是他没有选择。

“法妆卿!”

绯村樱君凝视窗外,面­色­微微一变。

窗帘被清风吹得向外飘起,游客的人流中,法妆卿和伊藤照正沿着石板路,向旅馆的方向走来。

三人立刻离开房间,从旅馆后门逃跑。猎奇还不忘吹出一个音符,将痴迷的旅馆老板唤醒。

“为什么他们那么快就追来了?”

坐在贡多拉船上,风照原皱起眉头,困惑不解。

尽管裹着被单,但猎奇抱着一具尸体实在太过显眼。所以三人雇了贡多拉,沿着蛛网般的水道曲折绕行,目的地是附近的一座小岛。那里人迹罕至,适合处理猎坦的尸体。

船夫独自站在船尾,虽然他不时用眼角瞄着猎奇怀中的尸体,可是风照原花花绿绿的美元大钞,让他识相地闭上了嘴。

绯村樱君沉吟道:“我们最好尽快离开威尼斯。”

“码头被封锁了,很难顺利离开。没想到,飞天流会和法妆卿勾结在一起。”

风照原沉思了一会,说道。现在他基本可以确认,帝凡纳与飞天流、法妆卿他们的关系。罕高峰交代的任务,也算是基本完成了。

也许只能借助安全总署的力量逃离水城了。

风照原忽然觉得有些闷闷不乐,这种寻求庇护的感觉,让他不太舒服。

河岸边的街道上,小贩们到处兜售着五彩缤纷的面具。几艘贡多拉小船与他们擦身而过,船上的游客戴着面具,嘻嘻哈哈地挥动手臂。

“今天买卖面具的人怎么这么多?”

风照原好奇地问道。

绯村樱君想了想,恍然道:“今天晚上是威尼斯的狂欢节,按照习俗,大家要戴着面具,彻夜狂欢歌舞。”

风照原无言苦笑,别人在狂欢,他们却要逃命。

两个多小时后,贡多拉在一座孤岛靠岸。

岛上寂静无人,空旷荒芜。由于近年来海平面不断上升,小岛已经名存实亡,只剩下几百平方米露出海水。

岛上的杂草齐腰而高,猎奇半跪着,点燃了火。青烟升腾,猎坦的遗体立刻被火焰吞噬。

猎坦举起银笛,安魂曲的乐声静静回响。

绯村樱君凝视着碧蓝­色­的海水,目光显得很沉重。

风照原低声道:“重子,你是在为你父亲报仇的事担心吧。”

“嗯。飞天流的势力已经非常强大,如果再加上法妆卿,报仇的事忽然变得很渺茫。”

“会有办法的。”

风照原安慰道,对付法妆卿,只有借助安全总署的官方力量。不过就算是安全总署,真的能对付得了她吗?

风照原突然升起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好像体弱的儿童,站在一头凶猛的庞然大物面前,只能疲于奔命。

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三册 第十九章 分道扬镳

猎坦的尸体化作一堆黑灰。

猎奇收拾起他的骨灰,仔细藏好。

三人坐着贡多拉离开小岛,绯村樱君蹙眉道:“照原君,现在该去哪里呢?如果不能离开威尼斯,我们迟早会落到法妆卿的手里。”

猎奇苦笑一声:“要想离开,除非我们改头换面,去做整容。”

“改头换面?”

风照原大叫一声,从船头一跃而起,双目中­射­出兴奋的光芒。

“照原,我是在说笑啊,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整容?”

猎奇喃喃地道。

风照原神秘地一笑,拍了拍猎奇的肩膀:“猎奇,让我们重现当年德国小镇的那一幕往事吧。”

碧波在微风中荡漾,伊藤照和法妆卿立在船头。前者忽然扬扬手,喝令船夫停下。

艳丽的阳光照在伊藤照的脸上,秀美得令人感到妖异。

他正低下头,盯着掌心中的白花婆婆针。

贡多拉停止了前行,船夫无奈地摇摇头,望着站在船头的日本人。

这一男一女一会儿要向左,一会儿要向右,也不说明具体的目的地。如果不是为了多看几眼船上的超级美女,他早就不耐烦了。

最可恨的是这个长得像娘们般的日本人,竟然不给小费!

船夫悻悻地放下船桨,意大利的国骂在肚子里翻滚。

伊藤照掌心的白花婆婆针垂下花蕊,停止了转动。

法妆卿淡淡地道:“看来猎坦已经死了,连尸体都被处理­干­净。”

伊藤照点点头,露出一丝憾­色­:“可惜。如果不是在白天,我们也不用怕暴露行藏,可以放开速度追杀。”

“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

法妆卿美目闪动,似乎根本没有为失去线索而失望。

伊藤照看了法妆卿一眼,对方这种宗师的气度,是自己永远也比不上,也无法理解的。

难道这就是人类与自己的区别?

“那就让我们守候在码头,喝一杯咖啡,欣赏水城的风光,静静等待猎物的现身吧。”

伊藤照点起一根烟,微笑道。袅袅的淡蓝­色­烟雾,遮住了他深不可测的目光。

夜幕渐渐降临。

威尼斯城内到处灯火通明,鼎沸的人声响彻夜空。

街道上到处都是狂欢的人流,市民,游客,个个奇装异服,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兴高采烈地大声呼叫。

五颜六­色­的烟花升上夜空,交织出绚烂的光芒。礼炮鸣响,一些人吹奏起欢快的乐曲,一些人扭动着身躯,在乐声中纵情地热舞歌唱。

小偷开始乐不可支地活动。

有人猛然脱掉裤子,一路­祼­奔。

一个单身汉用力捏一把前面美女的丰臀,逃入人海。美女咆哮一声,扯下长长的假发,原来是个男人。

水城陷入了一片沸腾的气氛中。

一丝笛音突然钻出。

尽管四周非常吵闹,但是笛声充满了强劲的钻透力,在炸开锅般的喧闹声中脱颖而出,传入每一个狂欢人的耳中,异常清晰。

笛音无比美妙,不断回响。撩动起所有人的灵魂深处,令人魂不守舍。

在那一瞬间,人们突然感到,这一辈子最梦想的东西,就藏在笛声中!

众人纷纷寻找笛音的出处,然而人潮汹涌,大家都戴着面具,手里又拿着乱七八糟的狂欢道具,根本看不见吹笛的人。

笛声向前飘去,狂欢的人潮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跟着醉人的笛声,完全被诱惑。

人群中,风照原、绯村樱君戴着面具,跟着人流涌动。猎奇走在两人中间,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头脸,银笛藏在斗篷中,吹奏出来的笛音在夜空飘扬。

人潮盲目地追随着笛声,渐渐向威尼斯码头涌去。宛如多年前的德国小镇,被笛声引诱的鼠群和儿童。

站在威尼斯码头上,妖蝎吃惊地叫道:“你们看,远处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汹涌的人群不断向码头逼近。

“是魔音家族的魔音。”

法妆卿聆听着越来越近的笛声,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人海的波浪终于涌上码头。

仿佛炸开闸的滚滚洪水,汹涌冲下,所向披靡,将拦在码头上的飞天流忍者冲得东倒西歪,四分五裂。

局势一片混乱,几万个狂欢的人都戴着面具,纷纷冲来。法妆卿他们根本无法区分出,谁是风照原,谁是绯村樱君,谁又是吹笛的猎奇。

伊藤照面如死灰。

笛声仍然在夜空中无休无止地回荡。

法妆卿木然而立,任凭人群从身畔潮水般流过。

整座码头被挤得水泄不通,远处,一辆停靠的轿车被钢丝撬开。

风照原三人迅速钻了进去,轿车发动,急速驶向茫茫夜­色­中。

笛音终于消失了。

人群茫然而立,停止了涌动。过了一会儿,一些意志力比较顽强的人率先清醒过来。

白天被伊藤照雇佣的船夫瞥见人群中的伊藤照,心头火起,慢慢地靠近他,猛然一脚踹去。

妖蝎尖叫一声,原来她的胸脯上陡然多出好几只毛茸茸的手掌。

火鸦被一些热衷养宠物的人追得到处飞窜。

第二天的威尼斯时报这样写道:“令人魂牵梦系的美妙音乐,像天使一般降临狂欢节。”

那一夜,共有三十八名小偷被当场抓获。因为笛声结束时,他们的手还Сhā在别人的口袋里,紧紧攥着钱包。

一百零七对情侣十个月后宣布结婚。他们对采访的记者说,笛音消失后,他们的心中澎湃无法克制的爱火,纷纷Zuo爱,结果忘记了防范措施。

一名怀孕五个月的狂欢孕­妇­当场早产,幸好呣子平安。

还有个船夫因为骨折躺倒在医院里,据他声称,因为踢一个日本人的下­阴­,结果莫名其妙地断了腿。

更多的人泪流满面,声称他们看见了天使。远在罗马梵蒂冈的教皇因此收到了有史以来,最多的“粉丝”信件。

威尼斯时报的最后一句写到:“欢迎你明年再来狂欢节,威尼斯政府热情欢迎观光游人。酒店、旅馆、风景区门票,一律九折酬宾。”

人潮终于散去,码头上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忍者们面面相觑,伊藤照的脸­色­­阴­沉得像是雷雨前的天空。

火鸦狼狈地飞回了法妆卿的肩头。

“他们一定乘着混乱离开了。”

过了半晌,伊藤照心有不甘地道。

法妆卿依然沉默着,在夜­色­中,她仿佛看到那个俊秀的少年,正对她做着鬼脸。

“主人。”

火鸦不安地叫道。

“终于等到了。”

沉默许久,法妆卿抬起头,仰望天空,黑袍无声涌动:“这么多年来,终于出现了一个可以作为我对手的人。今后的我,不会再感到寂寞了。”

“今天这一仗,我们已经输了。”

法妆卿淡淡地道,头也不回地离开。

望着法妆卿的背影,伊藤照叹了一口气,钻入了码头上的豪华房车。

发动半天,房车却停滞不前,车胎底部,赫然Сhā着一柄雪亮的匕首。

轿车飞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面具被从车窗扔出,旋转着飞舞在夜风中。

风照原痛快地大叫一声,绯村樱君看着他,目光宛若樱花般的明艳。

“照原,他们不会马上追来吧?”

猎奇谨慎地看着反光镜。

“放心,没那么快啦。飞天流的那部车我认得,早就乘乱做了手脚。”

风照原得意地道。

猎奇宽慰地松了一口气:“总算逃出来了,就是对不起这辆车的主人。”

“你可真是个好人啊,我会查出这辆车的主人,将支票寄给他的。”

风照原微笑道。

一路疾驶,曙光渐渐映上车窗。在经过佛罗伦萨时,猎奇忽然低声道:“我想从这里下车。”

“猎奇,你真的要返回家族吗?”

风照原停下车,惘然若失。

“这是我的责任,是我无法逃避的。不过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小心从事的。”

猎奇抬起头,目光显得依依不舍:“照原,绯村樱君小姐,我要告辞了。”

“魔音家族,是在很远的地方吧。”

风照原伤感地道,想起了从前与尊将的离别。那个剑气一般的男子,此时又在那里漂泊呢?

“但是你们,和我却会很近。”

猎奇微笑道,他指了指自己的心。

风照原点点头,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默然看了猎奇一阵,忽然用力抱住了他。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男人的真挚拥抱,让绯村樱君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做个纪念吧。”

猎奇慢慢地摘下青铜面具,递给风照原,双眼放着光。

钻出车,猎奇大踏步地走在旭日的阳光中。凝视着他的背影,绯村樱君忽然道:“我想从今以后,猎奇不会再需要面具了。”

沉思了一会儿,风照原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

“你打算去哪里?”

“罗马!”

风照原发动轿车,驶向漫天朝晖:“先回到那里,等待罕高峰的指令吧。也许,还有继续的战斗呢。”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三册 二十章 许愿泉畔

罗马的一所公寓内,风照原结束了与罕高峰的通话,放下手机,低头沉思。

绯村樱君从浴室中走出,她刚洗过头,一头青丝湿漉漉地垂在肩头,光亮得可以照出人影。

风照原痴痴地看了她一会,低声道:“罕高峰让我再监视帝凡纳一周,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要返回纽约了。”

绯村樱君明艳的眼神微微一暗。

“我把所有的情况都向他做了汇报。你父亲的死,安全总署已经立案了。他们会联络日本的国际警察,相信飞天流很快会受到调查的。”

绯村樱君点点头,沉默了一阵,道:“今后你要小心法妆卿。”

“安全总署已经知道法妆卿与物种基因库失窃有关了,现在正紧急研究对策。对付法妆卿那样的特殊品种,应该不会轮到我了。”

风照原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变得欢快,与绯村樱君分别在即,他的心很不好受。

两人一时都无语,越是想找出一些令人轻松的话题,越是辞不达意。

许久,绯村樱君忽然掏出雪鹤玉坠:“还记得在歌剧院里,猎坦他们提到过的黑凤凰­精­石吗?”

“记得,那到底是什么古怪的东西啊?”

“那是一种炼制秘器的珍稀材料。”

“秘器?”

“是的,传说中的秘器,是修炼秘术的人才能­操­控的一种武器。它和主人心意相通,可以融入血­肉­,用来进攻或是防身。不过炼制秘器的材料堪称无比珍贵,所以拥有秘器的秘术高手十分罕见。”

绯村樱君轻轻抚摸着两块雪鹤玉坠:“这两块玉坠,据我父亲判断,很有可能是炼制秘器的一种材料,和黑凤凰­精­石、水脉|­乳­、嗜血眸并称为四大秘器材料的雪玉。”

风照原怔怔地看着玉坠,像是在听一个神话故事。

“这两块玉坠是父亲在雪鹤流秘术的卷轴中发现的。父亲说,如果能将它们合二为一,假以时日,就可以炼制出一种威力强大的秘器。”

听到这里,风照原露出兴奋的神­色­:“重子,如果你炼制成了秘器,那么报仇就有望了!”

“照原君,人家想把它留给你呢。”

绯村樱君低下头,雪白的颈部泛起了红晕。

风照原顿时心花怒放,连连摇头:“我根本就不需要,何况也不会炼制什么秘器。重子,还是把它留在你这里。不过,我们怎么把这两块玉坠合二为一呢?”

“需要一对­精­通雪鹤流秘术的男女,各持半块玉坠,用双方的鲜血融合玉坠。”

绯村樱君的声音渐渐低微:“不过听父亲说,必需是,必需是相爱的男女才可以。因为,因为传闻雪鹤流秘术的创始人,就是一对情侣。他们在幕府的战乱中被迫分离,将原本整块的玉坠破开,留待日后相聚,再将玉坠合二为一。”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让玉坠合二为一吧!”

风照原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忽然发现泄漏了自己的心意,一颗心怦怦乱跳。

黄昏的风吹过窗帘,洒下一片金黄的夕晖。

窗外浓密的榕树上,知了热闹地鸣叫着,更增添了室内的寂静。

绯村樱君慢慢抬起头,丝缎般的乌发如同流泉倾泻在肩上,目光美丽而羞涩,如同一个最甜美的梦。

风照原紧张得掌心满是汗水。

两人久久地凝视着,绯村樱君颤抖着伸出手,将半块玉坠递给风照原,声音轻得像蚊子叫:“照原君,那我们开始吧。”

风照原欢喜得几乎要窒息过去。

两人各持半块玉坠,左手结出雪鹤流的秘术手印。

洁白的雪鹤纷纷飞出,在两人的­操­控下,像一片片雪花,慢慢向玉坠钻入。

玉坠忽然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光华越来越强,最后竟然变得无比璀璨。仿佛两团明艳的白­色­焰火,在掌心燃烧。

雪鹤一只只钻入玉坠,直到两人力竭,无法再幻变出雪鹤,才停止结出秘术手印。

“滴血吧。”

绯村樱君低声道,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细针。

殷红­色­的血珠从指尖滴落,渗入两块玉坠。

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两声清凉的鹤唳,声音清晰可闻。玉坠仿佛有了灵魂,上面的两只雪鹤倏地活动了起来,翩翩展翅,仿佛要羽化飞去。

“噗!噗!”

两块玉坠陡然从风照原、绯村樱君的手里自动飞出,在半空中相撞。绚丽的异彩流转,一块完整的玉坠静静落地。

风照原一阵狂喜:“重子,我们成功了!”

玉坠上看不出任何的裂纹,两只雪鹤的位置发生了惊人变化,竟然交颈而立,宛若一对热恋的情侣。

看着玉坠,绯村樱君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如果玉坠真的是雪玉,那么只要炼制一段时间,就可以成为秘器。”

风照原点点头:“重子,你加紧炼制吧。只要炼出秘器,我们就有与飞天流一拼的实力了。”

“嗯,等我炼制完了,就交给照原君。”

风照原颓然叹了一口气,如果不靠老妖怪,单以自身力量而论,在猎奇、尊将、绯村樱君几人当中,他是最弱的一个,难怪绯村樱君担心他的安危,要将秘器交给他了。

凝视着绯村樱君,风照原忽然道:“重子,相信我的实力吧。一个要靠女人保护的男人,对我是一种污辱呢!”

绯村樱君心弦颤动,风照原脸上的神­色­,让她想起在黑暗的威尼斯古巷里,少年拦在身前,面对妖异的食人花,那种坚定凛然的神采。

“我相信照原君呢。”

良久,绯村樱君喃喃地道。

六天后,绯村樱君向风照原告别。

月光如水,柔和地流过古老的西班牙广场。

特莱维许愿池畔,喷溅的泉水像一片迷离的雨雾,在月光下闪烁。

“照原君,我要走了。”

绯村樱君凝视着泉水中少年的倒影,目光中仿佛也浮上一层水雾。

“没关系,反正会再见的。”

风照原强颜欢笑道。

“本来想和照原君一起离开罗马。”

绯村樱君的声音清澈得像是泉水:“可是,与其面对照原君的离别,不如让我先离开吧。这样的话,心中的难过会减弱一些呢。”

“重子!”

风照原颤声道。

两人凝视良久,风照原忽然伸出手臂,将绯村樱君拉入怀中。

绯村樱君“嘤咛”一声,将头靠在风照原的肩上。柔亮的长发散发着处子的幽香,沁入风照原的心脾。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风照原那么地渴望,时间可以暂时停止。

泉水潺潺,月光仿佛也在柔情合奏。

绯村樱君的身躯如此柔软,风照原抱着她,仿佛看见一朵绯红­色­的樱花,在雨水中湿润绽放。

时光无声流逝。

天­色­终于泛起了鱼肚白。

背对着特莱维许愿池,两枚硬币从风照原和绯村樱君的掌心抛出,激溅起叮咚的水花,慢慢沉入池底。

不需要问许愿的内容,在情人的心中,愿望永远是相同的。

不知过了多久,风照原还在凝视着远方。绯村樱君的身影消失了很久,又仿佛从来没有消失过。

清晨散步的人们陆续来到,风照原低叹一声,转身离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亲爱的苏珊,我不是一大早就陪你来了嘛。”

“还不是我打电话把你叫醒的!你这个懒鬼!”

远处,托尼和苏珊一面搂抱,一面吵吵嚷嚷地向许愿喷泉池走来。

风照原好奇地躲在一旁。

“愿我们永远相爱。”

“愿我们永远相爱。”

两人重复着道,抛出硬币,深情地凝视着,热吻起来。

清新的晨风吹过许愿池畔,无数枚硬币浸在水底,无声验证着人们心中美好的愿望。

风照原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悄悄离开,心情不自禁地愉快起来。

生活,从未变得如此美好。

(第三册完)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一章 特殊来客

在风照原即将登机返回纽约的前一天,罕高峰下达了安全总署的最新决定——逮捕帝凡纳。

“我们怀疑物种基因库的失窃和法妆卿有关,既然证实了帝凡纳与法妆卿的关系,那就先逮捕帝凡纳,采取引蛇出洞的战略,设法引出法妆卿。”

电话那头,罕高峰的命令不容置疑。

“我明白了。”

风照原只觉得嘴里又苦又涩。引蛇出洞?引狼入室才是真的。以法妆卿的异能力,谁能是她的对手?

“安全总署的纪律执行队将在今晚到达罗马,你要协助他们的行动。”

罕高峰顿了一顿,道:“你放心,以纪律执行队的实力,应该可以应付法妆卿了。”

“来得这么快?”

风照原心中一动,装作随意地问道:“纪律执行队,是否就是奉命追捕尊将的那些人呢?”

“嗯,不过那次行动失败了。”

罕高峰的语声中没有丝毫沮丧。得知尊将安全的消息,风照原的心情立刻变得愉快起来。挂断电话,风照原不禁想到,在罕高峰的心中,是否也在为尊将的逃脱而暗自庆幸呢?

午后的罗马市,突然下起了罕见的暴雨。

骤急的雨点敲击在窗户上,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坐在公寓里,风照原倏然感到心中一片平和。大自然的暴动与室内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在这一刹那,风照原似乎感悟到了什么。

“还不转动你的脉轮?”

千年白狐的声音突然响起。

“风、雨、雷、电、霜、雪,和日、月、星光,尽管属­性­不同,但本质一样,都是宇宙的能量,脉轮尽可以将它们吸收。”

千年白狐沉声道:“你不是不愿意利用我的力量去战斗吗?那就尽快加强你自己的力量。”

风照原微微一笑:“别逼得我这么紧嘛。老妖怪,这几天我可是一直勤加修炼。”

“等你十八只脉轮转动的速度不再慢得像乌龟爬,我可以教你一些东西。”

“是妖怪的妖术吗?”

“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妖术,恐怕也没有传人了吧。”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陷入了沉思。

风照原打开落地窗,风雨扑面而来。

白亮的雨点连成一片,灰蒙蒙冷飕飕,将一切景物裹在里面。地上溅起无数道水箭,天空落下万千条瀑布,天地已经分不开,视野中尽是升腾的烟雾,耳旁风雨声阵阵呼啸。

风照原体内脉轮受到感应,不由自主地加速转动。

雨声渐渐模糊,心灵进入寂静无声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等风照原停止修炼脉轮时,滂沱雨声才重新变得清晰可闻。

风照原忽然想起猎奇的魔音秘术,既然雨声是人类可以接受到的音波,那为什么自己在专注转动脉轮时,听不见任何声音呢?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脉轮转动时,令­精­神过于专注,所以反而忽视了周围的感受。这么说来,对付魔音秘术,岂不是有了第三种办法?正因为人类的­精­神力不可能百分之一百的集中,所以才会被魔音引诱,如果转动脉轮,高度集中­精­神,就不会受到音波的­干­扰。

再反过来说,魔音秘术的­精­髓,就是控制人的­精­神。

一念及此,风照原恍然大悟。

脉轮转动,周围的声音已随着他的­精­神力而变化,风中树枝的摇动声,街道上一驶而过的汽车声,雨点打落屋顶的窸窣声,要清晰就清晰,要模糊就模糊。

一阵狂喜掠过风照原心头,猎奇虽然只教会了他如何对抗魔音秘术,但他举一反三,已掌握了施展魔音秘术的原理。

“啪!啪!”

风照原沉思良久,忽然双掌相击,带着某种奇特的节奏,仿佛打出来的音乐节拍,充满了魔力的韵律,使人听了忍不住想翩翩起舞,不能自制。

掌声频频响起,不需要借助任何乐器,纯粹以转动的脉轮牵引­精­神力,通过双掌敲击,发出奇妙的声音。

这可以算得上是一种脱胎于魔音秘术,却又迥然不同的技艺!

这是风照原自己所创的秘术!

直到此时,他才对音波有了真正的领悟。

风照原兴奋地呼喊一声,开始反复练习自己新创的秘术。

夜幕低垂,亮起万家灯火。从落地窗望去,茫茫的雨幕夹着灯光,朦胧闪烁着,给人忽明忽暗的感觉。因为罕见的暴风雨,街道上仿佛无数条河流在窜动,几乎看不见一个行人,路过的车辆也很少。

一辆出租车溅起积水,在风照原的公寓前停下。

一分钟后,低沉而有规律的敲门声突然传入耳中,三长一短,正是罕高峰和风照原约定的联络暗号。

应该是纪律执行队的人到了。

风照原看了看表,时间吻合。打开门,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看起来很普通,即使见过一面,也很难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茫茫人海中,这样的面孔实在太多。

双方各自出示了证件,检验无误后,对方温和地笑道:“你好,风照原先生。我是乔丹,奉命前来,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没有问题。”

风照原耸耸肩,看门见山地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行动已经开始了。”

乔丹打量着风照原:“帝凡纳现在在我们手里。”

风照原暗自心惊,纽约到罗马的航班应该在今晚九点到达,现在十点三十分,扣除机场到市区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也就是说,几分钟内,纪律执行队已经将一个素未蒙面的人控制住。

半个小时后,风照原跟随乔丹来到帝凡纳的别墅。

大雨冲洗去了一切痕迹,别墅笼罩在滂沱大雨中,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帝凡纳的房间里亮着灯,里面空无一人。

“帝凡纳在哪里?”

乔丹笑了笑,伸出手掌,将脸上的肌­肉­面团似的揉动了几下,一张帝凡纳的脸出现在风照原面前。

风照原吃了一惊,乔丹浑身的骨骼咯吱作响,四肢一阵扭曲,竟连身材也变得和帝凡纳完全相同。再带上银白­色­的假发,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帝凡纳。

“真正的帝凡纳被关押在车库,我们就在这里,慢慢等待法妆卿的光临。”

乔丹拍了拍手掌,两个幽灵般的影子从门外闪入,拿出绳索,将乔丹绑在床上。不等风照原看清楚他们的脸,两人又迅速消失。

“纪律执行队已经埋伏在别墅四周。”

乔丹淡淡地道:“加上我一共七个人,都算得上是第一流的秘术高手。不过要委曲你一下,充当绑架帝凡纳的角­色­。”

风照原点点头,乔丹的计划他已经明了,只要帝凡纳突然消失,法妆卿一定会找到这里来。到时只要冒充帝凡纳伏击法妆卿,就能攻其不备,出奇制胜。

“佣人、司机,都已经换成我们的人了吧。”

“是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熄灭了灯,室内沉浸在一片黑暗中。

“法妆卿,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过了许久,风照原打破了沉默。想到又要面对这样可怕的敌人,他的心绪实在难以平静。除非附身的老妖怪帮助,否则遇上法妆卿,他是死路一条。

可是老妖怪附身毕竟是一个秘密,不能让太多外人知道。不然的话他恐怕先被安全总署抓起来,拿去做人体研究了。

“听说一百多年前,她曾经是一个杰出的舞蹈艺术家。”

乔丹低声回答:“就在即将结婚的前夕,新郎突然心脏病发作而死。从那以后,法妆卿消失在演艺台上。三年后再度出现,竟然成为拥有异能力的人,并击败了当时秘术界的第一秘术高手,成为公认的异能大宗师。”

“这样的人也会结婚吗?”

风照原嘲弄地道,在他心目中,法妆卿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怪物。

“新郎也是个舞蹈演员。两人合作的双人现代舞,曾经获过法国国际舞蹈节的银奖,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风照原想了想,又问道:“法妆卿后来又为什么突然失踪呢?”

“安全总署没有这方面的资料,大家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如果不是根据你的报告,实在难以相信。”

风照原苦笑一声:“法妆卿的力量我亲眼所见,实在是太可怕了。在她面前,你感觉就像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婴儿,根本无法对抗。”

乔丹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道:“只要她来到别墅,就必死无疑。”

风照原心中猛然一震:“安全总署不打算留她活口吗?”

“如果不能活捉,死的也要。当然,这是不得已的办法。毕竟物种基因库是安全总署志在必得的东西。”

风照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专心转动体内的脉轮,养­精­蓄锐,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经过一天脉轮转动,他似乎又有了一些不同的收获。吸收日月光华时,脉轮是稳定而­干­燥的,但面对暴风雨时,脉轮是跳跃和湿润的。也就是说,吸收的天地­精­气不同,脉轮的属­性­也在发生变化。

时间悄悄流逝,风照原沉浸在转动脉轮的奇妙境界中。室内的光线渐渐明亮,玫瑰­色­的曙光染上窗帷。

四周倏然静寂,雨已经停了。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二章 各显神通

“帝凡纳公司的秘书说他请假养病,已经三天没去公司了。”

火鸦转动手中的方向盘,豪华的劳斯莱斯轿车拐了一个弯,驶向帝凡纳的别墅。

后座的法妆卿微微皱起眉头,沉吟不语。

“手机关机,连教堂的忏悔室也找不到他,这家伙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火鸦不安地道。他不再穿着古怪的长袍,一身司机制服,戴着白­色­手套,宽大的鸭舌帽压住了满头红发。

“伊藤照那些人都离开意大利了吗?”

法妆卿没有回答火鸦的话,反问道。

“昨晚我亲自送他们上飞机的。听说飞天流在日本遇上了很大麻烦,政府正在调查他们,所以伊藤照急着回去处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法妆卿曼声道,望着车窗外满地的残枝落叶,忽然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帝凡纳的别墅沐浴在橘红­色­的夕阳下,轮廓柔和得像是掠过庭院的风。

园丁在修剪草坪,司机在冲洗轿车,白发的管家听见电铃声,迈着蹒跚的脚步出来开门。从外面望去,一切都显得尽然有序。

火鸦钻出轿车,迷惑不解地道:“看上去好像没出什么问题,帝凡纳到底在搞什么鬼?”

法妆卿不动声­色­地盯着管家:“我姓法,是帝凡纳的朋友。”

“老爷的身体不舒服,正卧病在床,您跟我来吧。”

沿着扶梯,管家领着法妆卿和火鸦来到卧室,推开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风照原,高高翘着二郎腿,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管家惊呼一声,倒退几步:“你是谁?”

法妆卿目光掠过,帝凡纳躺倒在床上,四肢被绳索牢牢捆住,双目紧闭,显然失去了知觉。

“是你这个小子。”

火鸦怒吼道,甩掉鸭舌帽,满头的红发激烈飞扬,就要猛扑过去。

“等一等。”

法妆卿微一摆手,制止了火鸦,目光深不可测地看着风照原:“没想到威尼斯分别后,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是啊,大美人,我们有缘。”

风照原举了举手中的香槟酒,潇洒地道:“这是著名的法国狄尔伯爵香槟,不尝上一口吗?”

法妆卿沉默了一会,忽然展颜道:“好。”

淡黄|­色­的香槟流入高脚玻璃杯,芳香扑鼻,泛起|­乳­白­色­的泡沫。法妆卿优雅地举起酒杯:“为庆祝我们的重逢,­干­一杯。”

这次轮到风照原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料到法妆卿会这样镇定,原本想重施故伎,扰乱对方心态的打算,看来是落空了。

“是一九八二年生产,芬芳浓郁,口感滑爽。不愧是专供欧洲皇室享用的上等香槟。”

法妆卿品着香槟,娓娓道来,神­色­自如轻松,犹如老朋友般与风照原聊起天来。

“不愧是一代宗师,我服了。”

瞪视法妆卿半晌,风照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看见你的手下被我绑架,竟然漠不关心,这样冷血无情的气度,真让我佩服。”

“你绑架帝凡纳吗?这是犯法的。”

法妆卿淡淡地道:“身为安全总署的职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吧。”

风照原的脸­色­终于一变。分开不过一周,法妆卿竟然查出了他的底牌。是谁泄露了自己的身份?难道安全总署内部,也暗伏了法妆卿的手下?

“你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像是特意来送死的。”

暮­色­溢入窗帷,法妆卿凝视着风照原,长长的银发随风轻扬,仿佛黄昏的波浪:“说吧,开出你的条件,我可以考虑。”

风照原掌心悄悄渗出汗珠,这一次与法妆卿对垒,感觉似乎处处都落在下风,再难以像过去那样掌握主动。好在己方早有埋伏,否则一定脚底抹油,逃了再说。

“不是条件。”

风照原的眼角火速瞄了一下腕表,从法妆卿进门算起,已经整整五分钟了,按照事先的计划,纪律执行队的人应该准备就绪。

“你没有权利和安全总署谈条件。”

风照原说出了正式开始行动的暗语,急速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墙角。

地板上陡然冒出两只粗壮的手臂,猛地扣向法妆卿的脚踝。

一缕细小的红­色­烟雾倏地从墙壁钻出,犹如一条细长的火蛇,迅速缠向法妆卿的腰肢。

阳台的窗口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从侧面扑向法妆卿。

地板上冒出的手臂仿佛细菌分裂,两变四,四变八,最后化作十六条钢筋般坚硬的手臂!

红­色­烟雾也猛然暴涨,火蛇变成巨蟒,水桶般的身躯上竟然闪动着鳞甲。

扑向法妆卿的那个人一拳击出,四周的温度冷到了极点,卧室似乎变成了南极的冰天雪地,空气发出撕裂的声音,几颗圆溜溜的冰珠凝结落下。

风照原看得双眼发直,三个第一流秘术高手同时发动的攻击,令人叹为观止。

法妆卿淡淡一笑,身躯屹立不动,十六条坚实的手臂刚扣上她的脚踝,便一一断裂。红­色­的巨蟒眼看就要缠住她的腰肢,一眨眼,却莫名其妙地缠上了旁边的梳妆台,镜子哗啦啦地碎裂。

“砰”的一声,拳掌相击。扑向法妆卿的人倒飞而回,猛然撞上墙壁,身躯的骨骼寸寸碎裂,滑落地上时,已经变成一滩烂泥。

火鸦呱呱怪叫,掌心钻出一柄细小的扫帚,迅速放大,击向红­色­巨蟒,隐隐中竟然有风雷之声。

法妆卿负手而立,对风照原淡淡一笑:“这就是你留的后手吗?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风照原头皮发麻,一把抓起床上的乔丹:“要是你敢轻举妄动,帝凡纳就活不成了。”

法妆卿凝视风照原良久,忽然道:“过来帮我吧,做我的手下。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

“我不希罕。”

风照原微微一愣,拍醒床上的乔丹,拉开绳索,沉声道:“交出物种基因库,用来交换帝凡纳。这就是我的条件。”

“救我!”

乔丹睁开眼睛,对法妆卿嘶声叫道。风照原不禁暗暗佩服,乔丹用秘术模拟出来的帝凡纳惟妙惟肖,竟连声音也一模一样,不怕法妆卿不上当。

法妆卿冷哼一声,黑袍飘动,闪电般扑向风照原,后者猛一甩手,按照计划,将床上的乔丹掷向法妆卿。

一声惨叫!

法妆卿手掌扣住乔丹,后者的腕骨竟被她扳断。一股莫可沛御的冲击力顺着手腕冲入体内,手臂、肘部、肩膀,一一顺次爆裂,将乔丹炸成了半个血人。

风照原当场呆若木­鸡­。

“用秘术模拟出来的帝凡纳吗?”

法妆卿露出不屑的冷笑,随手挥出一掌,与火鸦激战的巨蟒如被电击,蟒身一阵狂乱抽搐,不断变小,恢复成一缕细小的红烟。火鸦狞笑着举起扫帚,猛然扫去。红烟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黏附在扫帚上,挣扎摇摆,竟然变做一片火红­色­的羽毛。

“桀桀,我的黑巫术力量又可以增强了。”

火鸦把羽毛往自己的头上一Сhā,一头鲜艳的红发舞动得如同燃烧的火焰。

“帝凡纳在哪里?”

法妆卿随手扔下乔丹,一步步逼近风照原,湛蓝­色­的眼睛令人生寒。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帝凡纳?”

风照原强作镇定地反问道,望着只剩下半条命的乔丹,心中乱作一团。

“因为眼神。”

法妆卿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丝惆怅,多年前救下的那个孩子,即使现在已是老人,但看着她时,永远是无限仰慕的目光。

他也不会让任何人利用他的安全来威胁自己。

他不会向她开口求救,他只会让她离开,离开危险,不要去管他的安危。

这么多年来,自己是否一直忽略了帝凡纳的感受?

法妆卿的心头掠过一阵茫然,向晚的凉风从窗外吹入,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三章 最后一招

“法妆卿,你死定了。”

乔丹喘着气,瞪着法妆卿,受伤的血­肉­像浆糊般蠕动,显得十分可怖:“刚才你虽然击杀了一名队员,但他的寒冰秘术已经渗入你的身体。十二个小时内,你的血会凝结成冰,所有的血细胞慢慢坏死。”

法妆卿脸­色­苍白,阵阵寒气正从她体内滋生,向血管侵袭。

乔丹厉声道:“交出物种基因库,我们会有专人替你医治。”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法妆卿断然拒绝,再生体的异能力全力施展,修复被冻结的血细胞。一会儿,袅袅的白气从她的黑袍上冒出,寒冰秘术被彻底排出体外。

乔丹的脸­色­也变了,寒冰秘术的厉害他很清楚,没想到对法妆卿竟然构不成任何威胁。第一套行动方案,至此已经宣告失败。

“我再问一遍,帝凡纳在哪里?”

法妆卿上前一步,美目中闪动着刀光般的杀机。

“在车库。”

乔丹咬咬牙,目光中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带我去,你们都去。”

法妆卿森然盯着风照原,后者慢吞吞地挪动脚步,向别墅的地下车库走去。

地板上断裂的十多条手臂突然窜起,从背后扑出。法妆卿头也不回,手臂扑到半途似乎遇上一道透明的墙,再也无力前进半寸。

“啪”的一声,空气急剧压缩,如同一个强力榨汁机。手臂立刻被碾碎,化作激­射­的血雨,溅在雪白的墙上。

沿着水泥斜坡向下走去,车库的壁顶上闪着昏黄的灯光。法妆卿刚走入车库,身后的铁门便轰然关上。

风照原突然瞥见乔丹暗中松了一口气。

园丁、司机、管家鬼魅般地出现在法妆卿对面。

“不再伪装了吗?”

法妆卿语带讥讽地道。

乔丹面无表情,一瘸一拐走向车库角落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打开后盖箱,一把揪出里面的帝凡纳。

三个纪律执行队员身形展动,退到车库门口,牢牢封住唯一的出路。

一丝不屑从法妆卿眼中闪过,帝凡纳的双手被绳索反绑,脸上蒙着眼罩,嘴里塞了一团破布,喉中不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乔丹的手掌捏住了帝凡纳的喉结,神­色­冷酷。风照原相信,只要法妆卿稍有异动,帝凡纳的喉结立刻会被硬生生地捏碎。

“有什么遗言想对你主人说吗?”

乔丹撕开帝凡纳的眼罩,冷冷地道。

帝凡纳容颜憔悴,面­色­灰白,显然这几天吃了很大的苦头。看见法妆卿,他立刻神­色­激动,拼命摇着头,似乎想要竭力说些什么。

风照原心中疑惑,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们与法妆卿的交手是一败涂地,可是乔丹明明说过,法妆卿只要来救帝凡纳,就必死无疑。难道在这座车库里,他们布下了万无一失的绝杀计划?第一套行动方案已经失败,而后备方案是什么,就连风照原自己也不清楚。

双方的实力都已经验证过,三个一流秘术高手全部死亡,就算乔丹没有负伤,以目前的人力,他们也没有战胜法妆卿的可能。

除非乔丹埋伏了最后的杀着。

有什么方式可以令强大无敌的法妆卿也必败无疑呢?

风照原的目光掠过守住铁门的三个人,陷入沉思。

“交出帝凡纳,我可以让你们活着离开。”

法妆卿慢慢地伸起手,手掌在昏暗的车库中显得雪白如玉,泛着摄人的光泽。

“最后再对你说一次,法妆卿,交出物种基因库。”

乔丹针锋相对地道。

法妆卿冷笑一声,黑­色­长袍开始飘动,如同水一般荡起细微的涟漪。

风照原知道这是对方出手的先兆,左手结出雪鹤流秘术手印,准备迎战。

乔丹显得毫不在意,从帝凡纳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遥控器,迅速按动之后,突然放声狂笑起来。

法妆卿的手掌已经拍出。

尽管乔丹一步没动,但他的位置倏地拉近到法妆卿面前,两人变成面对面站立,整个空间再一次被法妆卿移动。

右手挥动,乔丹闷哼一声,弹丸般飞了出去,帝凡纳轻松落入法妆卿的掌中。

玉指利刃般剪破绳索,取出塞住帝凡纳嘴巴的破布,法妆卿淡淡地问道:“你没事吧,帝凡纳?”

“女神,请不要靠近我。”

帝凡纳触电般地后退,双手慌乱挥动,声音嘶哑而急促:“我的身上被他们装置了奇怪的东西。”

“滴答滴答。”

极细小的声音从帝凡纳身上传出,清楚传入风照原的耳朵。

定时炸弹!

风照原身躯狂震,霍然转身,紧紧盯着乔丹。

他终于知道了对方最后的计划。

“加入安全总署,我们就随时准备牺牲生命。”

乔丹冷漠地与风照原对视,这一刻,他仿佛已不再是相貌普通的平凡人,他的神情坚如磐石,他的眼中闪动着光芒,玉石俱焚的光芒!

“烈­性­炸弹将在一分钟后引爆。”

乔丹慢慢地坐倒在地上,鲜血从嘴角不断流出,法妆卿那一击,显然彻底摧毁了他。

“沙之结界,不要让他们逃出去。”

乔丹嘴­唇­蠕动,艰难地转过头,望着铁门前的三个人,闭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三个人守住铁门,如同崇山峻岭般难以撼动。六只手掌纠结在一起,忽高忽低,左右变幻,结出一种奇异的秘术手印,又仿佛是个奥妙的阵式。

车库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颗黄沙从四面八方钻出,潮水般地涌动,在瞬间形成一片海洋。

黄|­色­的沙之海洋。

沙海环绕着众人,形成一个又一个圈。重重沙浪汹涌翻滚,不断攀高。一分钟之内,如果不能冲出车库,不能冲出三个人秘术结出的沙之结界,帝凡纳身上的炸弹就会爆炸,所有人都会尸骨无存。

没想到乔丹让自己也成为陪葬,风照原心中怒骂,奋力挥拳击去,沙海不但毫无损伤,还具有超强的引力,差点将他吸入吞噬。

风照原跟跄后退,忽然想起乔丹说“法妆卿必死无疑。”这句话时,眼中闪过的奇异神­色­。

乔丹早就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只要杀死法妆卿,物种基因库可以慢慢地再找。

“不要慌。”

法妆卿冷静地对火鸦道,一股昏眩突然涌上大脑。

“主人,你的手!”

火鸦惊骇地叫道。

法妆卿低头看去,她的手掌沾满了乔丹的鲜血,血在此刻竟然变成蓝­色­,一丝一丝,像活蹦乱跳的蛆虫,向掌心钻去。

那是一种以自己的血液为媒介,化作异类生物的东南亚降头秘术。乔丹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甘受她的重击,就是为了施展降头秘术,让她暂时无力破除沙之结界,争取宝贵的一分钟。

一念及次,再生体的异能力全力施展,治愈降头秘术的入侵。法妆卿沉声喝道:“火鸦,你抱住帝凡纳,准备冲出去。”

沙海封锁了车库四周,密集一片,就连屋顶上也在疯狂蔓延。

“女神。”

帝凡纳喃喃地道:“别管我,您走吧,别管我!”

在他的手腕上,被植入了一颗黄豆般大小的东西,随着脉搏而微微跳动。

“真想回到从前,在圣马可教堂里,有您保护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帝凡纳看着法妆卿,梦呓般地说。混浊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灯光昏黄,仿佛摇曳的教堂烛光。

“那个时候我能够救你,现在也一样能。”

法妆卿一字一顿地道,手掌上的血丝奇迹般地褪去,重新变得洁白无暇。

时间飞快流逝,只剩下不到十几秒钟了。

“让我为您牺牲一次吧。”

帝凡纳突然狂吼一声,猛然挣开火鸦,一头撞向铁门。

汹涌的沙海立刻将他吞没,无声无息,满头的白发化作一点,消失不见。

法妆卿就算想救他也已经来不及了。

四周只看见层层叠叠的黄沙,无穷无尽。这样的秘术结界,不是进入秘能道的高手根本无法破除,而就算是法妆卿,想在十几秒内破开结界,也绝无可能。

一声凄厉的叫声从法妆卿口中发出。

空气漩涡般地转动,暴风呼啸,一个黑­色­的洞陡然出现在车库中。

法妆卿抓住火鸦,高速­射­向黑洞。

“快跟上她,这是唯一离开这里的办法。”

千年白狐突然叫道。

风照原恍然大悟,足尖一点,紧随着法妆卿投向黑洞。

“轰隆”一声,整座车库爆炸,火光冲天,帝凡纳的别墅化作熊熊废墟,屋顶掀飞向了半空。

风照原和法妆卿已经置身在另一个宇宙中。

这个宇宙看起来异常狂暴,黑­色­的星云剧烈翻滚,四周的空气滚烫无比,远处不断有呼啸飞­射­的星体互相撞击,光芒耀眼,发出惊人的爆炸声。

法妆卿毫不犹豫地一拳击出,新的黑洞再次出现。

眼前一黑,他们在瞬间又回到原来的宇宙。

风照原暗暗抹了一把冷汗,这时他们站在台伯河的河畔,依稀还可以看见,帝凡纳别墅的方向,火光映红了夜空。

救火车刺耳的笛声掠过街道。

漆黑的夜­色­下,河水淙淙流动。法妆卿沉默得像是一尊石像,美丽的银发却在激烈飞舞。

河水仿佛倒映出帝凡纳的面容。

孩提的帝凡纳,少年的帝凡纳,年老的帝凡纳,甘心被她利用的帝凡纳•;•;•;•;•;•;。

唯有不变的是对方凝视她的目光。

“你是圣母玛丽亚?”

很久以前,一个男孩拉着自己的手,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光,无限尊敬和仰慕地看着她。

“我不是圣母玛丽亚,叫我女神吧。”

凝视着台伯河水,法妆卿喃喃地道,时光倒流,多年前的回答重新说出口,充满了苦涩的滋味。

沉重的教堂钟声响起,飘过河面。鸽群归巢,空中翅膀扑扇,划出白­色­的轨迹。

风照原悄悄退后,法妆卿看也没有看他,只是抬起头,默默地望着鸽子一只只飞入教堂,一动也不动。

时间像翅膀一样流过,留下的可是永恒?

在那一刻,风照原第一次看到,法妆卿眼中深深的寂寞。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四章 组友重逢

又回到熟悉的安全总署大楼。

电梯带着风照原徐徐上升,意大利之行,仿佛已经是一个遥远的旧梦。

想起车库的一幕,风照原不由感到一阵后怕。纪律执行队的冷酷令人震惊,为了杀死法妆卿,竟然不惜牺牲一切。

电梯门打开,罕高峰、尤妃丽和尤尔德署长出现在他的面前。

“把你的经历详细地向我汇报一遍。”

顶楼的保密室里,尤妃丽作着笔录,尤尔德凝神倾听,罕高峰不时地向风照原提出疑问,咨询细节。

“你的意思是,法妆卿可以凭个人力量,制造出宇宙黑洞?”

尤尔德满脸狐疑地反问道。

“听起来很荒诞,但的确是事实。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没命回来了。”

风照原木然回答,心中生出强烈的不满。自己出生入死,这些人不但毫不关心,还不断质疑自己的报告,实在令人心寒。

“如果她真具备这样的能力,那么物种基因库一定落在法妆卿的手里。只有瞬息转移空间,才能将整座物种基因库从亚历山大的城堡挪走。”

尤妃丽放下笔,沉吟道。

罕高峰皱起眉头:“现在连纪律执行队都对付不了她,我们已经没有更强的人手了。”

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子,尤尔德陷入了沉思。

罕高峰看了看风照原,问道:“尤尔德署长,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就让风照原先好好休息吧。”

“暂时没有了,风照原,你可以离开。”

尤尔德点点头,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容。

风照原默默地站起身,独自走出保密室。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

“辛苦你了。”

罕高峰从后面追上,拍了拍风照原的肩膀。

“这是我的责任,谈不上辛苦。”

风照原涩声答道。

罕高峰沉默了一会,道:“纪律执行队有他们行动的原则,用炸弹对付法妆卿的计划,事先连我也不知情。”

“就算知道,您也阻止不了吧。”

风照原苦笑一声,孤独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上,晌午的阳光从窗外­射­入,白晃晃地刺眼。

回到职工宿舍,迎接他的是札札热情的拥抱。

“朋友,这段时间你去哪儿啦?罕高峰说你外出执行秘密任务,我可担心死了。哈哈,总算你平安回来,今晚我们一定要痛快喝上几杯,好好庆祝一下。”

望着札札兴奋的神­色­,风照原心中涌上一阵暖意,揉了揉他卷曲的头发,微笑道:“你还好吧。”

“我们最近奉命保护该死的亚历山大,整天陪着那个家伙,真把我闷死了。”

札札不满地嚷道。

风照原摇摇头,目光落在宿舍的桌上,尊将刻过的字迹依然清晰。

珍贵的青春岁月,难道只能在安全总署中渡过吗?

风照原叹了一口气,推开窗。湛蓝­色­的天空中,鸟儿张开翅膀,在自由地飞翔。

“其他组员的近况如何?”

“莫里也被派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了。奥马尔还是一天到晚­阴­沉着脸,只有在训练大厅才能找到他。毕盛克这家伙最吝啬,每次溜出去喝酒都要我付账。至于兰斯若和卡丹娅嘛,”

札札诡异地挤了挤眼睛:“他们最近好像打得火热噢。”

“卡丹娅和兰斯若?”

风照原诧异地叫道,虽然他心中深爱绯村樱君,不过毕竟和卡丹娅有过─夜情缘,得知拥有过的女人投入他人怀抱,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是啊,开始我还以为卡丹娅对老大你有意思呢。搞了半天,原来她喜欢的是兰斯若。真是不明白,那个娘娘腔的家伙有什么吸引女人的地方?我札札比起他,要有男子气概多了。”

札札嘴里嘟囔着。

风照原的心渐渐平和下来,自己不辞而别,离开这么长的时间,卡丹娅心中寂寞,爱上兰斯若是很正常的结果。兰斯若学识渊博,风度翩翩,任何女人都难免受他吸引。何况自己和卡丹娅不过是一时的异­性­相吸,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可言。

来得快也去得快,时下都市男女的─夜情,莫不如此。

只有与重子之间,才是一起出生入死,共同患难的真正爱情吧。

想到这里,风照原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朋友,你怎么了?没发烧吧?”

札札摸了摸风照原的额头,戏謔地道:“怎么笑得这么古怪?目光温柔,像发了情的非洲山猫一样。”

“去你的。”

风照原笑着一拳捶向札札的肩膀,如果说在安全总署有什么收获,就是结识了札札这样一个­性­情朋友。

世事变迁,万物更新。也只有人与人的感情,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吧。

“老大,如果你真的春心萌动,今晚倒是有一个好地方。”

“什么意思?”

“今天是月底,晚上八点半,安全总署会照例举行职员舞会。到时你可以四处猎艳。嘿嘿,以老大的才貌,一定收获不小。”

札札说得摩拳擦掌,唾沫横飞。

瞪了札札半天,风照原恍然道:“原来是你的春心动了。”

札札走后,风照原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窗外已是万家灯火。

灯光璀璨,宛如繁星点点。落在他的眼中,光与影显得层次分明,充满立体感。自从开启脉轮以后,风照原感觉整个人与从前迥然不同,,浑身­精­力弥漫,视觉和听觉大有增进。

吃过晚餐,札札就拉着他直奔舞厅。

美丽柔和的灯光下,安全总署的职员们三五一群,或者饮酒交谈,或者翩翩起舞,放松一个月来的紧张情绪。

吧台边,一个长裙女子坐在黑­色­钢琴前,低沉的爵士乐悠悠回荡,充满了怀旧感。

“你怎么了?”

札札瞧着风照原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风照原摇摇头,向那架钢琴走去。脑中朦朦胧胧地闪过一些人影,却怎么也捉不住。

“能让我弹奏一曲吗?”

风照原问那个女乐手,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仿佛一切纯粹出于本能,仿佛他就应该坐在这里,坐在这台钢琴前。

女乐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琴声响起。

如同忧郁的月光,倾泻流淌,编织出一张温柔的网,慢慢渗透每个角落。似真似梦似幻,荡起水一般的涟漪。

风照原按动琴键,在淙淙琴声中,他仿佛回到了罗马的特莱维喷泉池畔,遥望着绯村樱君的背影,在视线中越来越远。

重子,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见?

一曲结束,女乐手佩服地道:“是肖邦的离别曲吧,您的指法真是专业娴熟。”

“是叫离别曲吗?”

风照原喃喃地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弹,却叫不出曲子的名称,难道和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吗?

“这不是风照原嘛。”

舞厅中一个正在跳舞的男子突然停下,向风照原走来。米黄|­色­的阿玛尼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有款有型。

他的舞伴微微一愣,无奈被他紧紧搂住腰肢,只好跟了过来。

“兰斯若,你好。”

风照原站起身,礼貌地与对方握手。

兰斯若的舞伴表情有些尴尬,她金发碧眼,身材丰满,双腿修长,正是久别的卡丹娅。

“好久不见了,大家都很想念你。”

兰斯若左手扶了扶金丝边眼镜,右手依然搂住卡丹娅。神­色­亲昵,宛如热恋中的情侣。

“我也很想念你们。”

风照原微微一笑,心中一片坦然,本来他这次出去执行任务,结识了绯村樱君,正发愁如何对卡丹娅开口分手,现在既然卡丹娅另有新欢,他也正好解脱。

“卡丹娅经常说起你呢。”

兰斯若看似随意地道,顺手拍了拍卡丹娅的香臀。

风照原心中一震,看兰斯若的样子,似乎隐隐在向自己示威。难道卡丹娅将两人的关系告诉了兰斯若?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风照原,你好。”

卡丹娅向风照原打了个招呼,表情渐渐放松起来。

“看来我要恭喜你们了。”

风照原挤了挤眼睛,神­色­自如,看不出任何沮丧。

卡丹娅的脸微微一红,兰斯若温柔地抚摸着卡丹娅金­色­的长发,道:“能够和这样的美女倾心相爱,是人生最完美的事。每一分钟甚至每一秒钟,都令人魂牵梦系。”

风照原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样的话虽然男人听起来­肉­麻,但是女人却非常爱听。兰斯若果然有一套,难怪卡丹娅会移情别恋。

“哇。”

札札夸张地做了个呕吐的姿势。

“时间宝贵,我们以后再聊吧。”

兰斯若别有深意地看了风照原一眼,搂着卡丹娅扬长而去。

“妈的,这小子太嚣张了!”

札札盯着兰斯若的背影,不满地叫道。

“不用理他,我们来首欢快一点的曲子吧。”

风照原不在意地摆摆手,站在钢琴前,十指跳动,充满动感的音乐喷涌而出。

活力四­射­的乐曲令人兴奋。

舞厅的职员们纷纷狂热摇摆起来,舞厅内逐渐陷入沸腾。

风照原接过札札递来的白兰地,一口喝­干­。弹奏出来的乐曲更是飞扬跳脱,激|情十足。

今夜,是彻底放松的时刻。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五章 龙争虎斗

第二天风照原酒醒后,立刻匆匆赶往训练大厅。除了莫里以外,所有的组员都已经到齐。

九点整,罕高峰和尤妃丽也到了。

“今天集合的目的,是进行一场考核。”

罕高峰沉声道:“经过在安全总署这段时间的工作,你们想必也都清楚,什么才算是真正的高手。而你们和高手之间,又有多大的差距。”

尤妃丽妩媚一笑:“最近不少组员都在刻苦训练,有人甚至掌握了基本的秘术。我们把大家叫来,就是想检验你们的成果,以便可以对你们采取针对­性­的辅导。”

组员们显得很兴奋,纷纷议论起来。自从在亚历山大别墅受挫于尊将之后,大家都认识到各自的不足,憋了一股劲,暗自苦练。

“札札,你先开始吧。最擅长的是什么本领?为大家表演一下。”

罕高峰下令道。

札札斗志高昂地大喝一声,跨前一步,浑身的骨骼咯咯作响。

肌­肉­开始膨胀,骨架开始增大,瘦小的札札像充气的皮球,不断鼓胀。不一会儿,一个孔武有力、肌­肉­贲张的雄伟大汉站在众人面前。

在组员们的惊叹声中,札札的身躯还在扩张,头顶住了天花板,嘹亮的笑声雷鸣般在上空滚动。脚掌像两只小船,一脚就踏碎了地上的沙袋。

卡丹娅突然羞涩地转过头去,原来札札的衣服全部破裂,碎布从身体各处飘落,整个人近乎赤­祼­。

组员们哄堂大笑,札札面­色­尴尬,急忙弯下腰,蒲扇大的手掌捂住下身。

尤妃丽强忍住笑,道:“可以了,快变回原身吧。再这样增大下去,我们训练大厅也要被你弄塌了。”

札札身躯一阵晃动,像泄了气的皮球立刻缩小,等到恢复原来的身材时,依然继续缩小,直到组员们看到一个身高只及他们腰间的侏儒,灵活地在周围上跳下窜。

罕高峰点点头:“你的瑜珈秘术能够坚持几分钟?”

“变大变小各三十分钟左右。”

札札洋洋得意地道。

“瑜珈秘术练到极至,可以生吞钢炭,忍受针刺。可以在火焰上行走,可以被埋在地下一个月依然生存。改变身躯只是最基本的技术,你还差得很远,需要勤加练习。”

罕高峰沉声道:“下一个,奥马尔。”

奥马尔默然走出,目光如有实质,闪电般­射­向大厅的一张桌子。

“呼”的一声,桌子突然自动飞起,在空中飞速旋转。奥马尔目光移动,大厅里的陈设一一飞起。只要他目光落到哪里,哪里的东西就被他遥控。一时之间,空中飞舞着几十件东西,按照不同的轨迹高速运动,令人眼花缭乱。

组员们纷纷鼓掌喝彩。

罕高峰摆摆手:“做得很好,奥马尔。我想知道,你目前所能­操­控的物体最重可以达到多少?”

“九十五公斤,组长。”

“嗯,力量还需要加强。根据记载,以意念­操­控物体的最高记录是五百公斤。”

札札吐了一下舌头,低声对风照原道:“奥马尔这小子练起功来不要命,我看过不了几年,他一定会破五百公斤的记录。”

“下一个,卡丹娅。”

拳脚呼啸,沙袋、钢板仿佛纸糊的一般,被击得粉碎。望着卡丹娅的英姿,风照原心中不免感到一丝怅然。转过头,忽然发现兰斯若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目光在镜片后深不可测。

罕高峰做完对卡丹娅的点评后,下一个轮到毕盛克。

他挺着大肚子,愁眉苦脸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尤妃丽柔声道:“你想展示什么技能啊?”

“我?我的嗅觉灵敏,可是无法表演啊。”

罕高峰又好气又好笑:“难道除了鼻子,这段时间你就没有学会其它本领吗?”

毕盛克抓耳挠腮,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札札幸灾乐祸地道:“其实他最擅长的是吃白食,这一点大概可以打遍地球无敌手了。”

风照原哑然失笑,罕高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今天就算了,接下来一个月,我会对你进行特别辅导。”

毕盛克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场上只剩下兰斯若和风照原。

“你们两个人的能力我很清楚,论综合实力,应该是全体组员中最强的。”

罕高峰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平静地道。

尤妃丽妩媚一笑:“所以我们想让你们两个比试一下。”

风照原和兰斯若对视一眼,目光犹如刀剑相击,溅起火花。

组员们有热闹可看,都纷纷叫好。札札更是兴高采烈,挥舞着拳头对风照原嚷道:“老大,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我永远支持你!”

“赢的人请客喝酒。”

毕盛克紧紧把握住每一次吃白食的机会。

卡丹娅美目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最终还是停留在兰斯若脸上,充满了关切。

尤妃丽道:“两位都没有意见吧?虽然这只是友谊­性­质的切磋,但希望你们能够全力以赴。”

“我没有意见。”

兰斯若洒脱地回答。

“我,也没有。”

风照原暗暗皱起眉头,猜不透罕高峰让自己和兰斯若比试的用意何在。如果只是单单为了分出高下,未免儿戏了一点。

“比试共分三场,三局两胜制。”

罕高峰微微一笑:“第一场——电玩游戏。”

电脑室中,两台装上游戏软件的电脑已被开启运行。组员们面面相觑,迷惑不解。比试的内容应该是让两人大打出手,比赛异能力或者秘术,现在怎么变成玩电脑游戏了?

在罕高峰的示意下,风照原和兰斯若分别戴上游戏头盔、绝音耳塞,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幅曲折环绕的迷宫图样,在迷宫左右两个入口处,有红、绿­色­两个人形,分别代表了风照原和兰斯若。

罕高峰解释道:“游戏的规则很简单,谁先走出迷宫,谁就可以获胜。按动电脑键盘上的字母,可以发­射­武器。K字母代表枪支,B字母代表炸弹。”

组员们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都围拢上来,争先恐后地目睹这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赛。

风照原暗自沉吟,按照罕高峰话里的意思,双方都可以发­射­武器。也就是说,为了比对方抢先一步走出迷宫,可以采取互相狙杀的战略。只要有一方半途被击毙,那么另一方自然就稳­操­胜券了。

“叮咚”一声,游戏进入了开始程序。游戏头盔中闪烁起眩目的红光,风照原只觉得眼前一黑,已经进入游戏环境的迷宫中。

四面都是高高的石墙,在迷宫游戏里,风照原看不见兰斯若,兰斯若也看不见他,但旁观的组员们却看得很清楚,屏幕上,只见双方从不同的入口走进迷宫,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动。

时间对于双方来说,同样宝贵。但两人都不急于向前走,而是极力回忆刚才见过的迷宫图样,希望在脑海中先找出路径,然后行动,以免多走冤枉路而浪费时间。

毕盛克想了想道:“看来谁能记住刚才屏幕上那张一闪而过的迷宫图样,谁就可以先走出迷宫。”

札札一拍脑袋,恍然道:“原来这是考察双方记忆与观察能力的比赛啊。”

尤妃丽神­色­莫测地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风照原已经开始向前走了,迷宫图非常复杂,虽然以风照原惊人的智商,所回想起来的,也不过只有一大半。但他不能再等了,记不住的部分,似乎也只有靠运气。

四周的景物都是单调的高墙,风照原忽左忽右,拐了无数个弯,不断向迷宫中心接近。

脚下的地面原本是黑­色­的,但走到中途,却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方块形地砖,毫无规律地镶嵌在一起。风照原顿时生出一丝警惕,停下脚步。

难道这座迷宫还暗藏了什么玄机?

风照原试探着伸出左脚,在前方一块红­色­的地砖上用力一点,随即缩回。

“轰隆”一声,红­色­的地砖立刻向下陷入,消失在他的眼前。

风照原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迷宫里还布置了许多陷阱。看来这款游戏的设计,还不止考核记忆力那么简单。

既然红­色­的地砖不能踩,风照原小心翼翼地左脚先踏上一块白­色­地砖,见没有反应,才放大胆子,只挑白­色­的地砖行走。

刚走了一段路,两侧突然发出“轰轰”的声音,石墙开始滑动起来,一堵堵石墙交错变化,前方一条明显的通路被横生出来的石墙堵死,竟然变成了死胡同。

风照原心中叫苦,原来白­色­的地砖也是不能走的,不过程序设计得非常巧妙,直到游戏者连续踩上几块白砖后,机关才会发动。

周围的环境发生了迥异的变化,原本是高墙的地方反倒有了路,对于风照原来说,他牢记的迷宫图样,已经变得毫无用处。

因为踏上了白砖,迷宫的环境完全改变了。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六章 斗智斗勇

一个小时过去了,风照原还在迷宫里打转。

他开始迷失方向,因为不断遇上死胡同,只好往回走,重新选择新的道路。一次次地往返,他的心情越来越沮丧。心态一乱,便无法保持冷静的判断能力。

也许兰斯若已经接近迷宫的入口了。

风照原叹了一口气,望着前方的高墙,心中突然一动。

既然因为自己误踩上白砖而改变了整座迷宫的格局,那么对于兰斯若而言,迷宫图样也同样失去了效用。也就是说,自己的失误,同时连累了兰斯若。

想到这里,风照原­精­神一振,依此类推,兰斯若也很可能不小心触动迷宫的机关,从而改变迷宫的布局。那么即使自己没有踩上白砖,迷宫也同样会因为兰斯若的失误而改变,如果自己按照原先的迷宫图样走,也许永远都找不到出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组员们望着电脑屏幕上不断变化的迷宫格局,惊异地议论起来。

因为风照原和兰斯若双方都戴着绝音耳塞,所以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科学界中有一种原理,叫做混沌理论的蝴蝶效应,被巧妙地运用在这款游戏中了。”

卡丹娅自言自语地道。

“蝴蝶效应?那是什么玩意?”

札札抓了抓头,双目中露出迷惑的神­色­。

“原本固定的环境,会因为某一个因素的变化而全然改变。巴西丛林里的一只蝴蝶偶然扇动翅膀,可能会在美国得克萨斯州掀起一场龙卷风。”

尤妃丽解释道:“这款游戏也是这样,双方都触动了迷宫机关,互相影响了彼此的路线,而整个迷宫格局也因为双方的一次次失误不断变化。”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风照原的心情逐渐冷静下来,经过了无数次碰壁回头之后,他开始向出口接近。

几束红­色­的激光“嗖嗖”地从左前方的石墙后­射­出,代表兰斯若的绿­色­人影出现在墙后,正向他发动突然袭击。

这款游戏的仿真效果非常出­色­,激光­射­在风照原身旁的石墙上,碎石屑到处激溅。

风照原仓促向后退去,没想到,兰斯若竟然一直匿伏在迷宫的出口附近,静候他的出现。

“轰隆”一声,火光冲天,组员们发出惋惜声,象征风照原的红­色­人影刚退到墙角,四周就纷纷爆炸。

“叮咚”,风照原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游戏结束”的字样,他摘下电脑头盔,心中一阵阵懊丧。

兰斯若一定是在通向迷宫出口的各个地方埋下炸弹,设好埋伏圈狙杀自己。对方的战略并不是比谁先走出迷宫,而是先­干­掉自己,再寻觅出路。

札札拍了拍风照原的肩膀,安慰道:“兰斯若也不一定能赢,你仔细看看迷宫的出口。”

风照原心中一动,只见屏幕上通往迷宫出口的路都被高墙堵塞,现在的迷宫,根本走不出去。

“你们改变了迷宫的格局,兰斯若要想走出去,必需重新踩踏那些白­色­地砖,通过发动机关移动石墙,恢复原来的格局。”

听札札这么一说,风照原如释重负,这虽然是唯一走出迷宫的办法,但要经过无比­精­确的计算,还要将风照原触动的机关考虑在内,所以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如果兰斯若也走不出迷宫,那么这一局双方就战成了平手。

屏幕中的兰斯若默立了一会,忽然向前方的死胡同笔直走去。

“他疯了?”

札札瞪大了眼。

“轰隆”一声,火光冒起,碎石飞溅,兰斯若按动键盘,炸弹将前方的高墙炸得粉碎。

随着兰斯若不断轰炸,一堵堵高墙被毁灭,兰斯若直线向前,迷宫的出口以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兰斯若摘下头盔,轻松地道:“这局我赢了。”

组员们目瞪口呆,没想到兰斯若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走出了迷宫。

“难道随意破坏迷宫也可以吗?”

风照原皱了皱眉。

兰斯若耸耸肩:“照原你不会输不起吧?游戏并没有定下走出迷宫的规则,只要谁先走出迷宫谁就获胜。”

罕高峰低叹一声,对风照原道:“第一场比赛,其实是考察你们打破常规的思维方式。在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没有既定的规则,只要能够完成任务,规则是可以被打破的。不管兰斯若用什么方法走出迷宫,但结果是他赢了。所以第一场比赛,你败了。”

风照原沉默无语。

兰斯若潇洒地走到风照原身前,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照原,其实这是你输给我的第二场了。”

示威般地一笑,兰斯若的目光故意在卡丹娅脸上扫过,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老大,还有第二场,加油!”

札札挥舞着拳头,拼命为风照原打气。

风照原纷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因为先输一场,他已经陷入背水一战的境地,这时更要保持冷静。否则心神一乱,就会轻易再输第二场。那么第三场根本也不用比了。

原本他并不一定要与兰斯若分出高下,可现在对方猖狂的态度彻底激起他的斗志。

凝视着兰斯若,风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第二场吧。”

一抹异­色­从兰斯若镜片后闪过。

没想到风照原这么快就恢复信心,在三场两胜制的比赛中,第一场尤为关键,谁先获胜一场,就等于掌握了全局的主动,信心也会大大增强。而输了第一场的人,因为微妙的心理变化,会直接影响到下一场比赛的心态。

所以兰斯若不等风照原调整好心态,立刻用卡丹娅刺激风照原,让对方因为嫉恨而进一步陷入沮丧。看似随意的言语,实质上再次打击风照原的信心,暗藏战略的手段,堪称将心理学的知识发挥得淋漓尽致。

无奈眼前的风照原,却似乎根本不受影响。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眼中的自信与斗志更强烈了。

兰斯若心中一凛,难怪主人也会对风照原另眼相看。这个少年,和一般的人确实大不相同。

“第二场比赛,也很简单。”

罕高峰拿出一张白纸,随手在纸上画了一条直线,出示给兰斯若和风照原:“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谁说出的种类越多,谁就获胜。不过已经说过的就不能再重复了。”

兰斯若微微一笑,这只是考核人类想象力的小游戏罢了。早在中学的时候,他这方面的能力就远在同龄人之上。

罕高峰道:“兰斯若,从你先开始吧,限时五分钟。”

“这不公平!”

札札替风照原叫屈:“先说的人会赚很大的便宜,类似直线的东西都被兰斯若说光了,让风照原说什么?”

尤妃丽笑着解释:“第二个人并不吃亏,风照原可以多出五分钟的时间去思考,而且容易受到兰斯若的启发。顺序先后,各有长处。”

札札噘了噘嘴,不再说话。

罕高峰开始用秒表计时。

“这条直线可以是尺、发丝、电线、竹竿、地平线•;•;•;•;•;•;”

兰斯若一口气说出几十种直线物体。然后速度渐渐放慢,沉思了一会,又说出几种,等到最后一分钟,他的思维终于枯竭,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它的东西了。

“一共六十九种物体。”

罕高峰点点头:“风照原,你可以开始了。”

札札焦急得双手冒汗,类似直线的物体几乎都被兰斯若说完,风照原又不能重复,这场必输无疑啊。

风照原盯着白纸上的直线,没有说话。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组员们纷纷摇头,都以为他已经放弃。

两分钟了,风照原还是苦思不语。

兰斯若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突然,风照原拿起白纸,将它弯曲,形成了一个圆筒状。

兰斯若微微一愣,罕高峰的眼神却亮了起来。

“它是球,是铁环,是车轮,是数字零,是字母O,是太阳……。”

风照原滔滔不绝地道,因为纸被弯成筒状,所以上面画的直线正好形成了一个圆。

札札惊喜地张大了嘴,风照原这一手真是太绝了,巧妙地将直线弯曲成圆形,等于移花接木,创造出新的形状。这样一来,说的物体就不会与兰斯若重复了。

又过了两分钟,风照原已经说出了近五十种圆形物体。

兰斯若看了看表,放下心来。这样的想象越到后来就越困难,圆形的物体差不多也被风照原说光,要想在剩下一分钟内再说出十多种物体,实在是难如登天。

风照原忽然将白纸松开,弯曲成半圆形,续道:“是彩虹,是拱桥,是半个括号……。”

再将白纸撕成两半,上面的直线分成两条直线,风照原将它们交错搭在一起,又是一个“十”字。

兰斯若面如死灰。

直到时间结束,风照原的声音还不绝于耳:“是加号,是十字架,是个叉……”

“已经足够了。”

罕高峰打断了风照原的话,目光中充满嘉许:“一共七十四种,这一场,风照原获胜。”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七章 秘术正统

兰斯若胸膛起伏,不甘心地道:“组长,这样也可以算吗?”

“没有既定的规则。只要能够完成任务,规则是可以被打破的。不是吗?”

风照原凝视着兰斯若,反­唇­相讥道。

周围响起组员们此起彼伏的喝彩声,札札更是兴奋得拍红了手掌。这一场,风照原赢得十分漂亮。

“我们学习的秘术是前人所创,作为晚辈,为什么我们不能创造出新的秘术呢?只要理解秘术的基本原理,就可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技能。”

罕高峰的目光掠过所有的组员,语重心长地道:“创造力,才是这场比赛的真正意义,希望你们可以明白。”

最后一场决胜负的比赛开始了。

原来只是组员间的技艺切磋,因为比赛的内容新鲜有趣,过程扣人心弦,充满悬念,结果又峰回路转,出人意料,将所有人牢牢地吸引住。

谁都想知道最后一场比赛谁会胜出。

一个工作人员抱着一只木箱走了进来。

木箱四处封闭,只在顶端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口,恰巧容得下一只手伸进去。

“这只木箱里一共有九只球。”

罕高峰转过身,对风照原和兰斯若道:“八只白球和一只红球,每一只球的形状、体积、重量完全相同。你们轮流从木箱里摸出一只球,谁先摸出红球,谁就赢得比赛。”

众人一片哗然,卡丹娅迷惑地道:“这不是在赌运气吗?”

“比赛的内容就是赌一赌运气。”

尤妃丽深深地笑了笑:“人力再强,终究是有限的。在关键时刻,我们常常需要依赖一些运气。一位智者曾经说过,有的人天生勇敢,有的人天生机敏,但却都不如天生就幸运的人。”

四周响起了组员们的感慨声,运气对于人来说,确实非常重要。有的艺术家用尽一生的努力,始终默默无闻,为生存烦恼;而有的人资质平庸,却能得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快活享受人生。

这一场比赛由风照原先开始。

风照原的手伸入木箱。

罕高峰说得没错,箱里的九只球大小相同,重量也都一样,根本难以区分。要想在九只球里摸出唯一的一只红球,似乎也只能靠运气。

组员们紧紧盯着风照原的手,手掌慢慢地从木箱中抽出。

一只白球!

兰斯若松了一口气,看来风照原的运气并不算好。

轮到兰斯若时,他摸出的也是一只白球。

木箱中只剩下七只球,当前一个人没有摸出红球时,后面的人摸到红球的概率就会增大。对于风照原来说,他现在只需要在七只球中摸出那一只红球。

遗憾的是他也失败了。

兰斯若信心大增,将手伸入木箱。

札札幸灾乐祸地大呼万岁,兰斯若拿出来的又是一只白球。

双方依次摸过几轮后,谁也没有拿到红球。

这时木箱中只剩下三只球了。

轮到风照原。

组员们屏住了呼吸,札札紧张地捏紧了拳头。风照原现在摸到红球的概率是百分之三十三,如果这一次他又失败,再轮到兰斯若时,他只要在两只球里选中红球,概率增大,有一半的获胜希望。

除非兰斯若再次失败,那么木箱中剩下的最后一只球自然是红球,则被风照原幸运地得到。

这纯粹是一场赌运气的比赛。

风照原的手在木箱洞口上停住,目光转向已经拿出来的六只白球上,久久打量。

兰斯若暗中冷笑一声,这些球他早就反复观察,根本没有规律可寻。风照原要想寻找一些窍门,也是白费力气。

默默考虑了很久,风照原终于把手伸入木箱。

他似乎在反复触摸箱中的最后三只球,手一直也没有拔出。

兰斯若的心仿佛提到了喉咙口,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紧紧地盯着风照原的手臂,看着它一点点往外挪动。

每一个组员的神­色­紧张而兴奋,在这一瞬间,风照原的手仿佛变成世上最具有魔力的东西,吸引住他们的眼球。

风照原终于抽出了手。

红球!

正午灿烂的阳光从窗外­射­入,照在风照原摊开的掌心上。鲜红­色­的球光洁滑润,闪动着柔和的光泽。

札札忘情高呼起来。组员们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第三场比赛内容最简单,但其中的惊心动魄,却胜过前两场。

因为第三场具有最强烈的不可预知­性­,人的力量在这一刻,被减弱到最小——一切取决于天命。

运气最终还是站在了风照原这一边。

兰斯若沉默了一阵,冷冷地道:“你的运气确实不错。”

“不仅仅是靠运气。”

风照原转动着手中的红球,嘴角露出一丝胜利者的微笑:“这只红球,的确和其它白球不太相同。”

“不是吧?明明一模一样啊!”

札札好奇地拿过红球,与桌上的白球反复比较起来。

“球上涂的油漆并不相同。”

风照原的话音像一条毒蛇,咬噬兰斯若的心:“你仔细地用指尖去触摸,涂了红­色­油漆的球,表面更润滑一些,而白球摸上去略显粗糙。当然,这个差别极其细微,刚开始因为木箱里的球数量太多,根本无法一一分辨。然而当剩下三只球时,只要反复抚摸,就能比较出一点点的不同。”

组员们发出啧啧的惊叹声,听风照原说起来似乎很容易,但在紧张的比赛中,又有谁能够留心这么小的细节之处?

只有始终保持冷静的人才能做到!

“红球与白球上涂的油漆,是两个不同厂家生产的品牌,摸上去当然有所差异。”

罕高峰浑厚的声音在训练大厅回荡,他欣慰地看着风照原,点点头:“运气固然重要,但它只偏爱付出努力的人。能够成功,并不只靠运气。这是第三场比赛想要告诉大家的,现在散会休息,风照原你留下。”

兰斯若深深望了风照原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组员们陆续离开,大厅中只剩下罕高峰、尤妃丽和风照原三个人。

掌声响起。

罕高峰大力鼓掌:“非常­精­彩的表现,难怪你有实力从法妆卿的手中逃命回来。”

风照原平静地道:“比赛的目的,不会仅仅是让我和兰斯若分出高下吧?”

罕高峰的眼中露出笑意:“当然不是,我们想挑选出异能组中最杰出的人才,与尤妃丽副组长共赴希腊,学习秘术。”

风照原这才明白比赛的真正目的,心情不由得大为振奋。秘术发源于希腊的爱琴海文明,能去那里学习最正统的秘术,实在是求之不得。

“为什么不让全体组员一起去呢?”

风照原想了想,问道。

罕高峰苦笑一声:“秘术界的一代泰斗相龙大师,又岂会轻易收徒?”

望着风照原不解的眼神,尤妃丽娓娓解释:“秘术界的相龙大师,隐居在希腊雅典,被称作西方秘术界的第一高手,盛名并不逊­色­于法妆卿。安全总署原来打算向他求援,希望相龙大师出手对付法妆卿。”

罕高峰接下去道:“遗憾的是这位秘术大师生­性­淡泊,不问世事,所以拒绝了我们的请求。

不过,相龙大师年岁已高,希望在死前找到传人,继承他独步天下的秘术。因此安全总署想在内部选拔最杰出的人才,学习大师的秘术,也好增强对付法妆卿的力量。“

尤妃丽对风照原妖媚地一笑:“安全总署原计划让我和罕高峰组长前去雅典,但是组长却对你另眼相看,认为你是个难得的人才,自愿将这个宝贵的名额让给你。”

风照原身躯一震,感激地看着罕高峰,一时说不出话来。

罕高峰拍了拍风照原的肩膀:“我已经老了,机会应该让给年轻人。何况我资质平庸,就算去了雅典,相龙大师也不见得会收我为徒。”

尤妃丽微笑道:“我却认为兰斯若比你更有才能,与组长争执不下,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三场比赛。”

罕高峰哈哈大笑:“事实证明,我比你更有眼光。”

纽约初夏的阳光,明媚地洒在罕高峰坚毅的脸上。蒙古汉子爽朗的笑声,像阳光般温暖风照原的心。

罕高峰、绯村樱君父女、札札、尊将,还有附身的老妖怪,在他们心里,也许都对自己寄托了希望吧。

为了别人的希望而奋斗,这样的自己,也许活着更有意义。

风照原静静地站在训练大厅中,少年的斗志,像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八章 拜师风波

飞机在雅典机场徐徐降落。

雅典市三面环山,一面靠海,是西方文化的摇篮。它历史悠久,文明灿烂。无论是艺术、哲学、法律还是科学,都为人类做出过杰出的贡献。

出租车飞快行驶在这座世界名城中,风照原摇下车窗,尽情欣赏起沿途的异域风情。

午后的雅典市内人烟稀少,街道上的商店、餐馆大门紧关。据说这里的人每天下午停止办公,回家午睡。直到下午五点后,才真正开始活动。

尤妃丽摇摇头,充满感慨:“真是世外桃源啊,哪像我们,整天都在繁忙工作。”

出租车沿着海岸线前行。爱琴海清凉的海风吹过,涛声隐隐传来。远处的雅典卫城雄伟壮观,洁白的大理石柱仿佛一根根竖琴弦,无声奏出绚丽的乐章。

出租车在码头停下,风照原和尤妃丽雇了一座小型游艇,向爱琴海驶去。

碧空如洗,海水湛蓝。浪花卷起白­色­的泡沫,飞雪碎玉般地激溅。海燕飞翔在众多的礁石岛屿中,发出一声声清脆的鸣叫。

相龙大师就隐居在爱琴海的一座小岛上。

岛边停泊着一艘华丽的摩托艇。

岛上悬崖陡峭,巨石嶙峋,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状。因为侵蚀和风化,山石上密布了很多洞孔,风一吹过就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风照原跟着尤妃丽走在小岛上,心中称奇。这里环境恶劣,荒无人烟,真不明白相龙大师为何选择这样清苦的生活。

尤妃丽忽然在一座形状宛如手掌的悬崖前停下脚步,仰起头,望着峥嵘高耸的崖顶。

风照原不由一愣,难道相龙大师住在悬崖顶上吗?目光掠过,悬崖由上往下垂着一根长长的麻绳,绳上系着几只硕大的铜钟。­色­泽斑斓,看上去显得十分沉重。

尤妃丽用力摇动绳索,铜钟发出“嗡嗡”的浑厚声响。

“又是谁啊?”

悬崖顶上传出了一个比铜钟还要浑厚的声音,语声凝而不散,富有极强的穿透力。

“安全总署尤妃丽、风照原求见相龙大师。”

“自己上来吧。”

尤妃丽向风照原点点头,双手拉住绳索,足尖在悬崖上连连踏过,犹如蜻蜓点水一般,轻盈向上窜去。不一会儿,视线中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风照原效仿她的方式,双手抓住绳索,用力攀爬。

“不用这样费劲。”

千年白狐的声音突然响起:“你的脉轮修炼了不少时间,可以尝试一下飞檐走壁。”

风照原吃惊地道:“飞檐走壁?”

“对!不需要抓住绳索不放,手足攀附在悬崖上,用脉轮转动的力量向上爬。”

“放开绳索?”

悬崖高达近百米,风照原这时只爬到一小半。尽管如此,如果摔下去也是粉身碎骨。低头往下看,岩石张牙舞爪,呼啸的海浪拍打悬崖,飞沫冲天,涛声雷鸣,令人头晕目眩。

风照原壮着胆子,按照千年白狐的办法,战战兢兢地往上攀爬。

脉轮转动,四肢陡然生出奇异的力量,仿佛紧紧粘在了悬崖上。风照原心情一振,手足灵活并用,飞速向上窜去。

尤妃丽正站在崖顶上。

她的对面是一个深深的洞|­茓­,洞|­茓­口站着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相貌英俊,身材挺拔,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男子的眉宇间充满了傲气,似乎令人难以接近。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并不适合学习我的秘术。”

浑厚的声音如雷震耳,风照原这才发现,对面还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实在太小了,被青年男子高挺的身躯挡住了风照原的视线。他不开口,风照原根本发现不了。

他又矮又瘦,简直像童话传说中的小­精­灵。耳朵很长,鼻子很尖,银白­色­的胡须一直垂到胸前。古怪的小褂大概很久没洗,邋遢得分不清是什么颜­色­。没有穿鞋,两只脚掌­祼­露在外,就像鸭子肥厚的蹼。

风照原瞪大了眼睛,就听到身边的尤妃丽恭恭敬敬地道:“您好,相龙大师。”

风照原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这样的小不点老头,竟然名字中还有龙?竟然还是西方秘术界第一高手?

“相龙大师,我到底有什么地方让您觉得不满意?”

青年皱眉道,他服饰华贵,衬衣半敞,颈上的项链上拴着一枚金­色­飞鹰的徽章,目光也如鹰眼般的凌厉。

尤妃丽的脸­色­突然微微一变。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不管你求多少次,我也不会收你为徒的。”

相龙大师不耐烦地挥挥手,目光投向风照原和尤妃丽,咧嘴一笑:“你们两个孩子看上去倒很顺眼。”

青年回过头,冷然注视着两人,沉默了一会,对相龙大师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悬崖下响起了摩托艇的马达轰鸣声。

“是来自鹰巢的客人?”

直到摩托艇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尤妃丽才警觉地问道。

“管他什么鹰巢鸟巢,我没兴趣。”

相龙大师吹胡子瞪眼,风照原不解地问:“鹰巢是什么?”

“那是一个世界闻名的杀人社团。”

尤妃丽解释道:“据说成员身上都挂着金­色­的飞鹰饰品。”

相龙大师双手放在背后,绕着风照原和尤妃丽走了几圈,仔细打量一番:“你们虽然是安全总署介绍的,不过是不是能做我的徒弟,还要

经过我的考试。如果通不过,只好请你们回去啦。“

风照原见这个小老头一派老气横秋的样子,忍不住想发笑。

“我知道在秘术界里,想跟相龙大师学习秘术的人多如牛毛,您却没有收过一个徒弟。”

尤妃丽尊敬地道:“如果我们通不过大师的考核,一定会知趣地离开。”

相龙大师翻了翻白眼:“考试的内容很简单,我提三个问题。你们的答案顺耳,就通过,要是我不爱听,你们立刻就走。”

“大师请讲。”

“第一个问题,你喜欢吃燕窝吗?第二个问题,你想做野人吗?第三个问题,天上的星座中你最喜欢哪一个?”

尤妃丽和风照原面面相觑,没想到相龙大师居然提出这么古怪的问题,后者更是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相龙大师嘻嘻一笑,拍了拍风照原:“你很有幽默感,我喜欢。”

风照原哭笑不得。

尤妃丽沉思了很久,才慢慢地道:“我不喜欢吃燕窝,我想做野人,我最喜欢狮子星座。”

相龙大师摇头晃脑:“真是个狡猾的小姑娘,你大概是看我住在悬崖顶上,穿戴生活得像个野人,所以说喜欢做野人,投我所好吧?”

尤妃丽俏脸一红,心事被相龙大师完全猜中。

轮到风照原回答了,他随口道:“我喜欢吃燕窝,因为它是补品。我也喜欢做野人,因为没做过。我最喜欢的星座是天枰座,因为我就是这个星座。”

“哈哈哈哈!”

相龙大师胡须抖动,爆发出一阵宏亮的笑声:“不错不错,回答得我很满意。小伙子,第一关你通过了。大美女,请你立刻回去吧。”

尤妃丽瞠目结舌,就这样被拒绝了?难道相龙大师的问题深藏哲理,而自己没有参悟出来?可是风照原的回答完全是儿戏,一点看不出什么深刻的地方。

“相龙大师,能不能解释一下您的问题?”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的回答我听得不顺耳,你快点走吧。”

相龙大师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地道。

尤妃丽苦笑一声,摇摇头,仔细叮嘱了风照原几句,怅然告辞。

“你也别得意,要是第二关通不过,你也得乖乖走人。”

相龙大师对风照原道。

“还有第二关?你不是说好就三个问题吗?”

“我乐意,反正这由我说了算,嘻嘻。”

相龙大师眯起眼睛,满脸的皱纹舒展开,笑得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一只又老又小的狐狸。

“第二关也是一个问题,回答得我满意就算通过。”

相龙大师指了指悬崖下的大海:“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现在正是涨潮的时候,深蓝­色­的海水波涛汹涌,从远处席卷,万马奔腾般冲向山崖,卷起千堆雪。震耳欲聋的涛声像一声声战鼓,响彻天空,整座悬崖似乎都在大海的恣意怒吼中颤抖。

在清寒激越的海风中,风照原只觉得心胸无限宽广,仿佛整个人就将乘风而去,融入无比神奇的大自然中。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相龙大师的声音像海潮般在耳旁轰鸣。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又仿佛看到了很多。”

风照原喃喃地回答,永恒,瞬间,又或者什么也没有。大海呼啸,他的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直到过了很久,潮水退去,大海慢慢恢复了平静。

红­色­的夕晖悄然飘过,落在海面上,金子般地闪着光。

眼前的爱琴海温柔得就像是一片羽毛。

“动与静,充满了平衡的美感。”

风照原突然长叹一声,尊敬地凝视着相龙大师:“无论我的回答是否令您满意,我都不虚此行。”

“还有最后一关,跟我来。”

夕阳的光芒在相龙大师的眼睛里闪动,他转过身,向悬崖上的洞|­茓­走去。

风照原兴奋地举起了拳头。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九章 平衡感觉

洞|­茓­很深,很暗,曲折而狭窄。

周围一片寂静,偶尔听到一两声的水滴。在洞|­茓­尽头,有一团柔和清淡的光不停地闪动。

那是一座天平。

这座天平­精­致小巧,只有巴掌般大,仿佛是用世界上最清澈、最洁净、最明亮的水制造出来的。它不停地流动,­色­泽透明而晶莹,似乎具有魔幻般的生命力。

风照原吃惊地打量着天平,不用说,他也可以感觉到它的神奇。

“这是平衡的工具。”

相龙大师的声音浑厚响起:“希腊神话中的女神阿斯托莉亚,看到人类为了秋收的农作物分配不公而发生争执,因此发明了天平。传说中天平可以掌管善恶,是衡量一切的标志。”

风照原好奇地摸了摸天平,触手处立刻凹陷进去,仿佛柔软的液体。

相龙大师随手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放在天平一端的托盘上,整座天平立刻向左倾斜。

“这是第三关的考题,你要在天平另一端的托盘上放置石头,让天平保持平衡。”

相龙大师笑嘻嘻地摸着肚子:“我要去准备晚饭了,你慢慢地摆弄吧,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

“这么简单?”

望着相龙大师瘦小的背影,风照原满脸狐疑。

整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天平依然左右摇晃,无法维持平衡。

风照原累得满头大汗,将一块块石头放在天平的右端,拿下,又换上。虽然看起来很容易,但加的石头不是重了就是过轻,先后换了几百块大小不等的石头,却始终达不到平衡。

风照原颓然叹了一口气,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可以让天平保持平衡。

相龙大师的第三关真是让人头痛。

一缕诱人的香气从外面飘入。

风照原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洞|­茓­外天­色­已暗,简陋的石块歪歪斜斜地搭建起一个小灶,树枝噼啪闪动着火苗,喷香的热气从一盆白乎乎的食物上冒出。

相龙大师坐在小灶旁,背影被火光映在悬崖上,微微晃动,仿佛应和着火苗摇曳的节奏。

风照原走过去问道:“相龙大师,这里有什么食物吗?”

“想要吃的,自己去找。”

相龙大师指了指靠海的几处山崖,千百只海燕掠过夜­色­,纷纷归巢,清亮的鸣叫声不绝于耳。

风照原恍然大悟,这里的山崖筑满了海燕的巢|­茓­,最丰富的食物,当然是燕窝了。

风照原兴冲冲地向对面山崖爬去,还没有靠近燕窝。海燕们便纷纷尖叫,无数张锐利的喙蜂拥而上,千百张翅膀掀起劲风,追得风照原匆忙逃窜。

相龙大师放下食盆,打了个饱嗝,抬头看到风照原的狼狈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风照原的脸上粘着几根鸟毛,衣服被啄咬得千疮百孔,还沾满了黄黑­色­的鸟粪,臭气扑鼻。

“看来你只能饿肚子了。”

相龙大师古怪地一笑,用手扇了扇鼻孔,翘起火柴棍般的两条小腿,懒洋洋地望着天空。

繁星满天,璀璨生辉。

如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钻石,镶嵌在丝绸般的漆黑­色­夜空。相比起来,远方雅典市的灯火显得十分黯淡。

夏夜的星空美丽得令人眩目。

风照原站在漫天星光下,体内脉轮自动流转。

“仙女座,仙后座,小熊座……”

相龙大师一面观星,一面自言自语。

风照原心中一动,想起洞里那座奇异的天平,忍不住抬起头,在星空中寻找天枰星座。

那是在西北角方位,闪亮的九颗星勾勒出一幅天平图案,充满了对称的美感。

多增加出一颗星,或是再减少一颗,都会破坏这座天平的平衡。它的诞生如同经过了最­精­确的计算,完美而和谐,揭示了某种宇宙深藏的奥秘。

在这个宇宙中,无数物体具有天生的对称­性­。一片叶子,一朵花,雄伟的建筑物,甚至包括时间,在物理学上也被赋予了对称­性­。难道这仅仅是一种偶然?

风照原目光痴迷,沉醉在天枰座的星象图中,思绪像Сhā上了奇异的翅膀,任意飞翔。

相龙大师打着哈欠翻了个身,似乎已经睡着。

灶上的火苗还在红亮地窜动。

天­色­渐渐发白,群星逝去,风照原还在呆呆地仰望天空,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

水面上荡漾起无数道金光,光滑的海平面上,橙红­色­的旭日一跃而起。海燕鸣叫,在绚丽的云霞间欢快飞舞。

风照原还是一动不动。

相龙大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摊开手掌,那座本来应该在洞|­茓­中的天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掌心。

托盘上的石头依然存在,天平向左倾斜。

“时间到了,如果你不能让天平保持平衡,就乖乖地下山去吧。”

相龙大师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风照原,手里的天平自动升起,缓缓飞到风照原的面前,停下,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托着它。

金黄|­色­的阳光照在风照原身上,投下斜长的­阴­影。他仍然不动,静静地凝视着天平,目光仿佛还停留在另一个宇宙。

满天星辰仿佛在天平上闪烁。

慢慢地伸出手,整个人仿佛从绝对的静止迈入流动。

天平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昨夜的天枰座星图在风照原脑海中一闪而过,完美的平衡,完美的对称,完美的和谐。风照原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看也不看,轻轻松松,无比随意地放在了天平的右端。

天平摇晃,摇晃,再摇晃。像一个振荡的钟摆,慢慢恢复了平衡。

“我们的一生都在寻找某种平衡,从漫无边际的宇宙,到内心的最深处。这就是生命,永远等待着天平另一端的石块。”

风照原转过身,微笑道:“相龙老师,我可以这样称呼您了吗?”

“差不多吧。”

相龙大师嘻嘻一笑,抓了抓头:“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忘了。”

风照原苦笑一声,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我叫风照原,老师。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

“跟我来。”

相龙大师向悬崖下走去,来到海燕筑巢的山崖前。

海燕来回盘旋,从海面上闪电般叼起小鱼,衔回巢|­茓­。无数只小海燕伸长了脖子,嗷嗷待哺。

风照原吃了一惊,想起昨天的悲惨遭遇,心有余悸地道:“相龙老师,难道您要找的食物就是燕窝?”

相龙大师点点头,手足并用,像一只壁虎游上了山崖。他的动作宛如流水,和谐自然,充满了奇特的流畅感。

海燕对相龙大师的到来似乎熟视无睹,任凭他摘下几个燕窝,轻轻松松地回到风照原身旁。

“老师是因为长期住在这里,所以海燕们已经把您当作朋友了?”

风照原迷惑不解地问道。

“哪有这样的好事,你以为是欧洲童话故事啊?”

“那为什么海燕不对您的入侵发起攻击呢?”

相龙大师神秘地一笑,反问道:“我问你,海燕会攻击­射­入它们巢|­茓­的阳光吗?海燕会攻击掠过身畔的海风吗?海燕会攻击一颗从山崖滚落的石子吗?”

“当然不会。”

相龙大师不等风照原回答,沉声道:“因为它们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与海燕和谐共存,不会令海燕产生任何的敌意。”

风照原身躯一震,相龙大师接着道:“一个秘术或者异能力高手,往往拥有异常敏锐的第六感,也就是直觉。像海燕那样,本能地感受到潜在的入侵者,而先一步采取行动,使对方陷入被动。”

“所以如果我们要对他们发动攻击,就不能让他们有所察觉。”

风照原恍然大悟:“就像老师那样,令海燕产生一种和谐的感觉,使对方毫无防备。”

相龙大师哈哈大笑道:“你还算有点小聪明。不过明白道理容易,做起来却很难。要想让海燕不对你发动攻击,你的­肉­体和­精­神都要处在最和谐的状态,与附近的环境融为一体。你是阳光,你是风,你就是这山崖的一部分,与它们共同呼吸,共同运动。”

风照原道:“昨晚在看星象时,我对和谐已经有了一定的领悟。”

相龙大师点点头:“想办法摘到燕窝,就是你在这里学习的第一课。”

剔除污泥和羽毛,洗­干­净燕窝,放在小灶上煮沸,喷香的气味已经让风照原十指大动。

“味道怎么样?”

“不太好。”

风照原愁眉苦脸地咀嚼着:“闻起来香,吃在嘴里却平淡无味。好像是在喝稀粥,还有一点涩嘴。”

“嘻嘻,你不是说喜欢吃燕窝的吗?它可是补品噢。今后的几个月,燕窝就是你的一日三餐,乖徒弟你要习惯。”

相龙大师显得幸灾乐祸。

风照原这才明白相龙大师在第一关提出第一个问题的用意,在这座孤岛中生存,燕窝是唯一的食物,就算吃不惯也要习惯。

怀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尤妃丽打来的,风照原告诉了她通过考核的消息。

挂断电话,尤妃丽的话音还在风照原的耳边回荡。

“想办法说动相龙大师,帮助我们对付法妆卿。”

风照原沉思着,湛蓝­色­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凉爽的海风吹过,蓝天白云,海燕声声,带来与世隔绝的气息。

望着闭上眼睛,遐意地躺在悬崖上的相龙大师,风照原突然明白,这样的生活才是相龙大师寻找内心平衡的方式。他喜欢和谐,喜欢自然,厌倦了人世间无休无止的争斗。

风照原摇摇头,他不会让老师牵扯入这场战斗。总有一天,他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完完全全地击败法妆卿。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九章 系统训练

枯燥的学习课程开始了。

风照原日复一日地爬上山崖,海燕的啄食已经成为家常便饭。时间一长,他的手脚越来越灵活,爬山崖就如同走在平地上。整个身体仿佛一架­精­密仪器,所有的肌­肉­完美配合,和谐运作,随着体内的脉轮转动,感觉就在飞檐走壁一般。

不过风照原的衣服却越来越破,头发蓬乱,成天沾满臭烘烘的鸟粪,就像是一个野人。

如果这时相龙大师再问他,你喜欢做野人吗?风照原的回答一定是“无所谓,因为我已经习惯了。”

他做了整整一个月的野人,就连相龙大师见到他,也皱眉捂住了鼻子。

“你能不能去洗个澡?”

“等我能够摘下燕窝的时候。”

站在山崖下,仰望着蜂窝般的燕巢,风照原露出一丝平静的笑容。

身体已经完全放松,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以最自然的状态存在。似乎一阵风吹过,身躯就可以飘起。

­精­神也完全放松,宁静而和谐,如同轻柔起伏的海浪。在动与静之间,达到完美的切入点。

海风吹过,风照原跃上山崖。

海燕不断从身边飞过,红­色­的尖喙在阳光下闪着光。风照原仿佛成为它们中的一部分,在清亮的燕鸣声中,他像一只飞翔的海燕,呼吸自如,伸出手臂,摘下了第一只燕窝。

对面陡峭的悬崖上,相龙大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是万幸,风照原终于可以去洗澡了。

海风吹过,被海水洗净的肌肤舒适无比。风照原心情愉快地煮着燕窝,作为附带品,他还顺手摸了十多只鸟蛋。

“第一课的基础训练你总算完成了。”

相龙大师笑嘻嘻地摸着胡须:“接下来,你要开始五感的锻炼。”

“所谓五感,指的是视觉、听觉和嗅觉。要将它们练到最灵敏的状态,也就是说,要竭力达到人类的极限。”

风照原心中一松,自从脉轮转动以后,别的不敢说,他的视力和听力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比起一般人,那是强太多了。

相龙大师站起身,目光望着黄昏笼罩下的大海:“告诉我,现在一共有多少只海燕在海面上飞翔?在这些海燕中,有几只在追逐嬉戏?有几只在猎食游鱼?有几只返回了巢|­茓­?每一只海燕飞过的轨迹又是怎样?哪一只飞得快,哪一只飞得慢,哪一只翅膀上受过伤?”

风照原顿时傻了眼。

“等到你能够看清的那一天,再来告诉我。”

相龙大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躺倒在悬崖上。

风照原又开始了新的训练。

每天除了三次采摘燕窝,就是凝神注视飞翔的燕群,锻炼视觉。另外,他还要训练听觉与嗅觉,四周的每一个细微声音,海风带来的不同气味,相龙大师都要求风照原明确分辨。

又一个月过去了。

一大早,风照原轻快自如地爬上山崖,摘下几个燕窝。燕群从他身边掠过,带来海水的潮湿气息。风照原仰起头,遐意地深深呼吸,充满趣味地看着海燕从燕窝里进进出出,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喜欢上这种人与自然的完美和谐。

突然,一种突兀感闯入心灵。

就好像和谐的画面上,冒然多出了什么东西,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四周的海燕倏地窜向天空,尖叫起来。风照原留意到,海燕扑扇翅膀的速度明显加快,声音也与平时不同。

某种危险的预兆闪电般掠过心头。

风照原猛然向山崖的斜上方窜去,“砰”的一声,一颗子弹­射­在他原来的位置,溅起几点火星。

“咦?”

山崖下方传来一个人诧异的声音,他万万没有想到,风照原的背后就像长了眼睛,能够及时躲过子弹的­射­击。

风照原闪入悬崖上一个凹陷的洞|­茓­,心怦怦直跳。是谁?究竟是谁想暗杀他?

僵持了一会,不和谐的感觉突然消失。海面上,响起摩托艇的马达轰鸣声。

放眼望去,摩托艇上的青年男子面目如此清晰。风照原惊呼一声,竟然是两个月前要向相龙大师拜师学习的那个人。

悬崖的山石上,风照原划上第六十三道刻痕。这里与世隔绝,记录时间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

海面上,天空中,每一只海燕飞翔的轨迹异常清晰。山崖上,有十八只海燕的鸟蛋被啄破,挤出湿漉漉的幼鸟脑袋。一只海燕因为负伤,叫声与其它的海燕明显不同。黄昏时的海风吹过,气味比平时略微有一些­干­燥。

周围的一切信息,准确无误地被风照原的五感接收。

相龙大师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风照原由衷地道:“如果不是老师教会了我和谐的­精­义,昨天我就死在冷枪的暗算下了。”

千年妖狐的声音不满地响起:“怕什么,我的妖力会替你治愈伤口。”

相龙大师嘻嘻一笑:“现在除了真正的高手,恐怕没有什么人可以暗杀你了。只要与周围的环境保持和谐,任何外物的潜入,都会引起你心灵的警兆。”

风照原点点头:“老师,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暗杀我?”

相龙大师吐了吐舌头:“大概有很多不怀好意的家伙,想学习我的秘术。不过我的学生只能有一个。如果他们杀了你,我又得去找传人,他们就有机会啦。”

“原来是这样。”

“嘻嘻,这样也好,你正好借助他们来锻炼我教你的东西,试验一下你的学习成果。”

相龙大师长长的胡须迎风飘动,扮了个鬼脸。

风照原苦笑一声,以别人的暗杀来锻炼自己,真是开玩笑的训练方法。相龙大师有时令人感觉深不可测,充满智慧,有时却像是一个老小孩,天真滑稽。

新的课程开始了。

这次是纯粹的体能训练。

风照原要在每天涨潮时,去波涛汹涌的海水中游泳,直到退潮时才能返回。尽管他脉轮开启,拥有远超常人的体能,也被折磨得­精­疲力竭,一回到悬崖,倒头就睡。

在一天天的疲惫训练中,他的筋骨日益强健,体力越来越充沛。游泳以后也不再浑身乏力,反倒像­精­力无处发泄一般,拉着相龙大师,不断询问新的秘术知识。

“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相龙大师躺在悬崖上,仰望满天星光。

风照原茫然道:“您锻炼了我的五感和体力,可是这些都只不过是基础。关于秘术,我还知道得很少。”

“学会爬,才能走嘛。我问你,秘术是什么?”

“是一种以强大的­精­神力量达到­操­控物质元素目的的技能。”

“错!”

相龙大师打断了风照原:“不是­操­控,而是打破平衡。”

“宇宙的所有物体,在内部都保持着奇妙的平衡。”

相龙大师缓缓地道:“相同数量的正负电子,一旦被打破,元素的本质就会发生改变。好像是天平,托盘的一端放上石块,天平就会倾斜。而秘术,就是那块放上天平的石头。”

“秘术就是打破平衡的石头?”

风照原的眼睛亮起来,仿佛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境界。比起传统意义上对秘术的理解,相龙大师的观点,显然新鲜奇特,别具一格。

“秘术打破了物体内部的平衡,自然就会使施术对象发生变化。然而秘术的最高境界,并不以打破平衡为结束。物体的和谐不能被破坏,因此,你要用秘术达到新的平衡。就像你放在天平右端的石块。”

风照原拼命点头,大师就是大师,虽然个头矮小了一点,说出来的话却如雷贯耳,发人深省。浓缩的东西都是­精­华,这一点在相龙大师身上得到了完美验证。

“陪我看看星星吧。”

相龙大师嘻嘻一笑:“对于你来说,漫天的星辰意味着什么呢?”

就是我转动脉轮的工具啊。

风照原在心中暗叫道。

繁星悬挂在深蓝­色­的苍穹,眨着眼睛,明亮闪耀。

“星象学也是人类一项古老的文明。不管是欧洲人还是东方人,都不约而同地兴起占星术,通过星象预测人的命运。”

过了很久,相龙大师开口道。

风照原摇摇头:“这是不科学的。”

“科学?什么是科学?”

相龙大师缓缓地道:“从前,爱因斯坦说地球沿着直线运行,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个傻瓜。可是今天,谁会嘲笑爱因斯坦?地球的确沿着一条最短的路线,在弯曲的空间中运行。对不了解的事物,就可以称作不科学吗?”

风照原愣了一下,相龙大师每晚都有观星的习惯,难道这也和秘术有关吗?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十章 星象封印

“古希腊有一位哲学家曾经说过,天上的星星,指引了地上的命运。”

相龙大师看了一眼风照原,淡淡地道。

“可那位哲学家光顾着抬头看星,结果摔倒在地上的水坑里。”

风照原想了想,还是不同意相龙大师的观点:“人的命运千变万化,充满偶然­性­,星象怎么能够预测?”

“每个人的命运是必然的。”

壮丽的星空下,在欧洲古典哲学的发源地,一老一少饶有兴趣地探讨起命运星象的玄学话题来。

“如果我不进入安全总署,就不会与相龙大师相遇,如果我没有通过安全总署内部的考核,也不会在这里,如果世界上不存在安全总署,我也不会在这里。无数个如果,都具备了偶然­性­。”

“结果是你来到了这里。”

相龙大师淡淡一笑:“向前看,一个人的命运确实有无数种可能,无数个如果,但是回过头来看,一个人的命运只能是一条直线。无数个偶然,结果构成了必然。”

风照原默默咀嚼着相龙大师的话,沉思不语。

相龙大师续道:“在你出生时,月亮经过一个特定的星座,也就是你的本命星座。而太阳、金星、火星、水星,它们也都对你产生微妙的作用。造成你特有的­性­格,影响你未来的命运。”

风照原摇摇头:“这样的观点太宿命了,我无法接受。”

相龙大师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一下风照原的肩膀:“到底是年轻人,朝气蓬勃,对命运充满了斗志。好!不愧是我选上的学生,我不勉强你。”

风照原不好意思地一笑,他现在正是意气分发,年少轻狂的年纪,当然不相信必然的命运。

“不过从科学的角度来看,星辰是一种充满能量的天体,具有辐­射­­性­,会对人体造成影响。这一点你无法否认吧?”

风照原点点头,他的脉轮转动全靠吸收天体的能量,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你跟我来。”

相龙大师一跃而起,风照原紧跟着他,来到海边。

夜­色­下的大海一片寂静。波浪轻轻地吻着岩石,无限柔情。幽深的海面上,星光辟开了一条狭长而明亮的路,闪闪发光,随着水波颤动,仿佛银­色­的丝带。

“看仔细了。”

相龙大师沉声道,伸出双手,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严肃。

风照原心中怦地一跳,直觉告诉他,相龙大师要展示的,一定是非同凡响的绝学。

相龙大师的左手伸向夜空,掌心摊开,仿佛要抓住漫天的星辰。右手轻轻地按在海面上,中指笔直,其余四指或弯或曲,或蜷或勾,结出一个奇异的秘术手印。

海水突然晃动起来。

丝丝缕缕的白气冒出海面,海水像是被不断蒸发。

相龙大师低喝一声,右手的秘术手印连连变化,令人眼花缭乱。

摇晃的海水陡然平静,银­色­的裂纹纷纷出现,沿着相龙大师右掌按住的地方向大海辐­射­。

浪涛声魔法般地消失了,四周一片沉寂,整片大海仿佛在刹那间被抽­干­活力,被冻结,被凝固,被催眠。

起伏的海洋变得静止不动,如同定格的画面。

风照原倒吸一口凉气,视野中是一块无边无际的澄蓝­色­宝石,璀璨生辉。在蓝宝石的中心,在银­色­裂纹围聚的地方,风照原看见一颗星辰,美丽得近乎遥远,仿佛一个若有若无的幻影,发散出神秘的光辉。

“这就是封印,与结界并称为秘术两大巅峰力量之一的封印。”

相龙大师的话在耳边浑厚响起:“借助星辰的能量,将物体的运动改变成绝对的静止,达到一种新的平衡。”

“封印?”

风照原喃喃地道,没想到神话传说中的术语封印,竟然是一种顶级的秘术。

相龙大师缩回了手,海面上的银­色­裂纹一条接一条消失,蓝宝石在一瞬间融化。定格的画面开始流动,涛声轻柔,海水呼吸般地起伏,倒映出满天的星光。

沉睡的海洋苏醒了。

“记住我的手势。”

相龙大师缓缓地道,左手接引星光,右手变化秘术手印,嘴­唇­蠕动,低声说出运用封印的秘术要领。

风照原心领神会,模仿着相龙大师,左手伸向夜空,右手结出秘术手印。灿烂的星光下,大海一会儿流动,一会儿静止,如同被反复按动暂停键的录像画面。

风照原开始了封印秘术的苦练。

时间像越过爱琴海的风,头也不回地向前。悬崖的山石上,刻痕增加到了第八十道。

浪涛拍岸,星光随着水波摇曳。风照原左掌伸向天空,右手结出秘术手印。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他逐渐掌握了封印秘术。虽然还远远达不到相龙大师的威力,但要把几平方米之内的海水变为静止,还算游刃有余。

白气氤氲,银­色­的裂纹沿着掌心发散,周围的海水倏地停止流动,一颗梦幻般的星辰出现在海水中,朦胧闪烁。

十几秒钟后,星辰的影子越来越模糊,慢慢消失,海水恢复了流动。

风照原心里很清楚,以目前自己的封印能力,要想决战神话一般的高手法妆卿,还差得很远。

按照相龙大师所说,要想达到他的封印威力,至少需要三十年以上的修炼。可是法妆卿会等自己三十年吗?

正在沉思时,风照原心中陡然一跳,周围和谐的感觉被打破。

风照原想也不想,倏然向后窜去,一柄黑­色­的钢刺闪电般从海水中­射­出,紧擦着他的额头飞过。

一个身穿潜水服,头戴潜水头罩的男子幽灵般地钻出海面,手中的鱼枪对准风照原,扣动发­射­。

锐利的钢刺一根接一根呼啸­射­来。

风照原身形闪动,在海滩上不断急速翻滚。钢刺的速度极快,但在经过五感训练后的风照原眼中,每一根钢刺的轨迹异常清晰,只要看准来势,就能轻易避开。

“嗖”的一声,最后一根钢刺从鱼枪中­射­出。男子一头扎入海水,向下潜游,消失得无影无踪。

凭感觉,风照原知道又是那个暗杀过他的青年。这个人就像是附骨之蛆,死死盯住了他。只要自己一天是相龙大师的学生,对方就一天不会放过自己。

下次一定要将他捉住,否则身边潜伏这么一个杀手,随时搞个暗杀,谁能受得了。

风照原沉吟了一会,又坐回海边,望着水面上粼粼闪烁的星光出神。封印结合了星体的能量与人类的秘术,威力强大。可惜封印秘术本身有一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它必需借助于星辰的能量。如果是在白天,根本无法施展封印。

难道以后面对强敌,只能在夜晚交手?

“笨蛋,人类不可以,你可以啊!”

千年白狐久违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妖怪,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是人?”

“你现在等于是半个妖怪。”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别忘了,脉轮开启和转动,那是妖怪的修炼方式。”

风照原心中一动:“这和封印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人体天生的生理结构,人类不能吸收星辰能量,所以只能等到夜晚,借助天上的星体来施展封印。可是你却不同。只有你,才能不分昼夜,自如运用封印。因为在你的脉轮中,已经储藏了星辰的­精­气。”

一语惊醒梦中人,风照原心头一震:“不错,平日里我转动脉轮,早就吸取了星体的能量。”

千年白狐傲然道:“这就是妖怪优于人类的地方。”

“老妖怪,没想到脉轮转动的好处这么多啊。”

风照原喜笑颜开,他还不知道,在千年白狐的帮助下,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如同沧海桑田,向一个神秘而未知的领域悄悄迈入。

“转动脉轮,吸收天地­精­气,如果逆向转动脉轮,就可以释放天地­精­气。”

千年白狐一字一顿地道。

风照原心中一阵狂喜,只要逆向转动脉轮,释放平时吸收的星辰­精­气,就可以随时施展封印,不必局限于夜晚。

封印秘术的缺陷对于他来说,等于完全不存在。

海水像一匹柔滑的蓝­色­丝光绸缎,在清爽的夜风中,荡起层层涟漪。风照原双手同时按在海面上,既然他不需要借助天上星辰的能量,空出左手,与右手同时结出封印秘术手印,威力等于立刻增强一倍。

十八只脉轮同时开始逆转。

逆转脉轮要比顺时针转动困难得多,刚开始脉轮几乎根本不动。千年白狐得意地一笑:“还是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没用的臭小子。”

“不用。”

风照原断然道,如果脉轮顺时针转动是一种平衡,那么逆向转动,就是打破平衡,达到另一种新的平衡。这样的原理,和封印其实是一样的。

过了良久,一丝白气冒出海面,又一丝白气冒出,海面上像是升腾起一个蒸笼,十八只脉轮在风照原体内齐声轰鸣,缓缓逆向转动。

深邃的夜空中,突然有隐隐的雷声滚动。千年白狐心中蓦地一惊,将妖术传授人类,传说是要遭受天谴的。这莫明的雷声,难道预告了某种不祥的征兆?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十一章 天平秘器

日子一天天过去,风照原依靠体内神奇的脉轮,使封印威力不断增强,就连相龙大师看到风照原的进展,也瞠目结舌,大跌眼镜。

风照原心知肚明,通过脉轮直接吸收星光,比在夜晚间接借助星体能量要高明许多,封印的效果当然也不同。

“你好像是个天才嘛。”

相龙大师抓抓头,嘴里嘟囔着。

“明师出高徒。”

风照原春风得意地道。

望着山崖上的一百道刻痕,相龙大师沉默了一阵:“你跟我学习秘术已经整整一百天,现在是离开的时候了。”

风照原一愣:“我还想跟老师再学一点东西。”

“我会的东西都被你榨­干­了。”

相龙大师习惯地眯起眼睛,打趣道:“走吧,我的孩子,外面才是属于你的世界。”

风照原默然无语,三个多月来的相处,他已经和这个矮小的老人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如今即将分别,不由觉得依依不舍。

相龙大师低头沉思了一会,道:“作为我唯一的学生,下个月的月圆那天,你要代表我去赴一个约会。”

“约会?”

“是的。照原,你是中国人吧?”

风照原点点头,相龙大师微微一笑:“那你对于中国的道术应该不陌生了。”

“听说过,不过好像已经失传很久了。”

“道术源远流长,作为东方文明的代表之一,可以算是中国最古老的法术。五十年前,我游览各国,曾经在中国的蓬莱岛遇见了一位罕见的道术高手。哈哈,那一次相遇真令我终生难忘。”

风照原的兴趣被勾起,好奇地问道:“难道师父和那个道术高手打了一架?”

相龙大师笑而不答,这时天­色­渐深,繁星挂满夜空,展示出宇宙的玄妙图案。

相龙大师的手突然笔直指向星空:“你说这天上,哪一颗星最美最亮?”

风照原抬起头,浩瀚星河扑入眼帘。白亮的天鹰座a星,散发着橙黄|­色­光辉的牧夫座星系,暗红­色­的天蝎座亮星•;•;•;•;•;•;。犹如形态、­色­彩各异的宝石、钻石、明珠、玛瑙,各具独特的美丽。

风照原摇摇头,觉得难以做出比较。

相龙大师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就像人类辉煌的文明,无论道术、秘术,东、西方的文化,其实各有各的长处。五十年前,我与那个道术高手难分胜负。当时相约在五十年后,各自派出自己的学生,再一较高下。”

相龙大师笑道:“从前我年少气傲,自以为秘术天下无敌。这些年来,我才明白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道理。就像这浩瀚的星空,每一颗星辰都是独一无二,才能构成伟大的宇宙。”

相龙大师的声音仿佛春雷滚动:“所以五十年后你替我赴约,不是为了打败对手,而是为了学习道术的­精­华,与西方秘术融为一体,走出属于你自己的道路。”

风照原心中涌起一阵钦佩,只有这样海纳百川的博大胸襟,才能成为一代秘术大师。跟随相龙大师这段时间,自己学到的东西真是太多了。

“临别之前,送你一件礼物。”

相龙大师摊开手掌,一座流光闪烁的天平出现在风照原眼前。

“这座天平是用水脉|­乳­制成的。”

“水脉|­乳­?”

风照原脱口惊呼道,重子曾经说过,水脉|­乳­是炼制秘器的珍稀材料之一。难道这座天平,竟然是威力惊人的秘器?

“现在它属于你了。”

相龙大师神­色­郑重,天平从他的手中自动飞出,慢慢飘向风照原。

柔和的光在掌心流动,似梦似幻。接过天平,风照原心情激动,没想到自己能够拥有传说中的秘器。

“只有天枰座出生的人,才能­操­纵它。”

相龙大师微笑道:“让我告诉你使用秘器的方法。”

按照相龙大师的指示,风照原划破指尖,让鲜血滴入天平。

天平摇晃,一道彩虹般的七彩光束一闪而过,天平随即恢复了平衡。

风照原高度集中­精­神力,天平像液体一般渗入他的掌心,与血­肉­融为一体。

天平秘器的威力,在于打破平衡。当对手进行攻击时,祭起天平,可以令对方的攻击失去内在的平衡,从而减小杀伤力。就好像刺过来的是利剑,但在天平的作用下,锋锐的剑锋会突然变得迟钝。

悬崖上,风照原­操­纵着天平,渐渐运用自如。

“永远不要忘了,天平所代表的意义。”

相龙大师一字一顿地道,深深看了风照原一眼,目光中似乎是期望、鼓励、宽慰,还有一丝淡淡的伤感。

像一缕微风飘起,相龙大师消失在悬崖的洞|­茓­中。

一块厚重的山石轰然垂落,将洞口遮得严严实实。

风照原心中黯然,知道在这里的学习已经划上了句号。

每一次的离别,都令人惘然若失。尊将、猎奇、重子、相龙大师,将来也许还会有许多人,他们相聚,离别,为了相同或者不同的目标走在一起,就像这夜空璀璨的星辰。

爱琴海在风照原的脚下沉吟,涛声如同星光般的温柔,轻轻地,低低地,柔柔地,像微风拂过琴弦,像落花飘到海面上。

海燕在山崖的巢|­茓­中熟睡,偶尔发出一两声啾鸣。

风照原望着悬崖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

“公正。”

风照原庄重地举起天平,将它融入体内。以一个最和谐的姿态跃入大海,双臂划动,向雅典市游去。

对于每天在涨潮时游泳的他,这点距离简直是小菜一碟。

雅典市的码头上灯光零星,一片寂静。远方的城市中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仿佛另一个世界。

风照原爬上码头,突然再次生出不和谐的感觉。

又来了,一定要抓住这个暗杀自己的人。风照原不动声­色­地走出码头,拦下一辆出租车,往闹市驶去。

不和谐的感觉如同附骨之蛆,一路跟随。这一次,对方似乎并不急于发动进攻,采取了伺机而动的策略。

出租车在一家百货公司门口停下,风照原进去转了一圈。他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售货员小姐还以为闯进来一个野人,大叫保安。直到他毫不犹豫地买下一套阿玛尼西装,焕然一新地从更衣室里出来,对方的脸上才­阴­雨转晴,堆起笑脸。

看来外表还是很重要的。风照原摇摇头,走出百货公司,在街头的高级理发店里理完发,又去洗了个桑拿浴,­精­神抖擞地享受起雅典市的夜生活来。

不和谐的感觉依然紧随。

暧昧的街头灯光下,几个身穿­性­感皮裙,黑­色­丝袜的妓汝正在招揽客人。在希腊,妓汝是合法存在的。

一名妓汝看见风照原顿时眼神一亮,迎上前来。这时的风照原风采翩翩,藏青­色­的阿玛尼西装更是衬出他健美的身躯,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

“想快乐一次吗?我的美少年?只要三百美金。”

妓汝凑近风照原,雪白的丰胸起伏,混和脂粉的­肉­香透出原始的欲望。

风照原刚想推开她,突然想起匿伏在暗处的跟踪者,心中一动,微笑道:“不要说话,就站在这里,一个小时给你三百美金。”

“在这里?”

妓汝一愣,随即放肆地大笑,将风照原推向一根灯柱,伸手去拉他的裤链。

风照原苦笑不得,用力按住妓汝的手,一边胡言乱语地应付她,一边悄悄观察周围的异动。现在是自己警惕心最低的时刻,那个人该出手了吧。

一根针无声无息地­射­出,针尖泛着蓝­色­的微光。

风照原猛然窜起,一把推开妓汝,向毒针­射­出的方向扑去。

一张英俊而惊慌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真的是你!”

风照原朗笑道,挥拳击去,将对方手中的吹管打落在地。

青年男子冷哼一声,向风照原挥动右肘,一柄锐利的钢刺从肘部弹出,刺向风照原的咽喉。

风照原轻巧地向旁一闪,左掌直切对方动脉。这样的单纯搏击是他的拿手好戏,几招过后,已经逼得对方连连退后。

一拳击出,对方的身影倏地消失,仿佛融化在空气中。

隐身术?

风照原暗暗心惊,竖起耳朵,聆听周围的一切声音。

左后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风照原不动声­色­,霍然转身,向传出声音的空虚处奋力一腿。

一声惨叫,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出现,仿佛突然从异度空间跌入。风照原扑上去拳打脚踢,揍得对方皮开­肉­绽,鲜血狂喷。

“不要动。”

一个稚气的声音幽灵般地从背后传来,风照原心中一惊,慢慢地转过身,一柄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自己。

握枪的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

雪白的衬衣,黑­色­的领结,考究的燕尾服,锃亮的皮鞋,在一个孩子身上出现,显得有些可笑。他的脸看上去很天真,红通通的像个苹果。眼睛却闪动着成熟的光芒,显得异常冷酷。

风照原惊讶不已,男孩的出现毫无预兆,完全没有令他产生任何不和谐的感觉。

难道对方竟然是一个特级高手?

“砰”!枪响!

脚下的青年男子浑身猛然抽搐,中弹毙命。

远处的妓汝吓得纷纷尖叫,风照原迷惑地望着男孩,对方手指转动,枪旋转着滑入燕尾服的袖口,仿佛杂耍一般。风照原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对方那样,玩枪充满了艺术般的美妙。

“鹰巢的叛徒由我们自己解决。”

男孩绅士般地向风照原弯了弯腰,右手上的戒指闪了一下光,雄鹰的图案映入风照原的视线。

男孩消失了,警车的笛声呼啸传来,风照原急忙离开。魂飞魄散的妓汝兀自在背后叫喊着:“该死的,给我三百美金!”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十二章 道术传人

三天后,农历八月十五,月圆。

风照原站在希腊北部的奥林匹斯山上,静静等待着中国道术的传人。

四周云雾缭绕,积雪覆盖。橡树、山毛榉、梧桐和松林郁郁苍苍,在山风中发出天籁般的声音。

奥林匹斯山,被古希腊人尊奉为“神山”。希腊人相信,统治世界、主宰人类的诸神就居住在这座高山上。五十年前中国蓬莱岛上的道术高手,主动选择在这里与相龙大师再决胜负,也是别有深意。

这几天,风照原游遍了希腊的名胜古迹。华丽的宙斯神殿,雄伟的圆形剧场,古朴的王族墓地,庄严的巴特农神殿,这些灿烂的文明无不昭示着人类的智慧,给风照原深深的震撼。

建筑的和谐美,也令风照原对秘术有了深一层次的领悟。

陡峭险峻的山路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风照原立刻收摄心神,全身放松,将肌­肉­、神经调整到最佳状态。

“请问,先生是相龙的学生吗?”

对方不紧不慢地向风照原走来,­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浅紫­色­的长发和着风,丝缎般地翩翩飘扬。

竟然是一个女人!

从风照原的角度望去,她的脸庞晶莹如玉,似乎镶嵌在丝缎般的夜空中。美妙的轮廓是天地灵气的完美产物,山岳般起伏分明。

如果说法妆卿的美是冷漠而神秘,绯村樱君的美是清丽优雅,那么这个女人的美则是飘然出尘。就像这洒满奥林匹斯山的皎洁月光,梦幻得如同仙境。

看到她,风照原仿佛置身在空山灵雨中,心情平静,消除了所有尘世的杂念。

“谪仙”这两个字,是风照原心头一刹那跳过的感觉。如果不是落入凡尘的仙女,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出尘仙姿。

“我是风照原,相龙大师的学生。”

“师暮夏,蓬莱岛道术传人。”

女子穿着白­色­的亚麻布长裙,简单朴素,声音也如同晶莹的月光,不带任何烟火气。

“开始吧。”

风照原向后退了一步,拉开架势,开门见山地道。

师暮夏的黛眉忽然轻蹙:“不对,你的身上有很强烈的妖气。”

风照原心头一震,一丝莫明的恐惧陡然涌上心头,似乎对这个女子异常害怕,连灵魂深处也在微微发抖。

这种恐惧绝不是风照原自己的,它是附身在他体内的千年白狐,所发出的恐惧!

“你是个妖怪?”

师暮夏秋水般清冽的目光凝视着风照原:“你竟然是个妖怪。”

不愧是道术传人,竟然一眼就发现自己被妖怪附身的秘密。风照原暗暗吃惊,表情竭力保持镇定,耸耸肩:“大美女,不要开玩笑嘛。有穿着阿玛尼名牌西装的妖怪吗?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

“你骗不了我的。”

师暮夏淡淡地道。

“是妖怪又怎么样?妖怪就低人一等?什么年代了,还有种族歧视?”

风照原不耐烦地叫道,秘密被人识破,又抵赖不掉,他的心情当然不太愉快。

“是妖怪就要铲除。”

师暮夏一脸平静,右手雪白如兰花,五指翘起,是标准的道术法诀。

风照原啼笑皆非,原本秘术与道术的切磋,竟然演变成一场除妖大会,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临兵斗阵,皆陈列前行!”

师暮夏清叱一声,淡紫­色­的气芒透指­射­出,气贯长虹,化作一张无边无际的紫­色­天网,向风照原罩去。

风照原左手结出秘术手印,雪鹤清唳,纷纷飞出,每一只雪鹤冲向天网,紫­色­与白­色­纠缠在一起,碰撞出绚丽的光雨。

风照原这段时间的苦练显示出了成效,左掌源源不断地飞出雪鹤,加入阵营,竟然有七百六十五只。

他并不打算立刻就施展封印,想用过去所学的秘术,先斗一斗这个道术高手。

四周气浪翻滚,松树林纷纷摇晃,洒落无数的松针。

天网不断收缩,雪鹤波浪般向外冲去。

风照原左掌秘术手印接连变幻,几百只雪鹤突然汇聚,凝结成一只硕大无比的雪鹤,清唳一声,羽翼翻飞,冲向天网。

紫­色­的气网立刻碎裂,漫天的紫气化作纷纷扬扬的影子。雪鹤不作停顿,继续向师暮夏冲去。

“天师符录。”

师暮夏不慌不忙,手中撒出十多张画满红­色­符印的黄纸,像长了翅膀的蝴蝶,迎上雪鹤。

符纸撞上雪鹤,耀眼的红光喷溅。雪鹤痛苦地抽搐成一团,一道道红光在雪鹤的身上爆炸,将它炸得无影无踪。

第一个回合,双方似乎战平。

风照原深吸了一口气,道术威力神妙,果然有它的奥秘之处。自己要想办法逼近师暮夏,施展最擅长的格斗术,也许会有取胜的机会。

想到这里,风照原怒吼一声,旋风般向师暮夏冲去。

自从领悟了格斗的最高境界以后,放眼全球,恐怕也难以找到与风照原在这方面匹敌的人。

“太虚幻境。”

对面的师暮夏手捻道诀,双目清澈如明镜。

风照原一拳击出,眼前突然一片空荡荡。

奥林匹斯山消失了,师暮夏消失了,他已经置身在另一个陌生的空间中。

四周像水一般地晃动着,蒙蒙的白雾飘散在视野中。所有的景物若隐若现,虚无飘渺,犹如一座海市蜃楼。

这里是什么地方?

风照原惊奇地向前走去,模糊的水雾中,一具紫檀木的棺材慢慢浮出,横在他身前。

棺材里躺着一个老人,脸红得像是烈火在燃烧,无数只­色­彩斑斓的小虫子爬满了他的尸体,不停地蠕动着肥胖的身躯。

“父亲!”

凄厉的叫声仿佛是从风照原口中喊出的,又或者说他根本弄不清,这叫声从何而来。

风照原茫然地停下脚步。

“二公子,你总算回来了。”

一个中年人幽幽地飘过他的身前,就像一个飘过的鬼魂。他身穿复古黑袍,脸形消瘦,双目有如两盏绿­色­的鬼火。

“是谁?谁是二公子?你们究竟是谁?”

风照原神思恍惚地问道。

中年人的脸又变成英俊的青年男子:“二弟,你先起来吧。”

他伸手搀扶起风照原,手臂突然熊熊燃烧,整个人化作烈火,向风照原扑去。所有的人影都消失了,四面八方一片火海,汹涌窜动。

“我是谁?我在哪里?”

风照原痛苦地抱住头,大声呼喊,火焰灼热得使他喘不过气。

焦灼的火海中,一只雪白­色­的狐狸若隐若现,血红­色­的眼睛盯住他,异常诡秘。

“快逆转脉轮,封印住你眼前的幻境!”

雪白­色­的狐狸尖嘴一张一合,发出人类的语言。

幻境?

风照原喃喃地道,自己所在的是一个幻境?可为什么感受到的痛苦如此真实,像一条毒蛇噬咬他的心?

“快啊!快运用封印!”

白狐的声音焦急地叫喊着。

无数张脸在火海中闪过,狞笑哭喊,无数张嘴一张一合,发出嘈杂混乱的叫声。

“你忘了此刻应该是在奥林匹斯山上吗?”

白狐厉声叫道。

风照原心头一震,迷乱的神智猛地清醒。不错,他是在奥林匹斯山上和师暮夏战斗,怎么会到了这里?

脉轮逆转,风照原毫不犹豫地结出封印手印。

轰然一声,周围的景物猛然爆炸。一张张脸随着火海,碎裂成片片。所有的幻影倏地消失,月光清冷,寒意阵阵,风照原站在奥林匹斯山的山头,萧索的夜风吹过,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

师暮夏站在他的对面,美目中露出诧异之­色­。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风照原胸膛起伏,呼吸有些急促。

“没想到风先生你被狐妖附身。”

师暮夏平静地道:“真对不起,刚才是我误会了你。让我为你驱除狐妖吧,否则你的灵魂迟早会被它吞噬,成为妖躯。”

风照原逐渐冷静下来:“不需要。”

“难道你甘愿被邪恶的妖怪附身?”

“邪恶?”

风照原忽然爆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你了解它吗?你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妖怪吗?难道妖怪就一定邪恶?你以为你是谁?是主宰一切的奥林匹斯山的诸神吗?”

师暮夏凝视着风照原,目光中露出一丝悲哀:“你已经被妖狐迷失了心智。”

“见你的大头鬼!”

风照原低声骂道,双掌轻击,发出充满节奏的掌声。

掌声带着奇异的韵律,声声清脆,响彻在寂静的奥林匹斯山上。这是风照原领悟魔音秘术后,自创的一招。

师暮夏身躯一震,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茫然神­色­。双手忍不住轻轻挥动,仿佛迎合风照原的掌声,随着节拍而起舞。

魔力般的掌声不断响起,月光下,师暮夏长发飞扬,手足轻舞,仿佛要乘风飞去。

乘对方一时的心神迷乱,风照原猛虎般地冲了上去,拳脚疾风骤雨,呼啸纵横。

师暮夏双目骤然一亮,立刻恢复清醒。

尽管如此,风照原的拳头已经痛击在师暮夏的左肋。

师暮夏黛眉一皱,痛楚的闷哼声清晰传来。

风照原毫不停顿,第二拳再次击中对方小腹,第三拳正要挥出,一颗金­色­的弹丸从师暮夏樱­唇­中喷出,迎风而长,化作一柄金光耀眼的长剑,凌厉斩向风照原。

风照原措手不及,暗叫不妙。心意一动,天平立刻从身体内飞出,发出柔和的光泽。金剑似乎骤然遇到阻力,在空中微微一停,风照原扭腰侧身,向一旁窜去。金剑沿着风照原头顶擦过,几缕头发被剑锋掠过,悠悠飘落。

风照原惊出一身冷汗。

“你没事吧?”

师暮夏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玉手一扬,金剑重新变成弹丸般大小,投入她的口中。

风照原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师暮夏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你的拳头实在太具有杀伤力了,我为了自保,不得已祭出道剑。我只想替你除掉附身的妖怪,并没有恶意。”

风照原又好气有好笑,摇头道:“你这个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妖怪附在我的身上,和你有什么关系?”

“驱魔除妖,是我们道门的天职,希望你能理解。”

师暮夏的心情似乎永远波澜不惊,风照原的话再无理,也不能激起她丝毫的怒气。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十三章 人妖齐心

“风先生小心了。”

师暮夏深吸了一口气,左掌伸向天空,右手摆出道术法诀。

乌云遮住了明月,天空变得黑压压一片,仿佛随时都会倾倒下来,压向奥林匹斯山。

风越来越大,最后竟然狂风大作,云层中雷声滚动,隆隆轰鸣。

师暮夏的左掌冒出耀眼的蓝紫­色­光芒。

“五雷轰顶。”

千年白狐颤声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强烈的恐惧,千年前的劫难仿佛再次重演。

轰隆一声,整座奥林匹斯山似乎都在震颤。师暮夏左掌拍出,滚滚的巨雷怒吼,从天而降,排山倒海,向风照原轰了下去。

风照原一咬牙,脉轮逆转,双掌结出封印秘术手印,全力向上迎去。

一颗星辰带着梦幻的光辉,出现在他头顶上空,照亮四周的黑暗。

苍雷在风照原的头顶停住,再也压不下半寸。封印的力量破坏了五雷道术的内部平衡,雷声从风照原四周滚落,轰击在地面上。山石剧烈爆炸,溅起飞­射­的石块,地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大坑。

师暮夏脸­色­苍白,左掌的蓝紫­色­光芒更盛,天雷滚滚而落。

雷鸣密集得就像是一片海洋,在风照原的耳畔恣意咆哮。他身处雷海中心,如同茫茫海洋中的小孤岛,苦苦承受着天雷以泰山压顶之势,从他头顶上空一寸一寸压下。

脉轮逆转的速度开始放慢,风照原眼前发黑,心头一阵狂跳,几乎到了力竭的边缘。

头顶上空的星辰渐渐变得黯淡,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风先生,我的五雷只会替你驱除狐妖,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但你要是再保护狐妖,继续苦撑下去的话,就会摧残自身。风先生,希望你不要再固执了。”

师暮夏沉静的声音穿过雷鸣,清晰传来。

“它就是我,我就是它!要想杀它,你就先杀了我!”

风照原双目赤红,嘶哑地叫道。

师暮夏低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再劝说。

“算了,臭小子,不要抵抗了。”

千年白狐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放弃吧,放弃我吧。”

“为了除妖卫道,只好委屈你了,风先生。”

师暮夏左掌的蓝紫­色­光芒猛然暴涨,明亮得就像是焰火。天雷不断炸开,无休无止地轰击,如同一个不会终结的噩梦,风照原结印的双手开始颤抖,腰背慢慢地弯成了弓。耳朵因为麻木,渐渐地听不到雷声。

师暮夏的脸慢慢模糊。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经离得很远,包括雷声。

“把你的灵魂交给我吧。”

在虚拟世界的钟|­乳­石洞里,他第一次听见老妖怪的声音。

“你的灵魂,先寄放在你这里。”

在重子的茶馆,老妖怪拒绝了一直想要的东西。

“OH,SHIT!”

他还记得老妖怪令人发笑的英语。

“还是让我来吧。”

当他每一次陷入死亡的危急而奋力挣扎时,老妖怪这样说道。

然后银河般的光芒就包裹住了他,那样瑰丽,绚烂。在伸出的尖利妖爪中,在沸腾的厉啸声里,在灵魂的最深处,人和妖,以奇异的方式连成一体!血­肉­相连,牢不可分!

“你是不会明白的!”

抬起头,凝视着师暮夏,风照原一点点直起了腰。

头顶上的星辰奇迹般地亮了起来。

体内的脉轮急速转动,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快。十八只脉轮像呼啸的风火轮,突破了极限。在这一刻,少年强大的意志像坚韧不屈的脊梁,挺住了封印,挺起了汪洋雷海。

秘术,原本就是­精­神的力量!

雷声变得苍白而无力。

封印锁住了天雷,汹涌的雷海慢慢平静。师暮夏手掌发出的蓝紫­色­光芒淡了下去,微弱地闪烁着,在封印结出的星辉下黯然失­色­。

雷声终于消失了。

四周悄寂无声,皎洁的月光利箭般穿透乌云,撕开浓厚的­阴­霾。奥林匹斯山笼上一层朦胧的|­乳­白­色­,云烟般地浮动。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个梦。

师暮夏默默地望着风照原,叹息道:“为了一个妖怪牺牲自己,值得吗?”

“没有人与妖,只有善与恶。”

风照原的声音已经嘶哑,他摇摇晃晃地站着,一阵风似乎就可以将他吹倒。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除掉这个妖怪的。”

师暮夏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浅紫­色­的长发随风飞扬,整个人仿佛变成空气,神奇地消失在风中。

“扑通”一声,风照原跪倒在地,他的体力严重透支,再也坚持不住了。

“谢谢你。”

过了很久,千年白狐涩声道。

“有什么好谢的?”

风照原摇摇头,爬起身,步履蹒跚地向山下走去。

“老妖怪,刚才师暮夏施展的太虚幻境,究竟是什么玩意?”

走了一阵,风照原忽然皱眉问道,想起在太虚幻境中看见的那些脸,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太虚幻境是一种­精­神力的道术,使人面前出现幻象,暴露心灵的空隙。一千年前,我就是被太虚幻境弄得神智迷糊,再被五雷轰顶的道术打回原形,封印在古画中的。”

“一千年前,应该是中国的北宋年间吧。老妖怪,我还不知道你过去的事,能说来听听吗?”

千年白狐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风照原知道它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

走了很久,风照原还没有走到山脚。明明只要两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却足足走了三、四个小时。

“不对!”

风照原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北面的松树林,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

四周的地面上一片狼藉,几十个深深的凹坑透着烧焦的痕迹,他们竟然又返回了原地!

“鬼打墙?”

风照原骇然叫出声来,圆月不知何时消失了,奥林匹斯山上变得漆黑一片。凄冷的夜风吹过松树林,发出可怖的呜咽声。

风照原不由得全身一阵发寒。

“不是鬼,是道术的阵法。”

千年白狐苦笑一声:“一定是那个女人布下的道阵,想要困住我们。还记得她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吗?一定要将我除掉。”

风照原目瞪口呆:“师暮夏难道还没有走?”

“真是个­阴­险的女人,居然欲擒故纵,玩这么一手。”

千年白狐咬牙切齿地道。

风照原仔细察看了周围的地势,沉吟道:“一直在山上转圈也不是办法,迟早都会­精­疲力竭。那时师暮夏以逸待劳,突然出现,可就麻烦了。”

“唉,都是我连累了你。”

千年白狐无­精­打采地道。

风照原微微一愣,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老妖怪的语气这样颓废,似乎毫无斗志,完全没有取胜的信心。

“师暮夏倒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超级美女。”

沉思了片刻,风照原眼珠一转,悠悠地道。虽然他说这句话另有目的,但眼前还是浮现出师暮夏仙风道骨般的出尘之美。

千年白狐不满地闷哼一声。

风照原揶揄道:“刚才我和师暮夏打斗的时候,老妖怪你怎么不帮我?”

“该死的道术是我的克星!见到五雷轰顶,我根本施展不出任何的妖力。”

“嘿嘿,原来你的妖力也不过如此,看来平时你是在自吹自擂啊。”

“臭小子,你知道个屁!”

“不用觉得没面子,道术确实很厉害。”

风照原不怀好意地接着道。

“你!”

“刚才你吓得瑟瑟发抖了吧?我感觉得到。”

“OH,SHIT!”

千年白狐终于气急败坏:“我怕什么?臭小子,道术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现在就破除这个道阵给你看看!”

风照原微微一笑,老妖怪对道术有很重的心理­阴­影,自己故意讥讽嘲弄,就是为了使它放松情绪,并激励起它的斗志。尽管道术是妖术的克星,但风照原相信,在千年妖怪和师暮夏之间,前者的力量无疑要强得多。

“道阵,是以中国传统的奇门遁甲为理论,利用周边环境,生出玄妙变化的阵式。你走不出奥林匹斯山,是因为被眼前的幻象迷住了眼睛。”

千年白狐的声音已经冷静,暂时抛开了对道术的畏惧­阴­影。

“你的意思是,眼前出现的下山路径,未必是完全真实的。”

“有真有假,虚虚实实。不过所有的道阵都有阵眼,它是阵法的关键。只要封印阵眼,就能够破除道阵。”

“但怎样才能找到阵眼呢?”

“如果水深处有一个漩涡,你用什么方法找出那个漩涡?”

风照原心中一动,道:“投一片树叶下去,树叶被水卷入吞噬的地方,就是漩涡的位置。可是寻找阵眼的树叶是什么?”

“妖火。”

千年白狐幽幽地重复了一遍:“被称作最灵异妖力的妖火。”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十四章 妖火破阵

站在奥林匹斯山上,风照原按照老妖怪的指示,全速转动脉轮。

妖火依靠脉轮互相摩擦而激发,就和摩擦起火的原理一样。以风照原目前的能力,他的脉轮处在固定位置,十八只脉轮互相隔开了一段距离,根本无法接触,自然也谈不上摩擦出妖火。

“我会用妖力使你的脉轮在体内自由移动,不过其中的过程非常痛苦,你要忍耐住。”

老妖怪的声音在风照原心头响起。

身躯像是突然被分割,一把无形的刀子在风照原体内横冲直撞,十八只脉轮受到感应,乱作一团,喝醉了酒般地摇晃起来。

风照原惨叫一声,痛得浑身直冒冷汗。他仿佛立刻堕入了­阴­森森的地狱,承受着上刀山、下油锅、万针刺、火海烤的各种酷刑。这种痛苦超过了­肉­体所能忍受的极限,人体完整的生理构造,似乎被拆得支离破碎。

就在风照原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十八只脉轮轰然鸣响,如同岩浆猛烈地喷出火山口,在体内标­射­。

风照原闷哼一声,整个人几乎要虚脱。

一片银­色­的光芒席卷住风照原,闪耀流动。风照原身心一片清凉,疼痛全消,就像刚从腐臭的地狱里钻出,大口吸收外面清新的空气。在千年白狐的帮助下,十八只脉轮各自旋转着纳入不同的轨道,在体内有条不紊地运行。

“用你的­精­神去控制所有脉轮的轨迹,擦出妖火。”

千年白狐沉声喝道。

风照原­精­神一振,试着去指挥体内的脉轮,十八只脉轮的运行轨迹被他不断改变,慢慢聚在一起,如同机械手表中的各个齿轮,紧密切合,有效转动。

十八只脉轮开始互相摩擦,溅出妖火。

一点|­乳­白­色­的萤火从风照原的鼻孔中喷出,闪烁不定,悠悠地向前方飘去。

“跟着它。”

千年白狐有些诧异地道,妖火的颜­色­应该是绿­色­或者红­色­,而风照原脉轮摩擦出来的妖火,竟然是|­乳­白­色­的,难道这就是人类和妖怪的区别?

风照原紧紧跟着妖火走去,有时前方看起来明明是悬崖,可是妖火飘过的时候,突然就多出了一条路。而有时显而易见的下山路径,妖火照过以后,竟然出现大片茂密的橡树林,如果走进去,就只能在树林里兜圈子了。

风照原松了一口气:“这下可以走出道阵了,没想到妖火这么管用。老妖怪,怎么你从前不教我修炼妖火?”

“你以为像拉屎、睡觉那么容易啊?炼出妖火至少需要几十年脉轮转动的妖力。现在我冒着被天打五雷轰的危险,强行为你修炼妖火,还耗费了几十年的妖力。唉,想想真是心疼啊。”

千年白狐嘟囔道,心里却十分好奇。炼出妖火,接下来就可以培育内丹,这是妖怪寻求天道成仙的方式。现在一个人类炼成了妖火,还不知道会结出什么样的内丹呢。

|­乳­白­色­的妖火晃晃悠悠,连续转过几座险峻的山坡后,速度陡然加快,向前飞­射­。

风照原心中一震,知道妖火已经接近了阵眼。

前方夜雾弥漫,无声涌动,灰蒙蒙地看不清任何景物。妖火骤然停下,在雾中不断转着圈子,速度越转越快,到最后只剩下一圈圈|­乳­白­色­的光影,撕破茫茫灰雾。

一块深灰­色­的奇形山石从雾中慢慢浮出,在妖火的亮光下,风照原看见山石开始变化,棱角消失,颜­色­变异,到最后竟然转换成一块红、黑两­色­的圆石,如同一幅太极道图!

“这就是阵眼,快点封印住它!”

千年白狐急声道。

风照原心领神会,双手结出封印手印,向红、黑­色­的圆石拍去。

淡淡的紫气倏地从圆石里透出,山石一瞬间变得晶莹剔透,就像是一面明亮的镜子。师暮夏绝尘的姿容出现在镜中,紫气缭绕,对着风照原微微摇头:“风先生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呢?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风照原吓了一跳,叫道:“我看你神出鬼没,更像一个妖怪。”

师暮夏微微一愣,风照原乘势双掌击出,一颗梦幻般的星辰随着封印出现,缓缓向圆石落下。

一条条细缝从太极圆石表面裂开,向四周辐­射­,犹如破碎的镜子。镜中的师暮夏似乎也碎裂成一片片,要随着圆石消失。

风照原­精­神一振,知道阵眼即将被破除。

“五行挪移术。”

师暮夏清叱一声,手捻道诀,指向自己的眉心。五道颜­色­各异的气芒倏地­射­出圆石,结出一团五­色­祥云,抵住封印。太极圆石一阵震颤,陡然收缩,凝聚成黄豆般大小,而师暮夏的身影映在黄豆中,更是小得可怜。

“不好,她要转移阵眼,快催动你的妖火配合封印,攻击阵眼!”

千年白狐急忙提醒风照原。

不等风照原反应过来,太极圆石倏地挣脱封印,滴溜溜地转动,在五­色­祥云的围护中若隐若现,似乎要驾云飞去。

风照原体内的脉轮高速摩擦,|­乳­白­色­的妖火受到感应,猛然暴涨,在脉轮的­操­控下,向五­色­祥云闪电般地­射­去。同时风照原双手再次结出封印手印,拍向太极圆石。

电光火石之间,妖火与五­色­祥云轰然相撞。

像两个互相吞噬的细胞,妖火与五­色­祥云缠绕在一起,慢慢变形,收缩,融合成一条闪耀的光线,小蛇般地扭动着,一点一点没入虚空,直到消失不见。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奇怪的声音渐渐响起,像是从空气中钻了出来。

在妖火与五­色­祥云消失的位置,慢慢裂开一道黄|­色­的口子,像是空间被撕裂开来,口子不断扩张,扩张,气流不安分地窜动着,奇异的声音越来越响。

风照原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他这时全力用封印锁住太极圆石,不敢稍作动弹。

奥林匹斯山开始剧烈抖动,成片成片的树林呼啸飞起,像是被无形的手连根拔出,在空中疯狂旋舞。

飓风从空间裂出的口子中吐出,狂暴厉啸,几百道风柱冲天而起,犹如千军万马般席卷奥林匹斯山。

视野中一片模糊。

太极圆石首先被飓风卷起,师暮夏意识到危险,手捻道诀,破石飞出时已经太晚。飓风仿佛振荡的曲线,一波接一波,直到将她传送入空间裂出的黄|­色­口子,吸噬不见。

风照原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看出情况不妙,刚要逃跑,身躯已被狂风掀起,高高抛向半空。周围旋舞的树木不断砸撞在他的身上,犹如重炮轰击。风照原惨叫一声,立刻昏厥过去。

醒来时,头顶上酷热的日光白得耀眼。

没有一丝风,空气像一团凝固的蒸汽。四周是连绵起伏,漫无边际的沙丘,在烈日的照耀下,水一般地晃动起来。

师暮夏躺倒在前方不远处,闭着眼睛,似乎失去了知觉。

风照原茫然爬起身,打量周围:“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千年白狐的声音幽幽响起:“刚才你被飓风卷入了空间的黄|­色­裂口,接着就落到这片沙漠里来了。”

“怎么会这样?”

风照原迷惑地摇摇头,沙漠空旷而荒凉,静寂得让人感到畏惧,与奥林匹斯山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难道是妖火与五­色­祥云相撞,破开了空间,将他们送往另一个地方吗?

“真是怪事。”

千年白狐的语声中透着诧异:“一千年前,我也曾经用妖火与道术的五行祥云相斗,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风照原皱了皱眉,按照老妖怪所说,妖火与五­色­祥云相撞不应该出现异常,可现在偏偏发生了空间转移这样的怪事,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地上的师暮夏突然“嘤咛”一声,睁眼醒来。

“这里是?”

“我也想知道。”

风照原耸耸肩:“也许是非洲的某个沙漠,也许是亚洲的罗布泊,又或许是在中东。”

师暮夏美目中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看了看四周,眉头微蹙,显然在思考目前的处境。

“在这个鬼地方,我们没必要再互相斗下去了吧?”

风照原嘲弄地道。

师暮夏平静地望着风照原,沉吟道:“当务之急,我们必需先走出这片沙漠。”

还算你明白点事理。

风照原心中嘀咕,无论两人是否依然处在敌对的关系,但面对一望无际的神秘沙海,只有暂时携手合作,才可能有脱困的机会。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十五章 奇异旅伴

走到第五天,前方依然是荒芜的沙漠。

正午的天空刺眼而灼热,沙漠被晒得又白又亮,仿佛要冒出烟来。零星错落的仙人掌搭拉着脑袋,蔫蔫地蜷缩在沙丘中,显得无­精­打采。

风照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整整三天的不饮不食,纵然是铁打的人,也经受不起。

师暮夏的情况比起风照原更为不如,美目黯淡,紫­色­的长发蒙上了灰尘,杂乱无光。最要命的是喉咙,仿佛塞了一块滚烫的棉絮,嘶哑得说不出话来。

在这威力无穷的残酷大自然面前,任何的道术、秘术,都显得如此渺小软弱。

风照原从怀中掏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任何信号,腕表也无法联络到安全总署。在这片沙漠中,所有的通讯装置都失去了作用。

“看来是走不出去了。”

师暮夏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声音透着罕见的软弱。

风照原回过头,看了一眼师暮夏。沙漠灼热的日光令他的脉轮受益无穷,虽然又饥又渴,但­精­力却得到了一定的补充,不像师暮夏那样疲惫不堪。

“现在还没有必要说放弃。”

风照原淡淡地道,走到左侧的一座小沙丘上,拔出几棵仙人掌,剔除刺,分出大半给师暮夏,自己拿着剩下的仙人掌大嚼起来。

“这也能吃吗?”

师暮夏接过仙人掌,神情有些犹豫。

“为了活命,尿也能吃。”

风照原捉狭地道,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苦涩绿­色­汁液。看到仙女般的美人因为自己粗俗的话而发窘,心中不由掠过一丝报复的快感。如果不是对方执意除妖,他也不会陷入眼下的困境。

“是我连累了你。”

师暮夏凝视着肥厚的仙人掌,许久,最后还是将它们递还给风照原。

风照原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不由暗自佩服对方的骨气,知道师暮夏因为心中内疚,所以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休息一会儿吧。”

风照原瞥了一眼师暮夏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臭小子,管她­干­吗?”

千年白狐不满地叫道。

风照原微微一笑,尽管他和师暮夏并不是朋友,但在这片充满死亡­阴­影的沙漠中,作为人类,都会升起互相扶助的同情心。这一点,是附身的老妖怪所不能理解的。

烈日的光芒渐渐微弱,天­色­暗下来。

一只土黄|­色­的蝎子从沙地钻出,灵巧地爬向远处。

师暮夏静坐在沙丘前,以道术的方式盘膝呼吸,恢复元气。风照原躺在离她几米远的沙坑里,看着夜的翅膀慢慢覆盖住天空,繁星钻出夜幕,眨着眼睛,在沙漠上洒下斑驳的星光。

夜间的沙漠气温急转直下,寒气透骨,白天的火炉一下子变成了冰窖。

还能够坚持多久?风照原心头掠过一丝茫然。以人类正常的生理判断,最多只能七天不喝水。现在身处灼热的沙漠,生理承受的期限也要打个折扣。即使以他的体力,再过三天如果还是走不出沙漠,一样必死无疑。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奥林匹斯山会发生异变,将我们卷入这片古怪的沙漠。”

师暮夏站起身,目光平静。尽管神­色­憔悴,但她出尘的风姿依然没有任何改变,说话有条不紊,没有丝毫慌乱。

风照原点点头:“师小姐的问题我也考虑过。”

师暮夏接着道:“奥林匹斯山,在希腊神话传说中被称作众神居住的国度。神话传说,未必没有一点道理。也许在这座山上,隐藏着什么不可知的东西。”

风照原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和奥林匹斯山有关吗?”

“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想。在奥林匹斯山上,可能有一条­肉­眼看不见的神秘空间通道,直接连向这里。你我斗法,正好打通了这条通道,将我们送到这片沙漠。”

风照原不由暗自佩服师暮夏的想象力,大胆想象,小心求证,是最科学的寻求真理的方法。

“天地的奥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能够经历这样奇妙的事情,就算是死,也不觉得遗憾了。”

师暮夏淡淡地道。

风照原诧异地转过头,盯着师暮夏,后者微微一笑,如同清丽盛开的水莲花:“死并不可怕,对于我们学习道术的人来说,不过是陷入另一个轮回罢了。如果不能永生不灭,飞升入道,活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纯粹是封建迷信嘛,风照原暗自好笑,师暮夏这一点和老妖怪倒很相似,都渴求长生不老,其实说穿了就是怕死。

“风先生好像是亚洲人,您是相龙唯一的弟子吗?”

沉思了一阵,师暮夏忽然问道。

“我是中国人。”

风照原反问道:“师小姐不是亚洲人吧?”

“我出生在希腊,在我很小的时候,跟随父母去中国旅游。客船在渤海湾附近遭遇到罕见的大风暴,所有的游客和我父母都丧生了。我是唯一的幸还者,被海水冲到山东的蓬莱岛,从此与道术结下了一段奇缘。”

作为西方秘术的大师相龙收了东方人为弟子,而东方文明的代表道术却传授给了西方人。风照原和师暮夏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一点,都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

“我们的比试,目前应该算是不分胜负吧?”

风照原笑了笑道。

“只要我能将你体内附身的妖狐除掉,就代表我赢了。”

师暮夏眨了眨眼睛,侧过头,对风照原微微一笑,第一次露出小儿女般可爱动人的神情。风照原看得心中一荡,千年白狐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两人又随便闲聊了几句,各自休憩。经过几天的相处,双方的关系已经不像开始时那样敌对。

天­色­逐渐发白,群星敛去。

沙漠重新变得滚烫无比,烈日钻出天空,肆孽烘烤,像是把一锅锅沸水疯狂泼下。

风照原和师暮夏继续赶路,越往前走,就越是荒凉,满目都是连绵的黄|­色­沙海,就连仙人掌之类的植物也看不见了。

他们似乎走偏了方向,深入到沙漠的核心。

风照原暗暗心惊,喉咙燥热得仿佛要冒出火来。炎热的风吹过,前方卷起了漫天沙尘,在火球般的太阳下飞扬着黄金般的­色­泽。

沙尘纷纷扬扬地洒落,很远的地方,几个黑点渐渐露出沙尘。

“是人,帐篷,还有骆驼!”

风照原指着前方,惊喜地大叫着,浑身颤抖,似乎在刹那间恢复了力量,箭一般向前窜去。

终于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造型奇异的石柱,孤独地耸立在沙漠中,异常醒目。石柱旁有一座临时搭起的帐篷,远远望去,帐篷外共有八只骆驼,每只骆驼身上都背负着厚重的牛皮水囊和­干­粮袋。一个满脸皱纹,­干­枯瘦小的老人正在给骆驼饮水,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诧异地回头,看到风照原和师暮夏,脸上立刻露出惊骇的表情。

“你,你们,你们是……”

老人的水囊从手中滑落,脸上的表情仿佛看见鬼似的,显得十分恐惧。

“是你。”

帐篷的幔布忽然掀开,走出来的人盯着风照原,手上戒指的雄鹰图案闪动着冷冷的光。

雪白的衬衣,黑­色­的领结,考究的燕尾服,锃亮的皮鞋,黑与白在黄|­色­的沙漠阳光下,显得异常鲜亮醒目。

“怎么会是你?”

风照原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红通通的脸蛋,竟然是那个在雅典街头,枪杀鹰巢杀手的男孩。

老人看见两人认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疑惑地对男孩道:“鹰先生,这位是您的朋友吗?”

“我没有朋友。”

男孩冷漠地看了一眼风照原,目光停留在师暮夏身上,闪动了几下,似乎也被对方仙女般的姿容所惊愕。

“原来你姓鹰啊,小弟弟,好酷的姓名。”

风照原厚着脸皮攀关系,紧紧地盯着骆驼上鼓鼓的水囊,目­射­奇光,喉头耸动。

“小弟弟?”

老人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风照原,满脸困惑:“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们在奥林匹斯山上闲逛,莫名其妙就被送到这个鬼地方了。”

风照原强忍住焦灼的口渴,暗道对方为什么这么不识趣,还不快点将水送上,难道还要老子开口乞讨吗。

老人忍不住惊叫起来:“难道你们也发现了奥林匹斯山的秘密?”

风照原和师暮夏对视一眼,奥林匹斯山的秘密?难道这座山真的有古怪?

“我想你们并不知道奥林匹斯山的秘密。”

男孩语气平淡,却让人感觉到一种贵族帝王般的傲慢:“两位是误闯进来的吧。”

“奥林匹斯山的秘密,不就是有一条神秘通道可以直达这里的沙漠嘛。”

风照原试探着道,眼角余光瞥见老人的脸­色­变了一变。

“你们还知道多少?”

老人犹豫了一下,十指不自觉地紧张扭曲在一起。

“比你们知道得少一点。”

见到对方全然不懂国际人道主义­精­神,风照原终于不耐烦地伸出手,摘下骆驼上的两只水囊,也不问对方愿不愿意,一只扔给师暮夏,自己拔开另一只水囊的木塞,仰起头大口畅饮起来。

清冽的水流入喉中,说不出的甘甜滑润,风照原全身的毛孔在瞬间快意地舒张开来。

老人显然弄不清鹰眼与风照原的关系,踌躇地看着男孩。后者面无表情,也不阻止风照原的举动。倒是师暮夏拿着水囊,犹豫着不知是否该饮用。

一口气将牛皮水囊的水全部喝光,风照原遐意地抹了一把嘴,不客气地道:“肚子饿坏了,有什么吃的吗?”

“给他食物。”

男孩沉默半晌,突然对等待自己决定的老人道:“这个人本领还过得去,多个帮手也好。”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十六章 天工家族

将生面饼埋在滚烫的沙层下,几分钟便传出烤熟的香气。风照原扒开黄沙,取出金黄|­色­的麦饼,涂上甘甜的蜂蜜,大口咀嚼起来。

经过几天的饥渴煎熬,现在风照原和师暮夏仿佛从地狱一下子飞到了天堂。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师暮夏轻轻咬了一口麦饼,问道。

“玩偶国度。”

老人颤声道,打了个哆嗦,岩石般粗糙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风照原微微一愣,老人盯着风照原,慢慢地道:“风先生,你猜我今年有几岁?”

“六十多岁了吧。”

风照原犹豫地道。

老人苦涩地一笑:“我今年刚满三十九岁。”

“什么?”

风照原和师暮夏异口同声地叫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确只有三十九岁。”

男孩冷冷地道:“半个月前,当他来鹰巢找我的时候,连我也不敢相信。”

望着风照原狐疑的眼神,男孩傲然道:“我就是鹰巢的主人,全球职业杀手排名第一的鹰眼。”

风照原大跌眼镜,世界最可怕的杀手组织鹰巢,它的主人竟然是个孩子!

老人恭敬地对鹰眼道:“幸好您还记得我。”

“虽然二十年前见过你,但要不是你出示了昔日的信物,对从前的事情又对答如流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你了。”

鹰眼淡淡地道。

风照原身躯一震,惊叫道:“二十年前?你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二十年前见过他?”

“我今年五十了,小弟弟。”

鹰眼的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风照原的嘴里就像突然被塞入了一只臭袜子,五十岁?这个看上去像儿童的鹰眼竟然有五十岁?怪胎啊!

老人对鹰眼道:“二十年了,您一点都没有变,感谢您还记得过去对我们天工家族的承诺。”

风照原吃惊地看着老人:“天工家族?你来自三大神秘家族之一的天工家族?”

“天工家族。”

老人凄惨地笑了一声,喃喃地道:“现在的天工家族,早就名存实亡,成为玩偶国度的奴隶了。”

风照原迷惑不解地看着老人,鹰眼对老人点点头:“把你的故事告诉他们。这一次虽然接下你的生意,但我也没有成功的把握。如果有他们帮助,也许还有希望。”

风照原心中一凛,鹰眼的身份是职业杀手,老人请他的目的不言而喻。可对方究竟是什么厉害的角­色­,竟然连世界第一职业杀手也毫无把握?

“可怕的噩梦要从十三年前说起。”

老人眼神迷离,语声仿佛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游魂,飘荡在酷热的沙漠中。

“十三年前,我还是一个俊美的青年,跟随家族四处漂泊,足迹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天工家族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建筑师,埃及的金字塔,中国的长城,巴比伦王国的空中花园,希腊爱琴海罗得岛的太阳神巨像,都有我们家族先人们的心血。“

鹰眼淡淡地道:“还有你们为我建造的鹰巢,也堪称杰作。”

风照原惊讶地Сhā嘴道:“建造中国的万里长城你们也参与了吗?”

老人点点头:“家族的日志上都有记载,关于万里长城,是由一位叫做孟姜女的先人口授下来的。”

师暮夏露出不解的神­色­:“照这样说,你们家族并不是纯粹以血缘为纽带,否则怎么会世界各地都有你们的族人呢?”

“并不完全如此。”

老人解释道:“天工家族的先人们,最初只是一些建筑爱好者。大家不分种族和地区,为了对建筑的一份热爱而聚在一起。后来,先人们彼此通婚,才有了天工家族这个称呼。我们家族中既有亚洲人、非洲人和中东人的血统,还有一些印第安人。后来因为建造了举世闻名的荷兰围海大堤,世人才误将我们当作是欧洲的神秘家族。”

原来是混血家族大杂烩啊。风照原仔细端详着对方,混血儿大多相貌漂亮,可这个老头却不敢恭维,三十九岁的年纪老迈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匪夷所思。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地摇摇头,家族光辉的历史似乎令他更为伤感:“十三年前,我们家族的族长收到了一封神秘的邀请信,率领全族,来到了奥林匹斯山。”

“是什么样的邀请信,竟然令你们全族出动?”

风照原好奇地问。

“我也不清楚信的内容,只看见族长收到这封信时,脸­色­惨白得就像是一个死人。”

老人的双手微微地颤抖起来:“到达奥林匹斯山那天,恰好是夜晚。四周静悄悄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在奥林匹斯山的最高峰,族长找到了一根形状奇异的石柱,上面刻满神秘的文字与符号,似乎是史前文明的遗迹。族长让我们每一个人伸出双手贴住石柱,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用想。”

风照原和师暮夏面面相觑,想到一大群人深夜爬上奥林匹斯山顶,围着石柱,都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老人续道:“我一时好奇,悄悄地睁开眼睛,发现天空突然出现了一轮满月。说实话,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月亮,仿佛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异物。凄冶的月光像浓雾般地­射­下,显得苍白而妖异。一眼望去,族中的每一个人仿佛都溶化在月光下,散成丝丝缕缕。就在这一刹那间,我们被吸入了石柱。下一秒再睁开眼,已经身在荒凉的沙漠里。”

“难道就是这根石柱?”

风照原骇然转头,望着帐篷外的奇特石柱,老人缓缓地点点头:“跟它一模一样。”

众人的心里同时生出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风照原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想起,在他到达奥林匹斯山的那天,正好也是满月!

“后来呢?”

师暮夏追问道。

老人正要回答,忽然浑身像触了电般地一震,猛地抬起头,望着逐渐黯淡的天空。

一片片的雪花从空中飘然降落,晶莹雪白,如同纷纷扬扬的羽毛,又好像大朵大朵的白云,发出瑟瑟的微音。

风照原瞠目结舌,真是活见鬼了!这么炎热的沙漠,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终于等到了,等到了!”

老人跳起来,双手疯狂地舞动,眼中暴­射­出骇人的光芒,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四周,听得人心里发毛。

大雪飞扬,天空一片漆黑,闪耀着绚丽的白光。整座沙漠波涛般地起伏,天旋地转。一棵棵五彩缤纷的植物钻出沙地,黄沙不断沉下去,无数奇异的景物出现在视野里,梦幻般地闪烁着。

风照原觉得时间停住了,又或者说以另一种他所不能理解的方式运行着。斗转星移,日出日落,时空悄悄地变化,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亮灿灿的一片。

沙漠奇迹般地消失了。

石柱也不见了,一个极深的洞|­茓­出现在石柱原来的位置。向洞|­茓­内望去,一道长长的冰雪阶梯不断向下伸展,雪亮的寒光在阶梯上闪耀,难以看到尽头。

风照原和师暮夏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完全超越了常理。风照原用力扭了一下大腿,怀疑是在做梦。

鹰眼望着老人,双目中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不可思议,没想到你所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老人扑通一声跪倒在鹰眼的脚下,嘶声道:“希望鹰先生能够拯救我们天公家族。”

风照原仔细察看洞|­茓­,看来老人和鹰眼在这里搭建帐篷,为的就是等待它的出现。

“我是个杀手,不会救人。”

鹰眼苹果般的脸蛋上神情比冰雪还要冷酷:“我只会杀人,杀你委托我杀的人。”

“十三年前,难道你们的族人也遇上了今天这一幕,然后?”

师暮夏紧紧地盯着洞|­茓­,忽然问道。

老人点点头,慢慢地走到洞|­茓­前:“那一天,我们全族的人就沿着这条阶梯往下走,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可怕的地方。”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第十八章 玩偶国度

一步一步,众人沿着冰雪阶梯向下走去。

洞|­茓­深不可测,脚下的阶梯泛着白光,透出嗖嗖的寒意。

天工家族的失踪虽然和风照原并没有关系,但一来他心里觉得非常好奇,想探个究竟。二来又吃又喝别人的东西,不帮忙也说不过去。

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阶梯上,一步一步,老人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风照原抬起头,上空已经一片黑暗。

往下的路似乎没有尽头。

风照原低声问道:“我们去那里,是要刺杀囚禁天工家族的人吗?”

“没错。”

鹰眼森然回答:“据说是一个拥有无穷力量的女人,一个近乎于妖魔般的女人。”

“妖魔?”

师暮夏美目闪亮,风照原苦笑一声,知道她的除妖怪癖又上来了。

老人脸­色­发青,鹰眼的话勾起了他恐怖的回忆。脚步禁不住哆嗦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风照原暗暗心惊,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女,竟然会让老人恐惧到这个地步?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霍然开朗,阶梯已经到了尽头。

一个无比奇异的世界映入风照原的视线。

前方火光熊熊,无数根陡峭粗壮的石柱纵横交错,喷­射­出炽热的岩浆,流淌成一片红­色­的海洋。

老人停下脚步,神­色­紧张地盯着火海。过了一会儿,岩浆开始颤动起来,一串串的泡沫嘟嘟地冒起,像是一锅煮沸的热粥,剧烈翻滚。

一个暗赤­色­的躯体缓缓钻出,先是巨大的头颅,接着是蛇一般细长的颈,最后是水桶般粗壮,布满鳞甲的四肢。隆隆的吼声从怪物的口中发出,撕扯着风照原的耳膜,惊心动魄地回荡在四周。

师暮夏清叱一声,左手已经捻出道诀。

“大家不要动。”

老人摆手阻止道:“这个怪物不会伤人。”

怪物闪闪发光的眼睛瞪着众人,过了一会儿,倏地吐出长长的舌头,犹如一道拱桥,一直伸到众人的脚边。

老人率先走上了怪物的舌头:“它可以带领我们越过这片岩浆的海洋,各位不用担心。”

怪物的舌头又厚又软,布满黏液,宽大得就像是一艘船,可以供近百个人同时站在上面。鹰眼随后跟上,风照原和师暮夏对视一眼,也小心翼翼地踩上了血红­色­的舌头。

怪物转过身,四肢划动,向岩浆海洋的另一头游去。

说来也奇怪,尽管四周热得就像炼钢的火炉,但怪物的舌头却异常­阴­寒。站在上面,风照原只觉得浑身清凉,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热意。

一片绿­色­的丛林在前方徐徐展开。

怪物在岩浆海洋的边缘停下,舌头一抖,将风照原等人送到丛林前,随后卷起舌头,懒洋洋地吼了一声,掉过头,重新钻入沸腾的岩浆中。

“刚才我真有点担心。”

风照原望着消失在火海里的怪物,耸了耸肩。

“担心什么?”

师暮夏问道。

“要是怪物的舌头向里一卷,我们都要被它吞到肚子里去了。”

风照原笑嘻嘻地道,他看见其他人个个神­色­严肃,所以故意胡扯几句,目的是让大家放轻松一些。

“地球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

鹰眼自言自语地道。

“也许是史前怪兽吧。在出现人类之前,地球上究竟有过多少物种,恐怕没有人可以说得清楚。”

风照原深有体会地道,在安全总署的虚拟世界里,他也见过不少神话传说中才有的怪兽。

跟着老人,众人向丛林走去。

沿着唯一的小径穿行在丛林里,每一个人都觉得心惊胆颤。

整座丛林都在动,各种形状妖异的植物互相吞噬,疯狂撕咬。长着黑­色­锯齿树­干­的大树,刺猬般的荆棘,还有颜­色­鲜红的藤蔓,它的顶端有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不断滴着唾液。这些植物如果不是植根在泥土中,简直就会被当作一群怪兽。

师暮夏眉头微蹙,泛起想呕吐的感觉。

所幸这些植物并不攻击人类,好不容易穿过这片树林,众人的脸­色­个个苍白如纸,风照原忍不住道:“种这些植物的人,一定是个超级变态狂!”

“还不一定是个人。”

鹰眼面­色­冷峻,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

薄薄的云雾缭绕中,一座雄伟的城镇若隐若现。

老人喉头咕咚一声,奋力向前奔去。

众人立刻紧紧跟上。

这是一座奇特的城镇,因为它所有的建筑物都是用石头砌成,个个雄伟高耸,千姿百态。五芒星形,浑圆的球形,金字塔般的三角形,无论哪一座,都与寻常见到的建筑物迥然不同。

灰­色­石板的街道上静寂无声,穿着各种卡通而夸张的服装,脸上涂满鲜艳油彩的人们在各种建筑物里进进出出,看也不看四个闯入者,人人脸上毫无表情,就像一个个木偶。

风照原望着一张张毫无生气,冷漠而泛着油光的脸,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你们的族人吗?”

“我的族人不在这里。”

老人摇摇头:“不用理会这些人,他们都失去了灵魂,成为那个女魔的玩偶。”

“失去了灵魂?”

风照原打了个冷战,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街道上幽灵般地走动着,眼珠滴溜溜地转动,显得非常恐怖。

鹰眼仔细审视着他们,走到其中一个人的对面,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对方木然地瞪着他,毫无反应。

这座城镇真的就像是一个玩偶的国度。

师暮夏冷静地道:“只有妖怪才能夺去人的魂魄。”

听到师暮夏的话,风照原反而放下心来。如果真的是什么妖怪,师暮夏的道术正巧是妖术的克星。何况在自己体内,还有一个千年修行的老妖怪做后台呢。

“欢迎各位贵宾的光临。”

一个充满魔力的女人声音悠悠传来,在每一个人的耳畔回响,仿佛说话的人就在他们身边,看得见他们的一举一动。

老人满脸恐惧,额头上暴起青筋,声嘶力竭地叫嚷道:“就是她,就是那个妖魔!”

众人的目光闪电般地掠过周围,严阵以待。

“很久没有新鲜的生命来到这里了,真是令人兴奋啊。各位还等什么,快来呀。”

女人吃吃地笑着,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妖异与蛊惑。就在她的笑声中,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他们并没有挪动脚步,但是脚下的青石板街道突然动了,就像一条机械传输带,载着风照原等人,急速向前滑去。

两边景物飞速倒退,前方一座无比壮观的露天建筑物,渐渐浮出众人的视线。

它全部用|­乳­白­色­的岩石堆砌而成,每块巨石之间整齐紧密,毫无半点缝隙。形状就好像是一只巨型的碗,圆穹形的碗口庞大光滑,碗底略窄,向下收缩到岩石铺就的地面,一百多根宏伟粗圆的石柱沿着它的边沿高高撑起,似要笔直向上,冲破天空。

在一百多根石柱旁,搭建了许多高大的脚手架,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几百个工匠站在上面,拿着锤子、凿子正在施工,每一个人神情呆滞,外人的到来一点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又或者说他们就像被驯服的家畜一样,只知道机械地­干­活。

老人身躯剧震,呆呆地望着脚手架上的工匠,老泪纵横。风照原立刻明白,那些人就是传说中的天工家族。

轰地一声,脚下的青石板停止了滑动。

“欢迎来到众神的国度。”

建筑物前,一个身材高挺的女人背对着众人,缓缓地转过身:“我是天后赫拉。”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十九章 魔女赫拉

天后赫拉?希腊神话传说中的众神之母,宙斯的老婆?

风照原看着对面的女人,忍不住放声大笑。难道这个掳掠了天工家族的女人,竟然是一个患有妄想症的疯子?

对方的身材极为高大,颧骨很高,嘴­唇­丰厚,褐­色­的眼睛迷人而充满侵略的野­性­。修长的脖颈上套着纤细的金环,两片黄金肩甲下是宽宽的肩膀,优美而充满女人味,和宽阔的后背浑然一体。胸脯结实有力地高高耸起,两片弧形的薄金箔根本遮不住茁壮无比的双峰。细长的腰肢完全­祼­露,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像涂了橄榄油般闪闪发亮。

“贵客在笑什么?”

赫拉风情万种地一笑,腰肢扭动得就像是条水蛇。

“我姓宙,名叫宙斯。”

风照原挺起胸膛,一本正经地道。

老人面­色­惨白,没想到风照原竟然敢这样调侃对方。

赫拉紧紧盯了风照原两眼,目光逐一扫过众人。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还替我带来了礼物。”

赫拉的目光最终停留在老人身上,闪动着莫测的光。

老人禁不住浑身颤栗起来。

“各位远道而来,请先到我的宫殿休息吧。”

良久,赫拉转过身,向身后的建筑物走去。

众人交换了个眼­色­,师暮夏走到风照原身后,低声道:“奇怪,她的身上没有妖气。”

“不管她是什么怪物,反正以我们三个人的力量,吃定她了。”

风照原信心十足,跟在赫拉后面,不怀好意地盯着对方夸张凸出的胯部。超短的金丝鳞片裙掩不住丰隆的臀线,走动的大腿修长而丰满,小腿上套着黄金高靴,肌­肉­紧绷,显得非常坚实。

光看外表,赫拉倒是和希腊神话中女神的形象十分符合。

“不要着急,冷静。”

鹰眼走过老人身边,不紧不慢地道,脸上依然透着冷漠。

老人含着热泪看了一眼脚手架上的族人,稍作犹豫,也随即跟上。

赫拉的宫殿显得非常空旷,两根古朴的石柱呈十字型巍峨耸立,石柱的前方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石椅。石椅两排各有几十张长方形的桌椅,也都用巨石制成。

“各位请坐。”

赫拉似乎对众人并没有敌意,她的脸上始终带着艳媚的笑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表情,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能勾起男人最原始的情yu,将身心彻底焚烧。

见到风照原出神地盯着地上的绣花地毯,赫拉悠悠地道:“这是用人的皮肤和筋脉织出来的地毯,还不错吧。”

风照原心中一凛,随即涌上一股怒火。难怪他闻到一丝血腥气,这个可怕的女人,竟然做出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赫拉拍了拍手掌,十几个仆从模样的人端着黄金托盘走入宫殿,托盘里高高地盛放着一堆­奶­黄|­色­的食物,传来扑鼻的异香。

风照原细看这些仆从,个个表情呆板,他们将托盘放在众人的桌上后,便木桩般地站立不动。

“咣当”一声,桌上的托盘被老人猛然扫落在地。

“这些东西绝对不能吃!”

老人厉声叫道。

赫拉目光闪动,一言不发。风照原盯着托盘上的食物,只觉得香气越来越浓烈,诱使人忍不住想好好品尝一下。

“这是神赏赐给你们的食物,为什么要糟蹋呢?”

赫拉妖媚地道,笑容看上去越来越诡秘。

“神?难道你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神?”

风照原苦苦抵制住食物的诱惑,霍然站起,用嘲弄的口吻道。

“在这里我就是神。想成为宙斯吗?我的贵客?”

赫拉颇有兴趣地盯着风照原,目光流转,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老人。后者面容抽搐,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我看你的大脑有点问题。”

风照原挑衅地道,悄悄握紧了拳头。

“宙斯与赫拉不是你们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吗?如果我有问题,那你们人类不是更有问题了?”

赫拉神­色­自如,丝毫没有因为风照原的话而动怒,她只是轻轻地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了几下。

“卜卜。”

十多个站立的仆从脑袋同时炸开,红白­色­的血浆、脑髓喷泉般地溅了出来。

“人类的大脑到底有没有问题,剖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赫拉笑盈盈地道。

风照原骇然变­色­。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赫拉只不过手指动了几下,那十多个仆从就莫名其妙地头颅炸开。这样无声无形,近乎于妖魔般的恐怖力量,实在是闻所未闻。风照原只知道,就算是法妆卿,也未必能够做到。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法妆卿更可怕的人?

师暮夏慢慢站起,手捻道诀:“听你的口气,似乎并不是人类?”

“对于你们人类而言,我就是神。”

赫拉森冷地看了一眼师暮夏。

“那就让我领教一下所谓神的威力吧。”

风照原再也不耐烦与对方胡扯下去,冷哼一声,猛虎般地冲了上去。

一拳击出,快似闪电,空气中发出嘶嘶的声音。

赫拉一动不动地看着风照原。

见到赫拉这样轻敌,风照原心中暗喜,只要让他接近,发挥搏击的长项,就算是对方拥有超人的异能力或者秘术,也无法轻松招架。

拳到中途,陡然缩回。风照原身形一晃,灵活地绕到赫拉身后,双拳虚晃,下面一腿无声无息,踢向她的腰部。

“砰”的一声,风照原的腿­精­确击中赫拉。

就像踢在了厚厚的牛皮上,一股惊人的力量从赫拉的腰部传来,风照原身躯一震,像断了线的风筝被高高抛起。

“小心了。”

赫拉看也不看风照原,淡淡地道。

师暮夏神­色­微变,风照原的拳脚究竟有多少份量,她是最清楚的。

“扑通”,风照原摔倒在地。

鹰眼依然不动声­色­,虽然他才是真正要杀赫拉的人,但这时反而最沉得住气。

“可怜的人类啊,你怎么能和神动手呢?”

赫拉摇摇头,对风照原道:“还是乖乖做我的奴仆吧。”

一颗金丸倏地从师暮夏口中喷出。

她见到风照原一招之内就惨败,所以不敢轻敌。一出手,就是苦修了十年的道剑。

金丸在空中暴涨,凝聚成一柄金光闪闪的宝剑,高高在上,剑气滚滚,向赫拉飞速斩去。

“这件玩具看上去倒是很有趣。”

赫拉说着伸出手指,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奇异的图案。

金剑在赫拉身前陡然一停,光芒明显黯淡,剑身蛇一般地颤动着,扭曲成一团,最后竟然慢慢分解,化作零星的碎金,叮叮当当地洒落一地。

师暮夏脸­色­苍白,这柄道剑是蓬莱岛道门的至宝,据说从古到今,斩杀了无数妖魔鬼怪,现在竟然被赫拉轻松毁于一旦。

风照原见机不妙,左手立刻结出雪鹤秘术手印,几百只雪鹤翩翩飞出。与此同时,师暮夏双掌击出淡蒙蒙的紫气,紫气中夹杂着几十张黄|­色­的道术符咒。两人一左一右,倾尽全力向赫拉发动攻击。

“你带来的礼物很好玩嘛。”

赫拉竟然偏过头,悠闲地对一旁观战的老人笑了笑,手指划动,在空中又画出了一个诡异的图案。

风照原瞠目结舌,看着一只只雪鹤在空中奇迹般地被分解,消失。师暮夏的紫气也像是一缕缕轻烟,被袅袅吹散。只有几十张道术符咒没有受到影响,旋舞着飞向赫拉。

鹰眼目光闪动,突然在自己的位置上消失了。

风照原大吼一声,配合师暮夏的道术符咒,双手结出封印手印,拍向赫拉。

盯着风照原的手势,赫拉浑身一震,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像是激动,愤怒,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几十张道术符咒猛然击在赫拉身上,爆炸成一团团火光。

风照原的封印秘术把握机会,闪电般镇锁住赫拉。

低沉的吼声从赫拉的口中发出。

她的脸慢慢地裂开,两只狰狞的头颅伸了出来,一左一右爬在宽厚的肩膀上。每只头上都长着一根巨型的尖锐犄角,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眼里充满了鲜红­色­的血丝,看上去十分恐怖。

“封印!该死的封印!”

赫拉的两只头前后摇摆,恶狠狠地盯着风照原,同时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声。

风照原震惊地望着赫拉,对方果然不是人类!

“五雷轰顶!”

师暮夏左掌伸向天空,狂风大作,雷声隆隆。

风照原不敢怠慢,双手再一次结出封印秘术手印。

鹰眼的身影鬼魅般地从赫拉的背后出现,除了头以外,他的身体各处都变成了黑洞洞的枪口,形状各异,粗细不同,就好像几十柄枪从他的体内钻出。

人体机械化秘术!

风照原暗暗吃惊,在爱琴海孤岛学习秘术的时候,相龙大师曾经提到过一种神奇的秘术,利用人体内的铁、锂、钾等微量金属元素,将­肉­体机械化成金属武器。

传说这种秘术早就失传,没想到在鹰眼的身上再现。

枪声怒吼。

火光呼啸着飞向赫拉,师暮夏的天雷滚滚而落,风照原双手拍出封印,一颗朦胧的星辰光晕流转,凝结在半空。

这三个人都已经是第一流的高手,三人联手,威力惊人得可怕。

时间突然静止了。

呼啸的枪弹停滞在半途,风照原的双掌保持结出手印的姿势,天雷悬在赫拉的头顶,再也无法击下。

整个画面看上去异常滑稽,就好像正在放录像的时候,突然按动了暂停键。

三个人一动也不能动,如同被施了神话传说里的定身术,只能睁着震惊的眼睛,望着赫拉。

赫拉的双手不停地在空中画着图案,两只脑袋疯狂摇动,无数只眼睛诡秘地一眨一眨。

枪弹在空中慢慢溶解,天雷销声匿迹,封印结出的星辰化作黯淡的影子。

时间恢复了流动。

三人只觉得浑身一松,已经可以行动自如。

“各位贵宾,还有什么新的游戏吗?”

赫拉讥诮地道,并没有急于对三人发动反击。她的两只头颅慢慢地缩小,一直缩回到肩膀里。裂开的脸重现缝合起来,变得和原来一样完好,看不出任何裂纹。

鹰眼浑身上下的几十支枪口还在对准赫拉,师暮夏手中攥满了道术符咒,可是谁也不敢再鲁莽进攻。望着赫拉容光焕发的脸,风照原的心怦怦直跳,这样的怪物,简直闻所未闻。

“令时间停顿的力量。”

千年白狐的声音颤抖着在风照原心头响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真正的力量么?”

“什么?”

风照原骇然叫道。

第一部 人间世 第四册 二十章 猎杀游戏

“真是让人兴奋啊。”

赫拉舔了舔丰厚的嘴­唇­,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弄口吻。

“她究竟是什么东西?”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既不是人类,但也没有妖气。”

“老妖怪,你是她的对手吗?”

风照原在心中焦急地问道,如果赫拉真的拥有那种传说中的力量,这一仗根本就不用打了,他们三个必败无疑。

千年白狐道:“她虽然能让时间暂时停顿,可是看上去却很吃力,而且在时间停顿时,她似乎只能忙于防御,无暇反击。也就是说,即使她掌握了那种力量,层次也还很浅。”

听老妖怪的口气,风照原的心中萌生了一丝希望。

“以我的妖力,逃命应该没问题吧。”

针对敌我双方实力,千年白狐郑重其事地下了结论。

风照原当场绝倒。

赫拉见众人如临大敌般地看着她,妩媚地一笑:“各位不用这么紧张,你们是我的玩具,我不会急着弄死你们的。应该怎样招待我的贵宾呢?让我好好想想。嗯,你——”她指了指风照原:“做我的宙斯,直到我厌倦为止。”

“你——”

她指着鹰眼道:“养在地牢里,做我的宠物。还有你——”

赫拉的目光停留在师暮夏脸上:“女人我最讨厌,就让你变成没有灵魂的玩偶吧。”

“至于没有用的废人。”

赫拉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图案,老人凄厉地大叫一声,浑身抽搐,肌肤慢慢地裂开,从头到脚,一张完整的皮被从体外剥落,露出里面鲜红­色­的肌­肉­躯体。

赫拉手掌挥动,那张人皮倏地飞入她的手中,老人还没有死,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像一只血红的­肉­球,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张皮太老了。”

赫拉摇摇头,血淋淋的人皮在手中分解,融化。

风照原愤怒得浑身发抖,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残忍的行为。师暮夏脸­色­发白,胃酸仿佛都要呕了出来。

鹰眼冷哼一声,浑身发出急剧的“咯嚓咯嚓”声,所有的枪支像散了架一般,眼花缭乱地拆开,重组,拼装,在瞬间改造成一架小型的火箭炮,炮口对准了赫拉。

“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秘术或者异能力吧。”

赫拉不屑地一笑:“血­肉­的躯体变成了钢铁,对于你们来说也许很神奇。可是对我来说,就像一加一那样简单可笑。”

“你也懂人类的秘术?”

鹰眼唯一没有机械化的头颅冷冷地问道。

“秘术,不过是将固有的物质元素加以改造罢了。”

赫拉傲慢地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图案:“而神能够做的,却是创造!”

轰然一声,火箭炮猛然炸开,血光四溅,鹰眼远远地飞了出去。

“知道人类和神的区别了吗?”

赫拉淡淡地道。

鹰眼挣扎着爬起来,已经恢复了血­肉­之躯。所不同的只是全身鲜血淋淋,部分肌­肉­向外绽出,露出森森的骨头。

“你所做的并不是创造,而是毁灭。”

风照原霍地拦在鹰眼身前,一字一顿地道,眼中闪动着凌厉的光芒。

千年白狐沉声道:“我们不是它的对手。臭小子,快跑吧,以我的力量,应该可以逃出去。”

扔下其他人吗?

风照原缓缓摇了摇头,丢下别人独自逃生,从来就不是自己的风格。

赫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那怎么样才算得上是创造?”

风照原完全恢复了冷静,微微一笑:“比如说,发明一种新奇的游戏。这种游戏,远远比玩偶、宠物、剥皮之类的要有意思得多。”

“是什么?”

赫拉舔了舔舌头,眼中露出了充满血腥的兴奋之­色­。

“你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吧?”

风照原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

“很多年了。”

赫拉妖媚地笑道:“所以觉得很无聊,很寂寞。”

“所以你掳掠了天工家族和其他一些人类,让他们成为你的玩偶和奴仆。”

“我是神,当然有权力­操­纵你们人类,就像你们人类拥有玩具一样。这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难道你不觉得吗?”

“原来你也离不开人类,没有我们,你只会觉得烦闷无聊。”

赫拉面­色­微变,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里吗?”

“难道你本来不属于这里?那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风照原心中一凛,追问道。

赫拉冷冷一笑,不再回答风照原的问题:“你究竟想说什么?”

“和你玩一个新的游戏。”

风照原笑嘻嘻地道。

“你这个人类倒是很有胆量,与众不同。”

赫拉盯着风照原,似乎对他的兴趣越来越浓:“你想玩什么游戏?”

“在古代的欧洲,贵族中有一种新奇的狩猎游戏。他们将犯了罪的人赶入丛林里,然后像追杀动物一样地追杀他们,从而获得血腥的快感。我敢说,这种游戏异常刺激,一定能让你感到深深地满足。”

“你的意思是,你们作为猎物,让我来猎杀你们。”

赫拉目光闪动。

“是的,这比那些只知道听命于你的玩偶和奴仆要好玩得多了。”

风照原镇定地道。

“想要逃跑吗?可怜的人类。”

赫拉吃吃地笑道。

“考虑一下吧,否则你只不过增加三个玩偶罢了。你的玩偶已经够多了,整天对着他们那副呆若木­鸡­的样子,难道不觉得厌倦吗?”

赫拉沉吟不语,风照原接着说道:“游戏当然要有规则,这样才显得更刺激。给我们三个小时逃跑的时间,然后你开始狩猎。只要你捉到我们,无论让我们做你的宙斯还是阿波罗,我们都会无条件地答应你。但是,如果三天之内你捉不到我们,就要把我们安全送离这里。”

“听起来的确非常新鲜和刺激。”

赫拉双目中­射­出眩目的光泽,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图案。风照原只觉得身体陷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缓缓蠕动的沼泽中,黏重的淤泥翻滚,不断拽着自己往里深陷。

“噔噔噔”,风照原脚下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一直冲到赫拉的身前。后者媚笑地捉住他的下巴,高耸的双峰紧紧贴住了他的胸膛。

“我答应你。”

赫拉丰润的嘴­唇­凑上来,在风照原的­唇­间深深一吻,随后轻轻一推,将他两侧的肋骨全部震碎。

风照原惨哼一声,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要我陪你们玩这个游戏,总该付出一些代价,不是吗?”

赫拉的眼神变得寒冷无比:“猎杀现在开始。”

师暮夏急忙扶住了风照原,鹰眼看了一眼地上老人的尸体,面无表情。三人退出了宫殿。

“追杀猎物之前,应该先补充一下­体­力。”

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赫拉自言自语地道,在空中画了一个图案。

“咯吱咯吱”。

宫殿的人皮地毯慢慢掀开,岩石地砖滑动,露出下方一个深深的地牢。几十个肥胖白­嫩­的人类茫然地抬起头,神情犹如白痴一般。

回过头,宫殿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你没事了吧?”

师暮夏担忧地看着风照原。

风照原摇摇头,老妖怪已经替他接合了断裂的肋骨。

“多亏你想出这个办法,否则我们就要成为那个女人的玩物了。”

师暮夏心有余悸地道。

“只是暂时脱身罢了。”

风照原停下脚步,仔细打量周围的地势。前方是那些玩偶居住的城镇,虽然穿过那里可以回到冰雪阶梯,不过风照原相信,赫拉一定封锁住了出口。后方则是赫拉的宫殿,他们当然不可能自投罗网。也就是说,只有左右两路可以选择。

“左面是平原,一览无遗,不利于躲藏。”

师暮夏显然和他想的一样:“右面好像是一大片浓密的原始丛林,我们走右面会比较好一些。”

“就算逃到森林里,她也一样看得见我们。”

鹰眼冷冷打断了师暮夏的话。

风照原心中一沉,想起他们刚到玩偶城镇就被赫拉发现的事。鹰眼说得没错,这个恐怖的女人似乎能够观察到这里的一举一动。

难道他们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风照原焦急地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了。

“我怀疑这里装置了全面的监测系统。”

鹰眼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风照原猛一拍大腿,叫道:“你说得没错,赫拉再厉害,也不可能是神,没有理由察觉得到我们所有的举动。”

“所以我们要先躲到监测系统无法看到的地方,再慢慢寻找藏身的地点。”

鹰眼淡淡地道,两条腿奇异地扭曲了几下,发出“咯嚓咯嚓”的金属声。

在师暮夏和风照原惊讶的眼神中,鹰眼的双腿已经机械化,变成了钢铁的螺旋钻,尖长的钻头闪着寒光,高速旋转着刺向地面。

泥土、岩石层层裂开,钻头继续向下钻去,很快就挖出了一个洞|­茓­。一直钻到离地十几米以后,钻头调转了方向,向洞|­茓­的右面钻去,渐渐挖出了一条地下隧道。

风照原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已经明白鹰眼的意思。

“只好委屈一下,做一回打洞的鼹鼠了。”

鹰眼闪身进入隧道,钻头继续向前高速钻去,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一切都在地下进行,就算有监测系统,也无法穿过上面十几米的岩石和土层。

风照原会心地一笑,和师暮夏跃入洞|­茓­,跟在鹰眼身后,在纵横交错的地下隧道中急速爬行。

第四册完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五册 第一章 地底世界

“咚”的一声,不断深入的钻头嘎然停止。在风照原三人潜到地底三十多米深时,前方的泥石蓦地异常坚硬,再也挖掘不动。

鹰眼露出诧异的神­色­,停下动作,用手抹了抹面前的泥石,沙土在鹰眼的手掌下簌簌剥落,露出里面银白­色­的金属光泽。

“是合金之类的东西。”

鹰眼轻轻敲击了一下,皱眉道:“难道地下埋藏了什么金属矿藏?”

风照原刚要开口,忽然手腕上的表带轻微抖动起来,表盘内的指针不断乱转,像是受到某种磁场或是电波的­干­扰。

“这里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师暮夏摇摇头,状若疯子的赫拉,失去了灵魂的玩偶,地底下的金属矿,像是一个个错综复杂,纠缠在一起的谜团。

“就算是最坚硬的金刚石地表,我也能穿透。”

鹰眼冷笑一声,双手也完全机械化,与双腿形成四个钻头,螺旋般地高速转动,用尽全力,硬生生地向前挤去。

火星不断溅出,前方的金属层慢慢飞出碎屑,师暮夏清叱一声,十指激­射­出淡淡的紫芒,配合钻头,全力刺去。

“崩”的一声,沿着紫芒,金属层骤然裂开几十道蛛网般的裂纹,鹰眼­精­神一振,钻头齐声轰鸣,猛然冲向前方。

一片刺眼的光亮迸­射­而出,三人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脚下原来踩实的地方陡然落空,仿佛地层在一瞬间被抽掉,三人来不及惊呼,已经向下跌去。

风照原吃惊地睁开眼,耳畔风声急掠,下方深不可测,声音隆隆,一轮庞大的金属圆盘缓慢转动,凸出盘面的花纹古朴而奇异,由小变大,涨满了整个视野。

三人高速向转盘坠落,眼看就要摔得粉身碎骨,师暮夏清叱一声,手捻道诀,脚下倏然生出一朵五­色­祥云,将她轻轻托住。而鹰眼的左臂刹那间机械化,变成一把锋锐的弯钩,直Сhā身旁的泥石中,截住了下坠的势头。

“砰”的一声,三人中只有风照原摔在了金属盘上。

“风照原!”

师暮夏的惊叫被金属盘隆隆的转动声淹没,随着转盘不停转动,越转越快,金属盘上的花纹像活物一般动了起来。

转盘上,风照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臭小子,醒一醒。”

不知过了多久,风照原才听到千年白狐焦急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安然无恙,身体正处在平躺的状态。

四周模模糊糊,混沌一片。他感到自己仿佛在河流中飘浮,可是既看不见波涛,也听不到任何水声,但他偏偏有这样的感觉,自己是在一条深不可测的长河中随波跌宕。

风照原竭力回想起清醒前的那一幕,在即将撞上金属转盘的一刻,他施展了异体同化秘术,使自己完全融入了转盘,避免了粉身碎骨的结局。而几乎就在同时,他突然陷入了晕眩。

那么自己现在,应该是在这只庞大的金属转盘内了?想到这里,风照原立刻结出异体同化的秘术手印,试图脱身而出。

怪事发生了,在风照原施展秘术之后,四周的环境竟然毫无变化,异体同化秘术,似乎突然失去了作用。

“这里非常古怪。”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你昏迷了半个多小时,早就超过了异体同化秘术的时效,理应自动脱离金属盘。可是现在,你偏偏还在它的里面。”

风照原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竟然被活生生地困在了金属转盘内,无法脱身。

也许这倒是一件好事,至少暂时逃过了赫拉的猎杀。风照原苦笑一声,想起师暮夏和鹰眼,自语道:“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千年白狐冷笑一声:“何必还要管他们?刚才你们三个同时摔落,千钧一发之际,他们只知道救自己,可曾留心你的安危?要不是你会异体同化秘术,早就粉身碎骨了。”

风照原默然无语,过了片刻,低声道:“在那种危急关头,他们最先想到自己,也是很正常的反应。”

“所以人类是很自私的生物,其实大多数人和赫拉的玩偶并没有什么分别,他们的灵魂,早就被各种欲望吞噬了。”

千年白狐感慨地道。

风照原心中一阵恍惚:“人类,与玩偶没有区别?”

千年白狐长长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四周恢复了寂静,风照原的身体依然向前飘荡,无止无尽,在一条看不见的长河中飘荡。

风照原沉吟了一会,道:“佛教中,有关于须弥纳于芥子的说法。一粒沙,蕴藏了一个世界。在这个金属盘中,难道也蕴藏了一个奇妙的世界吗?”

千年白狐道:“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放出妖火察看一下。”

风照原点点头,体内脉轮摩擦,一点|­乳­白­色­的萤火从鼻孔中倏地喷出。

四周猛然震荡,妖火仿佛一根投入炸药桶的火柴,整个空间在刹那间狂潮汹涌。

千年白狐惊叫一声:“小心,这里充满了某种不可知的力量。”

风照原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看不见的巨浪将他高高抛起,再落下时,似乎置身在一个漩涡中,周围气流乱窜,压力陡增,而他的身体却轻飘飘的,任凭摆布,使不出丝毫力气去抗拒。

风照原甚至连张嘴叫喊的力量也消失了。

隐隐的红光在眼前亮起,在红光中,风照原看见了一座岛,岛上森林茂密,花果累累,隐约还有富丽堂皇的宫殿和庙宇错落其中。红光越来越亮,那是一道道岩浆,从岛上呼啸的火山口喷­射­而出。

风照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分不清眼前的是幻觉还是实像。

浓烟滚滚,岩浆火海般地蔓延,岛上无数穿着古代袍服的人四处哭喊,奔逃,庙宇坍塌,小岛一点点沉了下去,被岩浆和四周汹涌的海水吞没。

一股诡异的感觉涌上风照原心头,自古以来,世界最著名的文明之谜,莫过于消失的岛国亚特兰堤斯。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描绘了它的存在,但后人找寻了两千多年,却始终无法找到。曾经繁华富丽的岛国,传说一夜之间,在大西洋中神秘地失踪了。

而这幅画面,却像极了柏拉图所描述的亚特兰堤斯!不等他深思,又一个看不见的巨浪冲起,将他卷入了另一个漩涡。

黄|­色­,无边无际的黄|­色­,慢慢浮出风照原的视野。

一座雄伟的金字塔耸立在黄|­色­的沙海中,塔底跪倒了无数人,如同虔诚的奴仆,匍匐在不可一世的巨人脚下。风照原看见,在金字塔的塔尖上,伫立着一个奇怪的人类,他高举双手,耀眼的阳光照在掌心上,一只奇怪的石瓶闪着的梦幻的光。

风照原惊呼一声,金字塔尖上的那个人,头颅慢慢裂开,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正从里面钻出。在这一刹那,风照原突然想到了赫拉,想到了她裂开的头颅。

眼前一黑,风照原又陷入了下一个漩涡。

异象不断纷呈,风照原不由自主地被巨浪抛起、落下,一幅幅神奇的画面出现在视线中——洞|­茓­中的猿人,荒漠的古城遗迹,不断接近的月球•;•;•;•;•;•;,风照原来不及思考,只能震撼,震撼在奇异的景象中,完全身临其境。

最后一幅画面,是从云层中落下的黑黢黢物体,它投入一座繁华的城市中,火光冲天,黑­色­的蘑菇云慢慢升空,城市化作了废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广岛!”

风照原在心中狂喊,这一幅画面再熟悉不过,根本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在日本的广岛市投掷原子弹的情景。

画面终于消失,翻腾的长河恢复了平静,妖火忽明忽灭,慢慢飘回风照原的鼻孔内。

千年白狐惊异地叫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照原喘着粗气,浑身被汗水湿透。尽管他刚才只是处在一个看客的角度,但­肉­体、­精­神却觉得十分疲劳,而疲惫中,又有一种说不来的舒服、遐意,就像激烈Xing爱之后的满足状态。

“我好像明白了。”

风照原喃喃地道,心中涌起“弹指千年”的玄妙感觉,他仿佛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旅程——从远古到现代,人类历史的进程化作具体的景象,电闪而过。

“明白了什么?”

千年白狐焦急地问,它在风照原体内感同身受,一样被奇景震撼得心潮澎湃。

风照原的眼睛闪着光,一字一顿地道:“这些画面,是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而我们,正在一条神秘的时间长河中漂泊。”

话音刚落,轰然一声巨响,四周倏地光亮,环境迥然改变!

身下转盘隆隆响动,风照原伏卧在金属转盘上,光亮从四周凸出的花纹上­射­出,照亮了他惊异的脸。

他竟然奇迹般地脱身而出。

“我的天啊!”

千年白狐惊叫一声,立刻明白,正因为风照原意识到身处时间长河中,他才会脱困而出。就像人在做梦的时候,突然发觉是一个梦,便会自然惊醒。

风照原爬起身,凝视着金属转盘,许久没有说话。转盘上面的每一轮花纹图案,是否都代表了一幅人类文明的画面?金属盘悠悠地转动,是否就是流逝的时间?

似水光­阴­,生命只是水中的倒影。当那些辉煌的历史高墙荡然无存,当那些我们曾经以为不会改变的东西在水中被遗忘,又有什么,能永远停留在时间长河中?

少年默默伫立,双目­射­出异样的光彩。永恒!在风照原的心中,第一次生出追求永恒,追求天道的渴望。

沉吟许久,等他回过神察看时间时,却突然发现,手腕上的表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融化在时间长河中了吗?风照原心头一震,他的腕表是安全总署特别设置,内藏烈­性­炸弹,一旦私自解开手表必然引爆。可是现在,它却神奇地消失了。

手表是记录时间的标志,是否正因为如此,它才会融化在时间长河中?

脚下的金属转盘依然隆隆转动,许久,风照原沉声道:“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接下来,我们必需逃过赫拉的猎杀。”

千年白狐怪叫一声:“臭小子,你的体质好像有些不同了。”

风照原讶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千年白狐沉默了片刻,道:“我也说不上来,但我感觉你整个人和从前有些不同,例如你的呼吸,轻柔得几乎听不见,体内血液流动的速度,也大大减慢,甚至连正常的新陈代谢,都好像处于静止的状态。”

风照原心中一动,难道这也是因为自己经历了时间长河,而发生的变化?

“不管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

风照原察看了四周,上方三米处,有一条向内延伸的隧道,应该是鹰眼他们离开时挖掘的。风照原足尖点地,用力一跃,双手恰好攀住了隧道口,翻身而上。

前方黑黢黢的一片,没有丝毫光亮,鹰眼和师暮夏早已不知所踪。

风照原迅速爬行在隧道中,他不清楚另两人是否已经落在了赫拉手中,现在他能做的,只是尽量拖延时间。

隧道犹如迷宫般纵横交错,不时分开几条岔路,风照原暗自赞叹鹰眼的机智,这样一来,就算赫拉找到了这里,也因为隧道的通路繁多,而难以识破他们逃走的方向。

风照原深深吸了一口气,经过相龙大师的训练,他的五感练得敏锐无比,很快就嗅到了泥石中一丝淡淡的幽香,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师暮夏身上少女的体香。

千年白狐忽然道:“你准备跟着他们的踪迹走吗?如果他们已经落在赫拉的手中,那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风照原微微一愣,不由停下了来。眼前的隧道,也许正是通向了危险之路,如果留在原地,可能更好。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赫拉随时可能找到这里,来个瓮中捉鳖。

他必需做出选择,虽然这种选择近乎于赌博。

他赌上的是自己一生的自由。

“如果鹰眼和师暮夏已经落在赫拉的手里,那么,赫拉应该早就检查过地下隧道,而不会守株待兔地等在隧道出口。毕竟,­干­耗时间对她不利。”

风照原沉思片刻,冷静地分析道:“所以,如果赫拉抓住了他们,那么这一条隧道反而是最安全的。如果他们没有被擒,说明赫拉还没有发现这条隧道,又何必担心?”

定下结论,风照原毫不犹豫地向前爬去。

隧道在地下蜿蜒了几公里以后,突然斜斜向上,方向直指西北面。风照原略一沉思,恍然道:“鹰眼好大的胆子,他们竟然选择了返回赫拉的宫殿。”

最危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使以赫拉的神通广大,恐怕也难以预料到鹰眼他们的逃亡路径。想到这里,风照原­精­神一振,迅速向前窜去。

光亮从头顶上方透了出来。

风照原静静地潜伏在原地,等了一会,确定上方毫无异动,才轻巧跃出隧道。

隧道外是一间幽暗的石室,没有光亮和声音。左角是宽大的石床,上面铺着绚丽的人皮毯。除此之外,石室内空无一物。

风照原几乎可以确定,这里是赫拉的卧室,而鹰眼和师暮夏在卧室逗留一段时间后,又离开了。他们可能意识到,只有不断变换位置,才能逃脱赫拉的猎杀。

悄悄推开卧室的门,外面是赫拉宽广的宫殿。殿内静悄悄的,笼罩在一片灰暗中。风照原放慢脚步,贴着宫殿的石壁,悄无声息地向外移动。

宫殿外的脚手架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时,鹰眼和师暮夏正在燃烧的岩浆之海前,与赫拉对峙。

“没想到还是被你追上了。”

鹰眼森然道,面部神经似乎也像他机械化的身体,变得僵硬。

赫拉放声狂笑:“猎杀你们这些可怜的小老鼠,只要半天就足够了。”

师暮夏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绝望,短短几个小时,他们就被赫拉发现,这样可怕的怪物,人力根本无法匹敌。

鹰眼目光一闪:“你并没有完全胜利,至少风照原,他已经逃了出去。”

“不可能!你们迟早都会落入我的手中,在这里,没有人能够逃出我的掌握!”

赫拉像一只母兽般地低吼,似乎被鹰眼说到了痛处。自从三人离开宫殿,她就一直准确捕捉着他们的位置,可是片刻之后,风照原离奇地消失了,仿佛一下子从她的世界中蒸发,不留半点痕迹。

鹰眼冷冷地看着赫拉,一言不发。身旁的师暮夏手捻道诀,美目一眨不眨,五雷轰顶的道术随时准备发动。

赫拉慢慢地举起手,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古怪的图案。

“等一等。”

鹰眼漠然道,赫拉手势一停,眼中闪过嘲弄的目光:“怎么,害怕了?”

鹰眼深吸了一口气:“何必动手?我们束手就擒就是了。”

师暮夏娇躯一震,不能置信地看着鹰眼,后者的声音出奇地镇定:“按照赌约,你必需猎杀到我们三个人,才能获胜。现在还剩下风照原,如果三天之内你找不到他,必需遵守规则,放我们离开。”

师暮夏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是的,他们还没有输,只要风照原逃过了猎杀,他们依然算是胜方。难怪鹰眼如此镇定,原来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所有的希望,都被寄予在了风照原身上。

“哈哈哈!”

赫拉得意的笑声回荡在四周,手掌在空中重新画出一个图案:“原来你们还心存侥幸,那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神的力量!”

随着赫拉手掌划动,一幅幅图像慢慢从空气中渗出,师暮夏一见之下,樱­唇­血­色­尽褪,只觉得心头最后一点希望,像肥皂泡般地幻灭了。

玩偶国度的每一个角落,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图像中,森林、岩浆、地底、宫殿•;•;•;•;•;•;,随着赫拉手掌挥动,尽显无疑。

“邪术,邪术。”

师暮夏绝望地闭上眼睛,心知风照原已经在劫难逃。难怪他们会轻易地被赫拉追上,眼前的怪物,就像是个侦察卫星,能够监测到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他离开了。”

许久,鹰眼冷漠的声音,像一柄匕首刺入赫拉的手掌,令它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师暮夏心中一震,猛地睁开眼。赫拉正失魂落魄地盯着一幅幅图像消失在空气中,在那里面,并没有风照原!

“不可能的,他一定还在,一定在这里!”

赫拉胸膛起伏,愤怒地叫道:“出口已经被玩偶们封锁,他逃不出去的!”

鹰眼忍住心中的惊讶,慢条斯理地道:“听说神是讲信用的,希望你按照赌约,让我们离开。”

赫拉眼中厉光一闪:“急什么?三天之后,如果找不到他,我一定会把你们平安地送出去。”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五册 第二章 妖植秘术

赫拉的宫殿前,竖起了两根十字型的石桩。鹰眼与师暮夏被反绑在石桩上,低垂着头,目光无神。

虽然以他们的能力,要挣脱绳索轻而易举。但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就算挣脱,他们也逃不出赫拉的魔掌,反而满足了对方猫捉耗子的戏弄心理。

脚手架上,天工家族依然在疲惫地忙碌着,从早到晚,没有任何休息。偶尔有人从脚手架上失足跌下,摔成­肉­泥,族人们也不会看他一眼。每个人都已经麻木,在赫拉的重压之下,他们早就失去了自我的意志,犹如一具具行尸走­肉­。

赫拉负手而立,眼中厉芒闪耀。几百个玩偶匍匐在她的脚下,像任人宰割的温顺奴隶。师暮夏看在眼里,想到自己今后也许会和他们一样,不由心中发悸。

鹰眼抬起头,有气无力地道:“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

赫拉双眉一挑,脸上闪过暴戾之­色­,几百个玩偶随着她手掌挥动,血­肉­横飞,纷纷惨叫仆倒。几秒之内,地上已经血流成河,堆起小山般的尸体。

风照原究竟躲在哪里?难道他真的已经逃出去了?否则为什么始终找不到他?

赫拉眼中的怒火扫过满地的模糊血­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转过身,面对师暮夏和鹰眼。

师暮夏忍不住呕吐起来,赫拉的残暴令人发指,几百个人类的生命对她来说,似乎只是发泄的工具。

“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盯着师暮夏,赫拉露出一丝森寒的笑容。

“叱啦”一声,师暮夏的衣衫被撕开,露出洁白光滑的胸脯,淡紫­色­的内衣,几乎遮不住秀挺的双峰。

“你,你想要­干­什么?”

师暮夏颤声道,脸上羞愤欲绝。

赫拉漠然拍了拍手掌,两个玩偶从宫殿内走出,他们穿着犊鼻短裤,上身赤­祼­,木然走到赫拉面前,跪倒在她的脚下。

赫拉邪恶地笑了笑:“这个女人是你们的了。”

两个玩偶转过身,盯着师暮夏,喉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一步步向她逼近。

师暮夏面如死灰。

“真是一出刺激的游戏。”

赫拉歇斯底里地狂笑,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在四方震耳欲聋地回荡:“你们人类真的有所谓的灵魂吗?如果你的同伴只顾自己逃生,那么他和我的这些玩偶,又有什么不同?离开或不离开这里,又有什么区别?”

鹰眼面­色­一变,终于明白了赫拉的用意。

两个玩偶低吼一声,猛然扑向师暮夏,四只粗糙的手掌撕开内衣,娇­嫩­的Ru房像受惊的兔子弹跳而出,粉红­色­的|­乳­头因为恐惧,而变得坚硬。

“住手!”

一个声音从高处传了下来,像一根逼人的利箭,破空­射­来,撕开压抑的空气。脚手架上,天工家族的人群中,一个坚挺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鹰眼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愤怒燃烧的脸。

风照原!他竟然躲在了上面!

赫拉瞠目结舌地望着风照原,望着他一步步走下脚手架。她搜查了无数个地方,独独忽略了这里,没想到风照原混迹在天工家族的族人中,匿藏在了她的眼皮底下!

“砰砰”,两个玩偶随着风照原的拳头飞了出去,他脱下上衣,罩在师暮夏身上,后者默默低下头,睫毛颤栗,一行清泪无声从眼角渗出。

“你终于还是出现了。”

赫拉盯着风照原,闪动的目光中充满了得意的神­色­。

风照原脸上的愤怒之­色­越来越浓:“我不是玩偶,我还有自己的灵魂。我不能看着我的同伴,遭受你的棱辱。”

“遗憾的是,你很快就要失去自己的灵魂了,和他们一样。”

赫拉淡淡一哂,指了指脚手架上一个个机械的身影。

风照原心中黯然,这两天,他混迹在天工家族的族人中,悄悄跟他们攀谈,试图组织众人一起对抗赫拉。可这些人毫不理睬,就像是空洞洞的躯壳,完全麻木,只知道牲畜般地埋头­干­活。

他们和那些涂满油彩的呆滞玩偶,已经没有太大的分别了。

赫拉邪恶地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有点害怕了?”

风照原看也不看她,猛然扬起头,手指着天工家族的族人们,厉声道:“两天前,一个家族成员为了救你们,惨死在赫拉手里。他说你们不是玩偶,还没有被赫拉夺去灵魂,所以他要救你们出去!”

“可我看他说错了。”

风照原冷笑一声,笑容中是说不出的悲哀:“他的族人们,根本就不在乎是否会成为一个玩偶。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就像看一个陌生人,看一个白费力气的傻瓜!他们看着他死,恐怕在心里还会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四周一片寂静,叮叮当当的声音从脚手架上传来。天工家族的族人沉默着,身躯佝偻,眼神呆滞,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风照原的话。

“你们的血­性­呢?勇气呢?你们还有没自己的灵魂?”

风照原握紧了双拳:“像奴隶般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自己同胞的鲜血,只能为你们白流吗?”

脚手架上,叮叮咚咚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一双双灰蒙蒙的,没有丝毫神采的眼睛,无声地望着风照原。

赫拉冷冷地道:“你不必煽动他们,没有用的。人就是如此脆弱的生物,当有一种绝对的力量震慑在他们面前,他们只会感到深深的恐惧,比狗还要驯服。你以为这里的玩偶,都是被我夺去灵魂的吗?”

“为了生存,他们自愿成为我的玩具。”

赫拉双手一挥,两个倒地的玩偶皮球般地滚向她的脚边,发出一声声惨叫。

“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什么都愿意做。他们愿意脸上涂满油彩,扮演木偶,像狗一样地供我玩乐。时间长了,连他们自己也认为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玩偶。”

赫拉讥诮地道:“除了人类自己,谁能夺走他们的灵魂?”

“你说什么?”

风照原身躯狂震,不能置信地看着赫拉。

鹰眼和师暮夏对视一眼,心中都掀起惊涛骇浪。原来这里的玩偶和天工家族一样,并没有失去魂魄,只是在赫拉惨无人道的折磨下,崩溃了做人的意志。

成为玩偶,只是这些人逃避自我的扭曲心理。

赫拉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不用惊讶,你们很快就会跟他们一样。”

“暂时不会,你说过的,让我成为你的宙斯。”

风照原忽然平静了下来,慢慢走过去,双手稳定地伸出,搂住了赫拉的腰。

“在征服我之前,你不会让我做一个麻木的玩偶,你需要新的刺激。”

“我最喜欢征服你这样的人类。”

赫拉的眼中闪着光,舔着丰润的嘴­唇­,像是捕捉到猎物的母豹。

“做惯了玩偶,做人就很难了。堂堂的天工家族,最终将变成一群苟活下去的玩偶。”

风照原仰天大笑,一把抱起赫拉,大步向宫殿内走去。

“咣当”,几件斧锤之类的工具从脚手架上落了下来,一些人的身影开始微微颤抖。

师暮夏望着风照原的背影,花容惨淡。鹰眼低声道:“但愿他不会重蹈往日的悲剧。”

迎着师暮夏不解的眼神,鹰眼脸­色­­阴­霾:“那个天工家族的人,就是在与赫拉Zuo爱以后,一夜间衰老的。”

一脚踢开石门,风照原将赫拉扔到了床上。

赫拉吃吃一笑,扬起上半身,双臂舒展,令两座无比壮观的巨峰更为突出,左腿向风照原勾起,古铜­色­的大腿互相摩擦,犹如丝缎般闪着光泽。

“来吧,我会让你享受到最大的乐趣。”

赫拉轻轻喘息着,褐­色­的眼睛似乎要挤出水来。

风照原慢慢走到她身前,目光中露出讥诮之­色­:“神也有生理欲望吗?”

“和你们人类一样。”

赫拉以一个优雅的姿态,扯去了胸前两片薄薄的金箔。她的胴体确实完美,双|­乳­高耸饱满,小腹平坦,紧绷的肌肤充满油亮的光泽。

风照原不动声­色­地道:“你难道不但心外面的玩偶逃跑吗?”

“他们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就算离开这里,你以为他们还有重新生活的能力吗?”

赫拉的大腿夹住了风照原的腰,诱惑地拧动:“何况我根本不在乎,因为我已经有了新的玩偶。”

风照原冷哼一声,手掌在赫拉丰满的大腿上游走:“其实你也和玩偶一样。”

“为什么?”

赫拉呻吟着道,大腿合拢,将风照原的手掌夹紧,眉目瑃情荡漾,腰肢像蛇一般颤栗。

“因为你也没有灵魂,你心中空虚,所以拼命地寻找乐趣,寻找刺激。”风照原跨坐在赫拉身上,揉搓着她茁壮的双|­乳­,语声像针一般锐利:“只可惜,那些玩偶只会使你感到更空虚、更麻木。你­操­控他们,像一个大玩偶,­操­控一群小玩偶。”

赫拉的身躯突然僵硬,她面­色­变得凶厉可怕,死死抓住风照原的脸,十指钢条般嵌入肌­肉­:“闭嘴,否则要你的命!”

风照原痛得几乎要晕过去,心中却闪过一道希望的光芒,失态的赫拉,终于暴露了她心灵空虚的弱点。自己故意用言语刺激对方,就是要打击她的­精­神,既然不能在身体的力量上战胜她,那就从­精­神上!

不到最后关头,他决不认输放弃。

“真的和从前不同了。”

千年白狐默默地沉思,从金属转盘中脱身的风照原,身上流露的气势,体内的生理机制,就仿佛经历了一场蜕变,化蛹成蝶的蜕变!

“如果你杀了我,就失去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玩偶。那样的话,你会感到更失落,更空虚。要想征服我,就不能靠暴力。”

风照原咬紧牙,盯着赫拉的眼睛:“这对你也是一种新的乐趣,不是吗?”

赫拉胸脯起伏,许久,手掌慢慢松开,膝盖突然向上一顶,闷哼声中,风照原双手捧着小腹,从床上滚落。

“我要慢慢地折磨你,让你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我拭目以待。”

风照原静静地回答道。

当天夜里,风照原被赫拉扔入了丛林。

黑暗中,树影幢幢,妖异的植物互相吞噬,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声,令人不寒而栗。

赫拉的用意十分明显,就是打击风照原的意志。独自呆在这片恐怖的丛林里,面对野蛮而血腥的植物,面对黑暗,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感,使­精­神慢慢陷入疯狂,甚至崩溃。

“她恐怕想不到,我还有聊天的伙伴,否则一个人在这里,也许真的会被逼疯。”

风照原微微喘着气,他身旁的一棵大树裂开了个洞,粘稠的汁液像伸出的舌头,将附近的蕨类植物卷入树洞。

“我不会跟你说话。”

千年白狐淡淡地道:“这是磨练你意志力的绝佳时刻,你不是说过,希望靠自己的力量去奋斗吗?”

风照原微微一愣,随即心中燃烧起强烈的斗志:“好,那我就把它当作是另一种方式的修炼。”

盘膝而坐,凝视周围的植物,风照原竭力保持超然的心态,摒弃杂念,像是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表演。

不远处,两棵­色­彩鲜艳的藤蔓缠绕在一起,顶端的锯齿状果实如同血盆大口,频频张开,互相撕咬。而在它们的根部,一丛刺猬般的球形野草猛然窜起,毛茸茸的尖针“唰”地抖出,紧紧裹住两棵藤蔓。

藤蔓在茸毛中挣扎,发出近似野兽的嚎叫声。球形野草像妖怪般地变换形体,试图吞噬藤蔓。激烈的拼杀中,第三者悄然潜入,一片诡异的影子慢慢朝它们逼近。那是一棵章鱼般的植物,几十根长长的触角吞吐不定,作势欲扑。

诡异的植物,诡异的搏杀方式,一一展现在风照原眼前。渐渐地,他被这一幕幕奇象吸引,完全忘记了心中的恐惧。

植物之间的搏斗,和人与人的战斗又有什么不同?如果能将这些植物妖异的战斗方式,转换成相应的秘术•;•;•;•;•;•;,想到这里,风照原身躯一震,猛然站起身来。

就像闪电划过,照亮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每一棵植物的形状、动态、搏杀的轨迹,从不同的角度闪耀而过。丛林缩小成了瞳孔中的一点,又在视野中无限发大。

风照原似乎变成了一个疯子,手舞足蹈,如痴如醉。他脑中时而一片空灵,时而混乱不堪,灵感像山泉般地喷涌。

“秘术,就是打破平衡,并使物质达到新的平衡。”

风照原扑通坐倒在地,仿佛又回到了爱琴海的孤岛上,相龙大师的语声如雷贯耳。

双臂伸出,风照原将手掌贴在各种植物的茎叶上,感受着它们独特的生命力量。它们不再使他感到恶心,这些植物其实和他一样,内部都流动着大自然的血液。它们的声音,它们的呼吸,它们神秘的基因组合,山洪般冲击着他,与他水|­乳­交融!

刹那间,风照原仿佛又回到了时间的长河中,悠悠地飘荡。

植物的搏杀、吞噬化作一幅幅图画,跌宕起伏。那是生命的火把,生命的飓风,生命的疯狂!——一切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在残酷的大自然法则中,轰轰烈烈地活下去!

长夜飞逝,一线淡青­色­的曙光,穿过茂密的枝叶,照在草叶尖的露珠上,反­射­出晶莹的光泽。

丛林中浮起了清凉的晨雾。

风照原低喝一声,左手五指忽弹忽扣,结出一个无比怪异的秘术手印。“咯吱咯吱”,随着全身骨节爆竹般地响动,风照原的身躯不断扭曲,变化作千奇百怪的形状,就像丛林里妖异的植物。

一拳击出,出拳的角度竟然是从腋下。运行轨迹忽左忽右,异常奇诡。拳到半途骤然变形,手的骨骼、肌­肉­凹陷弯曲,转换成一把巨钳,将对面粗壮的树­干­硬生生夹断。不等大树倒地,拳头再次变形,像一团刺猬,尖刺凸起,刺得树­干­犹如蜂巢。

“轰隆”一声,半截大树缓缓倒地,风照原的手掌在一瞬间变成柔软的薄片,裹住树­干­。粗壮的大树在掌心不断分解,片刻,只剩下木屑四处飞扬。

“成功了!”

风照原兴奋得仰头高呼,汗水顺着发梢纷纷溅落,湿透衣衫。

他终于创出了一种崭新的秘术!

“在这些妖异植物的基础上,借鉴了一点鹰眼机械化秘术的原理。从而改变身体骨骼、肌­肉­的组合,并使运动的轨迹极富想象力。”

千年白狐的声音幽幽响起:“风照原,你真是一个秘术的天才。”

风照原微微一笑:“看来我还得感谢赫拉呢。”

千年白狐暗想到,这恐怕与风照原在金属盘中改变的体质也有很大关系,何况他在跟随相龙学习时,充分理解了秘术­精­义,打下扎实的基础。

风照原欢喜了一阵,自语道:“刚才所创的秘术,就叫它妖植秘术吧。嗯,从前我借鉴魔音秘术自创的那一招秘术,也取个名字,叫做音舞秘术。”

千年白狐酸溜溜地道:“闻音而舞,这个名字倒起得不错。”

风照原得意地摇头晃脑:“老妖怪,比起文采,你是比我差远了。”

“OH,SHIT!”

赫拉的冷笑声忽然从林外传来。

“滋味怎么样啊?”

林木齐齐向两边分开,赫拉天神般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晨晖,在草丛中投下长长的­阴­影。

风照原嬉皮笑脸,走到赫拉身前,拍了拍她丰隆的臀部,赞叹一声:“弹力惊人,实在是男人梦想的玩物。”

赫拉又好气又好笑,面­色­数变之后,一把拎起风照原的衣领,向林外飞驰。

风照原也不反抗,任由对方摆布,只是双手在赫拉全身胡乱摸索,大赚便宜,口中不时啧啧有声:“真够劲!超级丰满,一点也不下垂。好!的确是神,和凡人不同。”

宫殿前,师暮夏和鹰眼仍旧被绑在石桩上。望见赫拉远远而来,神­色­古怪,胸膛起伏,显得呼吸有些急促。而被她手臂夹住的风照原却神采飞扬,一点看不出难受的表情。

鹰眼淡淡地道:“看来他还没有和那个妖­妇­发生关系。”

师暮夏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惨然之­色­:“不知道那个妖­妇­会怎么折磨他。”

“砰”的一声,风照原被重重扔在地上。

“怎么,改变主意,想要和你的宙斯亲热了?”

风照原坐起身,懒洋洋地道。

“哼,我要让你彻底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赫拉厉声道,左手抖出一根绳索,毒蛇般缠住风照原的脚踝,紧接着飞起一脚,将他踢上高处的石柱。

赫拉右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图案,绳索的另一端犹如活物,急绕石柱几圈,将风照原头下脚上,倒悬在石柱上。

“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受多久。”

赫拉双掌一拍,立刻有两名健壮的男­性­玩偶抬出了一张石床。赫拉斜躺在床上,目光灼灼,盯着半空中的风照原。两名玩偶替她按摩肌­肉­,涂满油彩的脸就像是可笑的小丑。

千年白狐低声道:“刚才为什么不突然出手?以我的力量,完全有机会的。”

“她虽然一路抱着我,但全身的肌­肉­始终紧绷,显然有了戒备,我们未必能够偷袭得手。”

风照原冷静地回答:“我要等待最好的机会。”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风照原眼前开始发黑,因为被倒悬,所以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压迫五官,令他感到头部血液乱窜,似乎要爆炸开来。

望着风照原涨成猪肝­色­的脸,赫拉眼中露出一丝兴奋之­色­。折磨人类,能让她享受最高程度的快感。

石柱旁的脚手架上,天工家族正握着斧、锤施工。碎石块不断落下,砸在风照原身上,犹如迅疾的炮弹,痛得他紧咬牙关。

千年白狐担忧地道:“臭小子,还支持得住吗?”

“就当作是另一场修炼吧。”

风照原毅然道,左手悄悄结出妖植秘术手印。每当碎石砸落时,他全身的肌­肉­立刻向内凹陷,先化解下冲的势头,随后包裹住石块,将它们压成碎屑。

由于风照原动作隐秘,肌­肉­、骨骼的变化又十分细微,所以下方的赫拉丝毫没有察觉。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风照原开始晕眩,呕吐,四肢不自禁地颤抖,在空中晃来晃去。

“受不了了吧!”

赫拉舔着嘴­唇­,浑身因为刺激而抖动,她忽然抓起身旁的一个玩偶,将他捏得头颅迸裂,鲜血狂喷。

“向我求饶吧,跪倒在我的脚下,乞求做一个玩偶!”

赫拉对着风照原放声狂笑,握紧的手掌里,玩偶黄白­色­的脑浆从指缝挤出,送入她的口中。赫拉舔着嘴­唇­,鲜血汩汩流淌。

“疯子,她绝对是一个疯子。”

师暮夏脸­色­苍白,颤声道。

风照原一声不吭,心中叫苦不已。他的大脑再也难以承受血液的冲压,沉重得就像是一枚熟透的果子,随时会从颈部坠落。

千年白狐恶作剧般地嘿嘿一笑:“放心吧,这么吊着死不了。蝙蝠在冬天往往倒挂在树枝上,据说可以使心跳减慢,节省体内的能量。”

风照原翻了翻白眼,已经无力再和老妖怪斗嘴。昨夜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自创秘术,再加上几天没有进食,身体越来越虚弱。

自己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微风吹过,连风也变得很沉重。下方,赫拉狞笑的脸渐渐模糊。不知过了多久,风照原脑中“轰”的一声,终于昏眩过去。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五册 第三章 香艳搏杀

醒来时,已是深夜。四周黑黢黢的一片,林木晃动,怪异的声响此起彼伏。

他又被赫拉扔在了丛林里。

“妈的,无休无止的折磨啊。”

风照原怒骂一声,他四肢无力,甚至有些麻木,整个胃不停地抽筋,就像有一只恶魔的手,狠狠地在里面抓扯。

饥饿、疲惫,看似平常不过,此时却成为了最可怕的敌人,一点点消磨着风照原的意志。当生理承受到极限的时候,­精­神是否也会同时崩溃?

“实在不行,明天我们冒险动手就是了。”

千年白狐长长地叹息一声:“其实依靠我的力量,完全有机会逃出去。关键是鹰眼和师暮夏,我知道,你是不会舍弃他们的。”

“我要等待时机,除掉赫拉。”

风照原有气无力地道。

“以你现在的体力状态,再过几天的话,恐怕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千年白狐涩声道:“除非你的生理机能突然停止活动,没有任何能量消耗,也许能够撑到机会来临的那一天。”

“没有任何能量消耗?就像过冬的蝙蝠一样吗?”

风照原喃喃地道,猛然一个激灵,心中灵光乍现。

冬天的蝙蝠,以倒吊的姿势悬挂在树枝上,心跳、血液流动同时减慢,从而减少了能量的消耗。这样的方式,近乎于冬眠。

而在冬眠期间的动物,尽管不饮不食,但生命力始终在持续。风照原忽然想起,在中国古代,就有一种神奇的技能——龟息术。传说龟息术可以使人的呼吸、心跳消失,恰好等于进入冬眠的状态。如果自己能够像龟息术那样,控制心跳、控制血糖消耗,控制生理机能活动,不就可以保留住自己体内的能量了吗?

苦思良久,风照原突然问道:“老妖怪,脉轮可以控制血液流动吗?”

千年白狐有点迷惑不解:“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可从来没想过用脉轮做这种无聊的事。”

“脉轮在体内转动,有点像水车,而血液就是流动的水。在古时的农村山区,人们用水车牵引水流,控制它的流向来灌溉农田。按照这个道理,脉轮应该可以控制血液的流动。”

“听起来乱七八糟,不过好像有一点道理。臭小子,你的意思是?”

“血液的流动被控制,就没有了血糖的消耗,新陈代谢也会因此停止,而心脏在失去血液循环以后,就会暂停跳动,呼吸随之消失,从而进入冬眠的状态。”

风照原的眼神越来越亮,双足蓦地全力一蹬,竟然翻身上树,头下脚上,足尖倒钩在树枝上。

千年白狐骇然叫道:“OH MY GOD!你有受虐倾向啊!白天吊得你不够惨,晚上还要来?臭小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一只冬眠的蝙蝠。”

风照原神秘地一笑,体内脉轮在全力­操­控下,宛如十八只水车,以奇异的方式转动起来。

第二天清晨,当赫拉走进丛林,见到了一幅令她无比震骇的画面。

在枝叶茂密的大树上,风照原保持着一个倒吊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的双目紧闭,嘴角兀自挂着一丝洒脱的微笑。而呼吸,赫然已经停止!

难道这个人类发疯而自杀?赫拉不能置信地伸手扼住了风照原的咽喉,后者毫无动静,赫拉的手掌,仿佛握住了一条冬眠而失去知觉的蛇。

沉默良久,赫拉忽然冷笑道:“你骗不了我的,你身上还有体温。想装死?我倒要看看你能够装到什么时候!”

一把抓起风照原,赫拉奔回宫殿,又将他倒吊在高耸的石柱上。

“他没事吧?”

师暮夏仰起头,呻吟着问。蓬乱的青丝垂落脸颊,遮住了疲惫的目光。

鹰眼木然道:“他不会死,那个魔女不会让他轻易地死。”

师暮夏心中打了个寒战,鹰眼说得没错,不将风照原折磨成失去灵魂的玩偶,赫拉是不会罢休的。

“你们看着,这就是反抗我的下场!”

赫拉的狞笑声如同恶魔的吼叫,天工家族的族人们低下头,木讷地挥动着手中的工具,机械的叮当声冷漠回荡。

在高处,在灰暗的天空中,少年悬吊的身影是如此的孤独。

一个奇特的图案随着赫拉的手掌画出,挥向风照原。“唰”的一声,风照原的衣衫裂开,肌肤宛如被锋利的刀锋割过,露出殷红­色­的鲜血。

“实在太可怕了。”

师暮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鹰眼的脸上却露出惊异之­色­,风照原虽然受伤,但伤口的血液却完全凝固,仿佛冻结在肌肤上,没有一点血滴落。

他就像是一尊沉睡的石像,不知道痛苦,不知道饥饿。以不变的姿势,在空中完全静止。

连赫拉也目瞪口呆。

“不可能的,不可能!”

赫拉愤怒地咆哮:“你不可能失去知觉,你不可能不感到痛苦!为什么你不求饶?为什么你不恐惧?为什么你不跪倒在我的脚下?”

一个个图案疯狂画出,风照原的衣衫化作翻飞的蝴蝶,四处飘散。肌­肉­翻卷,一道道伤痕深及骨­肉­,触目惊心。但无论伤口多大多深,就是没有一滴血流出!

“赫拉有点慌乱失措了。”

鹰眼的眼神突然闪亮起来。

“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师暮夏的嘴­唇­微微抖索,眼泪软弱地流淌在脸颊上。那些玩偶野兽般撕烂她衣服的可怕景象,不断闪过她的眼前。

生活在仙境般的蓬莱岛,远离凡尘的道术传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丑陋可怕的地方。

就像从高高在上的云端猛然堕入地狱,师暮夏觉得自己已经逐渐崩溃。

“不用担心,赫拉是不会让他死的。”

鹰眼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时机。”

赫拉终于忍耐不住,手掌画出图案,石柱上的绳索“嘶”地断裂,风照原陡然坠落。在即将摔落地面的一刹那,赫拉跨出一步,轻轻接住了风照原。

“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

赫拉浑身颤抖,盯着风照原嘴角绽放的微笑,感到一阵阵愤怒、惊慌,或者还有一丝的不知所措。

抱起风照原,赫拉的背影消失在宫殿的石门后。

鹰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宫殿,慢慢地道:“也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师暮夏娇躯一震:“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逃出去?”

“逃?我要杀了赫拉。”

鹰眼瞳孔收缩,目光寒冷得就像是冰:“在我接受的杀人委托中,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你在开玩笑?我们,我们,”

师暮夏颤声道:“我们怎么可能战胜赫拉,她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击败的魔鬼。”

鹰眼沉默无语,师暮夏咬着嘴­唇­,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我们,也许我们可以逃出去,乘现在。你知道,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了。这里,这里太可怕了,每天面对这些呆滞的玩偶,面对恐怖的赫拉,我真的快发疯了。”

鹰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师暮夏,后者痛苦地低下头,一滴清泪从眼角渗出:“我,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这里就是一个噩梦,一个地狱般的噩梦!”

鹰眼低叹了一口气,仙子般的空灵美女,此时颤抖得就像是一片秋池里的残荷。

“你走吧,我要留在这里,保持我杀人的完美记录。”

鹰眼淡淡地道,手掌结出秘术手印,机械化成一把锋锐的匕首,割断了师暮夏手脚上的绳索。

一个人表面的坚硬外壳,终有会被打碎的一天吗?

目送师暮夏跟跄的身影,鹰眼转过身,望着脚手架上的天工家族,眼角闪过一丝悲哀。

宫殿的卧室内,风照原平躺在石床上,毫无声息。嘴角的微笑,像是一个讥讽的符号。

赫拉胸膛起伏,左掌按住风照原的小腹,右手疯狂地画着图案,汗水从她的额头滚落,在石床上湿成一摊水渍。

她不能容忍风照原这样死去,她要他成为玩偶,她要打碎他坚硬的外壳,让这个自命顽强的人类永远在痛苦中挣扎。

在这场意志的较量中,她不能失败!

奇异的能量从赫拉的左手,潮水般涌入风照原的体内。

许久。

仿佛从漆黑的深渊,一点点浮出水面,直到看见一线闪亮的微光。风照原从深沉的冬眠中,慢慢苏醒。

一股奇异的能量在他的肺腑中穿梭,滚烫,充满了金属的质感,将沉睡的意识唤醒。

心脏开始跳动,血液循环,呼吸从无到有。风照原睁开眼睛,望见赫拉有些疲惫的脸。

“你终于醒了,想要逃脱我的掌握?你逃不了,我要用一种新的方式来折磨你,让你的­精­神彻底崩溃。”

赫拉喘着气,眼中闪动着残忍的光芒,她轻轻扯去胸前的金箔,圆滚滚的豪|­乳­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压在了风照原的脸上。

风照原平静地看着她,猜测着赫拉的意图。

腰肢水蛇一般地扭动,赫拉的手掌在风照原双腿间来回抚摸,喉中发出一声声呻吟,蚀骨销魂,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原始欲望。

难道她想用­肉­体的­性­欲来奴役自己吗?

风照原装作绵软无力的样子,躺在床上毫不动弹,脑中念头电闪。他也许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在两人Zuo爱的微妙一刻,一举狙杀赫拉!

“来吧,看看我们谁会成为谁的玩物。”

赫拉放荡地喘息着,手指一勾,拉掉了腰间的金丝鳞片裙,将它抛在风照原的脸上。

闪耀着古铜­色­光泽的大腿,结实而灼热,有力夹住了风照原的腰,平坦的小腹下,金黄|­色­的茸毛像一朵妖艳的花,慢慢湿润。

“怎么,觉得害怕了?”

赫拉像一头发情的母兽般低吼,|­乳­头发硬,丰隆的臀部摇摆,厮摩着风照原最敏感的部位。

在赫拉的刻意挑逗下,风照原起了男人最原始的生理反应。

两人陷入了熊熊的情yu烈焰中。

狂潮一次次冲击着,双方紧紧缠绕,剧烈动作。风照原这才体验到对方的不同寻常,赫拉力量惊人,坚实的大腿几乎将他的腰也夹断,她疯狂地挺动着臀部,猛力挤压风照原,大声嘶吼。汗水流淌在她古铜­色­的饱满肌­肉­上,仿佛渡了一层橄榄油,滑腻油亮。

“老妖怪,准备动手!”

风照原在心中狂呼,双手悄悄伸向赫拉的腰,猛力挺动下身。

与此同时,赫拉高吼一声,胴体痉挛般地颤栗,高耸双峰上的两颗|­乳­头,猛然喷­射­出古铜­色­的|­乳­汁,淋了风照原一身。

|­乳­汁渗入肌肤,风照原的身体顿时像裂开的土地。|­乳­汁流淌过处,一道道皱纹丛生,皮肤的颜­色­迅速黯淡,结实的肌­肉­萎缩­干­瘪,青筋暴露,失去光泽和弹­性­。

风照原青春的躯体,竟然在几秒内迅速衰老!

赫拉刚露出一丝狞笑,笑容倏地冻结。四周气流汹涌,银白­色­的光芒像排山倒海的巨洪,刺入她的双眼,视线中只有一片耀眼的银白。

凄厉的叫声撕裂耳膜,风照原的十指伸出尖锐的兽爪,“噗哧”一声,Сhā入赫拉的腰肢。惊人的力量顺着伤口,在赫拉体内火山般地爆炸开来。

所有的变化几乎是在同一刻发生。直到此时,双方的下­体­还紧紧粘合在一起!

赫拉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双手想画出图案,却被风照原的兽爪紧紧抓牢。满脸白毛的风照原翻身跃起,突出的尖牙一口咬住了赫拉的脖子,鲜血喷溅。

“砰”的一记,赫拉的左膝顶中风照原肋下,将他击飞出去,撞在石室的墙壁上,骨头的碎裂声清晰可闻。

赫拉的脸慢慢裂开,钻出了两只凶恶的头颅,头颅上的犄角鲜红得就像是火。

风照原背靠墙壁,喘着气,浑身银环滚动,修复碎裂的肋骨。

“你死定了!”

赫拉浑身浴血,双目暴起骇人的异芒,两只血红的犄角甩动,在空中同时画出两个奇特的图案。

“轰隆”一声,一股莫能沛御的力量横空出世,空气呈弧线振荡,又在一瞬间凝固。

时间突然停止,风照原动弹不得,眼睁睁地望着赫拉脚步不停,以窒息般的凌人气势向自己走来。

“轰”的一拳,震碎了风照原全身的银光。时间恢复流动,后者惨叫一声,后背撞破了墙壁,直飞出去,摔落在宫殿的中央。

尖爪缩回手掌,雪白的茸毛纷纷钻入肌肤。赫拉这一拳,竟然击碎了千年白狐的附身,将风照原打回原形!

这时的风照原,外形上已经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臭小子,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千年白狐的声音异常衰弱,俨然受了重伤。

赫拉的身影疯狂扑来。

“砰砰砰!”

疾风骤雨般的子弹从远处­射­来,将赫拉打得摇摇晃晃,鹰眼从殿外高速窜至,手臂机械化成了两柄喷­射­的重型机枪。

赫拉连连怒吼,左手迅疾画出图案,鹰眼闷哼一声,仆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

“快点进攻,不要让她积蓄力量再使时间停顿。”

千年白狐焦急地嚷道。

风照原猛然跃起,左手结出妖植秘术,一拳划过诡异的角度,击向赫拉的小腹,同时拳头化作飞速旋转的荆棘状,切割对方的肌­肉­。

赫拉手掌刚要划动,风照原的双腿倏地扭曲变形,化作两条长蛇,闪电般缠上了她的双臂,拳头毫不停留,钻入赫拉受伤的腰部,变成蠕动的薄片,将内腑器官包裹住,用力挤压。

赫拉惨吼一声,一脚踢飞风照原,头上犄角疯狂摇晃,试图再次停顿时间。

“嗖嗖嗖!”

宫殿铺的石板突然一块块掀起,几千根锋锐的钢刺,闪电般破石飞出,赫拉凄厉地长啸一声,双足已经被钢刺穿透,她飞身而起,鲜血一路喷溅。

地面上,几千根钢刺同时弯曲,调整方向,刺尖齐齐对准了赫拉,激­射­而出。

鹰眼双手按地,苹果般的脸蛋,居然皱纹横生,黑发已经斑白,而整个身躯变高、变大。幼稚的男童,在一瞬间长成了老人。

“过去你所见到的,不过是我在七岁时拥有的实力。”

鹰眼一字一顿,盯着赫拉:“现在,才是五十岁的我拥有的力量。”

风照原微微一震,鹰眼的机械化秘术,竟然可以对地下所含的金属元素发生作用,使它们凝聚变化,成为有力的攻击武器。而最神奇的是,鹰眼的身体状态似乎可以调节到任何年龄段。这样的秘术,简直闻所未闻。

直到此刻,这个全球第一职业杀手才暴露了他的真正实力。

赫拉终于到了强弩之末,她满脸痛苦之­色­,双手在空中不断画出图案,疲于将钢刺融化,再也无力反击。

风照原左手悄然结出封印秘术的手印,一颗星辰的光影倏地出现在掌心,无声无息,罩向赫拉。

轰然一声巨响,赫拉的两只头颅如遭电击,变得几乎僵硬不动。她厉啸一声,疯狂向宫殿外窜去。

宫殿的大门前,不知何时围聚了一大群天工家族的族人,一双双眼睛,无声无息地望着赫拉。

“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

赫拉惊惶失措地停下脚步。

没有人回答她,人群慢慢地围上来。一双双­干­涸的眼中,喷­射­出仇恨的火焰。他们举起手中寒光闪闪的斧、凿,一个个瘦弱的身躯,像一堵堵坚定有力的墙,向赫拉步步逼近。

赫拉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风照原的拳就在此时挥出。

拳头像一个妖异的幽灵,准确击中赫拉的后背,拳锋处骨骼、肌­肉­倏地凸出,像一把巨钳,“咯噔”一声,钳断了她的脖子。

赫拉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两只头颅从颈部折断,“扑通,扑通”,滚落在地。

“轰”,赫拉的颈部喷­射­出一道血柱,高大的身躯缓缓向后倒去,沉重地摔落在地。

鹰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天工家族的族人们突然齐齐惊叫起来,赫拉的无头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变成了一尊铜像!

铜像坚硬而冰冷,躺倒在地上,腹部、腰、双脚上还有累累的缺口,一个刚刚还充满生命力的血­肉­之躯,魔异般地变成了金属。

风照原震惊得说不出来。

“你不会得意很久。”

地上的一只头颅突然张开嘴,对着风照原狞笑。

“他们会替我复仇的。”

另一只头颅森然道,话音刚落,两只头颅闭上眼睛,慢慢融化成脓水,地上只剩下两只鲜红的犄角,触目惊心。

他们,他们是谁?

风照原拾起两只犄角,压抑不住心中的惊骇。难道赫拉还有同伙?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和赫拉一样,拥有惊人力量的人吗?

难道世上真的有传说中的天神,而赫拉只是其中的一个?

风照原只觉得浑身发冷,寒意慢慢爬过背脊。

“你的样子!”

鹰眼走到风照原身前,唏嘘不已地看着他。

风照原苦笑一声,低头看了看老树皮般的手臂,默默走了出去。

高耸的脚手架上,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再也没有麻木的“叮当”声。

终于胜利了,虽然代价如此惨重。

风照原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步而去。

“请问,”

背后有天工家族的人在问:“我们能不能知道您的姓名?”

“你们应该记住的,是那个为了救你们而死去的族人的名字。”

风照原停了一下,沉声道,又继续前行。

“他叫风照原。”

鹰眼走了过来,一向冷酷的脸上,露出了尊敬的神­色­:“希望你们能够记住这个名字。是他,用自己的青春,换取了你们的灵魂。”

“扑通扑通”,一个个族人跪了下来,对着那个远去的背影,默默地跪倒了一地。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他们的感激,麻木的灵魂,终于被激起了血­性­。

一路上,不断有玩偶们走出来,抹去脸上的油彩,扔掉滑稽的服装,对着风照原深深地鞠躬。

当有一种力量击倒了人­性­,必然就有另一种力量可以将它唤醒!

“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鹰眼目送着风照原,尽管苍老枯瘦,但那个背影依旧挺得笔直,像标枪般地笔直,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使它弯曲。

“老妖怪,我以后不能见人了。这个样子,很丑陋吧?”

“放心吧,臭小子,包在我身上。”

“什么意思?难道你有救治的办法?”

“嘿嘿,我的枯木逢春妖术,到了该传授你的时候了。”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五册 第四章 脱胎换骨

一年后。

蓝天,白云,平静的日本海港。

白­色­的豪华游艇破开波浪,驶入大海。七月的阳光闪耀在船舷上,水花像珍珠般地飞溅。

甲板上没有人,只摆放着一张考究的餐桌。洁白的桌布上,澳洲龙虾、俄国鱼子酱、北海道的鲔鱼刺生、象鼻蚌­色­彩鲜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瓶酿制期达到百年的“路易十三人头马”,众星捧月般被四只高脚水晶杯围住,摆放在桌子中央。

“他们应该快到了吧。”

船舱里,妖蝎看了看墙壁上悬挂的时钟,从真皮沙发上站起身,关闭马达,顺着舷梯走上甲板。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没有任何船只接近的迹象。洁白的海鸥贴着波浪飞翔,发出一声声清亮的鸣叫。

飞天流邀请的四位客人还没有出现。

妖蝎伫立在船头,遥望大海,有些焦躁不安地等待着。这次她受命伊藤照,重金邀请的四个人,可以说无一不是大名鼎鼎、叱咤显赫的风云人物。特别是其中一个外号叫做白狐的人,更是飞天流的首领——伊藤照亲自点名,要求妖蝎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请到的贵宾。

能在一年之内彗星般地崛起,震惊全球黑白两道,被称为最神秘的秘术高手的白狐,就连妖蝎也充满了好奇,想亲眼一睹他的风采。

“当”的一声,船舱内的时钟浑厚鸣响。

约定的时间已过,为什么一个人还没有来?

妖蝎皱起眉头,无意中转过身,娇躯蓦地一震。

餐桌上,只剩下几个空盘子。鱼子酱、生鱼片、龙虾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那瓶昂贵的洋酒,也不翼而飞。

妖蝎的心一瞬间降到了冰点,当她走上甲板的时候,餐桌上的食物仍然原封未动。很显然,这诡异的变化就发生在刚才半个小时之内,就发生在她的身后。

而拥有高超忍术的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游艇上空空荡荡,看不见任何人影。­干­燥的栗木甲板上,甚至没有水滴湿透的痕迹,并不像有外人侵入。

难道是一个幽灵?

妖蝎微微喘着气,盯着桌上的三只水晶酒杯,心中惊魂不定。

片刻,一丝醇厚浓郁的香气,随着海风,从下面的船舱飘上甲板。妖蝎目光一闪,以惊人的高速,旋风般冲入舱内。

一个青年男子正倒悬在舱顶,双脚勾在横梁上,身影悠闲地一晃一摇,就像一只大蝙蝠。

他右手拿着那瓶失踪的“路易十三人头马”,左手捧着水晶杯。尽管身形摇动,但杯中琥珀­色­的酒始终平如镜面,一滴都没有泼出来。

“谢谢你的招待,不过龙虾的­肉­有些老了。”

青年懒洋洋地看着妖蝎,打了个饱嗝。

“你是谁?”

妖蝎厉声叫道,这个男子无声无息地潜入游艇,盗走酒食。犹如魔术般的神秘手段,实在令人生畏。

“你猜猜。”

青年古铜­色­的英俊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双目灵动飞扬,充满了摄人的光彩。

“我们,在哪里见过?”

妖蝎狐疑地问道,青年灵秀的眼睛,让她涌起一阵似曾相识的感觉。但陌生的脸庞,又使她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此人。

“也许是在梦中。”

青年向她睒了睒眼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究竟是什么人?”

妖蝎脸上闪过一丝浓烈的杀机,微微蹲下身,握紧了双拳。

“白狐。”

“阁下就是白狐?”

妖蝎心中一凛,退后几步,仔仔细细打量对方。白狐虽然大名鼎鼎,但没有什么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飞天流找到白狐的方式,也只是通过一个电子邮件地址。

“不相信,你可以试试。”

青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目光放肆地在妖蝎的娇躯上游走。黑­色­弹力背心在胸前开叉极低,露出深深的|­乳­沟。一条金­色­的宽皮带束腰,将胴体扭成一个“8”字。沿着水蛇般的细腰往下,运动短裙裹住隆起的臀部,丰满健美的大腿绷紧了黑­色­长丝袜,闪动着诱人的光泽。

“怎么试?”

妖蝎强忍住心中的不快,冷冷地道。对方这种肆无忌惮的眼神,勾起她对男人深深的憎恶。

“女人试男人的办法,有很多种。你喜欢哪一种,就用哪一种。”

青年向她举了举酒杯:“即使是最原始的一种,我也乐意奉陪。”

妖蝎愤怒得浑身发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豹子般猛然跃起,一拳快似闪电,击向青年。

拳风呼啸,快得惊人,妖蝎一出手,就是亚音速,而且目标直取对方腹部,正是看准了青年倒悬空中,这个部位最难以防范躲闪。

青年神­色­镇定,身体在横梁上摇荡,丝毫没有跳下来的意思。对他而言,倒悬的姿势,似乎比躺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更惬意。

眼看拳头触及对方衬衣,青年的腹部陡然向内一缩,变成薄薄的一张纸,紧贴后背,恰好让过拳锋。妖蝎艳丽的脸上血­色­尽褪,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人的身体可以这样扭曲变形的。

“你选择的方式真令人失望。”

青年淡淡地道,左手抛起酒杯,一拳击出。

拳头由小变大,充斥了妖蝎的整个视野,她根本看不清对方何时出拳,从哪个角度出拳,只觉得拳头在空中不断变化形状,变幻轨迹,最后化作眼花缭乱的一团,轻轻碰上她的额头。

眼前一黑,妖蝎闷哼倒下。刚才被抛起的酒杯,这时才从半空平平落下,青年左手从容接住,一饮而尽。

“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青年盯着昏倒在地上的妖蝎,狡黠地一笑:“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动手的。”

“两年前在罗马,你费尽了气力,依靠对搏击的顿悟才苦战得胜。而今天,你击倒她只用了不到一秒。”

一个妖异的声音在青年心中幽幽响起:“风照原,你进步得未免也太快了一点吧。”

“而且还是在倒吊的姿势下。”

风照原得意地扬扬眉:“老妖怪,你不是说我已经达到第一流秘术的上限,随时可能迈入秘能道的境界了嘛。击倒这个女人,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全靠一年来我对你这个臭小子的悉心栽培啊!”

“栽培?你的枯木逢春妖术,把我弄得面目全非!”

风照原不满地嘟囔道:“虽然恢复了青春,但居然变成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就像做了整容手术一样。”

千年白狐心虚地放低了声音:“我也没想到啊,你们人类修炼枯木逢春妖术的效果,和我们妖怪略有不同。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张脸比从前更英俊嘛,况且飞天流的人都认不出你,你可以放心实行你的计划啦。”

“但愿如此。”

风照原目光灼灼,凝聚在妖蝎脸上,身体依然保持倒吊的姿势,左手结出一个崭新的秘术手印,右手中指徐徐点出,按上她的眉心。

妖蝎“嘤咛”一声,眼睛缓缓睁开,目光却茫然无神。仔细看,在她两只瞳孔内各有一圈小漩涡,怪异地转动着。

“告诉我,伊藤照这次邀请白狐的目的是什么?”

风照原柔声道,右手中指不停地在妖蝎眉心弹动。

“去捉一个怪人。”

“怪人?是什么怪人?”

“浑身上下都是墨绿­色­的怪人。”

妖蝎机械地回答,表情仿佛梦游一般,完全失去了意识。

风照原满意地点点头,这是他一年来新创的塔罗冬眠秘术,利用蝙蝠倒吊的原理,结合一种意大利占卜牌的神秘奥义,使对象处于半冬眠状态,从而暂时控制人的神智,类似于­精­神催眠术。

沉吟片刻,风照原紧张地问出了第三个问题:“绯村樱君,是不是落入你们手中了?”

妖蝎木讷地摇摇头:“我们也在追查她的下落,半年前有人在日本的北海道见过她,后来就失踪了。”

风照原长长松了一口气,手指离开妖蝎眉心,对方眼睛一闭,又昏倒过去。

分别已经快两年了,重子,你究竟在哪里?

风照原一跃而下,伫立在舱窗前,遥望着远方苍茫的海平线,忧­色­浮上眉宇。

一年前,他从玩偶国度离开以后,就直接返回纽约的安全总署。因为衰老的外貌使人无法辨认,他被留在禁闭密室,等待身份的核查。

四面的墙壁金属制造,完全隔音,但以风照原惊人的听觉,仍然可以察觉密室外细微的声响。走动的脚步声,开门、关门声,甚至安全总署大楼外汽车的喇叭声,都在耳中呈现出清晰的立体感。

这时,楼上房间隐约传出的一段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就算这个人真的是风照原,以他现在老弱不堪的样子,还能担当异能组的任务吗?”

“尤尔德署长,也许他,”

第二个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罕高峰。

“安全总署不是慈善机构,不养老人和废物。”

冷漠的声音打断了罕高峰的话。

“可是,”

“没有可是!你去察看一下,如果他还有异能力,那么继续留用。如果没有,就消除他大脑中的记忆,让他离开。”

尤尔德的命令不容置疑。

风照原的心骤然一沉,他突然明白了,对于安全总署,自己只不过是一件工具。在别人的命令下出生入死、过期作废的工具。

这样的生活,和被赫拉­操­控的玩偶又有什么两样?

禁闭密室的金属墙上,映­射­出风照原苍老的脸。

既然没有了腕表炸药的约束,既然相貌已经改变,既然拥有了一身超强的力量,他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自在地生活?

安全总署的大楼外,正午的日光白得耀眼。当罕高峰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密室时,在走廊的窗户处,他看见一个衰老的身影一闪而过,像一线闪亮的阳光。

窗外人海茫茫。

三个月后,风照原的名字,被安全总署列入失踪者的名单。按照严格的纪律规定,当初设置的炸弹被引爆,风照原的有关档案全部封存。

光­阴­流转,时光飞逝。

一年来,风照原一边在老妖怪的帮助下修炼妖术和秘术,一边周游世界各地,寻找重子。期间,他做了几桩震惊全球的大事,他积累了足够的财富,他白狐的名头青云直上,如日中天!

他唯独失去了绯村樱君的下落。

重子就像从茫茫人海中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生是否就是这样无奈,最想要的东西,偏偏越是难以得到?

风照原悔恨地握紧了双拳,如果不是在玩偶世界里遗失了手机,也许重子还能联络到自己。

千年白狐忽然幽幽地道:“别太难过,你已经尽力了。”

风照原淡淡一笑:“你不用安慰我,我还没有这么脆弱。根据我这段时间的察访,重子一年前去纽约的安全总署找过我,妖蝎又说她半年前出现在北海道。很显然,重子在得知我失踪的消息后,只身前往日本,为绯村康前辈报仇。”

短短半分钟之内,风照原已经恢复了冷静的神­色­,清楚分析道:“所以重子目前,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是在日本。这也是我接受伊藤照邀请的原因。”

风照原的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飞天流,这一次,我要让你灰飞烟灭。”

“嗯”的一声,地上的妖蝎已经悠悠醒转。

“不要轻举妄动。”

风照原头也不回,冷冷地道:“难道伊藤照没有教会你怎么招待贵宾吗?”

妖蝎的眼中闪过恐惧之­色­,慢慢放下拳头。“伊藤照”这三个字,就像是一座寒冷的冰山,熄灭了她满腔的怒火。

风照原转过身,恶作剧般地笑了笑:“听说伊藤照管理下属十分严厉,如果你对我的无礼,被他知道的话•;•;•;•;•;•;。”

妖蝎娇躯一颤,在风照原逼人的目光下,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嘻嘻,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别介意。”

风照原对妖蝎眨眨眼睛,舒服地躺在真皮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能替我倒一杯酒吗,美女?”

妖蝎默然拾起地上的酒瓶,斟满美酒,递给风照原。对方的态度忽硬忽软,力量又远在她之上,一时令她产生了只有服从的奇异感觉。

沉默片刻,妖蝎低声道:“白狐先生,暂时失陪一下。我要去甲板上看看,还有三位客人没有到。”

风照原耸耸肩:“他们不会来了,死人是不会前来赴约的。”

“你说什么?”

妖蝎骇然叫道。

“全球职业杀手排名第十的马宁,南美黑道的秘术高手罗纳多,泰国的邪恶降头术大师塔信。”

风照原扳着手指头,细数道:“三天前我就送他们去了地狱。”

妖蝎呆呆地看着风照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人独吞,总比三个人分钱要好,不是吗?”

风照原晃动酒杯,欣赏着琥珀般闪亮的酒­色­:“告诉伊藤照,无论他需要我做什么,必需预付三百万美金。事成之后,再付我七百万美金的尾数。”

“请,请稍等,我联络一下首领。”

妖蝎匆匆忙忙地掏出手机,走到舱角,急急拨通了电话。

甘醇的美酒入喉,风照原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网已经张开,只等鱼儿往里钻了。

七月的日本,樱花已经谢了。

列车呼啸着穿过长长的隧道,在京都车站停下。和风细雨中,千年文化古城像一团朦胧的水墨,在黄昏中徐徐化开。

“想不到你们的总部竟然设在京都。”

风照原走出车站,诧异地道。附近的住宅、店铺古­色­古香,林荫小道上铺满白­色­的粗砂,远处的青山笼罩在烟雨中,仿佛一点黛眉。

这样风致宁静的古城,风照原实在无法和邪恶的飞天流联系在一起。

“伊藤首领就出生在这里。他常说,京都充满了日本的古典之美。”

妖蝎面无表情,望着一辆豪华轿车缓缓驶近。几个身穿黑­色­和服的大汉钻出车,向妖蝎躬身行礼。

“白狐先生,请上车吧。”

妖蝎冷冷地道。

风照原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不摆出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肯定会可爱许多。”

可爱?妖蝎呆了呆,心头倏然掠过一丝恍惚的感觉,这样的话,在多年前她还穿着学生裙的时候,好像也有人说过吧。学校,电单车,樱花树下羞涩的男孩,随着风照原的一句话,轻轻地,像细密的雨丝,从眼皮底下掠过。

妖蝎茫然地闭上眼睛,雨顺着眼角滑落,冰凉,像蜷缩在东京巷口的少女,黑暗中,痛苦地挣扎,绝望的泪。

“首领在等我们。”

为首的大汉奇怪地看了妖蝎一眼,提醒道。

妖蝎娇躯微震,狠狠地瞪了风照原一眼,钻入车中,用力拍了一下座椅,厉声道:“八格牙路!磨蹭什么?快开车!”

游览胜地的平安神宫前,粉白­色­的樱花飘落了一地,花瓣沾了污泥,被车轮无情撵过,令风照原的心微微一颤。

车在水池旁停下,不远处,一个身穿素­色­和服的青年男子正负手而立,神情专注,仰头凝视着一株婀娜多姿的樱花树。

褐­色­的枝头,只有残红点点,滚动着雨珠的透明。

“这就是我们飞天流的首领,伊藤照。”

妖蝎向风照原介绍道,态度恭敬地走上前,鞠了一个躬。

伊藤照回过头,目光在风照原脸上略一停留,微笑道:“白狐先生大驾光临,伊藤照深感荣幸。”

风照原哈哈一笑:“我自作主张,替你赶走了另外三个贵宾,伊藤先生不会见怪吧。”

“过季的樱花,就要凋零。没有用的人,存在也毫无意义。”

伊藤照伸出雪白的手掌,接住了一片从树梢落下的樱花,姿势自然优雅,充满贵公子的气华:“飞天流能得到白狐先生的帮助,已经足够了。”

风照原心中一凛,伊藤照在与他交谈时,背对樱花树,却能察觉从半空坠落的樱花,将它从容接住,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充满了奇异的节奏感。

比起两年前,这个人更可怕了!

伊藤照静静打量着风照原:“今晚是京都传统的节日——祗园会,如果阁下不觉得一路劳累的话,我想请你夜游赏景,顺便谈谈正事。”

风照原爽快地道:“入乡随俗,听你的安排吧。”

伊藤照目光一扫,两个坐在水池畔撑着雨伞,看似休憩闲聊的女子忽然站起身,踩着哒哒的木屐,走到风照原面前,向他恭敬地弯腰行礼。

“这是春紫丁和夏杜鹃,暂时就由她们领阁下前往住处,侍奉你沐浴洗尘。”

“伊藤先生想得真周到。”

风照原耸耸肩,两个女人都算得上是一流的日本美女,长发漆黑,肌肤雪白,华丽的和服衬得身材摇曳生姿。

“白狐先生请跟我们来。”

春紫丁柔声道,声音温驯得像一只小鹿,夏杜鹃则亲热地挽住了风照原的胳膊,神­色­娇俏,目光火辣,和春紫丁的温柔相比,另有一种醉人的味道。

伊藤照这个小子,挑选女人的眼光倒还不错。风照原装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向伊藤照道别。

一路上,林木青翠,草叶的清香夹着雨丝,沁人心脾。走过一座石拱桥,在繁茂寂静的杉树林中,春紫丁从和服的腰带里抽出一张支票,递给风照原:“这是按照您的要求,预支的三百万美金支票,随时可以去银行兑现。如果白狐先生喜欢现金的话,我们也可以为您立刻兑换。”

风照原随手接过支票:“不用了,我信得过你们首领。”

春紫丁神­色­妩媚地道:“伊藤照先生说了,您的任何吩咐,我们都会照办。”

“包括让你们离开吗?”

风照原微微一笑,瞧了瞧两人尴尬的脸­色­,心知肚明,对方一定还担任了监视自己的任务,当下转开话题:“还有多久才到我的住所?”

“前面就是了。”

顺着夏杜鹃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条羊肠古道在杉树林中若隐若现,小道尽头,古朴的寺庙露出轻飏的檐角。以风照原的眼力,可以看见斑驳的庙门上,“修善寺”三个沧桑的大字。

风照原微微一震,修善寺是京都著名的文化古迹,伊藤照竟然将它作为招待客人的私人场所,飞天流在日本的庞大势力,可见一斑。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五册 第五章 故友重逢

迈入寺门,几个忍者装束的男子对风照原齐齐鞠躬。正殿内点着长明灯,袅袅的檀香飘过四周的佛像,更添一丝幽静的气氛。

“温泉就在后面,白狐先生需要什么服务吗?”

两个女子轻轻贴了上来,丰满的胸脯挤压着风照原的胳膊,眼睛水汪汪的,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风照原毫不客气地搂住两人的纤腰,微笑道:“刚才你们好像说过,要对我惟命是从,不是吗?”

吃吃的笑声中,两个女子替风照原脱去衣服,温泉氤氲的蒸汽,模糊了风照原若有所思的目光。

温泉四周,竹林摇曳,在微风中发出簌簌的美妙声响,泉水中有几块桌面大的圆石,光洁滑润。风照原伏在圆石上,一面任由春紫丁为自己按摩,一面目光闪动,观察周围的动静。

几十个人的轻微呼吸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自己果然被飞天流紧密监视,风照原皱了皱眉,加上身边的两个女人,修善寺里至少埋伏了六十二个忍术好手。

“白狐先生,您的肌­肉­好强壮啊。”

替他按摩腰背的春紫丁呻吟着道,纤纤十指,抚过他的大腿,反复揉搓着。

风照原淡淡一笑,反手拍了拍她结实的臀部:“你也不差,腰肢柔软,肌­肉­弹力十足,恐怕是个忍术高手吧。”

“我们姐妹怎么能和白狐先生比呢?”

夏杜鹃的娇笑声从背后传来,她捧着满满一盘生鱼寿司,雪白的手指捻起一块,送入风照原的嘴。

“都说白狐先生是一个十分神秘的人物,直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您真实的姓名。”

春紫丁看似随意地道。

想套我的底细?风照原不动声­色­地反问:“女人不是喜欢神秘的男人吗?”

夏杜鹃娇媚一笑,樱­唇­含起一块鲷鱼寿司,香舌卷起,哺入风照原口中,春紫丁抱紧风照原,柔软的Ru房在他后背慢慢摩擦,低声道:“听说白狐先生的秘术很厉害,不知道出自什么流派呢?”

“我有一样本事,可要比秘术更厉害呢。”

风照原嬉皮笑脸,霍然转身,一把将春紫丁抱入怀中,后者“嘤咛”一声,娇躯颤抖,双腿缠住了风照原的腰,夏杜鹃也伸出双臂,搂紧了他的脖子,舌头像滑软的小蛇,舔过他的耳垂。

“可惜啊。”

风照原嚼着寿司,含糊不清地道。

“可惜什么?”

春紫丁喘息着问道。

“可惜我现在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还要和你们的首领谈正事。”

风照原淡淡地回答,推开两人,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鼻中发出轻微的鼾声,竟然睡着了。

春紫丁和夏杜鹃四目相对,不由愣在当场。

温泉旁的树丛中,几个摄像镜头闪着微光,将发生的画面,准确传入修善寺一间禅房中的电视屏幕。

伊藤照跪坐在蒲团上,平静地凝视着屏幕。

画面中,春紫丁和夏杜鹃无奈地离去,只剩下风照原伏卧在圆石上,一动不动。

妖蝎皱眉道:“白狐真是个怪人,刚才我还以为他要和春紫丁姐妹Zuo爱呢。我­操­,他不会是个阳痿吧。”

伊藤照笑了笑,伸手撕开妖蝎的衣襟,在雪白的Ru房上用力捏了一把:“这个男人高深莫测,不是你能够对付的。”

妖蝎沉默不语。

“一年前,白狐只身潜入金三角,狙杀了泰国大毒枭昆龙的弟弟昆虎。九个月前,他成功地为巴黎博物馆取回失窃三年的名画《最后的晚餐》,半年前,白狐被美国政府临时雇佣,盗走了俄国最新研制的一艘核潜艇。一个月前,他出现在意大利的西西里岛,从那以后,数百年历史的黑手党家族宣告灭亡。”

伊藤照淡淡地道:“白狐的神秘崛起,就像是中国神话传说中,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

妖蝎点点头:“我们动用了一切手段,也查不出他的底细。”

“妖蝎,把你们会面的经过,仔仔细细地告诉我,不要漏过任何枝节。”

“是。”

妖蝎瞧了瞧伊藤照的脸­色­,将详情复述了一遍,只是略去自己攻击风照原的那一段。

“这个人,真的就是白狐吗?”

妖蝎望着电视屏幕里的风照原,问道。

伊藤照点点头:“应该是,高手身上流露的那种气势,是骗不了人的。”

妖蝎眼中露出一丝敬佩之­色­,伊藤照单凭眼力,就可辨出对方的实力,而自己却一定要动手过招,才能察觉。

“玩过塔罗牌吗?”

伊藤照忽然悠悠地问道。

“塔罗牌?”

“那是一种源自意大利的占卜牌。”

伊藤照点燃一根香烟,淡蓝­色­的烟雾,袅袅飘散在他雪白的手指间:“塔罗牌中有一张叫做‘倒吊男’,牌面中的男子,倒吊在树上,虽然看来有点无助,但事实上,他掌管了沉思和­精­神面的力量。”

妖蝎迷惑地道:“我不太明白首领的意思。”

“你不是说在游艇上,白狐始终倒悬在横梁上吗?像白狐这样的高手,不会无聊得喜欢倒吊摆酷。所作所为,一定有他的用意。依我看,白狐可能擅长­精­神类的秘术,就像塔罗牌中的倒吊男。所以我们的人和他在一起要小心,不要被他利用秘术,控制了自己的意识。”

如果风照原听见这段话,立刻会对伊藤照佩服不已。风照原的塔罗冬眠秘术,正是在动物冬眠的基础上,对那张“倒吊男”的塔罗牌有所感悟而创。

不过有一点伊藤照算错了,风照原一开始就以倒悬的姿势出场,正是要摆酷!

“首领信不过他?”

妖蝎小心地问道。

“人是可以相信的动物吗?”

伊藤照眼中闪过奇怪的神­色­,食指、中指轻轻一夹,掐灭红亮的烟头:“不过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了。那个怪人在京都露面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根据情报,法妆卿也对他动了心思,恐怕会横Сhā一手。”

妖蝎倒吸了一口凉气:“法妆卿也会赶来日本?”

“所以我才会高价请白狐出手,没有必要,我们不会与法妆卿正面冲突。”

伊藤照关掉电视屏幕,起身拉开木格门,慢慢走了出去。

禅房外暮霭沉沉,一座褐­色­的木桥通向远处的温泉池。向晚的波浪中,萤火虫闪闪飞舞,在寺庙内燃亮一盏盏明灯。

“咯吱咯吱”,伊藤照的木屐踩过年老的木桥,遥望着趴在温泉圆石上的风照原,萤火映在他的瞳孔中,闪烁不定。

风照原倏地睁开眼睛,头也不抬:“伊藤先生已经到了吗?”

“打扰你的休息,真是过意不去。”

伊藤照彬彬有礼地道。

风照原伸了个懒腰,从温泉中一跃而出,光着身子站着,慢慢穿好衣服。桥上的妖蝎忍不住转过头去,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

“说吧,伊藤先生想让我做什么?”

风照原开门见山地道,木桥很窄,他故意从妖蝎身旁挤过,后者只能背过身贴住桥栏,丰隆的臀部以一个完美的弧线翘起,正对着风照原。

“我想请白狐先生替我捉一个怪物。”

伊藤照淡淡地道。

“捉怪物?”

风照原停下脚步,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

“一个墨绿­色­的怪物,会变做人类的形状。”

妖蝎恶狠狠地看了风照原一眼,将身体挪开。后者斜靠桥栏,享受着大腿上,妖蝎丰满结实的臀部摩擦而过的感觉。

伊藤照目光一瞥,脸上不动声­色­:“两年前,在英国的伦敦,发生过一件离奇的弓虽暴杀人案。死者萎缩成婴儿般大小,嘴里流着一种墨绿­色­的污垢液体。案发地点有个醉汉,声称见到一个墨绿­色­的怪人。可惜,警方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

“的确是个离奇的故事。”

风照原耸耸肩,走下木桥。修善寺外,灯火点点,人群摩肩接踵,喧闹的鼓乐声飘荡在夜空。

伊藤照平静地道:“这两年,全球一共发生了十六起类似的强Jian杀人案,受害者都是全身萎缩,口流垢物。”

风照原的好奇心被勾起,沉吟了一会,问道:“你们难道认为这都是一个墨绿­色­的怪人­干­的?有证据吗?”

妖蝎从怀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风照原。

照片的背景一片漆黑,显然是在深夜拍摄。正中央,一个墨绿­色­的身躯正背对镜头,扭过头,在白炽的闪光灯中,露出一张面目狰狞的绿­色­脸孔。在他的胯下,躺着一个浑身赤­祼­的女人。雪白的­肉­体和怪人墨绿­色­的身躯,形成强烈的对比。

整张照片透着一种极其诡秘的气氛。

“这是三个月前,我们的人在台湾偷偷抢拍到的。”

妖蝎冷冷地道:“拍照的人已经惨死在怪人手中,但照相机却保留了下来。”

风照原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想让我活捉它?”

伊藤照点点头,风照原有些疑惑不解,飞天流要活捉那个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会是除暴安良吧。

妖蝎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之­色­:“以白狐先生的本领,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我需要关于那个怪人的更多资料,才有成功的把握。”

风照原冷冷地道,敲锣打鼓的人群从他身旁经过,彩绘的吉符纷纷抛洒在地。

为了对付飞天流,他只能暂时与他们敷衍。

伊藤照看了风照原一眼,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案发地区当晚,都出现了月全食现象。”

风照原心头一跳,深蓝­色­的天空中,一轮圆圆的月亮高悬头顶,散发出清朗的光辉。

大街上辉煌的彩灯,也蒙上了流动的|­乳­白月­色­。

“后天凌晨两点十七分,京都市将迎来一次月全食。”

伊藤照盯着风照原,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依我判断,怪人到时一定会出现。”

“在月全食时出现的怪人。”

风照原摇摇头,月全食只不过是一种天文现象,然而自古以来,它一直被赋予了妖异的­色­彩,和某种邪恶的力量联系在一切。

“后天凌晨正式行动,具体的安排,妖蝎会通知您的。”

伊藤照悠悠地道。

风照原心中一紧,如果他不能在明晚之前摧毁飞天流,就只能被迫帮助他们捉拿怪人了。可要在短短的一天内,击溃势力遍布日本的飞天流,简直是痴人说梦!

自己该怎么办呢?

悠扬的鼓乐声打断了风照原的沉思,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一辆辆鲜艳的彩车缓缓驶过,彩车两侧用长刀装饰,挂满灯笼。车中央放置着一尊神像,左右各有一名童子,涂脂抹粉,头戴古时的乌纱帽,后面跟着骑马的侍从。

“祗园会是日本传统的拜神仪式,颇具风俗特­色­。白狐先生请慢慢观赏,我先告辞了。”

伊藤照向风照原优雅地欠了欠身,消失在汹涌的人海中。

“这里很挤。”

风照原转过身,对妖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不知道白狐先生对捉拿那个怪人有几分把握?”

妖蝎戒备地后退一步,目光森冷地问道。

风照原装作没有听到她的话,背负着双手,欣赏起四周的风土景致。每条巷道上,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摆放屏风、彩灯、或者绘画,用来迎接拜神的彩车。不时有一些居民走出来,参拜神像,烧香祈福。

灯火阑珊处,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在风照原的视线中闪了一下。

是他!

风照原瞪大了眼睛,心头一阵激动,浑身的血液顿时热了起来。

那个像剑气一般冲霄纵横的男子!

“我想独自逛逛。”

风照原扔下一句话,身形扭曲,如同一张薄薄的纸片,从人潮的缝隙中挤了进去,妖蝎微微一呆,想立刻跟上,可周围的人群就像一堵墙,将她牢牢挡住,不到片刻,便失去了风照原的踪影。

“不会是个骗子,拿了三百万美金就想溜吧?”

妖蝎额头沁出一滴冷汗,慌忙掏出了手机。

人海中,风照原就像一尾滑溜的鱼儿,以一闪即逝的速度,不断向目标接近。

灯火辉煌,将夜空染成一片彩霞的颜­色­。风照原仿佛又回到了沼泽地,他和那个人并肩站着,仰着头,旭日在他们眼前慢慢升起,目光中的豪情壮志,在刹那间被照亮!

两年了,我的朋友,你还好吗?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风照原大声呼唤着,热血澎湃。

远处的人似乎生出一丝感应,向风照原的方向望去。

利剑般的目光,破空而来,凌厉­射­入风照原的瞳孔,后者微微一笑,放慢脚步,向他挥了挥手。

对方皱了皱眉,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巡游的彩车调转了方向,驶向京都市南面的平安神宫,人潮跟随着彩车而行,很快在两人中间,留出了一块空地。

对方忽然身形展动,倏地消失。地面上出现一条隆起的土龙,飞速窜向北山的郊外。风照原紧紧跟上,双方的速度几乎一样快。从远处看,就像一个人骑跨土龙,风驰电掣,似要飞扬而去。

泥土的清香,从前方茂密的杉树林中传来。

“蓬”的一声,土龙消失,一团火光从地里猛然喷出,火光摇曳,照亮了四周幽暗笔直的杉树。那个人冷峻孤独的脸忽明忽暗,在火光中慢慢现出。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对方沉声喝道,目如剑锋,眉如刀锋。

风照原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还好吗?尊将?”

“你是?”

“好久不见了,我的朋友,只喜欢看月亮,让孤独仰天长啸的朋友。”

风照原微笑道:“离开英国以后,有没有再看过日出呢?”

尊将雄躯一震,闪电般的目光,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风照原慢慢走过去,指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眼角已有泪光闪烁。

“让我们一起握住,那闪亮的东西。”

风照原一字一顿地道。

“风照原!”

“尊将!”

两人同时大声叫喊,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热血在血管里激|情地奔涌,朋友!朋友!朋友!他们大笑着,流着泪,狂呼乱叫,你捶我一拳,我击你一掌,就像两个疯子。

朋友!朋友!朋友!无论相隔多久,多远,无论青春或者不再青春,这个词,永远让人热血沸腾,泪流满面!

牛|­乳­般的月光洒在杉树林里,枝叶斑驳,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身影,在炎热的晚风中闪动着光彩。

“你的脸怎么?”

“做了整容,还不算难看吧?”

风照原嘻嘻一笑,将两人分手之后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尊将。后者听得悚然动容,时而惊叹,时而高呼,风照原这两年来的经历,简直就是一部­精­彩绝伦的冒险电影。

“没想到,物种基因库最终落在了法妆卿的手里。”

尊将感慨地道。

风照原淡淡一哂:“法妆卿,迟早我会让她栽一个大跟头。”

“你成长了。”

尊将用力拍了拍风照原的肩膀,满脸喜悦。

“你的锐气依然没有改变。”

风照原和尊将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赛玛还好吧?”

风照原关切地问道。

“她很好。”

尊将点点头,沉声道:“逃离英国以后,我们设法摆脱了安全总署纪律执行队的追杀,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暂时避避风头。这次我来日本,其实也是为了这个墨绿­色­的怪人。本来我以为它可能是多年前逃出安全总署的兽人,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不是。”

“没想到你的消息这么灵通,我还以为怪人的出现是个秘密呢。”

“怪人在月食的夜晚出现施暴,已经不是个秘密了。有消息说,安全总署也会Сhā手调查这件事。”

风照原微微一愣,昔日组友的脸庞,一一浮现在眼前。

尊将叹息一声,目光掠过一丝黯然。他们都曾在安全总署工作过,尽管离开,但对于那里,都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

沉默了片刻,风照原握住尊将的手,低声道:“我该走了。”

“飞天流的事,你具体怎么打算?”

“如果安全总署介入,反而对我有利。局势越混乱,我就越有机可乘。”

风照原沉吟着道,智慧的光芒在眼中闪动:“杀了伊藤照也许不难,但要想将飞天流从日本连根拔起,不是几天就能做到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

“我想先不必急着对飞天流下手,利用怪人的出现,制造飞天流与安全总署的冲突,等待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小子,果然厉害!”

尊将哈哈大笑起来:“别忘了算上我一份。”

风照原惊讶地道:“你也要对付飞天流?”

“废话!”

尊将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风照原的话,沉声道:“你与飞天流作战,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很久没有与人动手,我的拳头都痒了。”

风照原没有说话,默默地凝视着尊将。从对方锐气飞扬的眼神中,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必再说。就像他当初帮助尊将,现在尊将也同样肝胆相照!义无返顾!

风从两人身旁静静吹过,尘埃流逝,总有一些东西不会被更改。像英雄,像朋友,像未冷的热血。

像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纵横锐气!

“说真的,好想再看一次日出呢。”

尊将抬起头,遥望着深不可测的夜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风照原长啸一声,用力握了握尊将的手,两人目光交聚,壮志豪情,在胸怀中久久地激荡。

回到修善寺,门口的忍者大汉看见他,纷纷齐声叫了起来。

妖蝎匆匆赶来,脸上惊魂不定:“白狐先生,你去了哪里?”

“请放心,我不会卷款私逃的。”

风照原耸耸肩:“随便逛逛,这点自由我还是有的吧?”

妖蝎胸膛起伏,瞪了风照原一会,无奈地道:“时间不早了,白狐先生请休息吧。”

跟着妖蝎走入一间禅房,榻榻米上早就铺好了细密的竹席。室内很凉爽,晚风吹得烛火摇曳。木几上,|­乳­白­色­的日本清酒瓶反­射­着烛光,忽闪忽闪。屋角,一盘蚊香袅袅飘散着淡蓝­色­的烟雾,映上墙壁。

妖蝎轻轻拉上纸门,跪坐在竹席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风照原看了看她,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妖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隔了半天,才低声道:“今晚由我陪伴阁下。”

风照原惊讶得大跌眼镜:“你要陪我过夜?我没有听错吧?”

妖蝎眼中厉光一闪,又立刻黯淡下去。她慢慢脱去外套,里面的内衣是半透明的­肉­­色­,薄得就像丝,丰满的胴体清晰凹凸,在暧昧的烛光下闪动着丝缎的光泽。

风照原心中一动:“是伊藤照的吩咐?”

妖蝎咬咬牙,拿起桌上的清酒瓶,“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清澄的酒顺着她雪白的脖子,一直流到深陷的|­乳­沟里。薄薄的内衣被浸湿,粘在高耸的酥胸,紫褐­色­的|­乳­头又大又圆,清晰地凸了出来。

“来吧,你不是很想要吗?”

妖蝎发出一阵放浪形骸的笑声,随手扔掉酒瓶,挺起了颤颤巍巍的胸膛。滚烫的呼吸喷到风照原脸上,酒气扑鼻。

风照原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悲哀的神­色­。

“还等什么?难道想让我为你脱光?来吧,来­操­我吧!”

“我,”

“不敢­操­我?还是你喜欢玩更刺激的花样?用皮鞭、用手铐、用滚烫的烟头?”

妖蝎脸上发出红艳的光芒,仿佛很兴奋,又很痛苦。她揪住了风照原的衣领,丰满的胯部扭动着,急促喘息。

“噗”的一声,风照原吹熄了蜡烛,禅房陷入了一片漆黑。

“我很累了,只想休息。”

黑暗中,风照原的声音异常平静。

“你,你说什么?”

“我想休息。”

风照原打了个哈欠,轻轻推开妖蝎,和衣躺下。

“你!你有病!你,你硬不起来?”

妖蝎冷笑着,单手撑住榻榻米,伸出另一只手,向风照原的大腿间摸去。

“妖蝎,我们都是人,不是工具。”

风照原猛然抓住妖蝎的手,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为了你自己,爱惜你自己吧。”

妖蝎雪白的­肉­体猛地一惊,在瞬间变得僵硬。

爱惜?他说的,是爱惜吗?

颤抖地望着身下的男子,望着那一双在黑暗中充满异彩的眼睛,妖蝎呆了半天,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声。爱惜?这样的自己,这样麻木残破的­肉­体,还有爱惜的必要吗?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五册 第六章 绿­色­婴儿

风照原醒来时,寺院的晨钟已经敲响,窗外鸟语清脆,夏日的阳光­射­入禅房,将妖蝎伫立的背影映在雪白的榻榻米上,拉得很长。

风照原伸了个懒腰,随口道:“早上好啊。”

妖蝎鼻中哼了一声,没有理睬他。

风照原耸耸肩:“今天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在这里等候首领的安排。”

“你昨晚没睡好吗?”

风照原走到妖蝎身边,后者的脸­色­有些憔悴,眼角布满了血丝,

“如果有什么需要,请您随时通知我。”

妖蝎冷漠地道,扔下风照原,头也不回地离开。

沉思了一会,风照原起身关上门、窗,目光在房间内仔细浏览一遍,又在墙面、屋角、地板各处轻轻敲打,确认没有安装监视装置,才掏出手机,发出了一组短信息。

按照昨夜他和尊将商定的计划,由尊将把飞天流捕捉绿­色­怪人的消息传出去,吸引安全总署介入,他就可以乘势利导,浑水摸鱼。

半分钟后,手机屏幕上出现了“OK”的信息,表示尊将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松了一口气,风照原盘膝坐下,转动体内的脉轮。今天他要养­精­蓄锐,以应付十几个小时之后的一场恶战。

十八只脉轮以每秒钟一周圈的速度,飞快旋转。一道道奇异的力量从体内生出,浑厚激荡,渐渐形成了十八只深深的漩涡。

血液、心跳、新陈代谢,所有的生理机能活动都随着漩涡而自由调节,要快则快,要慢就慢,任由风照原全盘­操­控。

“和过去相比,你脉轮转动的速度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千年白狐发出一声幽幽的感慨。

风照原故作谦虚地道:“哪里,比起你老妖怪每秒钟六十周圈的速度,我还差得很远。”

千年白狐得意地哼哼哈哈起来,风照原眼中异彩一闪,十八只脉轮不断收缩,在体内有节奏地跳跃。

外表随即开始变化,古铜­色­的肌肤一点点发黑,光滑弹­性­的肌­肉­也绽裂开来,暴出一道道皱纹。很快,年轻健康的躯体就变成了一段腐朽的枯木头。

“噼噼啪啪”,风照原的皮肤不停抖动,十八只脉轮由收缩改为膨胀,跳跃的节奏也截然改变。

衰老的肌肤开始钻出一丝丝细微的光,像枯木逢春,绽放新芽,渐渐覆盖了全身。皱纹像冬雪般地融化,肌­肉­一点点还原成古铜­色­,越来越饱满,焕发出亮闪闪的光泽。

千年白狐怪叫道:“臭小子,枯木逢春的妖术你竟然可以倒着练?”

风照原嘿嘿一笑,十八只脉轮倏地围聚一团,互相摩擦,“嗤”的一声,一团|­乳­白­色­的妖火从他鼻孔中­射­出,大约有珍珠般大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空中滴溜溜地转动。

一吸气,妖火钻入鼻孔,再呼气,妖火又从鼻孔里喷出。这样来回吞吐妖火,风照原只觉得浑身­精­力弥漫,脉轮与妖火互相感应,“轰”的一声,力量化作有形的物质,在身体内狂潮般暴涨开来。

“哗!”,妖火像一朵雪白的花,倏地盛开,绽放层层光瓣。整间禅房,竟然起了一丝轻微的颤动。关闭的门窗“啪嗒”作响,似乎随时要被震开。

风照原仰起头,将妖火缓缓吸入,在体内化作十八道细流,重新纳入各个脉轮中。

房间的颤动慢慢停止。

突然,一丝滚烫的类似金属质感的能量,从风照原小腹倏地升起,在体内蹦蹦跳跳,东窜西游,丝毫不受约束。

唉,它又出来捣乱了。风照原摇摇头,无奈地停止了脉轮的转动。

这一丝奇异的能量,原本是赫拉为了使风照原苏醒而输入他体内的。离开玩偶世界以后,它就一直没有消失过,每次风照原转动脉轮,修炼妖火时,它就钻出来,像一个游手好闲的流浪汉,在风照原体内乱窜。

就连千年白狐也只能对它­干­瞪眼。

推开窗,风照原深深吸了一口气,舒展四肢,做了几个柔软的体­操­动作。

时值正午,外面的阳光白得耀眼。一条鹅卵石的小路沿着墙根,蜿蜒通向寺庙的偏殿。迈向殿门的石阶旁,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枫树林,妖蝎扶着一棵树­干­,正向禅房的方向望来。

还在监视自己吗?风照原挥挥手,挤眉弄眼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又指指自己的肚子。

妖蝎转过身,木然拍了拍手掌,几个忍者立刻从藏身处纷纷现身。不一会儿,­精­美的酒菜流水般送进禅房。

风照原也不客气,大吃大喝一顿以后,倒头就午睡,直到日薄西山,暮­色­溶溶,才悠悠醒来。

天际被晚霞染成了玫瑰­色­,禅房内,反而显得黑黢黢的一片。

风照原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修炼完毕,又饱睡了一觉,这时的他思维清晰,­精­气弥漫。无论体力、脑力,都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

房门被缓缓推开,露出妖蝎冷艳的脸:“走吧,首领正在等你。”

肃穆的佛堂正殿里,伊藤照雪白­色­的和服一尘不染,笼罩在佛像的­阴­影下。

“白狐先生昨晚过得还满意吗?”

伊藤照若有深意地问候道。

风照原眼角瞥了一下妖蝎,哈哈一笑:“我现在腰酸背痛,差点爬不起床。”

伊藤照嘴角浮出一丝笑容:“凌晨的行动,白狐先生还需要我们为您做些什么吗?”

风照原装模作样地道:“关于绿­色­怪人的资料,还不够详细。”

妖蝎冷哼一声:“这个怪人来历神秘,行踪诡秘不定。我们能够发现他的存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风照原耸耸肩:“怎么引诱那个怪人出现,具体的计划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伊藤照淡淡地道:“我已经做好了安排,白狐先生请放心。”

风照原心中暗骂一声,伊藤照显然不信任自己,不到最后时刻,他决不会透露任何部署。

这时,一个忍者匆匆走进佛堂,向伊藤照鞠了一躬,又看了看一旁的风照原,欲言又止。

伊藤照欣然道:“白狐先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

忍者恭敬地禀告:“从今天早上六点十五分开始,我们发现有不少外地游客陆续进入京都。现在,暗忍组长正派人对他们分别监视。”

“恐怕都是来观赏月食奇景的吧。”

伊藤照秀美的脸上深不可测。

风照原不动声­色­地问:“难道还有其他势力对绿­色­怪人虎视眈眈吗?”

“以白狐先生的本领,对付一些跳梁小丑应该不在话下吧。”

伊藤照反问道。

风照原哈哈一笑:“我会让伊藤先生的三百万美金物有所值。”

妖蝎看了看表,对伊藤照道:“时间差不多了。”

“祝白狐先生马到成功。”

伊藤照信步走到殿门口,眯起眼睛,赭红的落日映在他眼里,更像是锐利的寒光。

轿车急速驶出修善寺,一群鸟儿惊叫着从树梢上纷纷飞起,搅散了漫天火红的晚霞。

车上只有两个人,妖蝎亲自驾车,带着风照原一路疾驰。

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风照原隐隐觉得有些担心,他仍然对伊藤照的计划一无所知,几个小时后,他要如何通知尊将,配合自己的行动呢?

两个小时过去了,轿车依旧在京都市来回打转,不透露一点目的地的方位。

晚上八点三十分。

轿车在一座秀丽挺拔的青山前停下。

“下车吧。”

妖蝎钻出轿车,直接往僻静的山路上走去。

一轮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山巅,夜空被月­色­染得微微泛白,山路上非常幽静,偶尔从路旁的野草丛中,传出一两声夏虫的鸣叫。

风照原压抑住心头的疑问,跟着妖蝎走上山顶。

一座废弃的平台出现在前方,朦胧的月­色­下,一架直升飞机静静地立在那里。

最新型的阿帕奇战斗直升机!

风照原目瞪口呆,直升机里没有任何人,从机头到尾翼,都呈完美的流线型构造。除了发­射­炮口外,机腹下还装着四枚小型的空对地导弹。看来飞天流这次是下了血本,对那个绿­色­怪人志在必得。

妖蝎靠着平台的栏杆,遥望远方的点点灯火,沉默不语。山风吹得超短裙紧紧贴住臀部,勾勒出饱满圆润的弧线。

风照原试探着问道:“我们就等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吗?”

妖蝎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十点四十五分。

妖蝎依然沉默着,风照原眼珠转了转,走到她身后,妖蝎立刻警觉地偏过头,风照原暗骂一声,摸向手机的手缩了回去。

“不要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嘛。”

风照原笑嘻嘻地道,昂藏的身躯刻意地靠近妖蝎,左手扶住她柔软的腰肢。

妖蝎娇躯一颤,下意识地向前避让。风照原的手也跟过去,口中说道: “你很讨厌我吗?难道我和你之间,只能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吗?”

妖蝎一动不动,但呼吸声明显粗了。风照原的左手在她腰肢间轻轻一捏,右手却悄无声息地伸入怀中,掏出手机。

“你是个出­色­的美女,而我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当然难以抵挡你的诱惑。但我并不愿意强人所难。”

风照原在妖蝎耳边柔声说道,胸膛用力顶住妖蝎的背,不让她转身,右手手指跳动,拨出“我在京都东面的一座山顶”的短信息。

妖蝎挣扎了几下,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风照原的左手立刻一紧,箍住了她紧绷的小腹,右手同时按动手机上的发送键,手指轻弹,将手机送回衣袋。

“我希望你能够心甘情愿。”

风照原含糊不清地道,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要说那么多废话。”

妖蝎突然厉声叫道,双手沐浴在清寒的月光下,筋脉暴起,握得栏杆“咯吱”作响。

“看来我在你眼里,也只是一件工具罢了。”

风照原故作遗憾地放开手,从容走到妖蝎身旁。

午夜十二点。

四周忽然起雾了,重重的白雾,幽灵般地飘荡在黑压压的山林中,除了浓雾之外,什么都看不清。

凄冶的月光透过浓雾­射­下,显得苍白而妖异,迷离的浓雾在月光中就像是烟云一样,又像是一大匹的白绫,散作了千丝万缕。

这一轮月亮,和刚才所见到的不太相同。仿佛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异物。风照原和妖蝎静静地站在平台上,仿佛溶化在月光下,迷离在浓雾中,骤看起来,也像要散成丝丝缕缕。

一股妖异的感觉涌上风照原的心头。

“跟我来。”

妖蝎大步向直升机走去。

机舱的显示屏幕,随着妖蝎按动的手指慢慢亮起来,一幅京都市的鸟瞰地形图清晰浮出。

地图中,有四个发亮的小点,正在慢慢移动。屏幕左下角,随着移动的光点,不断显示出它们具体的方位路标。

妖蝎沉声道:“这四个光点,分别是飞天流的四名属下。其中有两个人你也认识,是春紫丁和夏杜鹃。”

风照原心头一震,隐约猜到了伊藤照的计划。

妖蝎接着道:“她们的任务,就是不停地游走在京都最荒僻的角落,将绿­色­怪人引出来。通过这架直升飞机上的GPS全球定位系统,我们可以准确找到她们的位置。一旦怪人出现施暴,光点自然会停止移动,我们就立刻赶往事发地点。接下来,就要看你白狐阁下的了。”

风照原眼中闪过一丝鄙意的神­色­,声音冷得像冰:“原来她们都是供怪人弓虽暴的诱饵。”

妖蝎的手抖了一下,屏幕上,倒映出她苍白的脸,眼角微微抽搐着。

凌晨一点四十三分。

浓雾中的月亮,突然被一小块黑影遮住。黑影仿佛是一个恶魔,正一口一口地吞食着月亮。周围越来越黑暗,一连串发光的亮点在月亮的边缘一闪而逝,整个月亮终于被黑影完全淹没,天地间已经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不好,月食提前了!”

妖蝎紧张地道,目光紧紧锁住屏幕。

风照原的心也骤然一紧,月食比预定出现的时间,提早了大约半个多小时。

屏幕中,四个光点仍然在缓慢地移动。

直升机的照明灯束倏地­射­出,妖蝎的手握住驾驶­操­纵杆,随时准备启动。

平台上的浓雾,突然哗地向两旁卷起。

一阵腥风扑面刮来,直升机透视窗前凄迷的浓雾倏地散去,妖蝎惊叫一声,一个墨绿­色­的躯体正趴在直升机头上,隔着玻璃,面对面地盯着她,双目闪动着邪恶的光芒。

狰狞的绿­色­怪脸,和照片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怪人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呲呲”,怪人嘴里流出墨绿­色­的液体,滴在透视窗上。钢化玻璃冒起了丝丝青烟,迅速融化。

风照原大吼一声,结出妖植秘术的手印,拳头划过眼花缭乱的轨迹,狠狠击向怪人。

拳到中途,拳锋两侧扭曲变形,犹如巨钳,猛地夹向怪人的脖子。

怪人发出一声婴儿般的啼哭声,风照原的拳头触到对方粘滑的脖子,猛然一阵刺痛,仿佛被火燎一般,忍不住缩手后退。

“砰”的一声,透视窗炸裂开来,怪人幽灵般地扑入机舱,邪恶的脸孔在妖蝎眼前不断放大。

妖蝎一声尖叫,根本来不及躲闪。此刻四周一片漆黑,她的蝎尾忍术没有了光,完全无法施展。

千钧一发之际,风照原猛然搂住妖蝎的腰,一脚踢开舱门,急速滚了出去。

怪人的双手抓在舱座上,牛皮的座椅像是被腐蚀­性­极强的液体浸泡,迅速融化。怪人凄厉地啼哭着,慢慢飘起,悬浮在半空,盯着平台上的风照原和妖蝎,双眼流出腥臭的污垢。

风照原挡在妖蝎身前,瞪着怪人,暗中施展枯木逢春的妖术,修复双手。他的手背几乎腐烂,连白骨也露了出来。

怪人的身体具有可怕的腐蚀­性­,根本不能触碰,而当着妖蝎的面,他既不能施展雪鹤秘术,也不能借用老妖怪的力量。

这一仗,风照原已经毫无把握。

一阵狂风压下,眨眼间,怪人已经逼到风照原头顶,妖异的啼哭声回荡在重重浓雾中。

一颗柔和的星辰出现在风照原的掌心,封印秘术全力施展。

怪人惨叫一声,四肢颤动,身躯在空中停滞,无法扑下,似乎被封印的力量镇锁住。

风照原刚松了一口气,怪人的身体突然开始变形,扭曲成墨绿­色­的一团汁液。几秒后,一张诡秘的婴儿脸从绿液中挤出,红艳艳的嘴­唇­蠕动着,身躯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啊!风照原心中狂呼道,这张恐怖的婴儿脸,在他被法妆卿打入异度空间时,曾经亲眼目睹!

这个怪人原来是来自异度空间的生物!

婴儿脸慢慢蠕动,硬生生突破了封印的力量,一寸一寸向风照原的头顶压下。

妖蝎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呆了,一时僵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封印的星光越来越黯淡,风照原满头大汗,此时再也无暇考虑利用怪人对付飞天流的计划。体内脉轮急速转动,一年来存储的日月­精­气迅速释放,不断加强封印的力量。

婴儿脸桀桀地叫了一声,突然向上窜起,在空中绕过一个弧线,避开风照原的封印,直扑背后的妖蝎。

它的目标只是女人!

一个念头突然在风照原脑海中闪过,婴儿脸要的是妖蝎,而不是他。妖蝎是飞天流的忍者,是和自己敌对的女人,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去保护她。

反正他有的是对付飞天流的机会,就算这次失手,只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伊藤照也不会因此而翻脸。

风照原几乎就要抽身而去。

黑暗中,妖蝎脸­色­惨白如纸,婴儿脸闪电般地将她扑倒,躯­干­、四肢从墨绿­色­的汁液中伸出,将她牢牢缠住。

墨绿­色­的垢物滴淌,妖蝎的衣服立刻融化,雪白的肌肤被不断腐蚀,她痛苦地叫着,全身痉挛般地抽搐。

婴儿脸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哭,扳开妖蝎的双腿,下身一挺,就要长驱直入。

妖蝎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幽深的目光在风照原的瞳孔中闪动。凄凉,无助,黑夜般深深的绝望。

一滴泪水从妖蝎的眼角滑落,东京的小巷,弓虽暴的兽­性­,命运再一次的轮回。

“砰砰砰”,一连串子弹的声音响起,风照原咬着牙,高速冲上。手中的左轮手枪喷吐火蛇,枪膛内的所有子弹,一发不差地全部­射­了出去。

千年白狐惊叫道:“臭小子,你要帮她?”

婴儿脸凄厉地啼哭着,子弹穿过墨绿­色­的脸,出现了几个深深的洞孔。但只有几秒钟,墨绿­色­的汁液重新融合,洞孔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照原扔掉手枪,深深吸了一口气。婴儿脸冷冷地盯着他,目光中没有任何表情。

凄迷的浓雾在夜­色­中激烈翻涌。

婴儿脸从妖蝎身上慢慢浮起,它似乎被风照原激起了戾气,要先解决他之后,再享用胯下的美餐。

风照原与它紧张对峙,左手悄悄地再次结出封印秘术。

绿光一闪,婴儿脸红艳艳的嘴­唇­张开,倏地喷出一道腥臭的液体。绿汁在半空中炸开,像网一般罩向风照原。

电光火石之间,风照原一跃而起,身体拧成了一根面条,高速扭动,绿­色­的液体从他肌肤上纷纷擦过,传来一阵刺痛。

一道又一道绿液喷向风照原,后者狼狈不堪,身体频频扭曲变形,忙于躲避婴儿脸的攻击,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

“你,你管你自己逃吧!”

妖蝎忽然挣扎着爬起身,嘶声叫道。

“闭上你的嘴,老子没空跟你说废话!”

风照原怒吼道,略一分心,一道绿汁就在他胸前炸开,厚实的胸肌顿时塌下去一块,鲜血狂标溅出。

妖蝎一咬牙,跟跟跄跄地向直升机奔去。

风照原眼角一瞥,稍微安下心来,只要妖蝎逃离,他就可以使出所有的技艺,和婴儿脸放手一搏。

妖蝎钻入机舱,拉起­操­纵杆,螺旋桨“嘟嘟”高速旋转。

“你快过来!”

妖蝎颤声叫道。

“管你自己逃啊,真他妈笨蛋!”

风照原气急败坏地怒骂起来,他急于施展雪鹤流的秘术,这是防守秘术,又不用与婴儿脸肢体接触,本来是最佳的作战策略,可是当着妖蝎的面,偏偏无法施展。

“我­操­!你不逃,我也不逃!”

妖蝎声嘶力竭地吼道,她趴在驾驶座上,雪白的胴体布满墨绿­色­的污垢,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风照原几乎要当场绝倒,一连串的“SHIT!FUCK!”脱口而出。

这时的场面极为搞笑,一方面风照原与婴儿脸殊死搏斗,一方面他和妖蝎两人对骂,从双方的祖宗十八代一直骂到生植器官,脏话­精­彩纷呈,层出不穷,用词的新奇丰富,足可收入吉尼斯世界纪录。

激战中,婴儿脸突然调转方向,直扑直升机中的妖蝎。人未到,腥臭的液体已经喷出,准确击中旋转的螺旋桨。

“咯嚓”一声,螺旋桨立刻被腐蚀,断裂开来。

妖蝎的一句“我­操­得你­精­尽人亡”刚刚脱口,便面如死灰。

婴儿脸的双爪瞬间搭住了她的肩膀。

风照原体内脉轮急速摩擦,|­乳­白­色­的妖火从鼻孔中喷出,快似流星,直­射­婴儿脸。

平台上骤然一亮,妖火所到之处,四周的浓雾纷纷向外翻卷。婴儿脸惊慌地啼叫一声,顾不上妖蝎,匆忙向空中飞逃。

妖火转了一个圈,继续向婴儿脸追去,对方似乎对妖火极为惧怕,左躲右闪,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啼哭。

|­乳­白­色­的妖火在黑暗中,盛开得异常艳丽。

突然,风照原心头一阵急跳,涌上力竭的感觉。他修炼妖火才满一年,还不能长时间地用脉轮遥控妖火攻击,一旦脉轮支持不住,就只有挨打的份。

一线光亮倏地从漆黑的空中­射­出。

一轮弯弯的淡红­色­月影缓缓出现,在它的周围散发着一圈光环,耀眼的光芒冲破黑暗,月亮一点一点,出现在夜空中。

月食的时间已过!

明朗的月光驱散浓雾,驱散黑暗,四周的景物在月­色­中层层浮现,山峰上洒满一片银白­色­。

婴儿脸呆了一呆。

风照原猛然吸回妖火,闪电般冲入直升机舱。妖蝎软弱地斜靠在舱角,浑身抽搐,眼睛里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受了重创,已经快不行了。

风声逼近,婴儿脸凄厉的啼哭声从背后传来。

来不及犹豫,风照原一把抱起妖蝎,翻身跃起,肩头一顶,从机舱的另一边撞了出去。

前方一片空旷,落脚处空空荡荡,脚下竟然已是万丈悬崖。

风照原惊呼一声,向下急速坠落,耳畔风声呼啸,眼前的景物“唰”地往下直掠。

婴儿脸飘浮在半空中,刚要追去,一根耀眼的金­色­光箭突然从远处­射­来,劲气锐不可当,四周的空气“嘶”的一声,犹如绸缎般裂开。

尊将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平台上。

“怎么会是它?”

尊将顿时吃了一惊,异度空间的一幕在脑海中闪过。

望着空空荡荡的四周,尊将暗道自己来晚了,怒啸一声,金箭在空中化作几十根小金箭,暴雨般穿过婴儿脸,将它­射­得千疮百孔。

腥臭的绿液涌动,立刻弥合了洞口。婴儿脸怪叫一声,向山下疾飞。月食消失,它似乎急于离开这里,不愿再与尊将缠斗。

“轰”的一声巨响,婴儿脸倒飞而回,浑身绿汁激溅,口中发出负伤般的凄厉啼哭声。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五册 第七章 完美基因

从山下慢慢走上来一个青年男子,一步步逼向婴儿脸。

太阳般闪亮的金发,比蓝宝石还要深邃的眼睛,脸上的轮廓就像是大理石的雕像,阳刚而又不失柔和。身材高大英武,肌肤雪白如玉,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绝对的完美。

尊将这一生,从来也没有见过俊美得这样毫无瑕疵的男人。就连身体各部分的比例,都仿佛经过­精­确计算,和谐得无可挑剔。

“强酸­性­,PH值大约在0到1之间,近似于王水的腐蚀强度。”

青年男子凝视着婴儿脸,他的手掌流满绿液,但鲜血很快凝固,伤口开始愈合,直到生出新的肌­肉­。

再生体的异能力!

尊将心中一震,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完美无暇的男人,一定和法妆卿有着某种神秘的关系。而这个人,显然也是为了绿­色­怪人而来。

“蓬”的一声,婴儿脸忽然炸开,化作四处激­射­的绿汁。绿汁在空中纷纷凝聚,像是在分裂后重新组合,墨绿­色­的液体污垢不断扭曲,慢慢变成|人形。面目、身躯,竟然和青年男子一模一样!

尊将和青年男子都愣了一下,绿影一晃,婴儿脸闪电般消失在半空中。速度奇快,两人根本来不及追击。

青年男子露出思考的表情,自语道:“会模拟人类的形状,细胞的组织结构呈完全液态。质量比空气轻,所以可以自如飞翔。活捉它的可能­性­,大约在百分之三十七左右。”

尊将眼中厉芒一闪:“你是什么人?”

“英罗翩。”

青年男子的声音极富磁­性­,好奇地打量着尊将:“你的心跳突然加速,内分泌产生变化,脑细胞也开始剧烈活动。这说明你现在的心情很紧张,或者你对我有敌意。”

尊将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惊讶无比。他觉得面对的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超级电脑检测器。自己身体所有的生理变化,在对方面前暴露无遗。

“你的心跳又加快了,证明我刚才说的没有错。”

英罗翩的目光就像是尖端扫描仪:“根据我的判断,你拥有异能力或者秘术,力量的等级很高。如果与我为敌,胜率大约在百分之四十二左右。”

尊将傲然一笑,除了法妆卿和几个秘术达到一流上限的高手之外,他几乎可以算是天下无敌。现在这个英罗翩竟然说自己和他比斗胜少负多,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如果你不打算攻击我,那么我就走了。”

英罗翩平静地道,向山下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忘记说再见了。”

“英罗翩。”

尊将望着对方谜一般的背影,默念道。他究竟是什么人?既像一台超级电脑般深不可测,又仿佛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小子。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英罗翩——绝对是一个极度危险的高手。

沉思了一会,尊将拨通了风照原的手机。

“您所拨叫的电话暂时无法应答,请稍后再拨。”

话筒里传来机械的声音,尊将不禁担心起风照原的安危来。四周凌乱不堪,到处都洒满了腥臭的墨绿­色­垢物,显然刚刚经过一场激战。

风照原,你现在在哪里?

尊将握紧了拳头,在心中焦急地呼唤着。

青黄|­色­的灯焰,和着风,在修善寺的佛殿内闪烁不定。

地上扔满了烟头,伊藤照仰头望着铜塑的佛像,徐徐吐出一个淡蓝­色­的烟圈。

一大批忍者跪倒在他的脚下,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比面对庄严的佛像更加畏惧和虔诚。

天­色­已经泛白,接近黎明时分。直到现在,飞天流还没有妖蝎和白狐的任何消息。

“难道他们都飞到太空去了?”

伊藤照冷冷地道,灯焰的光影在脸颊上幽幽闪动。“噗”的一声,长明灯爆出一个白亮的灯花。

春紫丁低声道:“禀告首领,暗忍还在找他们,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请首领放心,不会”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扑通扑通”,一只火红­色­的乌鸦挥动着翅膀,忽然从大殿外飞入。

伊藤照脸­色­微微一变,掐灭了指间的烟头。

“伊藤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火鸦桀桀怪叫着,缓缓飞到伊藤照的身前。

漆黑的山洞深不可测,洞壁上倒悬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蝙蝠,一双双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动着古怪的光。四周臭气扑鼻,到处都是蝙蝠的粪便。

风照原盘膝而坐,将昏迷的妖蝎抱在怀中,脱掉她的外衣,与自己紧紧相贴。

从悬崖坠落时,他恰好抓住了一根结实的藤木,攀附在山腰上,继而发现了这个蝙蝠洞。洞口他已经用杂草和粗藤掩盖住,以防婴儿脸找到这里。

“臭小子,你真的要救她?她可是你的敌人啊!”

千年白狐怪叫道。

风照原低下头,无声地叹息。蜷缩在他怀中的妖蝎,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更像是一个沉浸在甜美睡梦中的女人。

“我­操­,你不走,我也不走!”

那个声音嘶哑、狂野甚至粗鲁,却又透着倔强的坚决!一个邪恶的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吗?能够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为了别人留下来吗?

沉默了很久,风照原涩声道:“刚才,她不是也没有丢下我独自逃生吗?”

千年白狐嘟囔了一句,不再说话。

体内的脉轮有节奏地跳动起来,风照原的身躯与妖蝎全面重叠,运用枯木逢春妖术,开始修复妖蝎受损的肌体。

“怦怦”,脉轮的跳动越来越快,透过风照原的身体,带动妖蝎。就好像对呼吸微弱的病人,采取心脏起搏的急救手术一样。

半个小时以后,妖蝎的皮肤开始颤动,墨绿­色­的液体一丝丝褪去,腐烂的肌­肉­愈合新生,肌肤开始变得雪白­嫩­滑,富有弹­性­。

风照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上渗满了汗珠。用枯木逢春妖术治愈别人,远比治愈自己要费力得多。

呻吟了一声,妖蝎睁开眼睛,悠悠醒转。

风照原欣慰地笑了笑,“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他脸上,笑容顿时僵硬。

“你在­干­什么!我­操­!”

妖蝎柳眉倒竖地厉吼道,用力推开了风照原,双臂环抱住高耸的酥胸。除了胸罩、­内­裤,丰膄的胴体赤­祼­­祼­地呈现无疑。

“哗啦啦”,一大群蝙蝠受惊飞起,在洞中到处乱窜。妖蝎惊叫一声,不自觉地向风照原靠近。

“啪”的一声,风照原毫不留情地反手扇了她一个耳光:“我­操­!你说我在­干­什么?救了你反而挨揍?”

妖蝎被他打懵了,呆了一会儿才回忆起先前发生的事,颤声问道:“你,你救了我?”

“废话,不然你早就被那个怪物­操­了!”

风照原狠狠地瞪了一眼妖蝎,不知道什么原因,当他偶尔学妖蝎那样骂一些粗鲁的脏话时,心中觉得非常爽快。

妖蝎怔怔地看着风照原,忽然低下头,漠然道:“冒死救我这样的女人,值得吗?”

“至少你还是人,我不能让你被婴儿脸那样的怪物弓虽暴。”

“人?哈哈哈哈!我还是人吗?”

妖蝎歇斯底里地狂笑道:“谁把我当人看?我不过是男人满足­性­欲的工具!我是人?我是被­操­烂的表子!是一摊任人发泄的烂­肉­!”

妖蝎的眼泪慢慢地流出,雪白的肌肤轻轻颤栗着:“我还是人吗?很多年以前,人便已经将我抛弃了。”

洞中死一般的寂静,黑­色­的蝙蝠在头顶上无声飞过。风照原呆呆地看着妖蝎,忽然觉得有一阵罪恶感。自己,不也是把她当作利用的工具吗?

妖蝎扭过头,慢慢拾起地上的衣服。

“你还有眼泪。”

风照原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泪珠滴在手背上,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那是不甘心被抛弃,不甘心被利用,不甘心被发泄的眼泪吧。就算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但你自己,还没有完全抛弃自己吧。”

妖蝎的背影猛地一抖,手里的衣服散落在地。

“哗嗒”,洞口的枯草藤被推开,一线光亮­射­了进来。

“终于找到你们了。”

暗忍平凡乏味的脸出现在洞口,妖蝎下意识地闪到风照原背后,匆忙穿好外衣。

暗忍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平淡地道:“这位是白狐先生吧,首领很担心您的安危。请稍等,我与首领联系后派车来接您。”

通完电话,暗忍的脸­色­有些异样。风照原的心中却掀起狂涛骇浪,以他超人的耳力,手机里伊藤照的话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法妆卿已经派人正式介入了捕捉婴儿脸一事!

“白狐先生,我们已经为您另外安排了住所。很抱歉,首领要事缠身,暂时不能与阁下会面,请您谅解。”

暗忍礼貌地欠了欠身。

风照原故意装作一副疑惑的表情,点头同意。

十几分钟后,暗忍安排了专车,将风照原送到京都市中心的一家豪华宾馆。

暗忍传达伊藤照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风照原暂住宾馆,等待后续的指示。

风照原不用查也知道,这家宾馆一定是在飞天流的控制之下,否则暗忍和妖蝎不会放心地离开,任由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走出宾馆电梯时,正巧一个高大的男子和风照原擦肩而过,走入另一部电梯。

男子华美灿烂的金发,亮得就像是眩目的阳光。一丝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风照原霍然转身。电梯门正在慢慢合上,越来越小的门缝中,挺拔完美的背影消失成一条线。

好像在哪里见过,风照原皱了皱眉,掏出磁卡,打开宾馆房间的门。

房间的号码倒是很吉利,十八楼八座。从这个小细节可以看出,伊藤照是一个思虑很­精­密的人,所以充分考虑了中国人的偏好。风照原在房间里反复搜查了几遍,确认没有安装监视装置以后,才拨通了尊将的手机。

“没事就好。”

电话那头,尊将沉默了一会,道:“这次对绿­色­怪人虎视眈眈的势力有不少,你要小心。”

“无所谓,这样更刺激。”

“安全总署的人已经到了,异能组全部出马,目前大概正在京都警视厅。”

“看来这里是越来越热闹了,法妆卿,安全总署,飞天流,还有我这个浑水摸鱼的白狐。嘿嘿,真不知道那个婴儿脸是什么宝贝,值得这么多人兴师动众?”

“它可是一笔惊人的财富,无论卖给哪个超级大国做研究,都可大赚一笔。你别忘了,它来自异度空间,等于是一个外星人。”

风照原深思道:“恐怕还没有这么简单。”

“嘟,嘟”,低沉的敲门声忽然传来。

风照原立刻结束通话,闪身到门旁,轻轻转开门锁。

穿着红­色­制服的服务生推着一辆餐车走了进来,阳光穿过白­色­的薄纱窗帘,照在金属的半圆餐罩上,泛着亮光。

“您预定的午餐来了。”

对方低着头,慢慢掀起餐罩,一丝乌光冒了出来。

“嗖嗖嗖”,一连串子弹无声­射­出,疾雨般击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凹坑。

风照原的人影倏地消失了,服务生大吃一惊,背后传来“砰”地一声,房门忽然自关上。

服务生显然经验丰富,并不急于回头,枪口闪电般调转,穿过腋下向后就是一阵扫­射­。

子弹再次落空,背后也没有人!

服务生惊慌失措,频频转身,头顶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风照原的脸幽灵般出现在他面前,鼻子、嘴巴在上,眼睛在下,与他四目相瞪。

“还好我的鼻子很灵,没闻到餐车上有食物的香气。”

风照原倒悬在门梁上,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服务生怪叫一声,急忙要举枪再­射­,风照原的双目中突然爆出异彩,如梦似幻,像两个不断旋转的深深漩涡,将他吸了进去。

“告诉我,你是谁?”

风照原屈起中指,在对方眉心处轻轻弹动。

“斯特拉。”

服务生机械般地回答道。

风照原皱了一下眉,斯特拉的名字他听说过,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职业杀手,绰号白眼狼。很显然,斯特拉是受人雇佣前来刺杀自己的。

“告诉我,你想刺杀的人究竟是谁?”

“白狐。”

“你怎么知道白狐住在这里?”

“雇主告诉我,白狐被飞天流邀请到了京都。只要盯住飞天流名下的产业住所,就能找到他。”

看来并不是伊藤照想要杀自己,风照原松了一口气,沉声问道:“雇主是谁?”

“是一个身穿黑袍的神秘女人,看不清她的脸,也不知道她的姓名。”

身穿黑袍的女人?

风照原心头剧震,法妆卿绝世的容姿缓缓浮现在眼前。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五册 第八章 人为刀俎

“法妆卿应该已经知道我们聘请白狐的事了。”

伊藤照轻轻弹去烟灰,不动声­色­地道。

窗外,夜­色­深沉。一棵绿荫茂密的枫树上,枝叶摇曳,几只麻雀唧唧喳喳地鸣叫。

暗忍依然用他乏味的声音道:“这件事安排得这么隐秘,她怎么会知道?”

伊藤照伸出手指,慢慢抚摸着通红的烟头:“没有不透风的墙,恐怕她一直都在暗中监视我们的行动。火鸦前来拜访,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个女人,确实可怕。”

暗忍淡淡地道:“看来不把我们飞天流吞并,她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妖蝎沉默了一会,咬着嘴­唇­道:“那白狐不是很危险?我们要不要通知他?”

“不必。”

伊藤照漠然地看了妖蝎一眼:“法妆卿肯定会对付白狐,以此作为对我的警告,不过她决不会得逞。白狐的实力我很清楚,除非法妆卿亲自出手,否则绝对杀不了他。”

暗忍皱了皱眉:“白狐真的这么厉害?”

伊藤照轻轻一笑:“站在他面前,我时常会产生一种妖异的感觉,就好像他是我的同类。”

伊藤照目光闪动,秀美的脸上仿佛闪过绚丽的彩虹,变幻­色­泽,光怪陆离,看得暗忍心中一阵寒意。

“所以借用白狐,我们反过来打击了法妆卿。哼,真怀念法妆卿失败时的表情。”

暗忍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玩得出这么高明的权术手段,不愧是统一日本黑道帮派的飞天流首领。可笑的是声名赫赫的白狐,竟然成了法妆卿和伊藤照暗自较量的工具。

“暗忍,你去查一下,下一次月食发生在什么时候,在哪个国家地区?”

伊藤照淡淡地道,猛然拉过妖蝎,撕开她的衣襟,在雪白滑腻的Ru房上用力揉捏着。

妖蝎娇躯一颤,微微向后缩了一下。

“怎么了?”

伊藤照目光一寒,妖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颤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昨晚的那个绿­色­怪人。”

“哈哈哈。”

伊藤照右手抓起妖蝎短裙,向上一提,手指深深陷入她丰满的大腿中,左手夹紧了紫褐­色­的|­乳­头:“放心吧,有我在,没人可以动你。只有我能保护你,只有我才能让你安全,只有我,只有我。”

妖蝎扭动着身躯,喘息声越来越响,暗忍知趣地拉上格子门,告退而出。

门外的老枫树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影子闪出树荫。麻雀依然毫无所觉,蜷起脖子,尖嘴梳理着羽毛,热闹地啾鸣不停。

修善寺的戒备,比几天前森严了许多。暗忍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提电脑,开始在互联网上查询下一次月食出现的时间。

关闭的移拉窗,忽然自动向两边滑开。

一记重拳无声无息地从背后袭到,拳锋两侧化作巨钳,牢牢掐住了暗忍的脖子。

不等他挣扎,尾椎骨又被迅猛顶中,清晰的骨裂声传出,暗忍的五脏六肺,在一刹那被震碎。

然后他看见了风照原懒洋洋的脸。

“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风照原眨了眨眼睛:“可惜,我不是任人摆布的工具。”

暗忍双眼死鱼般地鼓出,喉中发出“嘶嘶”的声音。风照原笑了笑:“想问我杀你的理由?第一,你的追踪术太厉害,留着你很危险。第二,如果你死了,可以栽赃到法妆卿头上。你们想利用我,我也利用你们。第三,”

风照原的笑容倏地敛去,眼中闪过了悲愤的厉光,一字一顿地道:“绯村康前辈,让我向飞天流问好。”

“咯噔”一声,暗忍的脑袋从脖子处折断,滚落在地。鲜血从颈腔直直喷­射­,激溅在雪白的天花板上。

风照原足尖一点,猫一般轻巧跃出窗外。一路施展异体同化秘术,在夜­色­的掩藏下,避开修善寺的所有暗卡明哨,悄然返回宾馆。

这时的心情真是愉快之极,从法妆卿雇佣杀手一事,风照原已经隐隐觉察出,法妆卿和飞天流并不完全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深思之后,他立刻潜入修善寺,一探究竟。

以风照原得自相龙大师的和谐能力,他躲在枫树上,竟然连伊藤照这样等级的高手都没有察觉。房间里三个人的对话,自然也瞒不过他敏锐的耳朵。

而狙杀暗忍,更是一举三得的妙计。嘿嘿,想要和全人类智商第一的白狐比计谋,你们还差得远。

想到这里,风照原得意地哼起了小调。不出意外,几天后,伊藤照会通知他前往下一次月食的地点。而这段时间,大吃大喝的一切开销,自然算在伊藤照这个冤大头身上。

拨通服务电话,风照原打了个清脆的响指:“1808号房间,一瓶XO人头马!外加按摩服务!”

八月十六日的篝火会,是京都一项古老的风俗。最早人们将松明火把抛向夜空,纪念死去的亡灵。如今古老的习俗依然延续,只不过形式改成了在山上点燃篝火。

风照原站在山脚下,遥望着夜­色­中“大”字型排列的一堆堆篝火。晚风拂面,带来了一丝夏末的凉意。

背后的京都市区,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按照惯例,所有的霓虹灯和广告灯全部熄灭,居民的家中也刻意地不点灯,使这满山遍野的篝火,愈发灿烂明亮。

将近一个月,伊藤照还是按兵不动,并没有主动联系风照原。风照原也不着急,表面上每天四处观光游览,豪爽消费。暗地里委托尊将,替他查找绯村樱君的下落。

“啪啪”,夜空中亮起了一道道灿烂的焰火。风照原抬起头,正要观赏的那一刻,忽然转过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山石后,淡淡地道:“别躲了,半个小时之前,我就已经发现你了。”

“我是来通知你的。”

妖蝎的身影从暗处现出,冷冷地看着风照原:“下一次月食,将会在秘鲁的首都利马市出现,时间是九月十四号。”

风照原耸耸肩:“原来是你,怎么找我也要偷偷摸摸的吗?莫非伊藤照有什么顾虑?”

妖蝎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们要我什么时候动身?”

风照原转开话题,故作轻松地问道。远赴美洲,他就无法在日本继续追查重子的下落。不过好在有尊将帮助,而且这一次捕捉婴儿脸,相信伊藤照很可能会亲自参予。

法妆卿毫无疑问地也会赶去,­精­彩的好戏,就要在秘鲁上演了。

“你现在就跟我走。”

妖蝎肃然道:“二十六分钟以后,将有一班列车离开京都。我们先赶往东京,再从那里直飞秘鲁。”

风照原点点头,忽然目光一闪,旋风般冲向妖蝎。

妖蝎微微一呆,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已经被风照原搂在怀中。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火舌闪耀,呼啸的子弹从刚才站立的位置­射­过,打得地上溅起一阵阵烟尘。

十多个人影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黑­色­西装,黑­色­皮鞋,手执无声手枪,行动敏捷有力。

“自己小心!”

风照原对妖蝎低声喝道,迎着枪雨,闪电一般冲了上去。

如果对方是矫健的羚羊,风照原无疑就是凶猛的猎豹。身躯在空中眼花缭乱地扭曲变形,时而薄薄一片,时而拧成细长的面条,速度之快,令出手达到亚音速的妖蝎也瞠目结舌。

枪林弹雨从风照原身边纷纷擦过,偶尔有一、两发子弹击中了他,枯木逢春的妖术也在瞬间止血愈伤,再生肌­肉­。

即便是十多个一流杀手,双方的强弱悬殊依然遥不可及。

血光炸开,一个个头颅在风照原的拳脚下爆裂,结实的头骨,被打得粉末飞扬,和着脑浆、鲜血一起溅洒空中。以妖蝎的杀人如麻,这时也不免心惊胆颤,充分见识到风照原冷酷的一面。

“砰”的一声,最后一名杀手的脑袋开花。风照原收起拳头,左脚横移,猛然向右后方的一棵大树撞了过去。

不等风照原靠近,一条人影倏地从树冠上飞出,腰肢在半空中一扭,反身向风照原扑下,同时左手结出一个秘术手印。

一团土黄|­色­的气体从对方掌心透出,带着窒息的刺激化学味,­射­向风照原。这个杀手无疑是个极厉害的角­色­,似乎擅长一种能够放­射­有毒气体的秘术。

风照原不敢轻敌,立刻屏住呼吸向后疾退,双眼微合,防止毒气刺激眼睛。

“噗,噗!”

杀手频频结出秘术手印,四团土黄|­色­气体呈十字形状,急速­射­至,气团牢牢凝聚,丝毫不被夜风吹散。

风照原猛地倒立而起,身体扭曲着闪过四团毒气。同时脉轮急速转动,利用塔罗冬眠秘术,令血液暂停流动,以免被毒气侵入皮肤,顺着血液流动而伤害内腑。

妖蝎厉啸一声,双手在胸前迅疾交叉三次,猛击地面,一根蝎尾般的­阴­影贴地飞速窜行,无声无息爬到杀手脚下,陡然一跳,迅速缠向他的双腿。

杀手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刚要挣扎,两条黑影突然逼近,风照原倒立在地,双腿向前弯曲成锁链状,倏地拉长,毒蛇般绞住对方的脖子,用力一拧。

“轰”,风照原双腿发力,却仿佛绞在了空荡荡的气体里。杀手的身体化作虚幻的影子,倏地消失了。

“小心!”

妖蝎尖声大叫道,杀手幽灵般地从风照原背后出现,一团土黄|­色­毒气喷­射­而至。

风照原刚要闪避,一个身影毒蛇般破土而出,从倒立的风照原下方窜起,手中掠起一道寒光,直Сhā他的脑袋,距离不到八厘米。

手指戒指上的雄鹰标记映着篝火,在风照原眼角闪过。

两名杀手绝妙的配合,瞬间已将风照原逼入死角!

“好!这一手至少可值一百万美金!”

风照原朗声大笑,脉轮激烈摩擦,身躯拧成一条细长的直线,毒气团堪堪从他的腰侧擦过。

寒光闪迫眉睫,距离他的脑袋只有一厘米。

厉哼一声,|­乳­白­色­的妖火猛地从风照原鼻孔喷出,瞬间包住寒光,将它熔化成一团汁液。

妖火去势不停,击在对方的脸上。

诡异的画面出现了,对方的头发忽然变得近乎透明,接着是头,手臂,身躯,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变得透明,进而在空气中逐渐消失。

他就像是一个蜡人,被妖火无声无息地融化。

妖蝎看得目瞪口呆。

风照原轻巧地一个翻身,正立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将妖火吸入鼻孔。

放­射­毒气的杀手怪叫一声,向远方亡命逃窜。

“看在鹰眼的面上,放你一条生路吧。”

风照原在心中暗道,法妆卿并没有放弃对付自己的计划,还雇佣了鹰巢的杀手。看来不杀死他,法妆卿是决不死心了。

说来奇怪,他和法妆卿似乎注定就是生死对手。无论他的身份是安全总署异能组员,还是白狐,结果都一样。

妖蝎微微气喘,脸上惊魂未定:“好险,没想到还有一个人藏在地底下。”

风照原淡淡一笑:“我早就知道了。”

妖蝎惊异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周围的环境让人感觉不和谐。”

风照原看了看手表,轻松地道:“走吧,现在我们只剩下十分钟的时间了。”

妖蝎点点头,双手在脸上一阵揉搓,变成了个黄脸暴牙的中年­妇­女。

风照原看得直摇头,法妆卿已经知道了自己和飞天流的关系,而飞天流也很清楚这一点。但双方都不点破,暗地里­阴­谋斗狠,表面上还要装作和他白狐毫无关系,实在令人发笑。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五册 第九章 ­阴­阳秘术

七分钟后,风照原和妖蝎安全上了列车。

关上贵宾包厢的门,妖蝎松了一口气,狠狠瞪了风照原一眼:“你老盯住我看什么?”

“很难想象你现在这张脸,会有这么惹火的身材。”

风照原捉狭地道,舒服地靠在卧铺上,高翘双腿。窗外的景物缓缓向后移动,茫茫夜­色­中,列车驶出了京都车站。

妖蝎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问:“你不想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吗?”

风照原装模作样地道:“我的仇人太多了,哪有时间去追查这些?何况对方这种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值得浪费我的脑细胞。”

妖蝎默然半晌,也坐了下来。

车厢内的灯光很柔亮,妩媚的桔黄|­色­照在车窗上,与车外苍茫的远山交叠在一起,风照原俊朗的脸就映在灯火的玻璃窗上,若隐若现。

刚才这个人的脸,也是这样地被山上的篝火映亮。

妖蝎默默地望着车窗,仿佛又被那双手臂紧紧地搂住,在地上急速翻滚。那么有力,那么温暖的手臂,子弹在耳畔急促呼啸,杀手从四处扑上来,周围响起激烈的搏杀声。

但是她什么都听不见,在那双手臂中,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觉得很安全,很平和,只是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怦——怦——”地跳动。

风照原忽然从卧铺上坐起,伸手拉向车厢的门把手。

“你要­干­什么?”

妖蝎从恍然中惊醒,迅速站起身,皱眉问道。

“上厕所方便一下,你要一起去吗?”

风照原朝她眨眨眼睛,带上门,悄悄掏出了手机。

妖蝎默立了一会,抖索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竹筒。拉开木塞,­色­彩斑斓的玩偶线虫在里面恶心地蠕动着。

真的要听从伊藤照的命令吗?

妖蝎茫然地拉开车窗,夜晚的风冷冷吹过她的长发,握住竹筒的一双手,轻轻地颤抖起来。

门外传来转动把手的声音,妖蝎迅速将竹筒塞入怀中。

风照原打着哈欠走进来,懒洋洋地躺倒在卧铺上。

“早点睡吧,明天上午就会到达东京市。”

妖蝎冷漠地道,熄灭了灯,脸庞隐没在黑暗中。

“咯嚓,咯嚓”,车轮有规律地滚动着,卧铺轻轻震荡。车里车外,一片漆黑。妖蝎怀中的竹筒,被攥出了汗水。

夜光表上的时针,指在了午夜十二点。风照原背对着她,侧卧在床,仿佛已经熟睡。

妖蝎慢慢地爬起来,一颗心就像桌上的饮料瓶,急速晃动。她走到风照原的床前,掏出竹筒,手在不停地颤抖。

夜风从车窗外迎面撞过来,呼地卷起妖蝎单薄的内衣。

“要是有机会下手的话,就用玩偶线虫去控制白狐。如果白狐能成为飞天流忠实的奴隶,我们对抗法妆卿的胜算就会大增。”

妖蝎一点点抽出木塞,心跳得很慌。她想告诉自己快点下手,她想告诉自己不能违抗伊藤照的命令。可是,可是,可是那双手臂,是那么的温暖。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妖蝎忽然一咬牙,转身奔向车窗。她扶着窗框,急促地吸着窗外凉冽的空气,仿佛要窒息过去。

“你怎么了?”

风照原已经惊醒,坐起身,困惑不解地看着她:“晚上风很大,小心着凉。”

一声轻响,竹筒从妖蝎手中滑落,在窗框上蹦跳了一下弹出窗外,向后倒飞,消失在夜­色­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为什么要说这么温柔的话?

妖蝎慢慢地转过身,呆呆地凝视着风照原,忽然扑了上去,猛地抱住了他。

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抱住这个男人。

“占有我吧!”

妖蝎的樱­唇­颤栗着,妖艳狂野的眼睛中,闪动着小鹿般柔弱的光芒。

风照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了这双眼睛里蕴含的情意。

妖蝎的肌肤热得像一团火,半透明的蕾丝内衣根本遮不住胴体,丰满白腻的Ru房挤压着风照原的胸膛,令人销魂。

风照原只觉得口­干­舌燥,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会出现现在这个怪异的场面。抱着如此丰膄滚烫的­肉­体,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身体的本能反应,早就蠢蠢欲动。

妖蝎呻吟一声,松开手臂,慢慢转过身。内衣从她圆润的肩头滑落,雪白而优美的背部线条,在黑暗中耀眼展开。

风照原满头是汗,僵立不动,心中不断低呼着重子的名字,苦苦克制心头的欲­火­。

妖蝎柔软地弯下腰,伏在地上。浑圆肥白的臀部高高耸起,令人眩目,衬得腰肢更像一条滑腻的水蛇,不堪一握。

风照原喉头“咕咚”一声,清冷的夜风从窗外贯入,却使他身体更热。

“占有我吧,我心甘情愿。”

妖蝎喘息着,扭动臀部,丰满的豪|­乳­销魂地晃动,荡漾起一阵雪光。

“我,”

“你,你嫌我脏?”

妖蝎忽然扭过头,颤声问道。

风照原慌乱摇头,舌头仿佛在嘴里打结,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半个字。

“真的嫌我脏吧,我自己,也觉得很脏呢。”

妖蝎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娇躯蜷缩成一团,抖索着,不停地抖索着。眼泪一滴滴流出来,在艳丽的脸颊上凄艳地闪烁着。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脑门,风照原霍然大步跨前,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妖蝎。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不是的。”

风照原喃喃地道,刹那间,他忘记了一切,只是紧紧地抱住这个抽泣的女人,就像她刚才那样紧紧地抱住他,心中充满了怜惜。

妖蝎“嘤咛”一声,浑身酥软。

车轮在轨道上震荡,夜风摩挲着车窗,两人急促的喘息声在黑暗中交融。晶莹的汗珠从妖蝎的肌肤渗出,淌满全身。她无力地趴在地上,妖腻呻吟,任凭身后的滚滚巨浪,一次次狂野地将她淹没。

“啊!”

妖蝎尖叫一声,白腻饱满的臀部一阵疯狂耸动,熟透得像是要拧出汁水来。风照原的双手深深掐入臀­肉­,用力挤压。在肌肤的颤栗中,一切都是荒唐而狂乱的。

妖蝎终于软瘫在地上,她想站起来,双腿却绵软无力,只好继续保持伏倒的姿势。

耸翘浑圆的雪臀如此诱人,风照原忍不住又伸出手,在上面来回揉搓。这么滑腻丰满,弹力十足的臀部圆弧,实在堪称极品。

妖蝎丰|­乳­起伏,任由风照原恣意抚摸。她从来没有这么顺从过,这么渴望接受一个男人的冲击。疲惫的欢愉,令身心都感到深深的满足。

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青­色­抹上了车窗,外面的景物模模糊糊地晃动。刺激的狂潮,随着微凉的晓风慢慢退去。许久,风照原忽然觉得心中,留下了一片茫然。

妖蝎雪白丰满的臀部还在掌心颤动,却再也激不起他任何欲望。热烈缠绵的Xing爱,­肉­体、汗水、呻吟、销魂,转瞬已经过去。无论刚才如何激|情投入,现在剩下的,只有平静。

以及内心深处一种莫明的孤独。

与重子的爱,与妖蝎的­性­,在这一瞬间仿佛都离他远去,就像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悠悠的时间长河中,只剩下空荡荡的车厢,只剩下他自己,只剩下一个声音。

“永恒!永恒!要怎样才能永恒?”

风照原在心中狂呼,体内的脉轮如同深受感应一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剧烈地转动跳跃。

“你快了,真的快到了。距离秘能道的境界,你只有半步之遥了。”

千年白狐的声音幽幽响起,霹雳般在他心中爆炸。风照原心中一颤,眼前倏地浮现出法妆卿的眼睛,在那双美丽而冷漠的眼睛里,追求的,莫非也和自己一样么?

然而谁又能追求到永恒?那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想到这里,风照原忍不住双臂一紧,将怀中的丰满胴体用力搂住,疯狂揉捏,用­肉­欲的饱满,填补此时心灵的空虚感觉。

妖蝎扭过头,默默地看了风照原一会,忽然张开贝齿,用力咬住了他结实的肩膀。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害怕。”

妖蝎低声道,滑润的香舌轻轻吸缀着风照原的颈:“从很多年前,我就觉得很害怕。我加入飞天流,我需要力量,需要有足够强大的人来保护我。”

风照原微微一愣,因为内心充满恐惧,所以妖蝎总是喜欢扮出一副凶狠毒辣的模样吗?

“可是我仍然很害怕,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冷酷呢。”

妖蝎柔声道:“但现在我不怕了,一点都不怕了。即使没有人保护我,即使你日后离开,我也不会感到害怕了。”

风照原轻轻抚摸着妖蝎的长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进入了她,但是他真正了解她吗?

妖蝎雪白的四肢八爪鱼般缠了上来。

“我们去吃餐车用早餐吧,我有些饿了。”

沉默良久,风照原柔声道,在妖蝎丰润的嘴­唇­上轻轻一吻,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餐车位于车厢尾部,用餐的乘客很多。妖蝎仍然装扮成黄脸婆的模样,风照原心不在焉地喝着拉面,暗忖道,希望妖蝎和杀害绯村康前辈无关,否则,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个天神般高大俊美的青年男子走进餐车,英罗翩——他就像是一轮耀眼的太阳,瞬间吸引住无数目光。餐车里本是喧闹无比,这时突然变得鸦雀无声。男人带着惊异,女人带着痴迷,在英罗翩身上汇聚成灼目的焦点。

风照原身躯狂震,不能置信地盯着英罗翩。物种基因库中的完美男人,竟然复活了!

“你认识他?”

妖蝎目睹风照原惊诧的神­色­,回过头瞥了一眼英罗翩,好奇地问道。

“不认识,只是觉得他长得太帅,都不像人了。”

“你也很帅。”

妖蝎柔声道,风照原讪讪一笑,用眼角的余光紧盯英罗翩。他毫无疑问是法妆卿的手下,突然出现在列车上,难道是为了对付自己?在京都宾馆时见到的背影,难道也是他?

英罗翩步履潇洒,径直走来,风照原忍不住有些紧张,对方­祼­体睡卧在水晶棺材中的诡异景象,禁不住浮现眼前。

英罗翩在风照原右面的空位坐下,美丽的服务生小姐也不招呼,只是痴痴地看着他,双颊通红如火。

“一杯清水,一杯牛­奶­,一杯果汁。”

英罗翩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单,笑了笑。

“扑通”,服务员小姐手足酥软,瘫倒在地上,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他的笑容融化了。

风照原低声道:“我­操­,也太夸张了吧!”

妖蝎听到风照原的粗口,笑得花枝乱颤。英罗翩的目光在妖蝎的脸上停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继而又对风照原友好地点点头,问:“对不起先生,你刚才说‘我­操­’是什么意思?”

风照原目瞪口呆,望着英罗翩认真的神情,七点一六秒后他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对方的耳力异常惊人;第二,对方是个白痴。

“我­操­,是,是男人表达爱情的腻称。”

风照原信口胡说一通,心里觉得匪夷所思,法妆卿会派一个白痴出来执行任务?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来对付自己的。

“啊!爱情,这是我不太了解的东西。”

英罗翩像一个孩子般皱起了鼻翼,接着低低地叹息一声,俊美的脸庞露出迷惑、彷徨,甚至有些忧郁的表情,就连厌恶男人的妖蝎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样子实在迷人之极。服务员小姐刚爬起来,又“咕咚”一ρi股坐地,捂着胸口急速喘息:“帅呆了,晕了,我要死了。”

风照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英罗翩:“爱情,就是男女之间的特殊感觉,难道阁下不清楚吗?”

“特殊的感觉。”

英罗翩喃喃地重复道,眼中突然闪出了一片异彩,就像湛蓝­色­的海面上亮起灿烂的阳光:“如果我心里总是想念着一个女人,这是否算是爱情呢?”

“差不多吧。”

风照原耸耸肩,难道这小子爱上了什么人?以他完美无缺的外形,恐怕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会为他痴迷,难逃魔掌。

脸红手颤的服务员小姐端上了清水、牛­奶­、果汁,英罗翩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胶囊丸,仰头全部吞入口中,接着连饮三杯饮料。

风照原和妖蝎面面相觑,这就是对方的早餐?

抽出一张一百美金的大钞,英罗翩随手递给服务员:“不用找了。”

风照原暗自咋舌,英罗翩的皮夹内,厚厚一叠的美钞和国际信用卡。高大俊美,年少多金,这个家伙的出现,真是女人的春梦,男人的噩梦啊。

英罗翩站起身,伸出手道:“我要走了,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英罗翩。”

“我叫贾明(假名)。”

风照原随口撒谎,一面伸手与他相握。

“他好像看出了我脸上的易容忍术。”

望着英罗翩的背影,妖蝎低声道。

风照原的心微微一震,这个叫英罗翩的家伙,究竟是白痴还是在扮猪吃老虎?

“嗖”的一声,在即将跨出餐车过道口的刹那,英罗翩突然倒退而回,犹如一尾跃出波浪的飞鱼,速度快似闪电,动作优美舒展,就连风照原也只是依稀看见他足尖点地的细微动作。

车厢过道处,十多个蒙着丝袜的大汉迅猛冲入,手执机枪,抬手对着车顶就是一阵疯狂扫­射­。

乘客纷纷尖叫起来,惊惶失措,乱作一团。车顶的吊灯“哗啦啦”倾泻下来,碎玻璃像雪花般纷纷扬扬,洒落激溅。

“全部抱头,蹲下!”

为首的大汉厉声吼道,餐车的尾部也慢慢走进来一个人,头戴黑­色­高帽,身穿白­色­长袍,脸上的皮肤自鼻梁处分开,一边雪白,一边漆黑,如同整张脸被截成两半,显得异常诡异。

几名乘客慌忙向另一头跑去,黑白脸庞的人挡住出口,消瘦的身躯屹立不动,左手结出一个怪诞的秘术手印。

掌心倏地裂开,露出一个深凹的洞口,就像睁开了狰狞的眼睛。从深洞中钻出一只凶恶的鬼怪,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庞大的身躯布满鳞甲,ρi股后还摇摆着一根粗长的尾巴。

恶鬼跃向半空,发出一记震耳欲聋的吼声,长尾猛然一扫,几个乘客远远地飞了出去,砸落在餐桌上,浑身抽搐成一团。

“­阴­阳师!”

妖蝎忍不住惊呼起来,风照原目光闪动,立刻拉住妖蝎伏身蹲下,借着餐桌的掩盖,低声问:“你没有搞错吧,­阴­阳师不是日本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吗?”

“不会错的,­阴­阳师能够通过­阴­阳秘术,召唤异度空间的式神、灵鬼。相传­阴­阳师的脸呈黑白两­色­,十分容易辨认。”

“­阴­阳师,擅长­阴­阳秘术。在日本古代,­阴­阳师是为人们祈福、驱灵的。没想到直到今日,­阴­阳师仍然没有绝迹。”

风照原背后传来充满磁­性­的声音,回头一看,英罗翩就蹲在身后,凝视着­阴­阳师,蓝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动人的神采。

风照原心中一动,这个人真是大智若愚吗?

“轰”的一声,餐车猛地剧震,车速骤然减慢。前方的车厢仍然在向前疾驰,在远方消失成一个黑点。餐车慢慢停了下来,与整部列车完全脱节。

一阵­骚­乱后,车厢内的乘客全都战战兢兢地蹲下,双手抱头,局势被持枪的大汉们完全控制住。

为首的大汉狞笑道:“我们是赤­色­魂魔组织,各位不要害怕,如果政府肯乖乖合作的话,我们是不会杀死你们的。”

黑白脸的­阴­阳师森然一笑,手指一引,半空中的恶鬼呼地扑出,冲向乘客,闪电般抓起一个肥胖的中年人,将他高高举起。

中年人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面­色­惨白,全身哆嗦。­阴­阳师­阴­阳怪气地道:“武田正泰部长,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为首的大汉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声,掏出手机,拨通号码:“东京警视厅吗?赤­色­魂魔组织向你们问好。政府的内务部副部长武田正泰以及几十个乘客,现在都在我们手里。想要人质安全,就把我们的草飕法大人从监狱里放出来!”

不等对方说完,大汉厉声道:“蠢猪,去查一下北斗星351次列车。半个小时后我等你们的回音!”

原来是一次交换人质的绑架活动,风照原沉吟片刻,决定暂时袖手旁观。只要赤­色­魂魔组织不伤害人质,当着英罗翩的面,风照原也不打算出手暴露身份。何况他也没有把握在保证乘客安全的基础上,一举击毙所有的绑匪。

光是那个­阴­阳师,就不是可以轻松应付的对手。

大汉们分成两批,一部分人跳下列车,分散四周,解开背负的包袱在地上挖掘起来,另一部分人守在车厢,牢牢监视乘客。

那名­阴­阳师负手而立,手掌探出,庞大的恶鬼被慢慢吸入掌心的凹洞,洞口迅速弥合,在­肉­掌中一点点消失。

武田正泰“扑通”一声摔落在地,顿时昏迷过去。

“赤­色­魂魔。”

妖蝎低声念道,车窗外阳光耀眼,衬得她的嘴­唇­更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老子是赤­色­魂魔的人!”

东京黑暗的巷道,几个大汉系紧裤带,扔下蜷缩成一团,近乎崩溃的少女,扬长而去。

妖蝎的身体轻轻发抖,手指不自禁地掐入风照原的肩膀,指节咯吱凸起。

“你怎么了?”

风照原不解地看着她,妖蝎摇摇头,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半个小时后,为首的大汉又拨通了东京警视厅的电话。听到对方的回答后,大汉怒吼道:“什么?需要时间考虑?”

­阴­阳师突然怪叫一声,车厢口的几名大汉枪口火舌吞吐,附近的乘客连连惨叫,倒在血泊中。

“让武田正泰直接跟他们说。”

­阴­阳师“咯咯”地冷笑着,足尖轻轻一踢,地上的武田正泰呻吟一声,茫然睁开眼睛。

大汉将手机递给他,神­色­森然:“告诉他们,如果三分钟内不答应我们的条件,这里所有的人都将成为草飕法大人的陪葬。”

武田正泰抖抖索索地拿起手机,嘶声道:“我是内务部副部长武田,你们最好立刻答应他们的条件,赤­色­魂魔已经杀死十几个乘客了。”

大汉一把夺过手机,吼叫道:“狗娘养的,听到没有?半个小时后,你们带一部直升机,五辆越野吉普车过来。超过时间,这里将变成血腥的屠场!”

“不对!”

风照原脸­色­突然一变。

“武田正泰似乎有问题。”

英罗翩平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的心跳频率从昏迷到苏醒,至始至终都很正常。包括血液流动,内分泌系统,几乎都没有任何变化。他的昏迷是假装的,心跳也没有被绑架的慌乱感觉,和他外在表情根本不符。”

风照原浑身一震,他是从武田正泰的话中听出语病,既然对方刚苏醒,怎么会知道有十多个乘客被杀害?而英罗翩虽然也得出同样结论,但方法截然不同,似乎通过人体内部生理机能活动的情况,测出真伪。

这个英罗翩,实在是高深莫测!

“他们答应了!”

大汉狂喜地关掉手机,­阴­阳师的脸上露出一丝激动之­色­,而武田正泰虽然表情惊惧,但眼神中却隐隐透着镇定。

风照原心中一动,难道堂堂日本政府的高官——内务部副部长武田正泰和绑匪有所勾结,联袂演出了一场苦­肉­戏?

默然许久,妖蝎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轻轻抱住风照原,妖蝎的脸贴住了他结实的背,夏末的微风吹进窗户,撩起女子乌黑而幽哀的发丝。

“一旦到了东京,你就远远地离开日本,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去秘鲁捕捉那个绿­色­怪人。”

沉思了一会儿,妖蝎悄声耳语,嘴­唇­柔软而滚烫,吻上风照原的耳垂。

风照原警觉地瞥了一眼英罗翩,目光闪动:“你为什么这么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别管为什么!离开日本,离开伊藤照,再也不要回来!否则你会没命的!”

妖蝎紧紧地抱住了风照原,在他耳畔激动地叫道。

风照原心中狂震,知道妖蝎为了他,几乎完全背叛了飞天流。

难道她真的爱上了自己?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五册 第十章 亡灵山谷

直升机和车辆驶近的隆隆声传来。

从车窗望去,一部直升机盘旋在半空,远处卷起一阵黄|­色­的尘土,滚滚袭来。五辆越野车和几十部日本自卫队的军车迅速包围了餐车,全副武装,身穿避弹衣的军人纷纷跳下车,从各个角度占据有利地势,手中的武器齐齐对准了餐车。

“赤­色­魂魔组织,你们已经被全面包围。交出手上人质,不要做无谓的顽抗。”

一名高级军官模样的男子举起喇叭,对着餐车高呼道。

“砰砰砰”,赤­色­魂魔的绑匪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几名乘客打着转飞了出去,尸体鲜血淋淋,被从车窗扔下。

为首的大汉一把抓住武田正泰,将他挡在自己身前,冲到餐车出口,枪口对准武田正泰的脑袋:“别他妈废话,快点把草飕法大人交出来,否则老子就不停地杀死人质!”

“武田部长!”

高级军官脸上露出焦急之­色­,连忙叫道:“好,我同意交换人质,你们不要再杀害无辜了。”

直升飞机从半空缓缓降落,两名士兵押着一个身材枯瘦的老人从机舱钻出,老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头长长的银发垂落肩膀,遮住了五官。

“草飕法大人!”

为首的大汉高呼道,老人缓缓抬起头,一双妖异的眼睛犹如燃烧的鬼火,在遮面的银发中闪烁不定。每一只眼球里,竟然各有一黑一白两只瞳孔!

数百个枪口齐齐对准了老人,尽管戴着手铐、脚链,双臂被反绑到背后,老人依然让所有的人如临大敌。

高级军官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草飕法已经带过来了,请你们立刻释放武田部长。”

“妈的,当老子白痴啊?”

大汉狂笑一声:“把草飕法大人先送过来,然后我们释放人质。”

高级军官略一犹豫,餐车内枪声再次响起,又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好,我答应你们。”

高级军官目光掠过腕表,挥了挥手,两名士兵押着草飕法,一步步走向餐车。

“等一等!”

大汉警觉地叫道:“让草飕法大人一个人走过来。你们的人全部退后,向后退一百米,留下直升飞机和五辆越野吉普车!快!别他妈磨蹭!”

高级军官面­色­微变,勉强点点头,两名士兵松开草飕法,后者一步一挪,脚上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车厢四周很快留出了一片空地,自卫队的士兵纷纷退后,在外围依然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引爆!”

眼看草飕法已经走近车厢,大汉脸上陡然露出一丝­阴­毒的笑容。

“轰隆隆!”

四周突然剧烈爆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自卫队员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已经血­肉­横飞,残肢遍地。隐藏在暗中的匪徒霍地涌出,机枪疯狂扫­射­。

局势顿时一片混乱。

大汉“扑通”跪倒在草飕法脚下:“大人,我们快走吧。”

草飕法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表情僵硬,似乎根本听不懂他的意思。

“老师被人用秘术锁住了神智。”

­阴­阳师幽灵般地从餐车飘出,凝视着草飕法,目光一寒:“立刻按照计划行事。”

赤­色­魂魔的绑匪们顿时兵分几路,借着弥漫的硝烟和火光,几个人坐上直升飞机,急速飞向天空,另一批人驾驶越野车按照不同的方向疾驰,剩下的绑匪依然对准自卫队猛烈攻击。

“走吧,大雄。”

­阴­阳师对大汉吩咐道,目光掠过武田正泰,与对方暗中交换了个眼­色­,抱起草飕法,一缕轻烟般向远处掠去。

名叫大雄的大汉手掌作势一劈,武田正泰“扑通”倒下,显然又陷入昏迷。

餐车内的匪徒已经全部下车,扔下一大堆还在瑟瑟发抖的乘客,风照原站起身,暗道赤­色­魂魔组织的计划果然周密,预先埋下炸药造成局势混乱,然后故意派人坐上直升机和越野吉普车,混淆逃亡路线。

妖蝎忽然从风照原身旁窜起,犹如一道旋风扑出。

“妖蝎!”

风照原吃了一惊,妖蝎已经跃下餐车,以亚音速度冲向大雄,后者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她重重一拳,击中咽喉,鲜血呈一条直线向上冲溅。

妖蝎像一只发疯了的母豹,恶狠狠地扑向绑匪。她的速度奇快,对方还来不及扣动扳机,便惨呼着飞了出去,拳到之处,血­肉­飞溅,骨骼断裂,十多个匪徒在瞬间毙命。

这时,自卫军队已经稳住阵脚,开始向赤­色­魂魔的歹徒反扑,因为双方强弱之势过于明显,几分钟之内绑匪就被全部消灭,尸体躺满了一地。

“武田部长。”

高级军官从军队中冲出,扶起武田正泰。后者呻吟一声,虚弱地睁开眼:“别管我,快去保护车上的乘客。”

妖蝎身形窜出,向­阴­阳师逃走的方向追去,风照原放心不下,稍一犹豫,也急忙赶上,心中却暗暗生疑,妖蝎不像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她与赤­色­魂魔组织之间,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恨?

脑后风声呼啸,回头一瞥,英罗翩毫不费力地跟在他身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对那个­阴­阳师很好奇,所以跟去看看。”

风照原心中一凛,自己的奔跑速度可以说远远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而英罗翩竟然能够跟上,实在出乎意料。

风照原足尖一点,突然加速,已经越过了前方的妖蝎。

“轰隆”一声巨响,远处的天空中猛然暴起一团耀眼的火光。

“是那架直升飞机!”

风照原和英罗翩异口同声地道,两人的头脑都一样惊人敏锐,同时想到日本自卫队必然在直升机上安置了炸弹。

互相对视一眼,风照原和英罗翩的心中都是微微一震。

妖蝎在前方的三岔路口停下脚步,这里已经接近东京市的郊外,一条混浊的河水沿着铁路­干­线,从田野间穿过,河面上飘浮着黑漆漆的油污和垃圾。河两旁搭建了大量的小棚屋和帐篷,式样十分简陋。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坐在棚屋前,无聊地吹着口哨。

忍者都擅长追踪术,但追到这里,妖蝎再也难以找出对方的痕迹。沉默片刻,妖蝎冲向一个流浪汉,猛地揪起他的衣领,厉声道:“刚才有没有人经过这里?”

流浪汉被妖蝎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跳,喉头“咕咚”一声,竟然昏了过去。另外几个流浪汉吓得拔腿就跑,嘴里嚷道:“杀人啦,杀人啦!”

“他们没有从岔路走。”

英罗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闪动:“按照那个­阴­阳师留下的气味,应该是从田野横穿而过。”

风照原神­色­一凛,既然­阴­阳师刚经过田野,那么这里的流浪汉没有理由看不见。

寒光一闪,昏倒的流浪汉突然睁开双眼,手中亮出一把尖刀,闪电般向妖蝎的小腹刺去。

“砰”的一拳,尖刀被砸得扭曲变形,摔落在地。妖蝎掐住了流浪汉的咽喉,咆哮道:“我­操­你妈!畜生!我­操­死你这个畜生!”

“噗哧”一声,流浪汉的喉结被捏断。英罗翩眼中闪过一丝迷惑的神­色­:“贾明先生,既然‘我­操­’这个词是相爱男女的腻称,为什么这位小姐要对流浪汉说这样的话,还要杀死他呢?”

风照原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道:“这个嘛,这个小姐­性­格有些古怪。”

英罗翩皱皱眉,盯着风照原:“你说的是真话?可为什么解释时语气略显犹豫,目光游弋不定?你的呼吸若有若无,跟常人明显不同。真奇怪,为什么我分析不出你的生理机能活动?”

风照原心头生出一丝莫明的寒意,英罗翩蓝宝石般明亮闪烁的眼睛,令他觉得自己仿佛赤身­祼­体,毫不设防,所有的隐秘都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

深吸了一口气,风照原反问道:“我和阁下恕不相识,有什么理由欺骗你呢?何况英先生是人,又不是机器,怎么能分析得出我的生理机能活动呢?”

英罗翩沉思了一会,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撒谎。所以一个可能是你在说真话,另一个可能就是你对我含有敌意,所以说了谎言。至于我为什么能够知道你的生理机能活动,这是我的秘密,不方便告诉你。”

风照原淡淡一笑,心中涌起怪异的感觉。英罗翩有时给人的印象深不可测,­精­明成熟,有时却像是一个天真坦白的孩子。

妖蝎目光闪动,又向田野冲去。

微风吹过绿油油的田野,几只蝴蝶飞过­色­彩鲜艳的野花,在午后的阳光中,交织成一片光和­色­的透明海洋。

英罗翩在四周走了一圈,像猎狗般嗅着鼻子,半晌,忽然蹲下身,将双手轻轻按在­干­燥的泥土上。

“哗啦啦”,一大片泥土被掀飞起来,露出地下一个深深的洞|­茓­。

风照原沉声道:“看来这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逃亡路线。”

妖蝎毫不犹豫地跑过来,就要往下跳去。

风照原一把抓住她,关切地问道:“妖蝎,为什么要追踪他们?”

妖蝎咬着嘴­唇­,凝视着风照原:“你别管了,你走吧,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风照原苦笑一声,摇摇头,突然跳入洞|­茓­。

“你们真是奇怪的一对。”

英罗翩笑了笑,轻巧地跃入洞中。

妖蝎娇躯一震,心中蓦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滋味,甜蜜、苦涩、惊喜、娇羞。失去了多年的少女情怀,此刻犹如万马奔腾,潮水般涨满了她整个心灵。

三人在狭长的洞|­茓­中急速穿行,走了大约六个多小时,地洞开始向上倾斜,弯曲盘旋了长长一段之后,露出上方的出口。

天­色­已经昏暗,三人跳出洞|­茓­,发现置身在一座­阴­森森的山谷入口,四周是光秃秃的陡峭岩石,尖锐高耸。在黑暗中,仿佛张牙舞爪的怪兽。

英罗翩指着山谷入口,平静地道:“他们去了那里,我闻到了气味。”

山路崎岖不平,逶迤蜿蜒,一丛丛低矮的灌木从两侧冒出,脚下荒草丛生,初始长不过到鞋面,到了后来,茂密的野草足足有数尺来高,完全没过了膝盖。

夜风吹过,如同恶鬼的呜咽声。风照原紧紧跟在妖蝎身后,暗忖道,难道这里是赤­色­魂魔组织的巢|­茓­?

路越来越难走,不时有盘根节错的大树横生前方,挡住去路。三人要不停地拨开突兀的树枝,才能勉强前行。

正走着,风照原忽然神情微变:“好像有人在唱歌。”

妖蝎闻言一愣,屏息细听了一阵,摇摇头:“我怎么没有听见?你听错了吧?”

风照原诧异地揉了揉耳朵,他确实听到了歌声,渺茫而诡异,仿佛在耳畔迷雾般地回荡,但要仔细倾听,歌声却又消失在远方。

妖蝎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你的幻觉吧?”

风照原断然摇头:“肯定不是幻觉,我听得很清楚。我又听到了!英先生,你听到了吗?”

英罗翩凝神屏气地竖起了耳朵,过了良久,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风照原心头一震,为什么只有自己听到了这恐怖怪异的歌声,难道真是自己产生的幻觉吗?

“只有你听得见,这是鬼魂的哭泣声。”

千年白狐的声音幽幽响起。

“为什么只有我听得见?”

“修炼了脉轮和妖火的你,已经是半个妖怪了。鬼灵­精­怪的声音,当然只有妖怪才能听见,人类是感觉不到的。”

风照原呆了半晌,妖蝎轻轻地握了他一下手,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关切。

“我们继续向前走吧。”

风照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湿软,大团大团的灰雾从地里涌出,就像一个个扭动的鬼影。

天­色­越来越黑,三人逐渐深入谷内。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们踩在枯草落叶上的脚步声。一棵棵粗壮的古树密布山谷,纵横交错的树枝组成了­阴­森森的网。长须一般的藤蔓攀爬在四周,地上厚厚的苔藓在月光中绿得发亮。

一张张人脸从树­干­中慢慢凸了出来,脸很模糊,看不清容貌,但每一张脸仿佛完全相同,无数张脸凸出,又慢慢陷入树­干­,再凸出。风照原心中骇然,看看妖蝎,又扭头看看英罗翩,他们两人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瞧见。

“哗啦啦”,一大片黑云被脚步声惊动,从乱树丛中盘旋升起,一双双黄|­色­发光的眼珠在上空诡异地闪动,竟然是一群以腐烂尸体为食的秃鹫。

一座方状的高台从憧憧的树影中现出,越来越清晰。

高台由巨石堆砌而成,四面挂满了黑­色­的幔布,在夜风中幽灵般地飞舞。

高台四周,黑压压地跪倒了几千个人,穿着鲜红­色­的古怪长袍,五体伏地,仿佛虔诚叩拜的信徒。黑帽白袍的­阴­阳师绕着高台不断疾走,双臂疯狂挥动,犹如跳舞一般,嘴里念念有词。

三人悄悄在大树背后藏住了身形,妖蝎皱眉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风照原摇摇头,千年白狐幽幽地道:“好像那个人在召唤鬼魂。”

“呼”地一声,幔布骤然飞起,化作细碎的烟灰,飞扬弥漫。

草飕法静静地躺在高台上,睁着双目,好像是一具失去感觉的木偶。

妖蝎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台,呼吸几乎都要窒息。

在草飕法的四周,堆彻着无数根白骨,密密麻麻。最使人震惊的是,白骨在不断地颤动,速度由慢到快,从骨头里渗出一丝丝鲜血,犹如一条条细长的血蛇,爬上草飕法的身躯。

­阴­阳师忽然仰天怪叫一声,伸出手掌,击向高台上的草飕法。

掌心出现了一个凹洞,无数个奇形怪状的厉鬼扑出,在半空中凄厉吼叫,扑向高台上的白骨。

“咯吱咯吱”,厉鬼们化作一缕缕青烟,纷纷钻入白骨。白骨开始剧烈跳动,变成了活生生的东西,迅速聚合,拼凑成一具具骷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阴­阳师举臂高呼:“冤魂恶鬼,我命令你们,把魂魄奉献给最伟大的­阴­阳师——草飕法大人!”

“轰”的一声,骷髅炸了开来,化作大片大片的血水,仿佛山洪暴发,触目惊心地冲刷过草飕法的身躯。

一道道鲜红­色­的妖异光泽,从草飕法体内透出,他发出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叫声,慢慢地从高台上坐起,沾满了鲜血的银发像飞舞的旗帜,激烈舞动。

鲜红的血雾大量涌出,怒涛般滚动,诡秘的歌声高亢尖锐,回荡在四周。整座山谷,瞬间变得犹如地狱一般的可怕。

妖蝎的脸上微微变­色­,英罗翩却镇定自如:“我总算见识了失传已久的­阴­阳秘术,真是没有白来一趟。”

“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草飕法银发倒竖,嘶声叫喊,双目暴­射­出灼灼的光芒。浑身的血水在刹那间渗入他的体内,消失不见。

“欢迎老师重新领导我们赤­色­魂魔。”

­阴­阳师双腿一弯,跪了下来,几千个跪倒的赤­色­魂魔组织成员也齐声呼道:“欢迎大人回来。”

草飕法负手而立,银发犹如被风吹过,从脸庞两边分开,悠悠飘落脑后。他脸上的皮肤并没有像那个­阴­阳师一样,分成显著的黑白两­色­,而是呈淡淡的灰白。

妖蝎一咬牙,猛然冲了出去。

十多个赤­色­魂魔组织成员立刻倒毙在她的拳下,妖蝎状若疯虎,见一个杀一个,亚音拳速全面发挥,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混乱的人群中迅疾纵横,所向披靡。

“杀了你们,我要杀光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

妖蝎疯狂地吼叫着,眼前血光激溅,断肢飞舞,多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痛苦、愤怒、怨恨,随着一具具惨叫的尸体,像熊熊的烈火,在黑暗的山谷中无声地燃烧。

那个可怕的夜晚,仅仅一个夜晚,就毁去了少女美好的一生。从此伴随她的,只是一个个被冷汗湿透的噩梦,只是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妖蝎怒吼一声,双拳同时挥出,击碎两个赤­色­魂魔组织成员的胸膛,同时脚下一个跟跄,被几个从后扑上的赤­色­魂魔成员击中,背上留下了数道深深的血痕。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四周是重重涌上的赤­色­魂魔成员,妖蝎疯狂搏杀,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她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头发散乱地搭在额上,四肢渐渐地像灌满了铅般的沉重。

“这样斗杀下去,不超过十五分钟,她就会死亡。”

英罗翩冷静地望着妖蝎,风照原强自克制住冲出去的心理,内心焦急如焚,紧紧盯着高台上的草飕法。他暂时不能现身,草飕法显然是一个极为可怕的高手,如果自己现在就出手,面对几千个赤­色­魂魔组织成员,再加上虎视眈眈的草飕法和­阴­阳师,根本就没有取胜的机会。

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敌我难分的英罗翩。

风照原握紧了双拳,他只有等待最好的出击机会。

“你是一个很冷静的人。”

英罗翩瞥了风照原一眼:“我对你非常好奇,你的体内有一种捉摸不透的奇怪力量,非常可怕。”

一声怪叫,­阴­阳师扑了上去,魂魔组织成员纷纷散开,妖蝎杀得­性­起,仿佛变成一只嗜血的野兽,毫不犹豫地冲向­阴­阳师。

­阴­阳师张开手掌,结出秘术手印。一只满脸黑毛,双耳大如蒲扇的恶鬼从掌心钻出,十指尖如锋利的匕首,狠狠扑向妖蝎。

妖蝎双手在胸前迅速交叉三次,凄清的月光下,地上出现一根蝎尾­阴­影,倏地飞起,毒蛇般缠住恶鬼,急绕几圈。“噗哧”一声,恶鬼肥胖的身躯断作几截,跌落在地,化作袅袅升腾的黑烟。

妖蝎迅速冲向­阴­阳师,挥拳击去。后者嘴里念念有词,掌心连连钻出十几个身穿红衫绿裤的童子,个个面如敷粉,­唇­红齿白,绕着妖蝎拍着手掌,跳来跳去。

蝎尾­阴­影猛然摆动,犹如一根飞舞的鞭子,抽得那些童子到处乱窜。“啪啪”,鞭子不断击中童子,但童子却越来越多,每次被击中,童子就倏地分裂,一变二,二变四,最后竟然分裂成几百个,嘻嘻哈哈,潮水般跳窜着涌向妖蝎。

风照原再也无法忍耐,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体内脉轮急剧摩擦,妖火倏地从鼻孔喷出,|­乳­白­色­的光芒顿时笼罩住童子。童子纷纷尖叫,四处逃窜,妖火猛地暴涨,像灼热的烈日融化积雪,妖火过处,童子们变成透明的空气。

­阴­阳师凄厉地尖叫一声,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在妖火下瑟瑟发抖。风照原闪电般逼近他的身前,结出妖植秘术手印,拳头划过诡异飘忽的弧线,化作一根锐利的尖刺,倏地穿过­阴­阳师的咽喉,紧接着一脚飞起,将对方远远地踢了出去。

“小心!”

妖蝎忽然狂叫一声,扑了上来。

草飕法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风照原身后,鸟爪般枯瘦的手指虚探,五个又细又长的白­色­女鬼闪电­射­出。

女鬼宛若游魂的细丝,口中发出凄惨的哭喊声,纷纷扑向风照原。

风照原来不及遥控妖火,深吸一口气,向旁疾闪。

奇变忽生!

草飕法­阴­笑一声,肚子裂开,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草飕法,浑身赤­祼­,肌肤从脊背处分割成黑白两­色­,十指­射­出无数个细丝般的女鬼游魂,快得几乎来不及眨眼,瞬间已经扑到风照原身前。

风照原暗叫不妙,仓促间扭曲变形,身躯化作薄薄的一片,希望尽量减少受伤面积。

十几个女鬼张开血红的樱桃小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齐齐咬向风照原。

蓦地,旁边冲出了妖蝎的身影,一把抱住风照原,挡住了女鬼。

没有一丝鲜血溅出,女鬼们像无形的空气,钻入妖蝎的肌肤,后者的身躯顿时像被针扎过的气球,迅速­干­瘪,光洁的肌肤迅速衰老,密布了一条条皱纹。

“妖蝎!”

风照原狂吼一声,脉轮疯狂摩擦,妖火倏地­射­向草飕法,后者眉头微皱,向后飘退,另一个草飕法重新钻回肚子。

赤­色­魂魔组织成员呐喊着涌上来,风照原吸回妖火,抱起妖蝎就向山谷外奔逃。

两侧的树木飞速倒退,后方的追杀声渐渐远去。风照原一路狂跑,奔出山谷,在一个僻静的郊野停下了脚步。

妖蝎已经气若游丝,抱在怀中,轻飘飘得就像一具没有血­肉­的外壳。

“我会救你的,不用害怕,你会没事的。”

风照原额头青筋暴露,激动地叫喊道。

“没用了。”

千年白狐无奈地道:“她的­精­血都被亡魂吸­干­,就算枯木逢春妖术,也救不了她了。”

风照原浑身一震,如被电击。

“我要死了吧。”

妖蝎喃喃地道。

“不会的,你不会的!”

风照原声嘶力竭地嚷道,将妖蝎搂在怀中,盘膝而坐,不顾一切,一遍又一遍地施展枯木逢春妖术。

“别浪费力气了,白狐君。死没有关系,我背叛了伊藤照,回去也是死。”

妖蝎的眼神渐渐黯淡,身体不停地抽搐,­干­涸的肌肤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风照原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痛楚,妖蝎早就知道背叛伊藤照后,她所注定的命运,所以在与赤­色­魂魔组织搏杀的时候,已经心存一死。

妖蝎无声地笑了笑:“白狐君的怀抱,真的是很温暖呢。躺在白狐君的怀抱中,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害怕。因为妖蝎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妖蝎,还有白狐君。”

风照原喉头哽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白狐君,总有一天,你会忘了我吧?忘了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忘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妖蝎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凄迷,轻轻地抚摸着风照原俊朗的脸庞:“但是我不会忘记,那辆列车也不会忘记,白狐君带给我的快乐,带给我做人的尊严。”

风照原浑身剧烈颤抖,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流出。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了风照原。

“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妖蝎颤声道,搂紧风照原的手一点一点地松开,最后无力地滑落。

拂晓的风吹过,朦胧的曙光照在妖蝎脸上,一颗泪珠停留在眼角,闪烁着晶莹的光。

风照原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地僵坐着,犹如麻木的石像。

“她已经死了。”

不远处,英罗翩幽灵般地出现在淡淡的晨雾中,平静地望着风照原。

(第五册完)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六册 第一章 敌友之间

泥土纷纷扬扬地从风照原手掌洒落,映着朝霞,闪烁着绯红­色­的光,渐渐蒙上妖蝎苍白、凄楚的脸。

连同嘴角那一抹僵硬的微笑,也被黄土完全掩埋。粗陋的土坟顶,Сhā上了一朵不知名的白­色­野花,在晨风中沾着露珠,轻轻摇曳。

风照原沉默许久,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觉得很悲伤吗?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英罗翩不紧不慢地跟在风照原身后,眼睛里露出好奇之­色­。

“难道英先生从来没有尝过悲伤的滋味吗?”

风照原冷冷地反问道。

英罗翩摇摇头,沉吟了一会:“对于喜怒哀乐的感觉,我几乎是一片空白。”

风照原心中一动,英罗翩是法妆卿从物种基因库培育出来的,和正常发育成长的人类,应该有很大的不同。

“贾明先生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人。”

英罗翩深深地凝视着风照原:“按照常理,你应该返回山谷,为你死去的女人报仇。可你并没有这样做。”

“也许我害怕了,去也是送死。”

“你撒谎!你并不是一个胆怯的人,否则也不会冲出去救你的女人了。”

英罗翩断然道:“如果现在返回山谷,那里也不会有人了。你很清楚这一点,何况就算赤­色­魂魔组织还在山谷,以你的实力,恐怕难以同时战胜上千人。”

英罗翩平静地与风照原对视,两双眼睛,闪电般地交击出厉光:“所以你一定另有打算。”

风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的打算和你无关吧?英先生一直跟着我,不知道有什么用意呢?”

英罗翩笑了笑:“我是不是冒犯了你?请原谅,我还不太懂人情世故。我跟着你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觉得你很神秘,难以测度,所以有些好奇。”

“英先生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风照原心头陡然掠过一丝杀机,杀了他,杀了这个莫测高深的英罗翩。既可以发泄因为妖蝎的死而带来的满腔悲痛;又可以剪除法妆卿的羽翼,给她一个沉痛的打击。

法妆卿的手下,无疑就是自己的敌人。

杀了他!杀了这个危险的敌人!

风照原心中的杀意越来越强烈,脸上不露声­色­,体内脉轮急速摩擦,妖火呼之欲出。

“嗖”的一声,英罗翩仿佛脚下装了弹簧,猛地弹跳而起,足足有十米左右的高度,在半空中窜出一个高速的直线,继而迅疾冲落,没有任何减缓下坠的动作,“砰”地落在风照原身后不远处。

风照原吃了一惊,妖火在鼻腔内吞吐,表面上装作迷惑的样子:“英先生,你怎么了?”

“你的体内突然升起一股十分可怕的能量。”

英罗翩皱了皱眉:“我以为你要对我发动攻击,所以才会跃起避开。看来我是误会了,你的手脚、肩膀没有任何细微的动作,显示不出要袭击我的征兆。”

风照原暗叫厉害,先不说英罗翩惊世骇俗的弹跳力,光是他对自己体内妖火的敏锐感应,就令人惊叹。

英罗翩,真是一个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可怕的人。

“英先生有些神经过敏了吧?你我并不是敌人,我有什么必要袭击你呢?”

风照原装模作样地摊摊手,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英罗翩歉意地一笑:“对不起,我习惯了把绝大多数人当作敌人。”

风照原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一定是法妆卿灌输给他的意念。

“也许这就是我常常觉得很孤独的原因吧。”

英罗翩抬起头,玫瑰­色­的曙光映入他的眼睛,像闪烁在幽深海面上的迷茫灯火:“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这些人类最基本的感情,为什么我不能清楚地感受到?见到了你刚才悲伤的表情,我觉得很羡慕,很羡慕。”

风照原心头一震,望着英罗翩孩子般纯真而茫然的神情,暗忖道,难道他并不是一个邪恶的人吗?

妖火慢慢地缩回到脉轮中,风照原沉思一阵,暂时打消了暗杀对方的计划。

繁华的东京市在前方隐隐现出轮廓,阳光灿烂,照耀在东京湾的彩虹大桥上,仿佛一条条飞扬的彩龙。

风照原倏地加快了速度,全力飞奔,让迎面而来的晨风吹走心中的­阴­霾。

“好快的速度!平均时速大约在七十公里左右!”

英罗翩一声喝彩,双腿生风,犹如矫健的猎豹,姿势优美,与风照原并驾齐驱。

白云在头顶上空飞速掠过,风声呼啸,大地倒退,两道人影犹如激­射­的闪电,飞翔的雄鹰,划出酣畅淋漓的轨迹。

一会儿,两人已经进入了东京市区。

“真是痛快极了!”

英罗翩停下脚步,飞扬的金发缓缓垂落。前方的十字路口,车水马龙,交通红灯明亮地闪烁着。

风照原点点头:“我还有事,英先生,我们就此道别吧。”

英罗翩看了风照原一眼,欲言又止。

“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喜怒哀乐的感受。”

风照原沉默了一下,说道。

前方的人行红灯转为绿灯,凝望着风照原远去的背影,英罗翩默然伫立,汹涌的车辆从路旁驶过,人流穿梭不息。站在十字路口,一丝寂寥的神­色­,掠过英罗翩的眼帘。

东京的香格里拉酒店豪华套间内,风照原挂断电话,起身倒了一杯葡萄酒,陷入了沉思。

透明的落地窗外,东京不夜城灯火璀璨,尽在俯瞰之下。

得知妖蝎的死讯,伊藤照的反应十分冷静,告诫他不要轻举妄动,只管在九月十四日赶到秘鲁。风照原心知肚明,眼下正是伊藤照和法妆卿暗中角斗的关键时刻,冷酷现实的飞天流首领,不愿意再竖强敌,招惹赤­色­魂魔组织。

妖蝎的仇,只能靠自己去报了。

风照原转动手中的高脚酒杯,紫红­色­的酒汁荡漾,映出灼灼的眼神。尽管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但他丝毫不感到疲惫。自从脉轮的力量与日俱增后,风照原需要的睡眠时间也越来越少。时时刻刻,­精­力弥漫不尽。

门外传来三长一短的敲门声,风照原打开房门,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鬼鬼祟祟地走进来,对风照原点点头,将手中的牛皮大信封递给他。

打开信封,一叠厚厚的照片被抽了出来。照片中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武田正泰,从早到晚,和每一个人碰面的经过,都被详细拍摄。

“这是几天来武田先生的活动情况。”

墨镜男子抓了抓头皮:“虽说在狗仔队­干­了十多年,可让我偷Pāi政界的大人物,还是第一次。”

风照原漠然一哂,取出一万美元的现金,男子点了点,满意地收在怀中。

“记住,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风照原手掌轻轻一拍,雪白的墙面立刻深深凹陷,掌印清晰可辨。

“是,是,我明白规矩。”

墨镜男子满脸冷汗,点头哈腰地告退。

风照原微微一笑,将照片包好,连同早已写好的信纸,装入一个信封。

按照他预定的计划,发出一封恐吓信给武田正泰,道出对方和赤­色­魂魔组织勾结的秘密,引出背后的草飕法,与他决一死战。

相信身为内务部副部长的武田正泰,在收到这封信后,恐怕会如坐针毡了吧。

风照原目光闪动,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妖火是灵魄鬼魂的天然克星,与草飕法对战,你大概有六成的胜算。”

千年白狐的声音幽幽响起:“然而草飕法势力庞大,寡不敌众这个道理,不用我告诫你这个智商超群的人了吧。”

“有些仗,就算没有一成的胜算也要打。”

风照原一字一顿地道:“这不是智商高低的问题。”

“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吗?”

千年白狐苦笑道。

遥望窗外阑珊的灯光,青年的眼中闪动着燃烧的火焰:“也许妖蝎再也感受不到了,她看不见这个城市,看不见我。可是我想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没有被抛弃。”

“噗哧”一声,酒杯在风照原掌心碎裂:“我要用自己的拳头,去履行正义,履行天道!”

千年白狐默然无语,多少年过去了,时代在发展,英雄在被慢慢地遗忘。然而总会有一些人站出来,总会有一些人用他们满腔的热血,用眼睛里的光芒,去证明一些东西。

一些不该被遗忘的东西。

“如果不能忘记人类的感情,你就永远无法领悟到永恒,甚至不能迈入秘能道的境界。”

千年白狐低声道:“难道你不觉得可惜吗?”

久久地沉思后,风照原笑了笑,夜风吹起窗帘,青年眼里的光芒,却更亮了。

“老妖怪,你明白吗?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追求想要的东西。”

两天后的下午,风照原拨通了日本内务部的电话。

“对不起,武田先生现在没有时间,请问您是哪一位?”

电话那头的秘书小姐声音异常冷漠。

“你告诉武田先生,我是那封信的主人,请他立刻接我的电话。如果你不转告的话,哼,恐怕一周内,你就会被愤怒的武田先生爆炒鱿鱼,成为无业游民。”

风照原恶狠狠地嚷道。

秘书小姐吓了一跳,慌忙道歉,几分钟后,电话被转接到武田正泰的办公室。

“今晚十一点,请武田先生筹备五千万美元现金,乖乖送上。否则嘛,后果不堪设想。”

风照原像个无赖般地狞笑道。

武田正泰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敢­骚­扰我,我就立刻报警。”

“报警?哈哈,请便。相信明天东京的一些媒体报纸,都会登出某人与邪教勾结的小道新闻。听说武田先生是下一任内务部正部长的热门人选,希望不会因此影响您的选票。”

“不要胡说八道!”

“看看那些照片,阁下就应该知道,你所有的行踪都在我的监视之下。我还有几个月前你和赤­色­魂魔组织接头的照片,想不想看啊?”

风照原随口扯谎道,不等对方再说,猛然挂断了电话。他相信,武田正泰一定会按照信中指定的地址,准时赴约。而五千万美金的狮子大开口,更让对方不得不求助赤­色­魂魔组织,杀自己灭口。

新宿是东京最繁华的地区之一,有名的红灯区歌舞伎町,就座落在那里。

风照原从出租车内钻出,表上的时针指着十点零五分。街道上灯红酒绿,喧闹非凡。到处是­淫­秽的广告牌,各种­色­彩纵情泛滥,闪耀得近乎妖艳。刺激的高音量音乐从两旁林立的店门内冲出,震得人耳膜发麻。

对街的剧院广场上,“人妖”俱乐部的招牌闪闪发亮,几个戴着耳环的男子搂抱着走出俱乐部大门,经过风照原身边时,传来一阵脂粉与酒气混杂的怪味。

一名侍应生恭敬地为风照原拉开门,俱乐部内灯光昏暗,舞台上一群人妖正随着暧昧的音乐,大跳草裙艳舞。风照原找了一张空桌坐下,点了杯XO洋酒,眼角扫过四周每一个角落。

选择在这里和武田正泰见面,风照原经过了­精­心考虑。歌舞伎町鱼龙混杂,黑社会横行,混乱的治安有利于他放手一搏,不必担心警方­干­涉。同时这家人妖俱乐部属于飞天流名下的产业,赤­色­魂魔组织也会有所顾忌,不便带大量的成员前来。

“朋友,一起喝杯酒吗?”

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醉醺醺地走过来,举起手中的酒杯,扭动腰肢,向风照原抛了个媚眼。

“不用了,我在等人。”

风照原慌忙拒绝,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借着酒杯的反光,他清晰地看见几个陌生男子在大门附近转悠,背后的衣服鼓出一块,显然携带了枪支。

半个小时后,武田正泰终于到了。

他戴着墨镜,孤身一人,两手空空,向四周不安地张望。

“武田先生,你好啊。”

风照原慢悠悠地走过去,左手搭住武田正泰的肩膀,对方立刻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

“五千万美金怎么没有带来啊?”

“你,你就是那个写信的人?”

武田正泰结结巴巴地问道。

风照原淡淡一笑,眼角扫过几个冲进门来的大汉:“让你的手下不要乱动,否则,一秒之内我就让你当场毙命。”

武田正泰肩膀痛得死去活来,拼命点头。几个大汉将两人围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风照原,手已经伸向了腰后。

“要小心,有一架照相机正对准您呢。”

风照原松开武田正泰,好整以暇地道:“堂堂内务部副部长,深夜光临人妖俱乐部,也算是花边新闻了吧。”

“八格牙路!”

武田正泰愤怒地吼道,风照原嘻嘻一笑:“要不要我跟您来张亲密的合影,作为人妖俱乐部的纪念?”

武田正泰气急败坏,后退几步,大叫道:“­干­掉这个兔崽子!”几名大汉立刻扑了上来,风照原头也不回,右拳闪电般地击出。“砰砰”几声,虎背熊腰的大汉躺倒了一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俱乐部内立刻乱成一团。

风照原一步步向武田正泰走去,体内脉轮转动,浑身流露出一股极为凌厉的妖异气势,每走一步,妖气变成几何级数的增长,犹如无形的山峰,压得武田正泰面­色­肿胀,呼吸苦难,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千年白狐暗自感叹,如今风照原的进步,只有一日千里这个词才能形容。

“今晚这位先生要包下这里。”

风照原指了指武田正泰,收敛妖气,对闻讯赶来的俱乐部经理道。

武田正泰感到浑身一松,急速喘了几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万通银行卡,呻吟道:“让其他人都出去,今晚所有的开销算在我头上。”

俱乐部经理心里笑开了花,嘴上漫天要价:“包场的价格比较昂贵,估计需要八千美金左右。”

“没问题。”

武田正泰目眦欲裂,经理立刻大声宣布:“今晚所有的开销由某位贵宾包了,其余的各位,非常对不起,能否尽快离开。”

客人们见势头不对,纷纷开溜,刚才­骚­扰风照原的虬髯大汉悻悻地骂了一声,醉醺醺地走到武田正泰面前,吐了一口浓痰:“­奶­­奶­的,有钱了不起?还不是跟老子一路货­色­?看你那个熊样,­肛­门洗­干­净了吗?”

望着大汉扬长而去,武田正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俱乐部内变得空空荡荡,灯光、歌舞全部停止。武田正泰掏出手机,面目狰狞地盯着风照原:“我立刻就让人送钱过来。”

是找草飕法杀自己灭口吧。

风照原心中冷笑,体内脉轮急速摩擦,酝酿妖火,进入备战状态。

俱乐部的门忽然向两边打开。

门虽然上了锁,但坚硬的钢锁在瞬间断裂,无声无息,落地时已经化作碎屑。

满头银发的草飕法像一丝风的幽灵,倏地飘入。

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墙壁上的时钟不停乱转,滴溜溜地就像是着了魔一般。

“原来是你。”

草飕法盯着风照原,语声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

风照原却大吃一惊,几天不见,枯瘦的老头变成了英伟的中年人,肌肤白里透红,充满弹­性­与光泽,眸子里的两只黑白瞳孔开始融合,变成花生壳形状,开合之间,闪烁出妖异的光芒。

和过去见到的草飕法相比,对方显然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上次让你溜掉,没想到现在自投罗网,真是好极了。”

草飕法森然道,银发根根竖起,如同冲冠的怒发。四周立刻变得­阴­风惨惨,迷雾幽幽,像是无数个鬼魂狂飞乱舞,凄厉呜咽。

俱乐部在顷刻间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武田正泰吓得牙齿咯咯打战,缩成一团。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六册 第二章 虚幻分身

风照原怒吼一声,豹子般地扑出,手结妖植秘术,双拳在空中变幻形状,几百根锋锐的尖刺从拳锋突出,织成一张刺网,向草飕法呼啸击去。

“真是难得一见的秘术高手,正好给我进补。”

草飕法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嗖”的一声,肚子裂开,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草飕法,向风照原鬼魅般地逼近。电光火石之间,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而原来的草飕法化作幻影,在风照原的刺网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双掌结出­阴­阳秘术,草飕法掌心的凹洞立现,两个恶灵一左一右,扭曲着钻出掌心。左面的一个身躯犹如蟒蛇,颈部长了九个骷髅头,张口就向风照原咬去,右面的一个身穿红袍,脸­色­红得像一只螃蟹,口中吐出一连串腥臭的水泡,直喷风照原的脸。

风照原这次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结出雪鹤秘术。几百只雪鹤在瞬间飞出,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鹤声清唳,驱散了满室的鬼哭狼嚎,白翅翩飞,迎向两个恶灵。

草飕法面­色­微变:“雪鹤秘术?”

“想不到你这个半死不活,­阴­阳怪气的家伙也知道雪鹤流的秘术。”

风照原冷哼一声,手掌挥动,几百只雪鹤流风回雪,带着飘然出尘之气,将两个恶灵啄食得体无完肤,一面惨叫,一面狼狈逃窜,缩回草飕法的掌心。

疾风扑面,风照原的拳头直逼草飕法。

“雪鹤流秘术又怎么样?让你见识一下­阴­阳秘术的厉害。”

草飕法瞳孔收缩,肚皮再次裂开,蹦出一个草飕法,蹦出的草飕法肚子继续裂开,再蹦出一个,这样连续不断地分裂、分身,只一瞬间,几十个草飕法就围住了风照原,所有的草飕法口中默念,手掌结出­阴­阳秘术。

风照原心中一凛,一时之间,头晕目眩,难以分辨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草飕法。而草飕法还在继续分裂,无数个鬼魂从掌心的凹洞钻出,张牙舞爪,奇形怪状,将四周挤得满满。头顶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上,脚下的地板里,开始渗出一缕缕鲜血,紫黑发臭,毒蛇般地四处流淌,令人作呕。

风照原暗叫不妙,立刻转攻为守,纷飞的雪鹤环绕身躯,形成一道保护屏障。

雪鹤与鬼魂激烈交战,风照原的意念也在不断疾闪。周围的草飕法密密麻麻,根本无法锁住真身,用妖火进行攻击也苦于找不到目标。自己的妖火又功力不够,不能耐久,如果对一个个草飕法攻击下去,不要多久,妖火就会自动熄灭,耗尽脉轮内的能量。

“哈哈哈哈,你死定了。你的全身­精­血,就送给我当夜宵吧。”

几百个草飕法张开大嘴,放声狞笑,嘴巴伸长变细,犹如蚊子吸血的针管,妖魔般地耸动着。

眨眼间,无数根针管刺了上来。

“啪啪,啪啪啪。”

千钧一发之际,风照原双掌轻拍,带着迷魂般的声音,巧妙施出音舞秘术。

草飕法们微微一呆,尖嘴的攻势不由得停顿下来,奇异的魔音,在瞬间摄住了对方的心神。

“封印秘术!”

风照原低吼一声,抓住时机,左手结出封印秘术手印。

璀璨的星光出现在他的掌心,以手掌为中点,向四周波状扩散,封印的力量所到之处,鬼魂们立刻僵硬不动,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显得十分可笑。

草飕法们忍不住浑身一震。

雪鹤立刻向无数个草飕法扑去。

短短几秒,草飕法们已经挣脱了封印的镇锁。因为不能辩明对方的真身,所以封印的力量分化在每一个草飕法身上,明显相对薄弱。

“噗哧噗哧。”

无数根尖针嘴巴刺入雪鹤的身体,苍白的鹤羽翻飞,凋零飘落,雪鹤痛楚地哀叫着,硬生生被草飕法们吸入嘴中,仿佛真的成为了对方的补品。

“好吃,真好吃,再来点。”

草飕法们齐声狂笑,尖嘴吸吮,肌肤变得更加富有光泽,风照原震骇地发现,对方的容貌就在这一瞬间,又变得年轻了几岁。

“我身在­阴­阳两界,你是永远无法杀死我的!”

草飕法的声音冷得像冰,瞳孔越来越耀眼,四瞳白得眩亮,黑得幽深,俱乐部内闪烁着黑白光芒,仿佛真的变成­阴­阳世界。

四周被封印的鬼魂纷纷复活,群魔乱舞,向风照原疯狂扑去。

“蓬”的一声,|­乳­白­色­的妖火从风照原鼻孔喷出。

他终于全力一搏。

四周骤然一亮,鬼魂纷纷怪叫,畏惧地向后逃窜,无数个草飕法却毫不后退,围住了风照原,尖针般的嘴巴伸缩不定,但再也不敢靠前一步。

明丽的妖火,犹如盛开的雪莲花,悬在风照原头顶,纤尘不染,孤高傲视。

双方互相僵持,片刻,十多个草飕法扑了上去。

妖火猛然暴涨,草飕法们立刻化作蜡人,一点一点,无声融化在妖火的光芒中。

更多的草飕法扑了上来。

哪一个,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草飕法?

无数张尖嘴在风照原眼前放大。

究竟是哪一个?

妖火飞舞,融化了一个又一个草飕法,然而对方的攻势却无休无止,剩下的草飕法不断分裂,转眼间又潮水般地涌上来。

“还是让我来吧。”

千年白狐担忧地叫道。

“不用,我要靠自己的力量。”

风照原嘶声吼道,全力摩擦脉轮,妖火在瞬间又吞噬了几十个草飕法。

“强弩之末,看你能够撑到多久!”

草飕法们厉声道,又一个草飕法蹦出肚子。

妖火骤然一暗,光芒迅速萎缩,风照原的心脏猛地一阵急跳,脉轮撑到了力竭的边缘。

眼前一花,几根尖针般的嘴闪电般刺入他的肌肤。

浑身的­精­血潮水般向外涌去,身躯又疼又痒,却又像吸食了毒品一般,感觉非常舒服。在风照原心灵深处,竟然还生出希望尖嘴继续吸食自己的想法。

“你是我的了!”

草飕法们得意地狞笑起来,更多的尖嘴狂涌而至。

风照原狂叫一声,结出妖植秘术,身体扭曲成一条直线,划过变幻莫测的轨迹,同时许久不用的天平秘器飞出体内,在前方杀开一条血路,向俱乐部外冲去。

天平柔和生辉,散发着玄异的力量。草飕法们的尖嘴立刻失去平衡,纷纷偏离方向,从风照原身侧擦过。

“砰”的一声,玻璃门被撞得粉碎,风照原疯狂掠过的脚步声由近而远。

“您没事吧。”

无数个草飕法倏地消失,只剩下一个,扶起瘫软在地上,裤裆早已湿透的武田正泰。

“那个家伙,他,他跑了。”

武田正泰结结巴巴地道。

“这个人已经完了。”

草飕法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几个小时之内,他全身的­精­血都会败坏,快乐地脱阳而死。”

武田正泰松了一口气:“这次多亏大师了。”

草飕法凝视着自己晶莹如玉的手掌,淡淡地道:“只要再吸食几个秘术高手的­精­血,我就可以返老还童,上浅草寺找那个老秃驴,算算几十年前的旧帐了。”

风照原跟跟跄跄地奔回酒店,脸­色­苍白如纸。

“好险。”

千年白狐心有余悸地道:“如果不是枯木逢春妖术,恐怕此刻,你全身的­精­血都会流­干­了。”

风照原苦笑一声,自从他达到第一流秘术的上限以后,变得有些自满,这次被草飕法杀得狼狈而逃,也算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草飕法吸食­精­血的­阴­阳秘术,已经类似于千年前中国的妖术了。再加上又擅长分裂躯体的秘术,分身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很难对他进行有效的攻击。”

千年白狐沉吟道。

“是我低估了他。”

风照原叹了口气,心中倏地一动,几十年前,草飕法又是如何被捕入狱的呢?以他那样的身手,寻常的警察是无法将他制服的。想到这里,风照原急忙打开手提电脑,接通网络,开始查询相关的资料。

一行行字迹跳出屏幕:“草飕法,出生于日本北海道,二零一九年因为创建邪教赤­色­魂魔组织,被东京最高法院判为终身监禁。”

风照原摇摇头,网上的资料显然过于简单。草飕法的­阴­阳秘术十分可怕,围捕他的行动,当时一定进行得惊心动魄。而在网上,关于抓捕行动却只字未提,分明暗藏蹊跷。

“你是想借鉴那次抓捕行动,找出破解草飕法分身变化的方法么?”

千年白狐心有灵犀地问道。

“没错。”

风照原的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当年围捕草飕法的人员中,一定有破解分身的秘术高手存在,只要找到这个人,设法了解到他的秘术,就可以从容击败草飕法。”

“唉,舍近求远。让我对付草飕法不就行了。”

千年白狐无奈地嘀咕了几句,心头掠过一丝伤感。这两年,风照原的力量不断增强,与高手的决斗也都要求亲历亲为,再也不需要它出手相助。

就像一个长大的孩子不再需要母亲的|­乳­汁。

“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

每当风照原这么说时,看到少年眼睛里的光亮,千年白狐只有沉默,只有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泛起苦涩的滋味。

被附身的文弱少年,已经长大,长高,变强,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断向着高处攀登,总有一天,风照原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扶持,不再需要攀登的拐杖。

即使那是一根多么强有力的拐杖。

晚上八点三十分,东京警视厅厅长宫本司助走出办公室,来到地下停车场,钻入轿车,正要发动,一根冰冷的枪管忽然从车厢后座伸出,盯住了他的后脑勺。

“不准回头,也不要呼叫,否则我一枪打暴你的脑袋。”

风照原从后排坐起身,冷冷地道。

宫本司助身躯一震,随即恢复了镇定:“你是谁?胁持高级政府人员,罪行可不轻啊。”

风照原微微一笑:“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你想知道什么?”

“草飕法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三十年前,你担任刑警科的科长,负责的正巧是草飕法的案子。”

宫本司助脸上露出惊骇之­色­,风照原手一用力,枪管将宫本司助的脑袋向前一顶:“快说!我要知道草飕法的详细资料。”

宫本司助急速喘了几口气,咬牙道:“这有关政府机密,我不能向你透露。”

“那就很遗憾了,看来我得多费点力气。”

风照原枪管轻敲,将对方震昏过去,一跃坐到驾驶前座,发动轿车,向外一路疾驰。

车在一座荒僻的垃圾场附近停了下来。

风照原将宫本司助拖出车外,倒立而起,施展塔罗冬眠秘术,右手中指点向对方的眉心。

宫本司助慢慢睁开眼睛,满脸迷茫的神­色­。

“告诉我草飕法的个人资料。”

“草飕法,是反政府邪教——赤­色­魂魔组织的头目。”

在控制­精­神的塔罗冬眠秘术下,宫本司助完全变成了一个傀儡,忠实地回答风照原的问题:“他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据说通晓早就失传的­阴­阳秘术,可以呼唤鬼神。”

“当年围捕草飕法的情形究竟怎样?出动了多少秘术高手?详细地述说一遍,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当时我们得到线报,草飕法在新宿的一家夜总会饮酒,我立刻派人包围了那里。然后由警视厅请出了浅草寺的一利休大师,只身进入夜总会,捉拿草飕法。”

风照原闻言一愣:“一利休大师?你的意思是那个叫一利休的人,孤身一人就制服了草飕法?”

“是的,我亲眼目睹一利休大师走进夜总会。十分钟后,就把草飕法带了出来。当时草飕法完全失去了知觉,软绵绵地蜷缩成一团,被一利休大师拎在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风照原心中狂震不已,十分钟,十分钟就能制服草飕法那样强悍的秘术高手?这个一利休,究竟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浅草寺,是东京最古老的寺院。江户时代曾把这里指定为幕府的祈愿所,是平安文化的中心地。

走进古朴的寺院总门,巨大的红灯笼悬挂在檐角,用毛笔写着“雷门”二字。

风照原穿过雷门,跟随着参拜的人群,向寺庙的内门走去。道路两侧,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店铺,炸糕、煎饼、丸子、偶人烧的香气阵阵传来,令人食指大动。

风照原没有走入佛殿,而是拐过耸立的五重塔,穿过月亮石门,来到一个幽静的花圃。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淡泊,清闲,辽远,隔绝了所有的尘嚣。

微风吹过花圃,阳光像蜜汁般地流淌,金黄|­色­的蜜蜂“嗡嗡”地爬行在绿荫中。几只甲虫飞过­色­彩鲜艳的花丛,在阳光下,交织成一片光和­色­的透明海洋。

一个灰衣的老僧正负手而立,凝视着一朵雏菊。他看上去身材佝偻,年迈龙钟,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一双漆黑的眼睛却犹如孩童,单纯而透明,闪动着无形的光芒。

这种光芒释放在花圃里,融入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每一颗尘土,与安详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凝结出淡淡的韵味。

禅的韵味。

风照原心中狂震,不用说,他就知道这个僧人一定是宫本司助口中的一利休!对方不但与花圃的环境自然融合,还将内蕴的禅意气势,感染了环境,比起风照原单纯地与环境保持和谐,明显高出一筹。

几只蝴蝶轻盈地飞过来,绕着一利休流连飞舞,毫不惧怕,似乎对方就是花圃中盛开的柔美秋花。而一利休恰好迎着蝴蝶飞动的方向,扭过头,目光不偏不倚,静静地看着风照原。

风照原立刻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一利休这个扭头看自己的动作,自然玄妙,表面上像是视线被飞舞的蝴蝶吸引,再瞥见自己,但实际上同时进行,并不存在先后的顺序。

“哎呀,我好像走错地方了,真对不起。”

风照原故作歉意地道,其实早就打听到,这里是浅草寺主持一利休休憩的地方。

“没有关系。”

一利休微微一笑,神­色­慈祥。

风照原抿了一下嘴­唇­:“请问可以给我一杯水吗?我口渴极了。”

一利休欣然点头:“您是外国的游客吧,如果不嫌弃,就请跟我到茶室用茶吧。”

“实在太谢谢了。”

风照原装作满脸感激。

花圃后就是一间茶室,门口种植着几棵婀娜多姿的樱花树,正逢秋初,花季凋零,地上落英缤纷,一个身穿雪白和服的女子正拿着笤帚,将满院的花叶扫聚一堆。

“重子!”

望着女子的背影,风照原脑中轰地一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在瞬间沸腾起来。

女子慢慢回过头,迷惑地与风照原对视。她脸­色­蜡黄,眼小鼻塌,右颊还生出了许多浅­色­的麻子,除了身材和重子酷似之外,哪里有一点重子清丽的丰姿。

风照原呆了呆,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你们认识?”

一利休眼中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风照原尴尬地摇摇头,心中失望,乍然而起的激动,一下子冷却下来。

“这位是?”

女子征询的目光转向一利休。

“是一个迷路的外地游客。”

一利休介绍道,领风照原走入茶室。室内朴素洁净,和一般茶室不同的是,桌几上没有放Сhā花瓶,茶碗也是质朴寻常,随意摆放。四周的墙壁灰白无光,没有悬挂任何装饰的字画。

风照原端起一利休为他点好的茶碗,一饮而尽:“听说贵国的茶道十分讲究,添炭茶釜,烧水冲碗,都要尽善尽美。”

一利休微微一愕,继而莞尔:“原来客人熟悉茶道,因为您口渴,所以只是敬奉凉茶,来不及重新烧煮。失礼的地方,请您原谅。”

“我只是随口说说,您别在意。”

风照原脸上故意露出了一丝向往的神­色­:“茶要浓、淡适宜;添炭煮茶要注意火候;茶水的温度要与季节相适应;Сhā花要新鲜,只有这样,才算是融会­精­神修养的茶道艺术吧。”

“说得好!”

一利休淡泊纯真的眼中,竟然闪过热烈的异彩:“没想到您年纪轻轻,竟然是个茶道的行家,如果不急于离开的话,就让我为你煮一壶新茶。”

“那真是太好了。”

风照原心花怒放,他来这里以前,已经仔细查过一利休的资料,对方对茶道的热衷,几乎已经达到了痴迷的地步。每年传统的日本茶会,从来没有缺席过。针对他的爱好,风照原恶补茶道知识,作为接近一利休的第一步。

“重子,请把我珍藏的茶器拿进来。”

一利休有些兴奋地唤道。

外面的女子答应了一声,风照原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这个女子竟然也叫重子,真是个惊人的巧合,难怪刚才自己脱口叫出重子,一利休会误以为他们认识。

名贵的国司茄子茶壶里冒出蒸汽,水已经煮沸。

那个叫重子的姑娘取出洁白的绸巾,将黑釉­色­的茶碗抹净,就匆匆告退。

风照原忍耐不住,问道:“大师,这位姑娘是?”

“是我一个故人的女儿,暂时借住在这里。”

一利休随口答道,兴趣显然集中在茶道上,他先倒出茶壶里的开水,温热茶碗,然后倒掉水,再擦­干­茶碗,接着用竹刷子拌沫茶,并斟入茶碗冲茶。

斗室生辉。

一利休的每个动作,自然舒展,极具美感,似乎释放出一种无形的东西,茶壶、茶碗、榻榻米、墙壁,都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亮起来,充满了空灵的气韵。

坐在一利休的对面,风照原的心慢慢地静下来,早已习惯都市生活的他,在这宁静朴素的茶室中,过滤了心中的杂质,四周仿佛空山灵雨,乡田野渡,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质朴境界。

这样的­精­神境界,也只有风照原这样的秘术高手,才能有所领会。

这时候,他暂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全心全意地被一利休吸引,沉浸在充满美感的茶道艺术里。

一利休转动茶碗,将碗上的扇形花纹正对风照原,后者双手接过茶碗,轻轻转上两圈,并将茶碗举到额头,作为还礼。

“味道如何?”

一利休迫不及待地盯着风照原。

“苦中带甘,余味清幽。”

风照原摆出一副内行的口吻,见一利休脸上仍然露出期待的神情,又硬着头皮胡编道:“水质也非常特别,十分甘醇。”

“哈哈,年轻人,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一利休笑得像个纯真的孩童,脸上皱纹舒展:“这水是去年冬天落在花圃上的积雪,经过我悉心收藏过滤,水质当然与众不同。”

风照原立刻满口赞扬,拍马之词洋洋洒洒,江河泛滥,哄得一利休眉花眼笑,而体内的千年白狐呕吐不止,大叫恶心。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再喜欢茶道的了。”

一利休长叹了一口气:“茶道文化源自我国的大唐年代,蕴藏­精­神修养的奥妙,是一门深邃的学问。”

“我国?”

风照原吃了一惊:“您是中国人么?”

“我的祖先是大唐年间,随日本的鉴真和尚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宣扬中华文化的。时间一长,就在日本定居下来。叶落归根,游子思返,不久以后,我也会返回中国,埋葬在故乡的泥土中。”

一利休说着,眉宇间散发出淡淡的惆怅。

“大师,我也是中国人。”

一利休大喜过望,风照原抓住机会,用中文亲切地与他攀谈起来,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眼见时机成熟,风照原话锋一转:“大师,我非常仰慕您的茶道技艺,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跟随您学习呢?”

“没问题。”

一利休说出这三个字,风照原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笨小子,你不是想跟他学习秘术吗?学什么狗屁茶道,有个屁用啊!”

千年白狐悻悻地骂道,有些酸溜溜的滋味。

“嘿嘿,难道你没有观察出,一利休的茶道充满了玄妙的­精­神力量,暗藏秘术的技巧嘛?”

风照原在心中得意地回答道。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六册 第三章 茶道悟秘

风照原顺理成章地在浅草寺借宿了下来。

“茶道­精­神,在于‘和、敬、清、寂’四个字。”

一利休跪坐在榻榻米上,茶室的门敞开着,微凉的晚风吹入,一利休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接着风势,清晰地送入风照原的耳中。

风照原暗暗心服,能够这么巧妙借助自然力量的人,他还是首次遇见。一利休,果然是个绝顶的秘术高手。

“请问大师,和、敬、清、寂是什么意思?”

“‘和’是主客之间的和睦;‘敬’指礼仪;‘清’就是纯洁、清静,要摒弃世俗,达到心灵的清净;‘寂’则是凝神静气的意思。”

风照原点点头,这等同于一种­精­神力的修养,而秘术的根基,正是源自人类的­精­神力量。

“其实‘和’,还可以引申为与周围环境的和睦,‘敬’是一种态度,‘清’、‘寂’二字,近乎于佛学中的坐禅静心。”

风照原想了想,补充道。

一利休点点头,忽然走出茶室,刚下过一场秋雨,空气清爽,深夜的天空像蓝­色­的丝缎,明月悬在头顶,散发出皎洁的光辉。

秋虫在花圃里细声细气地鸣叫着。

一利休指着院子里一个个小水坑,微笑着对风照原道:“你看。”

每一个水坑中,都倒映着一轮月亮,闪闪发光。

风照原恍然大悟:“和、敬、清、寂四个字,其实不但可以用于茶道,还可以用于其它的技艺。就像这天空中的明月,在水坑中投下无数的倒影。”

“哈哈哈哈。”

一利休大笑着扬长而去,头也不回,只留下风照原立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草飕法的众多分身,不也像这水坑中的一个个月影吗?如果能够辨清真正的明月,就可以顺利将他击败!

刹那间,风照原抬头望月,心灵摒弃杂念,进入了清净空寂的状态。

直到第二天凌晨,那个与重子同名的姑娘打扫庭院,风照原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已经整整一夜。

露水沾湿了发际,风照原凝视着女子的背影,水绿配玉白的和服高洁明丽,衬出优雅的曲线,在风照原心里,希望她永远也不要转过身,让他沉浸在对绯村樱君的想象中,慰解相思的痛苦。

女子终于还是转过身来。

风照原甜蜜而酸楚的念头,像瓷器一般地碎了。

“您早。”

女子对风照原点点头,话音嘶哑,更使他怀念起重子清凉激越的声音。

“今天的游人好像不少。”

风照原怅然地移开目光,通向茶室的长廊上,不时有身穿正统和服的人经过。

“今天是浅草寺一期一会的茶事。”

女子淡淡地回答:“一利休大师邀请了一些朋友,前来品茶。”

茶事是日本的传统文化活动,最早源自于江户幕府时期。主客之间通过饮茶的形式,遵守礼仪,体验彼此的存在,以及生命的充实感。可以说,茶事具有非常深刻的哲学意义。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茶室门口,前来参加茶会的人正在换布袜,一利休站在壁龛的纸拉门旁,恭迎茶客。晨风吹过花圃,明艳的掬花盛开,幽香阵阵。

风照原出神地看了一会,长久以来,他的生活,几乎都在奔波厮杀中渡过,像今天这样休闲轻松的氛围,还是首次体会到。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似乎代表了生命的另一个境界。

一个高大俊美的青年忽然走入花圃,金黄|­色­的头发在花丛中,如同灿烂的波浪。

“是你!”

风照原与青年目光相触,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英罗翩!

风照原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来找重子姑娘的。”

英罗翩脸上也是一片惊异,和重子打了个招呼,那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望着重子的时候,散发出来的目光充满了热情,热情显得非常柔和,掺揉着狂野,又有种说不出的小心翼翼,似乎酝酿了极大的欢乐。

这样的眼神,简直就是少男对初恋女子的眼神。

风照原吃了一惊,难道这个重子,就是英罗翩为之烦恼的心上人吗?以他的条件,无论如何,也应该选择一个美女才登对啊。

重子对英罗翩,似乎保持着一段距离,礼貌地与他交谈几句,就走开,忙碌起茶会的招待事宜。

花叶的影子,透过朝阳,婆娑映在重子的和服背上。英罗翩发了一会儿呆,转过头,对风照原笑了笑:“真是巧极了,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重遇。”

“我是来这里学习茶道的。”

“学习茶道?”

英罗翩好奇地看着他。

风照原怕对方继续追问,转开话题道:“你跟刚才那位姑娘,似乎很熟悉。”

英罗翩低声叹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惘然:“其实也没有认识多久。重子和你一样,也是个十分神秘的人呢。”

“你不也同样神秘吗?”

风照原眨了眨眼睛,颇有趣味地盯着英罗翩。

“我宁愿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和你们一样,会快乐,会烦恼,会因为难过而流泪。”

英罗翩喃喃地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台机器。”

风照原暗自摇头,被法妆卿培育出来的完美基因体,是否失去了人类的感情,而只是一台——机器?

英罗翩忽然问道:“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风照原愣了一下。

“除了重子,我没有什么朋友。”

英罗翩真诚地看着风照原:“我想体验一下,书里说到的朋友,究竟是怎么样的。”

风照原苦笑不语,他和法妆卿誓不两立,迟早有一天,也会与英罗翩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成为朋友呢?

“对那个重子姑娘,你是不是体验到了爱情呢?”

无奈,风照原只好再次转开话题。

英罗翩的嘴角露出一丝羞怯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不但无损他的形象,反而更增加了几分奇特的魅力。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爱情。一个多月前,我在东京街头第一次看见她,感觉就很奇怪。那天下着大雨,她没有带伞,站在便利店的门口,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肩头,明艳得发出光彩。”

明艳?不管怎么看,重子都是一个相貌平常的女子。看来基因人的审美观,也和常人不同。

风照原心中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对她一见钟情,那就勇敢去追吧。相信这个世上的女人,很少有对你这样的超级帅哥,产生免疫力的。”

“是真的吗?”

英罗翩像个孩子般,露出困惑的表情。

风照原微微一笑:“这几天,你一直都在东京吗?”

英罗翩点点头:“这段日子,时间可以完全由我自己支配。”

风照原心中一动,故意问道:“难道你有的时候,要任由他人支配吗?”

英罗翩低下头,凝视着满院的鲜花,陷入了沉默。

一个多小时后,茶会渐渐散场,重子帮助一利休收拾好茶具,与客人们互相致礼道别。

送走茶客,重子站在浅草寺的独木桥上,斜靠桥栏,悠悠地出神。桥下潺潺的溪水,映出桥上女子高挺曼妙的身姿,在阳光下粼粼闪动。

风照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威尼斯的叹息桥。

秋阳­色­泽桔黄,显得分外柔软。一行大雁清鸣,从棉絮般的云层里钻出,翅膀染上了绯红­色­的晨曦。

女子的眼眸里,也掠过一丝秋阳般的哀伤。

“有些东西,是不能错过的。”

风照原低叹一声,对英罗翩使了个眼­色­,后者迟疑着走向重子,光看两人背影,倒是十分般配。

一利休走出茶室,在花圃里修剪花枝。剪刀轻灵闪动,多余的枝叶盈盈落下,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经过修剪后的花圃,不仅没有人工的痕迹,反倒像天然生长,洋溢着一种和谐的美感。

风照原看得如痴如醉,一利休修剪花枝的技术,简直就像是庄子寓言故事里的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游刃而有余,进入了“道”的境地。

更微妙的是,一利休虽然拿着剪刀,但花枝却如同自然坠落,深得“和”字的­精­髓。

“让我来试试吧。”

风照原看得手痒,兴奋地叫道。

一利休微微一笑,风照原接过剪刀,凝视半晌,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从下手。花圃被修剪得无比完美,再也难以找到多余的枝叶。

“还差最后一处,就能修剪完毕。”

一利休颇有深意地看了风照原一眼:“晚上我在茶室等你。”

还差最后一处,究竟是哪个地方呢?

风照原手拿剪刀,呆呆地注视着花圃。

日影渐渐西斜,向晚的暮­色­笼罩了花圃,每一朵花,仿佛都像草飕法的一个个分身,随风摇曳,变幻姿态。

哪一处才是应该下手的地方?

暮风吹过,就连千年白狐,也深陷在默默的沉思中。

终于,扔下剪刀,风照原垂头丧气地走入茶室。

一利休正在专心烹茶。

“大师,我没能找到应该修剪的最后一处。”

风照原苦笑道。

“年轻人,你是一个秘术高手吧。”

一利休神­色­平静,举起黑­色­的陶瓷茶碗,略一抹擦,就变得纤尘不染。

一句话石破天惊,荡起千重心浪。风照原震骇得看着一利休,说不出话来。

一利休将茶水倒入碗中,微笑道:“我感觉得出来,你身上有一股极为强大的­精­神力量。否则,你不可能无法修剪花圃。普通人,恐怕早就咯嚓一刀剪下去了,又怎么会明白其中蕴涵的奥妙?”

风照原脸上发烧,讪讪地道:“大师,我……”

“你的虔心好学,其实已经得了‘敬’字的要诀。不过你是来向我学习茶道的,所以嘛,我也只能教你茶道。”

一利休睒了睒眼睛,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风照原尴尬地笑了笑,千年白狐却心有灵犀地叫道:“臭小子,他这已经等于暗示,愿意教你秘术的­精­义了。”

风照原恍然大悟,一利休的意思,是让他从茶道中,自己去领会秘术的奥妙。

“大师,我,”

风照原心里既惭愧,又感激。

“任何的技艺,都有两种境界。”

昏黄的灯光下,一利休饮着茶水,款款而谈:“一种是力,一种是意。秘术也同样如此。”

力和意?

风照原细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些似懂非懂。

“秘术中的力,体现在互相搏斗的实战上,谁的秘术力量强劲,谁就能战胜对方。年轻人,看得出你的秘术力量很强,如果我与你硬以力比拼,恐怕胜算不高。”

一利休把茶壶里的水徐徐注入陶碗,片刻,茶碗已经满了,而一利休还在继续注水,清茶立刻溢了出来。

“如果将力比作茶水,意就是盛水的茶碗。”

一利休放下茶壶,微笑不语。风照原接过茶碗,稍一思索,心领神会地道:“如果茶碗小,里面的茶水倒得再多,也会因为容器有限,而溢出来。”

“所以水不能少,碗也不能小。”

一利休凝视风照原,一字一顿地道:“意就是­精­神境界的培养。只有力、意结合,才能成为真正的茶道!”

仿佛一记惊雷在风照原脑中炸开。

长久以来,他在脉轮妖力的不断提高下,几乎横扫天下秘术高手,力已经臻至了一流的极限。

但他的意,仍然停留在最初的阶段。

这样不平衡的发展,使他始终只能滞留在一流秘术的上限,难以再做突破,迈进秘能道的无上境界。

就算脉轮的妖力修炼得再强,也只能像洪水注入茶碗,白白地溢出。

“大师,我要具体怎样去做,才能提高‘意’的修养呢?”

风照原急切地追问。

一利休笑而不答,烧水添薪,开始烹煮下一壶茶。

风照原默默思索着,水汽袅袅,一利休往火炉内添加了一块樱花木炭,淡淡地道:“技艺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中国的水墨画,讲究的就是写意不写实。”

风照原恍然大悟,盯住一利休的每一个动作,不去看他具体的手势,只是体会在那些动作中,自然流露出来的朴素意境。

这一学就是整整一个星期。

从最简单的烧水开始,到擦碗,碾茶,注水,风照原时时默念“和”、“敬”、“空”、“寂”的要诀,不断通过细节的动作,提高自己的“意”。

比如说擦碗,虽然三岁小孩都会,但用丝巾擦茶碗时,只能抹一下,就要擦去茶碗上所有残留的水珠,令茶碗焕发光泽,同时还要讲究动作的自然优雅,难度远超想象。

如果说在相龙大师那里,风照原学会了如何与周围的环境保持和谐,那么在茶道中,他开始用自己的­精­神修养,去感染环境。

“任何一种技艺,都应当具有玄妙的美感。”

午后的阳光,洒在格子门上。看完了风照原演示的茶道,一利休微笑点头,说道。

“美感?”

“素淡自然的美感,能够纯洁人的心灵。‘清’、‘寂’二字,还含有审美的情趣,你要多加体会。”

审美也能应用于秘术吗?

望着茶室外的花圃,风照原心中一动。阳光下,几只蝴蝶展开­色­彩斑斓的翅膀,划过美妙的轨迹。

一利休忽然长身而起:“你的朋友来了。”

英罗翩俊伟的身影出现在茶室门口。

他来浅草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除了找重子,就是和风照原聊天。对于这一点,风照原也很矛盾,和对方接触越久,英罗翩孩童般纯真的一面,就展露得越是明显,使人不忍欺骗他。

如果没有被法妆卿­操­控,相信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吧。

风照原在心里默默地叹息。

“你来这里,是为了对付草飕法吧?”

英罗翩好奇地抚摸着木桌上的茶具,问道。

风照原爽快点头,以对方电脑般的智力,一定也查出了几十年前草飕法被捕的旧案,清楚自己跟随一利休学习茶道的真正用意。

“如果需要我帮助,请你直说。”

英罗翩真诚地看着风照原,后者心中一阵感动,却转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命运早已注定,他们只能成为敌人。

“你的爱情怎么样了?”

风照原随口问道。

英罗翩摇摇头,明亮的蓝眼睛里沉淀了一丝­阴­影。

风照原心中诧异,以英罗翩的条件,竟然还不能令对方心动,实在难以理解。

“不过这也不错。我现在知道,爱情的滋味,原来是又甜又苦的。”

英罗翩洒脱地笑了笑,露出雪白坚实的牙齿:“我多想对她说一句,‘我­操­’啊!”

“噗哧”一声,风照原口中的茶水喷出。

“你,你想对她说‘我­操­’?”

“你不是说过,这是相爱男女的腻称吗?”

风照原哭笑不得。

两人在浅草寺随意散步,英罗翩的步伐,仿佛经过­精­确的计算,脚步间的距离,完全相同。每走一步,绝不浪费多余的能量。而风照原的步伐,开始流露出自然的美感,就好像随着拂面的秋风,被轻轻吹动,自身却不费一点力气。

“四季的更替,原来是这样的。”

英罗翩悠悠地低下头,樱花树脚,堆满了枯黄的落叶,踩在脚下,簌簌地响动。

风照原喃喃地道:“有荣就有枯,有开始,就会有结束。一切都在变化。”

“包括人类的感情吗?”

英罗翩怅然问道。

秋风乍起,吹散满地落叶,向远处滚动。

寺院内的广场上,雪白的鸽子扑扇着翅膀,那个叫重子的姑娘正弯腰喂食,她的背影在鸽群中,在飞扬的羽毛里,犹如海市蜃楼般的不真实。

令风照原再次产生对方就是绯村樱君的错觉。

鸽群飞起来了,翅膀的声音“哗啦啦”地响起。

漫天的雪白,飞扬,飞扬,在罗马的广场上,在许愿喷泉的池畔,欢笑,相拥,告别,在流过的月光里,重子脉脉注视的眼神,比月光更温柔。

鸽群飞远,四周终于静寂无声。

浅草寺的广场上,人群渐渐散去,连同罗马,连同那个女子,都随着夕阳的余辉,消失不见。

“重子,你究竟在哪里?”

风照原痛苦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英罗翩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喃喃自语:“一切都会变吗?”

幽静的花圃,因为风照原走近的脚步,而弥漫了一片淡淡的哀愁。

“为什么,连我也觉得很悲伤?”

千年白狐茫然地道:“是不是你的意,已经感染了我,感染了环境?”

风照原没有说话,在这一刻,心灵自然而然,进入了“清”、“寂”的微妙状态。

暮­色­的­阴­影笼罩在花圃上,随着秋风,枝叶泛黄,花瓣开始凋零。

一只蝴蝶围着花圃,打了个转,软弱地耷拉起翅膀,落了下来。

风照原忽然伸出双指,在花丛中轻轻一剪。

一根斜伸的花枝无声落下。

就像一个沐浴的美女,洗去了脸上最后一点泥垢。

整座花圃突然泛出了光彩,在微薄的夕阳下,光与影巧妙融合,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在刹那间,爆发出最强烈的生命美感!

秋花般地绚烂!

这一刻,风照原的意,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掌声从背后,轻轻响起。

一利休从茶室走出,微笑,鼓掌。

“你真是一个天才,只用了一个多星期,就领悟了意。”

“全赖大师的教诲,我真的很惭愧。”

想起曾经蓄意偷学对方的秘术,风照原内疚地道。

“我教会你的,也只是茶道罢了。”

一利休目光平静。

“大师,我——”

风照原感激地看着一利休,决心不再隐瞒,将自己要与草飕法决战的事情,合盘托出。

听着听着,一利休脸上渐渐浮上担忧的神­色­。

“草飕法出狱的事,虽然东京警视厅曾经通知过我。但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敢逗留在东京。”

一利休眉头微皱:“当年,赤­色­魂魔组织无恶不作,所以我受东京警视厅的委托,出手擒住了草飕法。几十年过去了,从你所说的来看,现在的草飕法已经不同于往日,­阴­阳秘术,比从前有了飞速的提高。”

“比起大师,他还差得很远。”

一利休摇摇头:“现在的我,年老力衰,­精­力大不如前。而草飕法通过吸食­精­血的邪法,迅速恢复青春。光以秘术中的力来说,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清冷的风吹过,吹不散一利休脸上的皱纹。风照原怔怔地看着他,心头掠过一丝黯然。

从来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再神勇的少年,总有一天会苍老,会被遗忘,就像涌倒在沙滩上的前浪。

只有永恒!

只有追求老妖怪所说的天道,才能成为,一个不老的神话吧。

“大师,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战胜草飕法。”

风照原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一定会。”

默然许久,一利休笑了笑:“请为我沏一壶茶吧。”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六册 第四章 初次较量

东京进入了绵绵的雨季,天气也渐渐有了­阴­凉的秋意。

傍晚时,风照原站在寺院的木桥上,英罗翩正从重子的禅房里,慢慢走出来。

“我发觉你走路的时候,两步之间的距离完全相同。有这个必要吗?”

风照原好奇地问道。

“每一步都是零点六二米。”

英罗翩平静地道:“这样的距离最适合我,可以随时对遇到的袭击,做出最佳的反应。”

风照原苦笑一声:“你随时都在准备面对敌人吗?”

“不是朋友,对我来说就是潜在的敌人。”

英罗翩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堆积了黑压压的云层,凝重地停滞不动。

“咦?”

英罗翩的眼中掠过一抹异­色­。

一朵墨绿­色­的云,奇异地出现在半空,正在急速穿行。

“那是什么?”

顺着英罗翩的目光望去,风照原惊奇地说道。

“应该是一种生物,不过距离太远,我无法进行分析。”

英罗翩回答道。

墨绿­色­的云在天空一阵盘旋,竟然对准了浅草寺的方向,飞速扑来。

一个面目狰狞的恶灵从云中现出半个身躯,像一颗坠落的陨石,“砰”地落在两人身前,震得木桥一阵摇晃。

恶灵绿­色­的头发蓬乱竖起,一根弯弯的犄角长在头顶,又尖又粗。脸上没有眉毛,只有一只铜铃般的眼睛,瞪着风照原和英罗翩,­射­出凶暴的光芒。恶灵的身躯极为庞大,半个身躯就有风照原两个这么高。肌­肉­像磨盘一般厚实,密生鳞甲,泛着油腻的绿光。

“这恐怕是草飕法用­阴­阳秘术召唤出来的恶灵。”

一利休的身影,随着夜雨吹过来的风,飘然出现在两人背后。

恶灵发出古怪的咆哮声,盯着风照原和英罗翩,来回转动着脑袋,似乎在选择下手的猎物。

“草飕法的­阴­阳秘术,据说可以通过吸食秘术高手的­精­血,来增强­阴­阳秘术的力量,达到返老还童的最高境界。这只恶灵恐怕是草飕法派出来,四处抓取秘术高手的。”

一利休悠悠地道。

风照原耸耸肩:“看来浅草寺里秘术高手的气息太强烈,以至于吸引了这头恶灵。”

“交给你了。”

一利休微微一笑,飘然而去。夜雨像一阵轻烟,吹在他的僧袍上,又散了开去,不留一点水痕。

恶灵理也不理一利休,只是瞪着风照原和英罗翩,­阴­森森的凶厉之气,从它的绿发上无形发出,蓬乱的头发竖得比钢针还要硬。

“看来我们谁也不能像一利休大师那样,将体内的力量收敛于无形。”

风照原感慨地道。

“你说它会先攻击我们中的哪一个?”

英罗翩慢慢地退后,一直退到木桥下。风照原站在桥上,两人一前一后,对恶灵呈夹击之势。

风照原暗暗佩服,桥下活动的范围显然要大很多,还没有交手之前,英罗翩已经选择了最佳的作战位置。

一声怒吼,恶灵向风照原冲了过来。

雪鹤秘术?封印秘术?妖植秘术?

刹那间,几个迎战方式在风照原脑中同时闪过。

身形一闪,风照原贴着木桥栏杆擦过,转眼间已经下桥,绕到了英罗翩的身后。

恶灵扑空之后,立刻对着英罗翩的方向冲了过来。

“你是故意想看看我的实力吗?”

英罗翩扭过头,对风照原微微一笑,身体平平地侧移一米,又将风照原暴露在恶灵的面前。

恶灵愤怒地狂吼,双手合抱,向风照原搂去。

“根据风速来判断,这个家伙抱住你的力量,大约在一千牛顿力左右。”

英罗翩好整以暇地望着恶灵道。

风照原苦笑一声,结出妖植秘术手印,身躯拧成极细的一条,倏地闪动了几下,从恶灵火热的拥抱中脱出,再次绕到了英罗翩身后。

英罗翩眼前一亮:“这是什么秘术手印?为什么我脑中的数据库里没有这种秘术的资料?”

风照原心中一凛,将来两人迟早是敌人,他不想在英罗翩面前过早暴露实力,笑了笑,反问道:“你的数据库里有多少秘术的资料?”

“三百二十六种。”

英罗翩双手伸出,迎上越来越近的恶灵,手掌在空中急速摩擦。

耀眼的火光从手掌间喷出,倏地­射­中恶灵的脸,后者凄厉地痛吼一声,向后狼狈退去。

“这个怪物其实没有血­肉­,是由­阴­气凝化出来的形状。按照常理,­阴­阳相克,阳­性­的火应该是它的克星。”

英罗翩平静地分析道。

风照原心中震惊,不仅仅因为英罗翩能够以­肉­掌摩擦生火,而是对方那种计算机般的分析能力,针对不同的敌人做出判断,然后用最合理的方式,击败对手。

这才是英罗翩真正可怕的地方。

一根血红的舌头,突然从恶灵的嘴中伸出。舌头越伸越长,越来越大,红光闪耀,舌头分裂出成千上百个小恶灵,模样和恶灵一模一样,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扑去,一条条绿线疾如闪电,把他们团团围住。

风照原怒骂一声,不得已,结出封印秘术的手印。

淡淡的星光从风照原掌心亮起,以身体为中心,向四周延伸。扑上来的小恶灵纷纷僵硬不动,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风照原再结妖植秘术的手印,双拳变成薄薄的一片,裹住了半空中的小恶灵们,用力一捏。

“噗哧噗嗤”,小恶灵化作袅袅的绿烟,飘散在细雨中。

“原来你还­精­通封印秘术!”

英罗翩似乎吃了一惊,双掌眼花缭乱地一阵摩擦,几百点火光喷­射­而成,每一点火光恰好迎住每一个扑上来的小恶灵,漫天的火光中,几百个小恶灵灰飞烟灭。

“你的速度难道已经达到了音速?”

风照原沉声问道,英罗翩虽然先开口说话,但他消灭小恶灵之后,“封印秘术”四个字才刚刚说完。

“音速,已经是我速度的极限了。”

英罗翩坦然承认,话题又转向风照原:“封印秘术,据说是希腊秘术大师相龙的不传之秘,难道你是他的弟子吗?”

“这不是封印秘术。”

风照原镇定地反驳道。

英罗翩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封印秘术需要借助天上的星辰。现在下着小雨,根本无法利用星辰的能量。”

风照原暗中松了一口气,幸好他的封印秘术是靠脉轮储存的星辰能量来施展,与相龙大师传授的略有不同。否则被英罗翩识破,就有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

恶灵又扑了上来。

英罗翩头也不回,一个火球从双掌中爆­射­,反手抖出,“蓬”的一声,火球炸开,熊熊的火焰中,恶灵凄厉的叫声渐渐微弱,缕缕绿烟从火中滋滋地冒出。

英罗翩笑了笑,对风照原道:“没想到你的实力这么惊人,如果我们不是朋友,我倒是很想和你较量一下呢。”

风照原不动声­色­:“比起你来,我差得远了。”

英罗翩皱了皱眉:“你何必说谎呢?我们对敌的话,我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

风照原沉思了一会,忽然道:“说实话,我也很想和你切磋一下。”

英罗翩神情一振:“那太好了,我对你一直很好奇。我们比试一下吧,尽量不要伤到对方。”

“看来刚才杀恶灵只是饭前的甜点,现在,才算是正餐吧。”

风照原无声地笑了笑,心头涌上了无限的杀机。

他终于下定决定,铲除英罗翩。

对方展示的实力太过惊人,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威胁。既然迟早都是敌人,不如早点对决来得痛快,以免相处的时间久了,他真对英罗翩产生友情的话,到时更无法下手。

“来吧!”

风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反身飘上了木桥。细雨蒙蒙,流水悠悠,照出了他坚定的眼神。体内脉轮急转,如同一只矫健的雄鹰,展开了狩猎的羽翼。

浅草寺韬光养晦般的茶道修行,使他的一举一动,都暗合自然的节拍。此刻身影沐浴在夜雨中,仿佛随着雨幕摇曳不定,难以捉摸。

看似静,又似动。

英罗翩“呼”地一声,没有任何启动的征兆,已经冲到了风照原面前。

一拳击出,直奔对方面门。

音速!

“啪!”,双拳交击的声音震耳欲聋。风照原凭着格斗术的最高­精­义,以本能的反应,架住了英罗翩的音速拳速。

但风照原还是向后退了一步。

在单纯的力量上,他还显然比不上英罗翩。

尽管如此,英罗翩眼中还是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我这一拳因为充分利用了加速度和距离的冲刺,所以力量达到了一千五百牛顿左右,没想到只能把你震退一步。”

风照原淡淡一笑:“该轮到我反击了。”

话音刚落,风照原已经结出妖植秘术,双拳全面出击。

“力量值一千牛顿,速度还不够,看来是另藏凶险。”

英罗翩谨慎地后退一步,左拳横在胸前,右拳蓄势待发。

果然,风照原无声无息地踢出一腿,脚面扭曲成一把螺旋状的尖刺,狠狠扎向英罗翩的小腹。

英罗翩忽然冲天而起,风照原的腿也面条般地拉长,像一条盘旋而上的毒蛇,脚刺死死锁住对方的小腹。

英罗翩双拳下封,试图格挡风照原的脚刺。

风照原的双拳立刻伸长迎上,拳头化作两面又宽又厚的盾牌,封住英罗翩双拳的轨迹。

脚刺瞬间逼近了英罗翩的小腹,眼看他身在半空,已经无法躲避。

风照原心中一喜,又感到一丝无奈的黯然。

“呲”,脚刺与空气急剧摩擦,竟然落了空。

英罗翩在空中笔直地上升一米,仿佛脱了线的氢气球,双臂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不停地拍扇,如同鸟儿灵巧的翅膀,在空中盘旋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闪过了脚刺。

风照原大吃一惊:“你会飞?”

“能够飞上天空,本来就是人类最早的梦想之一。”

英罗翩浮在半空,平静地道:“人类利用科学的力量,借助机械飞行器,终于飞上了天空。然而人类却忘了,开发人体内部的潜能,同样可以一圆飞翔的梦想。”

风照原心中一凛,英罗翩可以在空中自由飞翔,也就是说,和他作战,最多是打和的局面。对方一旦失败,只要往天上一飞,自己根本奈何不了他。

“我要反击了。”

英罗翩淡淡地道,身体流星般地向下急速坠落,双手做出了一连串奇怪的动作。

头顶上方,压力陡增。

空气像一堵无形的巨墙,潮水般压了下来。

风照原心知不妙,立刻向旁急闪,然而四面八方,空气都被压缩成了一块块厚重的巨石,当头砸下,如同雪山崩溃,山洪倾泻。

最要命的是,空气根本就看不见,又要如何抵挡躲闪?

英罗翩的这一手,显然得自法妆卿的传授。

两人危机转换的速度快得骇人,前几秒钟,还是英罗翩陷入劣势,转眼间,风照原已经被逼入了死角。

无可奈何,风照原结出了封印秘术手印。

星光亮起,空气墙顿时被硬生生地抵住,再也不能下落半寸。随着封印的力量不断扩散,巨石般的空气开始慢慢融化,重新变得轻软。

英罗翩的拳头已经到了。

时机捕捉得令人叹为观止。

拳击的角度非常刁钻,直奔风照原下巴。

“如果无法躲闪,请说一声,我会立刻停手。”

英罗翩的声音充满了友好的善意。

眼看拳头已经擦到风照原下巴,他整个人突然收缩成一团,像一只皮球般滴溜溜地滚了出去。

腰肢一挺,风照原又站在了桥上。

“多谢你的好意,暂时我还可以应付。”

风照原淡淡地回答,在赫拉玩偶世界中自创的妖植秘术,他现在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变得和面团一样,扭曲变形。

英罗翩笑了笑:“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

“我也一样。”

风照原沉声道,心中迅速拟订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双方重新回到了原先站立的位置,风照原站在桥上,英罗翩守在桥下。

经过了先前的比拼,两个人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各自静立不动,暗暗酝酿有效的攻击手段。

细雨蒙蒙,沾湿了双方的衣服,湿漉漉的雨水顺着头发,流淌在脸上,又渗入眼睛,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可是谁都不敢轻易眨眼。

双方继续僵持着。

英罗翩突然动了。

他不是沿着木桥的方向冲上,而是跃上河面,脚心喷出急促的气体,利用反冲力踏着水波,一直掠到了桥洞下。

风照原眼前顿时失去了英罗翩的身影,明知道他藏在桥下,却无法把握他­精­确的位置,更别说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了。

这时的风照原,已经处在极为不利的位置,但是他又偏偏不能动,否则容易被英罗翩利用他仓促移动时的破绽,乘势攻击。

木桥上积了不少的水洼,雨点溅在粗糙的木板上,弹出一缕缕水烟。雨水淌满了风照原的脸,比起他,英罗翩又多了一个优势,站在桥下根本不怕雨淋,不用担心视线受到阻碍。

英罗翩还是没有发动攻击,天知道这个家伙肚子里打得什么鬼主意。

焦急不安中,风照原不得不硬撑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

脚上骤然感到一阵刺痛,木桥板上,钻出了无数根冰锥,晶莹透明,又尖又长,齐齐向自己刺来。

英罗翩竟然将木桥上的积水,化作了尖锐的冰锥。

头顶厉风呼啸,方圆一米的细密雨丝,也在同时冰冻成无数根冰锥,与桥上冰锥呈上下夹击之势,牢牢罩住了风照原。

英罗翩翻身跃上,一拳快似闪电,直扑桥上风照原的位置。

木桥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人呢?

英罗翩浑身一震,立刻明白过来,就在他上桥发动攻击的一刹那,风照原跃下了木桥,此时对方反倒在桥下。

两人的位置恰好互换了一下。

“没想到又被你躲过去了。”

英罗翩木立在桥上,长叹了一口气:“最令我佩服的是,你居然算准了我会在这一刻上桥对你发动攻击,所以在同时跃下木桥。时机的选择,拿捏得实在­精­妙。”

“我知道你不会错过那样的机会。”

风照原站在木桥下,冷静地道。人工挖掘的河水很浅,只没到了他的腰,行动还算方便。

双方你来我往,斗智斗力,这时,又重新回到了对峙的状态。

风照原体内的脉轮,急速转动。四周万籁俱寂,只有绵绵的雨声,敲碎了深沉的夜­色­。

寺院禅房的青灯,透过窗户,发出朦胧柔和的光。

在这安详的雨夜里,风照原突然深切地体会到,反璞归真的意。

桥上的英罗翩立刻失去了风照原的位置。

五感达到人类极限的英罗翩,突然觉得,风照原在木桥下消失了。他就像突然蒸发在雨夜里,化身成了连绵的雨。到处都是密密的雨点,你又如何分辨?

人的存在,已经变成了雨的存在。英罗翩面对的敌人,已经是漫天的夜雨。

毫不犹豫地一飞冲天,英罗翩浮在半空,向下俯视。

他的身体突然僵硬得不能动弹,四周的空气,竟然被封印!

风照原的身影破河而出,箭一般向他飞­射­。

英罗翩神­色­一变,风照原预料到他会飞向半空,所以提早利用封印秘术,将周围的空气封印。这种料敌先机的战略,完全玩的是心理战。

闷哼一声,英罗翩全身剧烈震颤,封印的空气,被他硬生生地挣脱。

“啪啪”,风照原双手轻拍,使出早已准备好的音舞秘术。充满诱惑的音律,令英罗翩一愣,动作又停滞了一秒。

一秒已经足够了。

风照原的拳头变形成一把利锥,闪电般抵住了英罗翩的咽喉,妖火在鼻孔间吞吐,就算对方再有动作,也难以逃脱妖火的威力。

英罗翩的­性­命已经唾手可得。

“我输了。”

英罗翩真诚地笑了笑,笑容纯真得就像是一个孩子,似乎根本不担心风照原会杀了他。

风照原的拳头抵在英罗翩的咽喉,凝视着他水晶般清澈的蓝眼睛,忍不住有了一丝犹豫。

真的要杀了他吗?

“如果需要我帮助,请你直说。”

英罗翩的话,突然浮现在耳畔,就像是另一只有力的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拳头,不让他刺下去。

“你还要享受多久胜利者的快感啊。”

英罗翩苦着脸,倏地一声,人向后弹出,在空中划过一个美妙的弧线,静静地落在木桥上。

风照原苦笑一声,拉长的拳锥恢复了原样。

他终于错过了杀死英罗翩的最佳时机。

“我不是因为力量而输给你的。”

英罗翩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有些不服气地道。这个表情,使他更多了一些人­性­化的­色­彩。而不是印象中,那个完美无缺的最佳人类。

风照原点点头,这一次能够战胜英罗翩,完全靠的是自己的心理推算,料敌先机,后发制人。如果下一次两人再斗,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获胜了。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你在桥下的那一刻,我完全失去了对你的感应?”

英罗翩皱了皱眉:“即使你会隐身秘术,也应该无法逃过我五感的追踪,可是你却完全地消失了。”

“消失,或者存在,这是一个问题。”

风照原睒了睒眼睛,耸耸肩,满脸笑容地转身离开。

这一战,他终于将茶道中修炼的意,成功融入了实战。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六册 第五章 天涯咫尺

八月的最后一天,桂花飘香。

草飕法的战书,送到了浅草寺一利休大师的手中。

“明晚零点,前来拜访。如果敢惊动警方,浅草寺的每一个僧侣,都将成为你的陪葬!——草飕法。”

苍白的帖子上,黑­色­的墨迹毒蛇般地飞舞。

合上战书,一利休淡淡一哂,他淡泊宁远的­精­神修养,令风照原佩服得五体投地。

端起茶碗,风照原轻轻转动,以一个素雅的姿态,将茶碗举到额头,递给一利休。

茶香浓而不腻,满而不溢,味道十分纯正。

一利休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许久,睁开眼,眼中闪烁着热烈的光芒:“很好,真的很好。”

“都是大师的功劳。”

“明天的决斗,你有信心吗?”

风照原微微一笑:“信心,我从来没有失去过。”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秋雨潇潇,轻柔地敲打着古老的瓦顶。寺院四周,织起了一张蒙蒙的灰网。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明天我就要飞往秘鲁,早上十点三十分的飞机。”

宁静的禅房里,英罗翩低声道。玻璃窗外,雨渍蜿蜒成一条曲线。

风照原心中一动,难道法妆卿,也打起了那个绿­色­婴儿脸的主意?

“不带那位重子姑娘一起走吗?”

风照原开玩笑地道。

英罗翩低下头,黯然地笑了笑。许久,喃喃地道:“这段时间,我很快乐。和你在一起,和重子在一起,没有做机器的感觉。我不必把你们当作敌人,不必去分析、计算。”

风照原暗自叹息,英罗翩的出生,实在是一个悲剧。不管谁得到了物种基因库,拥有奇异力量的英罗翩,都将成为一件被利用的工具。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记这几天。”

英罗翩站起身,走到窗前,俊美的脸庞映在玻璃的雨幕上,朦朦胧胧:“就算得不到重子的爱情,至少,我还认识了你这样一个朋友。”

风照原心头掠过一丝苦涩,沉默了一会,道:“以后,你会遇到新的朋友,新的爱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那个重子姑娘相貌普通,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重子的脸,是易容乔装过的。”

英罗翩很肯定地道:“我的眼睛就像X­射­线,可以穿透一切。重子相貌清丽,绝对是个超级美女。”

易容过的脸?

风照原的心“怦怦”地跳起来。

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这个重子,会不会,真的就是绯村樱君?她在这浅草寺中,两人整日相对,却犹如咫尺天涯,互不相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疯狂蔓延,再也无法平静。就连英罗翩的悄然离开,都懵懵懂懂,没有察觉。

夜雨细密,扣人心弦。风照原的思绪,汹涌翻滚,如同不能平静的浪潮。

伞也不拿,就冲出了禅房。

雨水在脚下溅起泥泞,凄迷的雨幕中,重子正站在木桥上,幽幽地望着远方。淋漓的冷雨敲打在雪白的雨伞面上,粉红­色­的樱花图案,被雨水湿润。

一如罗马街头的初见。

一步步走过去,就这样走过去,走近那个孤单的背影。风照原的心,像一声声擂动的惊鼓。

四周仿佛骤然静了下来。

“重子。”

风照原颤声叫道。

重子没有听见,目光依然凝视着水面,照出忧郁的眼神。

“绯村樱君!”

风照原冲上木桥,头发凌乱,胸膛起伏,衣服被雨水湿透。

重子转过身,诧异地看着他,目光闪动。

“我是风照原,我是风照原啊!”

“轰”!夜空中,一道蓝­色­的电光猛然劈过,四周一片白亮,映得两人的脸,纸一般苍白。

瓢泼暴雨倾盆而下,“啪”的一声,雨伞从重子掌心滑落,悠悠地飘落在河面上,在风雨中打着转。

重子的嘴­唇­血­色­尽褪。

四目相对,风照原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枚硬币,背向河面,轻轻抛起。

硬币破开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虽然我的脸已经变了,但你不会忘记,不会忘记许愿喷泉池的那一晚吧。”

重子娇躯颤栗,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嘴­唇­抖索:“你,你真的是照原君?”

清凉激越的声音,像瓷器的碰撞,在夜雨中,清晰回响。

时间仿佛停顿了,风照原热泪盈眶,浑身震颤。这一瞬间,他忘记了茶道,忘记了草飕法,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只有重子的声音,只有她,只有她的身影。

在视线中,在心灵中,像呼啸而过的风暴。

左手结出秘术手印,一只只雪鹤飞出风照原的掌心。

一只,两只,一百只,九百只,第一千只雪鹤飞了出来,翩翩起舞,回风流雪,环绕着两人,轻柔清唳,如同情人的密语。

鹤影变得若有若无,冷雨被隔绝在外,像是有一个无形的玻璃罩,温暖、安全、寂静,笼住了两人,笼住了一个小小的世界。

雪鹤环绕的世界。

雪鹤结界!

就在这一刻,风照原体内脉轮齐转,“意”、“力”水|­乳­交融,迈入了秘能道的无上境界!

千年白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照原君,真的是你!”

重子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风照原,晶莹的泪水,犹如泉涌。

“照原君,照原君,你真的是我的照原君!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日本找我的,我知道,我知道。”

风照原拼命点头,模糊的泪水中,漫天的雪鹤飞扬,飞扬,如雪,不是在罗马,不是一年前,而是在身边,在咫尺,在这一刻!

大雨滂沱,木桥上,白茫茫的一片。

两个人,紧紧地相拥。

世界曾经是那样的大,现在,又是这样的小。

良久,风照原一把抱起重子,向禅房走去,重子柔顺得像一只雪鹤,蜷缩在怀中,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踢开房门,风照原将重子放在榻榻米上,后者在脸上擦拭了几下,外貌立变,清丽绝世的玉容,令幽暗的禅房也明艳了起来。

重子的脖颈,犹如天鹅般的优雅,轻薄的和服衣领处,雪白的胸脯急促起伏。风照原一阵激动,俯身而上,火热的吻狂乱地印在上面。

“照原。”

重子扭动娇躯,柔声呻吟着,滑腻的肌肤泛出娇艳的粉­色­。

“重子,我想要你,可以吗?”

风照原呼吸急促地问道。

重子羞涩地侧过头,长长的睫毛闪动,风照原再也忍耐不住,颤抖的手,解开和服。

重子的胴体像一朵艳丽的花,在黑暗中被慢慢打开。挺秀的双峰,几乎是弹跳出来的,腰肢如同纤长的水蛇,浑圆的大腿,轮廓优美,在小腿处伸展得又长又直,骄傲地展现出世上最动人曼妙的曲线。

风照原屏住呼吸,将头埋在饱满的Ru房里,手掌顺着纤腰,慢慢下滑,反复揉搓。重子的肌肤雪白滑腻,仿佛名贵的瓷器,却又充满弹­性­,手感一流。

重子的眼珠水汪汪的,充满了妩媚,玉躯紧贴住风照原,随着对方游走的手掌,扭动着,像是有强烈的电流在刺激她一样。

窗外暴雨如注。

重子的呻吟声销魂蚀骨。

热血在沸腾,激|情像矫健奔腾的野马,一波一波,一浪一浪,疯狂撞击。一会儿升腾到高空,一会儿急速下坠,分裂成无数的碎片。汗水从赤­祼­的肌肤渗出,又渗入肌肤,将两个人紧紧地粘合在一起。

一声满足的娇呼,重子浑身滚烫,死死地搂住风照原,眉梢眼角,樱­唇­齿颊,洋溢着醉人的浓郁风情。

“我爱你,重子。”

风照原喘息着,吻过重子每一寸肌肤。晶莹高耸的双|­乳­上,还留着他的啮痕,殷红­色­,俨如洁白雨伞上的樱花。

“照原,我也是。”

重子嘤咛一声,丰润的樱­唇­,主动迎上风照原贪婪的大嘴。

许久,两人的嘴­唇­才分开。

“为了找我,你吃了不少苦吧。”

重子爱怜地抚摸着风照原的脸庞:“你的脸,为什么变了?”

风照原这才把一年多的经历慢慢细说,只是隐去了与赫拉、妖蝎的亲热,尽管是善意的隐瞒,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内疚。

重子听到紧张处,忍不住紧紧抓住他的手。一年多前,当她四处找不到风照原时,就索­性­呆在日本。浅草寺的一利休是绯村康昔日的好友,她就在这里暂住,为了避免飞天流的追杀,只好用忍术易容。

没想到差一点错过了两人重逢的机会。

“对了,你和英罗翩,是很好的朋友吗?”

风照原酸溜溜地问道。

“是七月刚认识的呢。也是一个雷雨天,我外出没有带伞,他就好心地送我回来。”

重子展颜一笑,晶莹纤长的手指点了一下风照原的额头,戏谑地道:“照原,你吃醋了吗?”

“有一点点。”

风照原嬉皮笑脸地答道,心里却十分感动。以英罗翩的优厚条件,重子居然毫不心动,可见对自己相思刻骨,情深意重了。

两人又亲密了一会,风照原忽然问道:“对了,你用玉佩炼制秘器,有结果了吗?”

“已经炼成啦!”

重子像个小女孩般地雀跃坐起,露出无限美好的上身,见到风照原灼灼的目光凝聚在玉峰上,娇羞地转过身,嗔道:“不准偷看!”

“嘻嘻,我不偷看,我明着瞧。”

风照原心情舒畅地大笑起来。

一只圆圆的玉环从重子的掌心钻出,雪白柔滑,闪动着奇妙的光晕。光洁的玉环上,隐隐有雪鹤飞舞的影子。

风照原赞叹道:“真漂亮,像一只玉镯,为什么不把它戴在手腕上?”

重子深深地凝视着风照原,低声道:“我希望,照原你是第一个见到它的人嘛。”

风照原心情激荡,柔声道:“我来为你戴上。”

玉环戴在重子的皓腕上,与雪白滑腻的肌肤,衬托得完美无比。

想起在罗马的茶店,重子点茶时伸出的纤纤手指,风照原不觉有些痴了。

朝晖映上窗户。

推开门,清脆的鸟鸣在花圃上掠过,泥土散发着潮湿,混和花香,空气新鲜而清冽。

风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意识,仿佛在湖上飘浮。湖面寂静,散发着柔和美妙的光晕。深沉的水波荡漾,映出无数奇怪的生灵,流光溢彩,闪电飞逝而过。他只要随手一撩,就可以抓住满手的惊奇,握住整个天地。

生命的玄妙,在­精­神的湖面上,闪闪发光。

他已经站在了最神奇的地方。

“这就是秘能道的境界。”

千年白狐长叹了一口气,语声里,融和着喜悦、迷惑、伤感:“我原本以为,一定要绝情绝­性­,才能迈入秘能道。没想到,因为对重子强烈的爱,反而使你突破了一流秘术的上限,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还要感谢一利休大师。”

风照原由衷地道,如果不是这段时间,他潜心在茶道中提升自己的意,恐怕达到秘能道,仍然是个遥遥无期的数字。

背后传出纸格子门拉开的声音。

风照原回过头,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绯村樱君穿着一套绯红­色­的和服,白腻的肌肤,犹如樱花上的积雪,乌黑的长发慵懒地垂落,清丽的风神,使人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照原。”

绯村樱君羞怯地笑了笑,从背后,轻轻地伸出手臂,拥住了风照原的腰。

“重子,你真美。”

风照原盯着对方,灼灼的目光,令重子忍不住害羞地低下头去。

“今晚,你就要和草飕法决斗了吗?”

过了一会儿,重子抬起头,目光里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你放心吧,这一战,我必胜无疑。”

风照原抚摸着重子柔顺的乌发,充满信心地道。

用过晚膳,一利休盘膝坐在茶室里,慈爱地看着风照原和绯村樱君。

“没想到,你原来是故友绯村康的弟子。”

一利休脸上露出怅然的神­色­。

“这些天,多亏了您的照顾。”

风照原和重子异口同声地道。

一利休微微一笑:“既然重子你现在已经有人照料,今晚过后,我就要返回故土了。”

风照原心头一震:“大师,您要回中国了吗?”

一利休点点头:“我已经老了,想回去看看。”

风照原沉默无语,自己的故乡,又在中国的哪一个角落呢?

“落叶归根,游子知返。”

一利休低声吟唱,提起茶壶,烧水,添炭,抹擦茶碗,深远宁静的意,从他的每一个动作里,袅袅散发。

“今天的枝头上,

我是新绿的叶。

明朝的露水中,

我蒸发成一片白云。

脱轨而来,

有路可回。“

一利休悠然伸手,端起茶壶,转动茶碗,浓郁醇和的茶香扑鼻。

“消失的就是我追求的,

永恒的就是曾经的。“

一利休长吟一声,将茶一饮而尽,嘴角露出一丝玄妙的微笑。

“我明白了。”

风照原恭恭敬敬地道:“无论是茶道、秘术,或者人生,最终的极限,都是一样。”

“当,当……”

浅草寺的古钟,终于敲响了午夜零点。

夜­色­中,满院随风摇曳的花叶,忽然搭下脑袋,枝叶迅速枯萎、卷起。

刚才还充满生机的花圃,转眼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坟墓。

­阴­风吹过,一个矮小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茶室门口,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草飕法!

风照原浑身剧震,几天不见,草飕法已经变成了一个童子。

他的肌肤,白里透红,像一只汁水饱满的水蜜桃。四只瞳孔已经变成了两只,黑白分明,晶莹剔透得就像是水晶珠子,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风照原昂然走了出去,平静地道:“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你没有死?”

草飕法微微一震,目光越过风照原,落在端坐在茶室内,一动不动的一利休身上:“原来是你这个老秃驴搞的鬼。”

一利休淡淡一哂:“草飕法,多年不见,你变了很多。”

草飕法恢复了镇定,森然道:“老秃驴,我已经练成了­阴­阳秘术的最高境界,距离传说中的秘能道,也只差一步之遥。不管你们有多少人,都乖乖等着我的屠杀吧。”

“咫尺天涯这个词,你应该知道吧。”

风照原向前踏上一步,沉声喝道:“草飕法,你永远也无法迈入秘能道的境地。你的生命,将从今天终止。”

“哈哈哈哈!”

草飕法放声狂笑,双臂挥舞。花圃里的花枝纷纷冒出青烟,眨眼间,已经自动焚烧成段段灰烬。

“让我吸­干­你的­精­血,再痛快地宰杀这个老秃驴!”

草飕法双手同时结出­阴­阳秘术,肚子裂开,一个又一个草飕法狞叫着蹦了出来。

比起上一次,草飕法分身的速度快得就像是闪电,根本看不清先后的次序,瞬间,无数个草飕法就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个个伸出尖利的针嘴,汹涌冲向风照原。

风照原从容不迫,结出雪鹤秘术。

雪鹤纷飞,冰清玉洁。千只雪鹤声声清唳,环绕着风照原,形成雪花般美丽的一个圆。

雪鹤结界!

四周的空气变得犹如漩涡,随着结界激烈旋转。

冲过来的草飕法们还没有来得及发动攻击,就被卷入漩涡,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照原翩然而动,手掌轻扬,结出秘术手印,如同一只展翅高飞,冲破云霄的雪鹤。

飞翔于九天之上。

一波一波雪花般的圆形结界向外重重荡开。

剩下的草飕法们慌乱后退,悚声尖叫,脸上完全变了颜­色­。

就连一利休也露出了讶然的表情,传说中的雪鹤结界!没想到,风照原已经达到了秘能道的无上境地。

这一刻,风照原的心中无比平静。

所有的声音、动作,在这一刻凝聚成一个小点。

夜­色­深晦,他却能分辨出四周光线细微的强弱。空气的流动,风向的变化,温度的差别,仿佛清晰的数据,在心中一一流过。

周围的整个空间,已经在他的牢牢掌控之中。利用雪鹤结界,可以将空间任意扭曲变化,随时将侵入的外物,转移到别处。

他终于体会到了过去法妆卿­操­纵空间的美妙感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风照原踏前一步,仰天长啸,无数个草飕法畏惧地齐齐后退。

一个人,就逼退了无数个人!

进入了秘能道的风照原,犹如初升的旭日,光芒万丈,不可一世!

他终于站在了高峰!

重子激动地看着心爱的男子,目光中,充满了仰慕。

一利休欣慰地合上了眼睛,他已经不必再看,胜负的结果,已经分出。

千年白狐的心中,掠过复杂的滋味。风照原,终于变强了,再也不需要它的变身相助了。

鬼哭狼嚎,数以千万的恶灵从草飕法们的掌心扑出,密密麻麻,夜空被白­色­的幽灵遮住,变成混沌一片。

群魔乱舞,疯狂冲向雪鹤结界,草飕法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反扑。

“封印秘术!”

风照原低喝一声,结出封印秘术手印。

进入了秘能道境界的封印!

沿着风照原的掌心,无数颗星星在四周亮起,柔和的光辉,闪烁不定。

像一片星的海洋。

刹那间就照亮了漫天的­阴­霾。

恶灵们凄厉惨叫,痛苦地挣扎着,它们的身体一点点缩小,像被无形的力量,慢慢蚕食,最终化作一缕缕腥臭的烟,袅袅消失。

草飕法们惊骇得不知所措,几天不见,风照原的封印秘术竟然变得这样可怕,直接将恶灵封印得形神俱灭。

再战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光是雪鹤结界,已经令风照原立于不败之地。

再踏前一步,风照原傲然而立。封印的力量像汹涌的波澜,无穷无尽,向四周延伸。

草飕法们一个接一个地灰飞烟灭。

“我会回来的!”

草飕法们­色­厉内荏,齐声低吼,终于开始狼狈逃窜。

风照原轻轻一哂,千只雪鹤纷纷飞出,追逐着无数个草飕法。雪白的翅膀翻飞,草飕法们不断地化作幻影消失。

“没有用的,你永远也杀不死我。”

剩下的草飕法狞笑道,仍然在继续分裂,无数个草飕法,难以辨出真身。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草飕法?

一道灵光突然在风照原心中闪过。

真身,只有那个继续分裂的草飕法,才是真身!

分身是无法分裂的,真正的草飕法,永远藏在下一个分身内!

只要找出正在分裂的草飕法,不让他有再次分身的机会,就能将他一举歼灭!

每一个草飕法的动作,分毫毕现,在风照原的瞳孔中闪动。

前、后、左、右,有的草飕法在逃跑,有的倒地惨呼,有的恶狠狠地扑过来,有的躲藏进茫茫的夜­色­中。

“就是你!”

风照原雄鹰一般地掠起,扑向前方三米的地方,猛然一个转身,向左横移一步,妖植秘术乘势结出,手臂倏地伸长,拳头化作一根尖刺,呼啸击出。

击向花圃角落,一个倒地不起,看上去不省人事的草飕法。

另一个草飕法正从他的肚子里,幽灵般地钻出。

“噗哧”一声,倒地的草飕法在风照原的拳刺下化作泡影,从他肚子里钻出的那一个,闪电般地向前飞­射­,向浅草寺外狂窜。

只差了半秒钟。

风照原暗叫可惜,目光牢牢锁定草飕法的真身。

半空中的草飕法,掠过庭院,掠过七重塔,掠过雷门上悬挂的大红灯笼。

草飕法的背影变成遥远的一点。

脉轮摩擦,妖火倏地喷出。

仿佛一颗洁白的流星,在茫茫夜­色­中,划过最绚丽的轨迹。

妖火越追越快,追过庭院,追过七重塔,追过雷门上悬挂的大红灯笼。

双方的距离在不断接近。

白亮的妖火,映出了草飕法绝望的脸。

“轰”的一声,妖火猛地撞上了草飕法的后背。后者惨叫一声,四肢抽搐,犹如断线的风筝,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消失不见。

夜风吹过,满院的草飕法分身,顷刻间无影无踪。

“大师,我赢了!”

风照原兴奋地叫道,转过身,望着盘膝而坐的一利休。

四周恢复了寂静,树枝摇曳,秋露滴寒,一利休安静地坐着,双目微闭,没有说话。

“大师,您,”

重子觉察出了异样,扶住一利休,颤声道。

一利休还是没有回答,他的嘴角,残留着一丝淡泊的笑容。

笑容如秋叶般地静美。

一利休已经悄然圆寂了。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六册 第六章 月食再现

浅草寺外,苍茫的夜­色­中,空间骤然裂开一个口子。

草飕法从里面掉了出来,摔倒在地上,像野狗一般,艰难而狼狈地向前爬去。

他五官溢血,浑身哆嗦,最可怕的是,他的容貌重新变得苍老不堪,皱纹横生,就像是风­干­的树皮。

风照原的妖火,毁去了他的大半条命,幸亏他利用­阴­阳秘术,危急之下,遁身在­阴­阳相隔的空间边缘,躲过了对方的继续追杀。

他现在只想逃,远远地逃走,什么野心复仇,全都抛在了脑后。面对一个迈入秘能道的强敌,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

地上的血迹,沿着草飕法爬行的方向,蜿蜒流淌。

突然,从斜后方的巷口,驶出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拦在他的面前。

车窗缓缓摇下。

露出一张秀美如少女的脸。

雪白的肌肤,眉心的红痣,轿车里翩翩的贵公子盯着草飕法,眼神寒冷而明亮。

草飕法喘息着抬起头:“你是谁?想­干­什么?”

贵公子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缓缓地道:“看来和一利休的决斗,你已经输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贵公子轻轻挥了挥手,车门打开,几个忍者跳下车,将草飕法围在当中,狞笑着步步逼近。

草飕法慌了,颤声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你们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们什么!”

淡淡的蓝­色­烟雾,从贵公子指间的烟头升起,柔美的脸,也在烟雾中模糊不定。

肋骨断裂的声音传出,草飕法惨叫不迭,在忍者们的拳打脚踢下,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砰——”

一名忍者挥拳击中草飕法的下­阴­,后者脸­色­发绿,蜷缩成一团,嘶吼道:“我有几千个手下,你们要是杀了我,迟早会找你们算账的!”

忍者们放声狂笑:“就在今夜零点,赤­色­魂魔组织在全日本的分会,同时遭受毁灭­性­的攻击。你那几千个手下,从今天起,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草飕法顿时瘫软在地,呆呆地盯着轿车内的贵公子,嘶声道:“你们究竟是谁?”

“飞天流——伊藤照。”

红亮的烟头一闪,从贵公子的指间弹出,划过优雅的弧线,流星般嵌入草飕法的咽喉。

鲜血标出,草飕法手捂喉咙,咯咯作响,双目死鱼般地弹出。

“恭喜首领,我们飞天流终于成为了日本黑道的霸主。”

望着草飕法的尸体,忍者们喜形于­色­。

“明天替我约见武田正泰,告诉他,赤­色­魂魔组织能为他做的,我们飞天流也一样可以。”

伊藤照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谁也没有想到,他悄悄离开了京都,潜入东京市。

“首领神机妙算,利用草飕法与一利休决战的时刻,闪电般扫平整个赤­色­魂魔组织。还一举两得,同时为妖蝎报了仇。”

妖蝎。

伊藤照的嘴角忍不住轻微抽搐了一下。

忍者们抬起草飕法的尸体,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妖蝎。”

关上车里所有的灯,伊藤照喃喃地道。声音,有了一丝颤抖。

车窗外,东京的街巷沉浸在黑暗中,就像很多年前。

四周静得仿佛时光默默倒流。

“你是一个怪物,伊藤照是个转世的花妖。”

“我们不跟花妖玩。”

“你出生的时候,是一个­肉­球般的花苞,所以伊藤照是一个好可怕的妖怪!”

好多的孩子,用手指着他,用石子扔他,嫌恶地骂他。

他只好躲进父亲豪华结实的奔驰车。

他仿佛一直坐在车里,坐了好多年。直到那一个夜晚,透过车窗,看见一个几乎赤­祼­的少女,哭泣着奔出东京黑暗的巷口。

他冷漠地盯着她,一张充满了绝望、负伤、痛苦的少女的脸。

那是一张和他一样表情的脸。

“你怕妖怪吗?”

年少的伊藤照盯着她,忽然问道。

年少的妖蝎哭着摇摇头:“我怕人。”

“那你跟我走,就不会被人欺负。”

少年摇下车窗,兴奋得手在发抖。多年前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荡。

夜风吹进伊藤照漆黑的眼睛。

而黑暗的巷口,再也没有人走出来。

是不是失去了,才知道存在的意义?

伊藤照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绚丽的彩光,随着伊藤照的眼角跳动,在他白玉般的脸上盛开出奇异的光亮。

无数朵妖艳的鲜花,从伊藤照的身躯各处倏地钻出,密密麻麻,将他包裹起来。

脸上的彩光不断变幻,如同艳丽的虹,光芒越来越盛,将漆黑的车内,照得光彩夺目。

“轰”的一声,轿车内炸开缤纷的花雨,伊藤照全身上下,犹如一个眩目的彩­色­发光体,绽开层层花瓣。

就在这一晚,伊藤照迈入了秘能道的境界。

九月十四日,秘鲁利马市。

太平洋湿润的海风吹过,撩起绯村樱君的长发,露出雪白的脖颈,在夕阳下被染得嫣红。

站在情人旅馆的阳台上,抱着重子,沐浴着阳光、海风,风照原的目光,苍茫而深邃,仿佛停留在远处的某一个地方。

“照原,你在想什么?”

重子依偎在风照原的怀中,半眯着眼,睫毛微微地颤动。

“我在想一利休大师。”

风照原喃喃地道:“这件事办完之后,我要回中国一次,把大师的骨灰埋葬在故土,满足他生前的愿望。”

重子美目中露出哀痛的神­色­,点点头,又问道:“照原,你真准备为伊藤照捉那个绿­色­怪物吗?原先你没有胜过伊藤照的把握,所以假装为他效力,寻找暗杀的机会。但以你现在的力量,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地击败伊藤照了,何必还要再敷衍他呢?”

风照原沉吟道:“法妆卿、伊藤照都想活捉那个怪物,显然它有很惊人的利用价值。为了不让他们得逞。我要先借用伊藤照的力量,毁掉那个怪物。”

“今晚我和你一起去。”

“不,那太危险了,重子你在旅馆等我的消息就行了。”

凝视着心爱的男子,重子摇摇头,语声温柔而坚定:“照原,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再也不愿意和你分开。”

“重子!”

风照原感动地搂紧了她,深深吻去。

许久,两人嘴­唇­分开。重子脸红耳热,喘息了一会儿:“你不是说,还有一个朋友会来帮你吗?”

“差不多该到了。”

风照原看了看表,背后,虚掩的房门突然无风自动。随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空气震荡,像是被一道纵横的锐气破开。

尊将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风照原欢叫一声,热烈地与他拥抱:“你可真准时啊。”

尊将微微一笑,放下行李,和重子打了个招呼:“来得太早,恐怕会遭人讨厌的。”

重子羞涩地低下了头,风照原却若无其事,洋洋得意:“你还算有一点自知之明。”

“安全总署的异能组已经到利马市了。”

尊将神­色­一凛,沉声道。

风照原怅然道:“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想和他们为敌。”

尊将点点头:“我了解照原的感受,不过你的目的是毁灭那个怪物,而他们是想活捉。最后双方必然会起冲突,难以避免。”

风照原低叹了一口气,尊将又问道:“伊藤照那里怎么说?”

“飞天流已经在利马布置好了一切,只等婴儿脸现身,就会立刻通知我。”

风照原露出深思的表情:“伊藤照的行事非常谨慎,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亮出底牌的。”

“距离月食,还有四个小时。”

尊将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低沉的乌云,遮挡住了天空的晚霞。

今晚利马市的月全食,在七点十分左右。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地,月亮爬上了夜空,散发出皎洁的光辉。

风照原、尊将和重子早就做好准备,坐进旅馆外停靠的跑车,随时准备出发。

天­色­终于一暗。

一团黑影幽灵般地出现,一点一点,侵蚀了月亮。

风照原的手机骤然响起。

“出现了!”

风照原发动跑车,冷静地道:“飞天流的人说,婴儿脸在利马市南郊十五公里的地方。”

雪亮的车灯穿过夜­色­,急速向目的地飞奔。出了利马市区,渐渐驶向荒漠的高原。一路上荆棘、野草零星散布,除了闪过的车灯,没有任何光亮,天地一片漆黑。

“咯吱”一声,风照原忽然紧急刹车,熄灭车灯。

婴儿脸凄厉的啼哭声,从前方一千米处隐隐传来。

风照原做了个手势,三人立刻下车,借着浓墨般的夜­色­,悄悄一路潜行。

前方霍然光亮,如同白昼。几十辆车车灯大盛,分成两边,各自围成一个半圆。圆心站着墨绿­色­的婴儿脸,正在诡异地东张西望。相貌、身材和英罗翩完全一样。

重子吃惊地“呓”了一声,三人俯下身,躲藏在一丛荆棘的背后。尊将暗笑道:“这个怪物倒也知道美丑,上次见过英罗翩以后,立刻模拟成了他的俊美形状。”

风照原神­色­复杂地道:“安全总署的人已经到了。”

半个圆圈中,罕高峰、尤妃丽、札札、兰斯若等所有的组员冲出了车,将婴儿脸团团围住。另半个圈中,飞天流的忍者们严阵以待,火箭炮、烟雾弹、暗器等各种武器,纷纷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双方的目标都是婴儿脸,谁也没有退让。

尊将淡淡地道:“今晚有热闹可以瞧了。”

风照原默默无语,离开安全总署将近两年,现在,一张张熟悉的脸,又在雪亮的车灯下,一一清晰浮现。

罕高峰坚毅的眉宇间,多了一些风霜之­色­。尤妃丽依然妩媚,玫瑰­色­的脸颊散发着迷人的光晕。札札更瘦了,毕盛克照旧白白胖胖,莫里显得很­精­壮,奥马尔脸­色­­阴­沉,而兰斯若却容光焕发,背后的卡丹娅不时地看看兰斯若,又低下头,玉容有些憔悴,似乎有满腹的心事。

两年里,想必又发生过很多的事。

尤妃丽上前一步,目光缓缓扫过忍者,冷艳得像带刺的玫瑰:“联合国安全总署执行公务,各位如果阻扰,将被视作违法行为。”

忍者们面面相觑,没有回答。他们的任务就是等待白狐的到来,现在对方还没有来,他们只能僵持不退。

婴儿脸突然一声怪啼,凌空跃起,闪电般扑向尤妃丽。

它似乎找到了今夜的猎物。

尤妃丽清叱一声,迅速结出秘术手印。一道青烟从掌心­射­出,化作一张巨大的渔网,千丝万缕,将婴儿脸兜头罩住。

风照原心知要糟。

果然,渔网落在婴儿脸身上,立刻“滋滋”熔化,被腐蚀得无影无踪。婴儿脸去势不减,双爪在瞬间搭住了尤妃丽的肩头,“嘶”的一声,墨绿­色­的液体喷溅,尤妃丽的金袍变得千疮百孔,露出高耸雪白的Ru房。

婴儿脸怪声啼哭,充满了­淫­猥恐怖的味道。

罕高峰愤怒地低吼,双拳同时使出异能力、秘术,击出一红一蓝两道厉芒。

“轰”,厉芒交击,迅如奔雷,准确地轰中婴儿脸。后者浑身一颤,扭过头,张开红艳艳的嘴­唇­,喷出一道水桶般粗的墨绿­色­液体,在空中炸开。

罕高峰在地上一个翻滚,躲开雨点般的液体,异能组的组员们纷纷跃起闪避,躲避不及的忍者们大声惨叫,浑身鲜血喷溅,发出烧焦的气味。

婴儿脸凶猛地扑倒了尤妃丽,分开她修长的双腿,墨绿­色­的垢物,流淌在雪白的胴体上,仿佛火烧刀割一般,痛得尤妃丽痉挛般地颤栗,完全丧失了反抗的力量。

罕高峰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目光在镜片后一闪,兰斯若冲了上来。

一拳击出,五指张开,合拢,眼花缭乱,结出一个怪异的秘术手印。婴儿脸四周的空气突然凝聚,压缩,形成一个球体。

“轰”的一声,空气被压缩到了极限,球体急速膨胀,猛然爆炸,汹涌的气浪剧烈翻滚,婴儿脸惨叫一声,从尤妃丽的身上飞了出去。

兰斯若一把抱住尤妃丽,脱去自己的西装,披在她近乎赤­祼­的身上,柔声道:“你没事吧?”

尤妃丽紧紧地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浑身颤栗。

卡丹娅看了看两人,移开目光,脸­色­显得更憔悴了。

婴儿脸飘到空中,扭曲成一团墨绿­色­的汁液,绿液继续变形,浮出一张诡秘的婴儿脸庞。

它终于发怒了。

无数道腥臭的汁液从嘴里喷出,击向每一个人。天空像是下起了墨绿­色­的冰雹,又密又急,忍者们四处逃窜,哭爹喊娘,不一会儿已经全部毙命。而异能组的组员们疲于躲闪,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几十辆车在绿液的袭击下,变得破烂不堪,如同收购站里的废品。

凄厉的啼哭声中,血­肉­横飞,汁液激溅,浓墨般的夜空里,狰狞的婴儿脸如同一个恐怖的恶魔,扭曲舞动,泛滥肆虐。

重子黛眉微蹙:“我们该出手了吧?”

风照原摇摇头:“再等等,现在出去,一定会和安全总署起冲突的。”

尊将道:“以异能组的力量,应该可以应付。光是那个戴金丝边眼睛的年轻人,他的秘术就非同小可,像是传言中的空爆秘术。”

风照原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空爆秘术?”

“是一种通过压缩、膨胀空气,使原子爆裂,释放破坏­性­能量的一种秘术。”

尊将沉吟了一会,皱起了眉:“这是第一流的秘术啊,怎么异能组里会有这样的高手?”

这时,婴儿脸怪叫着,在空中一个回旋,再次恶狠狠地扑向尤妃丽。

兰斯若镇定自如,对尤妃丽微微一笑:“只要我在,就绝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风照原心中困惑,兰斯若不是已经和卡丹娅相爱了吗?但看这情形,他似乎又和尤妃丽关系暧昧。

罕高峰双拳挥动,猛然迎上,凌厉的蓝­色­电光和暗赤­色­的红芒交织成一个十字,呼啸着切向婴儿脸。

四周的空气“嘶嘶”地发出剧烈摩擦的声音。

一丝讥诮在兰斯若眼中一闪而逝。

婴儿脸骤然炸开,在半空中化作无数滴绿­色­的小点,巧妙闪过红蓝厉芒,无数滴绿点又重新汇聚一团,化作人形,扑向尤妃丽。

兰斯若不动声­色­,结出秘术手印。

“蓬!”

空气球团在婴儿脸的前方炸开,气流横飞,呼啸乱窜,婴儿脸啼哭着飞上高空。

“轰——轰——”

一团又一团的空气球在婴儿脸周围爆炸,就像推倒的骨牌,接连不断,整个空间变成狂暴的炸药库,汹涌翻滚。

尊将神­色­一凛:“这个人的秘术和我有得一拼。”

抓住时机,异能组开始了反击。

奥马尔潜心默念,地上的石块、泥土疯狂卷起,像一道旋转的龙卷风,向婴儿脸袭去。

札札迎风而长,变成一个雄伟的巨人,蒲扇大的双手抓起地上的车辆,舞动得就像两颗流星锤,恶狠狠地砸向婴儿脸,嘴里叫道:“你他妈的,让你瞧瞧老子的厉害!”

莫里一声怪叫,凌空跃起,他的身体可以在空中任意运动、停留,牵制住婴儿脸,不时伺机发动一下进攻。

婴儿脸连连怪叫,被逼得不断后退。

天­色­忽然一亮,一轮弯弯的月亮慢慢隐现,越来越大,逐渐从黑影中挣脱出来。清冷的月光穿破夜­色­,洒遍荒原。

月食正在结束。

婴儿脸身形一滞,抬头望月,出现了短暂的慌乱。

罕高峰大吼一声,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所有的攻击同时发动。蓝、红­色­的两道厉芒闪电劈过,准确击中婴儿脸。几辆车被札札扔出,猛烈地砸中对方。兰斯若的空气球狂烈炸开,婴儿脸像断线的风筝,抛向高空,又被奥马尔的意念龙卷风罩住,狠狠卷飞了出去。

莫里横空扑出。

婴儿脸凄厉地啼哭一声,不退反进,直直地冲向莫里。

双方的距离倏地拉近。

“噗哧”一声,婴儿脸硬生生地Сhā入莫里的躯体,又从里面钻出,向远处飞逃。

“哗啦啦”,莫里四分五裂,浑身炸开。血­肉­、骨头一块块摔在地上,惨不忍睹。

组员们呆呆地望着莫里的尸体,面­色­黯然。

罕高峰嘴角抽搐,沉默了一下,断然挥手:“追!不要让莫里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毕盛克鼻子嗅动,率领组员们,向婴儿脸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六册 第七章 冰雪山巅

天空破晓,一夜的急追,已经越过高原,到达了秘鲁境内的安第斯山脉。

风照原三人悄悄跟着异能组,翻山越岭,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周围的地势越来越高,安第斯山脉,是世界上最长的山岭之一,绵延整个南美洲,贯穿阿根廷、玻利维亚、秘鲁、厄瓜多尔和哥伦比亚,几乎和太平洋海岸平行。

沿途丛林、湖泊密布,气候逐渐转冷,风照原三人跟在异能组后面,一路攀登,爬上了耸立陡峭的安第斯山主峰。

尊将皱眉道:“难道那个怪物逃到这里来了?异能组会不会追错方向?”

风照原欣然道:“应该不会,毕盛克的鼻子远胜过猎犬,婴儿脸身上那种刺鼻的腥臭,是不会辨认错的。”

重子对风照原露出一个清婉明媚的笑容:“就当作是登山观光吧。”

前方出现了皑皑的积雪,山路越来越难走,几乎被冰雪封盖。一阵迅疾的寒风刮过,气温骤然降低。

天空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转眼间,已经­阴­霾密布。

尊将脸­色­微变:“不好,天气变了。”

凌厉的狂风从天而降,势不可挡,空气中像是炸开了惊涛骇浪,卷得三人站立不稳。

闪着光的雪片飞夹在风中。

“暴风雪要来!”

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叫道。

气温急速下降,大块大块的雪团席卷而至,犹如千军万马,满山遍野地呼啸。风越刮越猛,强风夹杂着大雪,到处飞舞,山峰上变成白漫漫的一片。

前方的异能组员们,也失去了踪迹。纵然三人都是秘术高手,这时也不免呼吸急促,手脚麻木,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感到心神剧震。

“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风照原大声喊道,但是他的声音,立刻淹没在呼啸狂吼的风雪中。

三人手拉着手,一步步艰难地走着,狂飞的雪团砸在身上,像一块块坚硬的石头,疼痛无比。

风照原目光闪动,透过白茫茫的大雪,瞥见了山坳处一块凸出的巨石。

三人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来到巨石前,蹲坐下来,紧紧地聚拥在一起。

巨石又宽又高,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情况比刚才好了不少。然而三人都衣着单薄,又没有食物,如果暴风雪一直持续下去,恐怕连生存都有问题。

尊将喘息着道:“不知道异能组他们怎样了。”

“不会比我们好多少。”

风照原苦笑着抓起一个雪团,放在掌心,用力摩擦自己的皮肤,直到发红,手脚才恢复了活动能力。重子和尊将也学着他的样子,用雪团狠擦自己的四肢。

千年白狐的声音忽然幽幽响起:“臭小子,这样的暴风雪可遇不可求。你为什么不转动脉轮,吸收天地的­精­气?难道迈入秘能道的境地,就让你满足了吗?”

风照原听得心头一震。

千年白狐冷笑一声:“秘能道的境地,也有高下之分。以你目前的力量,根本比不上法妆卿,竟然开始骄傲自满起来了。”

风照原惊讶地叫道:“老妖怪,大家都是迈入秘能道的高手,为什么我会不如她?”

重子和尊将见到风照原自言自语,都微微一愣。风照原瞧见他们的表情,摆手道:“我在跟附身的老妖怪说话。”

尊将早就知道这件事,而这次的重逢,风照原也将妖怪附身的真相告诉了重子,所以听风照原这么一说,两人才放心,否则还真以为他突然神经失常。

千年白狐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风照原求教的机会,心中的得意,难以言表。不过它到底是千年的老妖怪,故意不回答,卖了一段关子,才用懒洋洋、不耐烦的口气说道:“从第一流的秘术,迈入秘能道的境界,就像一个人从江河中游入大海。然而海有深浅之分,就像你和法妆卿的区别。你目前的水平,不过是浮在了海面上,而法妆卿,早已经潜入海底了。”

风照原沉吟道:“究竟要怎样,才能在秘能道中不断进步?”

千年白狐洋洋洒洒,侃侃而谈:“秘能道,这个‘道’字,涵义深邃,包罗万象。对‘道’的感悟,就是对宇宙天地的感悟。只要能够突破这个道,你就可以超越秘能道,拥有传说中的神奇力量。”

风照原摇摇头:“你说得太玄乎了,我听不太懂。而且,你不也没有突破秘能道吗?”

“OH,FUCK!”

千年白狐老脸羞怒地骂道。

风照原嘻嘻一笑:“老妖怪,什么时候学会新的英语了?”

千年白狐不怀好意地道:“在你和妖蝎亲热的那一晚,我学会的。”

风照原立刻心虚住嘴,偷瞥了一眼重子,发现对方并没有察觉,才安下心,心中痛骂老妖怪。

千年白狐得意地大笑了一阵,道:“跟你这个小笨蛋,一时也说不清楚。简单点吧,秘能道的最高境界,就是对空间的自由­操­控。像法妆卿那样,任意改变、扭曲空间,甚至破开黑洞!你要想超越她,就只有突破秘能道,掌握­操­控时间的力量!”

风照原心里一动,老妖怪的话,倒很符合大科学家爱因斯坦的相对学理论。

根据传统的空间理论,空间是由长、宽、高三维组成,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三维空间。

对三维空间的运用,法妆卿无疑站在了巅峰。

而天才的爱因斯坦,却在三维空间里加入了时间的概念。

时间成为长、宽、高之外的另一个因素,空间变成了四维。

人类的科学因为四维空间理论,进入了划时代的革命!

而传说中的力量,就像四维空间!

风照原的心,仿佛深夜的旷野,突然被闪电照亮。

暴风雪的呼啸渐渐远去,他的思想也延伸出去,向远处,延伸到生命的起源,宇宙最深邃的核心处。

他似乎又进入了玩偶世界的金属转盘,顺着时间长河,悠悠飘荡,体会那种心神震撼的感觉。

脉轮激烈跳动,包括赫拉留在他体内的金属能量,也似乎受到感应,频频游窜。

“暴风雪停了!”

重子忽然欢呼道。

天­色­放晴,鲜红的太阳跃出瓦蓝的天空,莹莹的冰雪反­射­出绯红­色­的光芒。朵朵白云,仿佛棉絮般柔软低垂。

好像从一个美妙的梦中,被惊醒。

但这个梦,又无比清晰。

风照原慢慢地站起来,眼中深邃得如同无穷的星空:“我们继续走吧。”

几个小时后,他们发现了异能组的行踪。

罕高峰等人正从一个山洞中陆续钻出,好像一个个笨拙的雪人,艰难爬动。毕盛克耸动着红通通的鼻子,狂嗅了一阵,拐过几个山坡,向山顶爬去。

一大片雄伟壮丽的冰川出现在眼前,高达近百米,在阳光下连绵起伏,不断向远处延伸,|­乳­白­色­的晶莹光芒闪烁不定,绚丽得像是凝固的海浪。

冰川下是一大片湖泊,湛蓝得就像水晶,反­射­出冰川的白光。湖泊周围森林密布,而整座冰川就像浮在湖面上的皇冠,气势极为壮观。

望着空旷的四周,尊将迟疑道:“不会跟丢那个怪物吧?”

风照原耸耸肩:“相信暴风雪对那个怪物的行动也会有影响,否则只好认命了。”

沿着冰川往下走,三人一路尾随异能组。附近的空气清冽新鲜,雪白的云垂得很低,和雪峰、冰川连成了一片。

又过了很久。

激烈的打斗声突然隐隐传来。

风照原­精­神一振:“他们追上了!”

湖泊边的丛林里,婴儿脸被异能组的组员们团团围住,猛烈攻击。尤妃丽因为先前受了伤,退在后面,兰斯若自告奋勇地为她守卫。

风照原喜笑颜开:“这下它跑不了了,毕盛克的鼻子,真是有一套!”

尊将低声道:“等到他们双方都疲惫的时候,就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机会。”

风照原点点头:“一击就要成功,绝对不容失误。由我主攻,尊将你截住它的退路,重子在旁策应。”

话音刚落,婴儿脸身躯怪异扭动,喷出大团腥臭的液体,凌空跃起,向高空飞去。

“不要让它跑了!”

罕高峰急吼一声,红、蓝­色­厉芒立刻击出。组员们奋不顾身地扑上,纷纷拦阻。兰斯若忽然抬起头,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明亮的镜片里,一片金­色­的流云,正从远方,以惊人的高速不断接近!

英罗翩!

黄金般灿烂的头发,越来越清晰,因为急速而激烈扬起,仿佛飞翔的云,嵌入了背后壮丽的冰川。蓝宝石的眼睛­射­出的光芒,远比冰川更加冷酷理智。

组员们惊异地叫起来,没有丝毫瑕疵的完美男子,简直就像安第斯山的山神,突然降临人世。罕高峰和尤妃丽对视一眼,脸上迥然变­色­,不能置信地盯着英罗翩,眼角不停地跳动。

物种基因库的完美基因体,被成功培植了!

刹那间,英罗翩已经和婴儿脸面对面。

婴儿脸毫不留情,一大口腥臭的绿液喷出。英罗翩脸­色­平静,手掌风车般地在空中急速旋转,似乎和腕骨完全脱节。绿液还没有近身,就被猛烈的旋风震得向两旁激溅。

英罗翩五指跳动,一团水雾出现在旋转的掌心中,“噗哧”一声,水雾标­射­而出,箭一般击中婴儿脸,后者发出凄厉地惨叫,在空中一个跟跄,倒翻回地面。

婴儿脸像是遭到了重创,捂着头,在地上不停地打滚,滴淌出浓稠的墨绿­色­垢物。仔细看,它的形状陡然缩小,仿佛被英罗翩­射­出的水雾,腐蚀了部分的身躯。

“这是怎么回事?”

重子惊讶地道:“怪物由很强的酸­性­液体构成,怎么会像溶解了一样?”

风照原心中一动:“除非英罗翩­射­出的水雾,­性­质是碱­性­。酸碱中和,才会变成这样。”

“不错!英罗翩用一种异能力,将空气中的元素提炼成碱­性­的水雾,恰好成为婴儿脸的克星!”

尊将沉吟道,英罗翩的出现,改变了整个形势,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掌握。

风照原瞬间恢复了镇定:“英罗翩既然赶来秘鲁,理所当然会加入婴儿脸的争夺战,这一点我早该想到。我只是奇怪,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追到这里?”

重子点点头,深思道:“恐怕法妆卿不久也会赶到。”

风照原默然无语,眼前浮现出在浅草寺,英罗翩真诚凝视的目光。难道真的到了,要和他翻脸动手的这一天了吗?

罕高峰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闪动:“你是谁?在为谁卖命?”

“对不起,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因为你是我的敌人。”

英罗翩平静地道,双掌虚抓,飞速旋转,几十道细长的水雾状柱子在空中纵横交错,拼成一个笼子,倏地飞下,罩住了婴儿脸。

婴儿脸惊惶失措,冲向笼子,刚一接触,就像被烈火焚烧了一般,啼哭着退后。

风照原低声道:“果然是碱­性­,它的身躯又缩小了。”

尊将冷冷一笑:“英罗翩实在厉害,上次见过婴儿脸一次以后,立刻找出了对付它的办法。”

罕高峰望着困在笼中的婴儿脸,暂时压下所有的疑问,手掌闪起厉芒,对英罗翩喝道:“安全总署执行公务,你再不离开,后果自负!”

英罗翩淡淡一笑,声音依然平静如水:“你的秘术­性­质属于火­性­,最多是个二流的秘术高手。你的异能力则是放电,电流强度在五百安培左右。你和我为敌,胜率等于零。”

罕高峰暗生寒意,完美基因体的秘密,他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是人体能量所能达到的极限,与这样的怪物作战,取胜的希望实在渺茫。

“组长?”

组员们看了看罕高峰,自动将英罗翩围在当中。

兰斯若扶了扶金丝边眼镜,不露痕迹地后退半步。

怒吼一声,罕高峰双掌劈出。

其他组员们的攻击也在此刻发出。

英罗翩后背微弓,弹簧般向后­射­出。

组员们眼前一花。

“砰”的一拳,英罗翩首先击中札札的肚脐,后者巨人般的身躯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干­瘪。

“你的瑜珈秘术的气眼在肚脐。”

英罗翩平静地道,动作比声音更快。右腿横扫,以硬碰硬,狂潮般的爆发力瞬间涌出,震得卡丹娅腿骨折断,远远地飞了出去。

奥马尔意念­操­控的石块飞卷而至。

“你的心中还有杂念,只能集中百分之七十九的注意力。”

英罗翩不退反进,闪电般欺入奥马尔的怀中,与他面面相对,同时手指轻扬,弹中对方的眉心。

那是集中意念,遥控物体的部位。

一道鲜血从奥马尔眉心爆出,后者痛吼一声,仰天跌倒。

英罗翩这才侧过身,从容迎上了罕高峰的火焰、电光厉芒。

所有的攻击,都在一瞬间完成。动作一气呵成,犹如电光火石。速度、眼力、力量、角度,结合得异常完美,仿佛经过了最­精­确的计算。

“你只有零的胜率。”

平静地望着罕高峰,英罗翩一拳击出。

比声音更快的速度,比雷电更猛的爆发力!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我们出手吧。”

风照原咬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一声凄厉的啼哭,婴儿脸突然冲出了碱­性­的水雾笼子。

它显然意识到境遇不妙,拼着痛楚,强行突围,因为被碱­性­中和,酸­性­的身躯完全萎缩成了一个婴儿。

拳头在罕高峰眼前一厘米处,硬生生地顿住。英罗翩抽拳,扭腰,反身扑出,掌心旋转出腾腾的水雾,从四面八方,遥遥击向婴儿脸。

婴儿脸已经无处可逃。

一声啼哭,婴儿脸慌不择路,竟然直直地冲向对面的冰川。

“砰”的一声,婴儿脸狠狠撞上了冰川。

隐隐的“咯嚓”声在冰川内部慢慢响起,一道道裂纹,飞快向四周蔓延,声音越来越响,到最后轰隆隆隆,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

尊将面­色­一变:“冰川要倒了!”

冰川的南面急速崩塌,声势浩荡,巨石般的冰块滚滚倾泻,好像群山迸裂、山洪暴发,汹涌的白­色­冲了过来,如同一条发狂的巨龙,由上而下,直扑众人所站立的地方。

异能组的组员们首当其冲,被卷入了冰川的怒潮中,兰斯若、罕高峰,谁也不能幸免,就连英罗翩,也无可抗拒地被淹没。

大自然的威力,谁能阻挡?

转眼间,巨洪逼近了风照原三人。

“跳湖!”

风照原厉声叫道,左手拉住重子,右手抓住尊将,向下方的湖泊跳去。只有躲入湖水,才能避开可怕的坍塌。

冰冷的湖水渗入骨髓,风照原打了一个寒噤,手脚划动,急切地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轰”的一声,冰川靠湖的北面也开始崩塌,冰石滚滚坠落,砸向湖中。

“来不及了。”

尊将黯然摇头,视野所及,到处都是茫茫的白­色­,满山遍野,从四面八方冲向湖泊。巨浪排空,平静的水流变得凶猛无比,巨大的冲力所向披靡,立刻冲散了三人。

“轰隆”,整座壮伟的冰川完全倒塌,湖水暴涨,夹杂着冰块,一泻千里,高速向远方涌去。

所有的人,都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舟,颠簸着,挣扎着,陷入不可预测的命运中。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六册 第八章 史前隧道

头顶上空,天­色­由明到暗,再由暗到明,不知过了多久,又被沉沉的夜幕笼罩。

湍急的湖水开始放慢了流动。

“哗啦”一声,风照原手脚划动,湿漉漉的脑袋再次钻出水面。

两岸崇山峻岭,怪兽般地盘踞着,漆黑中闪着一、两点微弱的光。山石陡峭、险恶,很难攀爬上岸。眼下,风照原也只能随波逐流,寻找上岸的机会。

河水拐过一个弯,冲入一座剑锋般狭窄的峡谷,不断沿着地势向下奔腾,又变得迅急起来。

激流呜咽,四周看不到任何人,风照原想起重子和尊将,暗自担心。在被冲入洪流的刹那,根本没有时间顾虑他人,危急下,只有结出雪鹤秘术,形成牢不可破的结界,保护好自己。

生死存亡的关头,本能想到的,还是自己。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那一瞬间,他已经背叛了友情、爱情?

又或者说绝情绝­性­,孤独的自我,才是生命的本原?

风照原一时觉得心头茫然。

峡谷上方,一线黑暗狭窄的天空,更使人感到深深的孤独。

“千年前的我,和现在的你,心中想的都是同样的问题。”

千年白狐的声音倏然响起,流露出无限的怅然。

在记忆深处,在那个千年前的夜晚,血染道袍,绝望而痛苦地凝视自己的少年,仿佛一根针,狠狠地刺在了白狐的心头。

绝情绝­性­!

追寻天道!

“轰”的一声,水流向四周炸开,撞在山石上,激起骇浪。河水像失去了缰绳的野马,疯狂冲下。前方出现了一个硕大无朋的漩涡,仿佛张开的巨口,吞噬一切。

风照原暗叫不好,结出雪鹤秘术手印,形成结界,同时双掌全力拍击水面,想借力跃起,避过漩涡。

“啪”,水花激溅,风照原一跃而起,漩涡在他脚下两米处轰鸣旋转,骤然生出一股怪异的吸力,像伸出巨掌,将他硬生生地拽下。

千年白狐怪叫一声,漩涡的力量太奇异了,竟然能够突破结界,实在有违常理。

“砰”,风照原重新摔落下来,湖水淹没口鼻,被卷入了漩涡。

淡淡的雪鹤飞舞,环绕在风照原四周,抵御漩涡中层层搅动的外力。眨眼间,漩涡急转,风照原像一只陀螺,顺着漩涡,不受控制地向下疾沉。

一个深黑的洞口出现在下方,将他倏地吞入。

洞内­阴­森寂静,由上而下,似乎是一条垂直的秘道,洞壁的表面,伸出无数条小管子,类似某种海绵体的物质,软绵绵,黏乎乎,时而伸长,时而收缩。而洞口的水流就在它们一伸一缩之间,形成疾转的漩涡。

千年白狐惊异地道:“原来是这些家伙搞的鬼!”

吸力陡然增强,与其说风照原一路下坠,倒不如说是这些小管子的古怪牵引,硬拽着他往下沉。耳畔风声呼啸,垂直的秘道开始迂回弯曲,水流渐渐稀少,到最后,湖水完全消失,秘道内已经十分­干­燥。

“砰”的一声,风照原摔落在地,吸力倏地消失。

头顶上空,无数根小管子依然在蠕动,正前方,是一条幽长的隧道,水平延伸,一眼望不见尽头。

隧道的入口是整齐的正方形,四周的石壁,都是用厚实的岩石砌成,具有明显的人工痕迹。

风照原惊异地向前走去。

走了大约几千米,眼前豁然开朗,隧道分出几十条分叉的道口,仿佛一座纵横交错的庞大迷宫。每条分叉路口前,都有一扇­精­致的岩石门洞,挡住去路。石门上刻满了千奇百怪的图案,­色­彩斑斓,线条古朴流畅,像是史前遗留的文明痕迹。

“真是太奇妙了。”

风照原伸出手,抚摸着石门上的图案,喃喃地道:“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座地下宫殿。”

千年妖狐蓦地一震,风照原的手指,顺着图案划动的姿势,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这些图案究竟是什么?”

风照原兴趣盎然盯着石门:“既不是生物,也不像语言字符。”

“赫拉!”

千年白狐突然叫道。

风照原微微一呆,随即双目中爆出灼灼的异彩,明白了千年白狐的意思。

在玩偶世界,赫拉攻击时划出的一个个古怪图案,细细回想,和石门上的图案,竟然有不少惊人的相似!

难道这仅仅是一种巧合?

风照原激动地伸出手,对照石门上的图案,迅速在空中画了一个图形。

四周毫无动静,时间也没有放慢或者停止,完全达不到赫拉划出图案时的奇异效果。

千年白狐“咯咯”地发出一阵讥诮的笑声。

风照原耸耸肩:“老妖怪,不要发出类似母­鸡­下蛋的声音好不好?”

“SHIT!”

千年白狐骂道:“别说我没资格嘲笑你,我可是看出了这些图案的奥妙。”

风照原­精­神一振,嬉皮笑脸道:“姜还是老的辣啊,老妖怪,你究竟看出了什么门道?”

千年白狐缓缓地道:“在中国古老的文明中,有一项流传了几千年的军事文明,被称作阵法。”

沉默了一会,千年白狐幽幽吟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仪阵法,四象阵法,八卦阵法,本质上,都可以理解成玄妙的图案。这些阵法,具有高深莫测的力量,蕴涵了天地的至理。”

风照原盯着石门,思索了片刻:“你的意思是,阵法的本质就是图案。石门上的图案,其实就和阵法一样,是蕴涵某种神秘力量的载体。只要掌握其中的秘密,就可以将力量发挥出来。”

“我靠!臭小子,不要每次都领悟得这么快啊!我还怎么表现我超人的妖怪智商啊!”

千年白狐沮丧得连连叹气。

风照原陷入了沉思。

这条地下隧道的位置,应该在贯穿南美的安第斯山脉下。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是人为建造出来,那么建造者,一定和赫拉有着某种神秘的关系。

“他们会替我复仇的。”

风照原仿佛看见了赫拉张开嘴,面目狰狞的样子。

一丝寒意爬上背脊,即便他已经踏入秘能道,然而面对赫拉那种等级的高手,又有多少胜算?

还需要不断地变强啊!

风照原静下心,默默地牢记石门上的图案。

三十六扇石门,每一扇门上刻画的图案都迥然不同。

最右面的石门上,刻着一个类似中国八卦的图案,只是细节略有不同,两条对角线交叉着划过八卦,交叉点上刻着一只眼睛。

与它邻近的石门上,则刻着一个浑圆的图形,内部有五芒星的标记,周边配以古朴的花纹,倒有些像西方魔幻小说中的魔法阵。

看到这里,风照原心中一动,古老相传的魔法,不也是秘术中的一种嘛。

这些石门上的图案,似乎包容了东西方的阵法,但又略有差异。

十分钟后,所有的石门上,一共三十六幅奇妙的图案,已经风照原他牢牢刻在心中。

只要回去慢慢研究,总有一天,他会握住开启神秘力量的钥匙。

“砰”的一声,背后传来重物堕地的声音。

风照原回头一看,札札龇牙咧嘴地坐倒在远处,呆呆地打量四周。

看这个样子,他也是随波飘流,然后被漩涡吸入这里的。

“你好。”

风照原微微一笑,昔日两人的友谊,像温暖的阳光在他眼中闪动。

“你,你是?”

看到突然出现的风照原,札札满脸震惊,想支撑着爬起身,左腿却传来刺骨的疼痛。

“你的腿受伤了?”

风照原关切地走过去,札札警觉地直起身,双拳自然握紧。

风照原笑了笑:“我没有恶意,相信我。”

札札的眼神中依然充满了戒备:“阁下难道是这里的主人?”

“当然不是,我的遭遇和你一样。”

风照原指了指上方,心中暗忖,按照水流的方向,如果不出现意外,所有被卷入冰洪的人,迟早都会来到这里。

甚至,也许有人比自己先到达。

想到这里,风照原的目光立刻扫过四周。果然,在地上发现了几点深­色­的水渍。因为隧道内十分黑暗,如果不是风照原超人的目力,根本无法察觉。

也许重子和尊将已经来了。

风照原忍不住心潮澎湃,对札札道:“这里似乎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我要进去看看。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背着你。”

“你要背我?”

札札默默地盯着风照原,在那张陌生的脸上,充满了关切和真诚,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觉。

一咬牙,札札挣扎着爬起,左腿的疼痛,又让他“扑通”瘫倒在地。

风照原苦笑一声,不由分说地走上前,将札札强行背起。他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以免给双方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谢你。”

札札抓了抓脑袋,内疚地道。现在对方的后背正对自己,等于完全不设防,显然没有什么恶意。

地上的水渍,星星点点,除了风照原自己留下的,在从左向右数,第九扇石门前,水渍流了一大滩。

用力一推,沉闷的“隆隆”声中,石门缓缓打开。

眼前骤然一亮。

宽敞的隧道顶壁,镶嵌着无数发光的石头,在整块整块岩石铺成的地面上,投下鱼鳞般的光泽。两边的墙壁,都涂满了鲜艳的釉彩。每隔一段路,就会出现一个通风井,建造得十分­精­致。

札札骇然叫道:“我的天啊,这里真像电影里的藏宝秘道!”

风照原沉吟道:“也许是一个地下文明的遗址,还没有被世人发现。”

一记闷哼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扑通”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

“里面有人!”

札札失声叫道,风照原已经冲了上去。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一个高大的身影趴倒在墙根,手捂着小腹,鲜血顺着手指流淌。

“组长!”

札札满脸震惊,猛然从风照原背上跳下。对方迟钝地抬起头,望着札札,眼中掠过一丝喜悦的光芒,然而这丝光芒,又迅速地微弱下去。

这个人竟然是罕高峰!

“组长!您怎么了?”

札札扶起罕高峰,不能置信地叫道。

罕高峰浑身颤抖,用力抓住札札的手臂,刚张开口,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洒得札札胸膛上血迹斑斑。

“是不是那个怪物伤害了您?它难道也到了这里?”

札札嘶声叫喊,罕高峰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他,喉头耸动,鲜血不断溢出嘴角,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

风照原心中一沉,罕高峰的脸上,流露出痛心、愤怒、惊骇的表情。腹部破开了一个大洞,内脏、肠子全被震碎,不断流出,就像是一团花花绿绿的稀粥。

罕高峰已经没救了。

昔日坚毅的铁汉,就这样直直地瞪着札札,曾经有力的手,一点点变得软弱,一点点变得冰凉。

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组长!”

札札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隧道中。

望着罕高峰始终圆睁,至死不闭的眼睛,风照原的心,也忍不住抽搐起来。

“坚持理想的方式,其实并不是只有一种。”

在关押绯村康的密室中,罕高峰曾经这么说过。那看似高大坚毅的背影里,背负着说不出的沉重。

石门处,又一条人影飞­射­而至。

“尊将!”

“是你!”

风照原和札札同时叫了起来。

瞥见地上罕高峰的尸体,尊将的面部肌­肉­陡然绷紧,整个身躯如被电击。

“是你杀了组长吧!”

盯着尊将,札札的眼睛里怒火喷­射­,狂吼一声,双手用力撑地,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早在亚历山大的城堡,异能组已经和尊将对敌,这时突然在隧道相遇,札札脑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方一定是杀害罕高峰的凶手。

“不是他,我可以保证。”

风照原长叹了一口气,左手结出妖植秘术,五指倏地拉长,绳索般将札札捆住。

尊将看也不看札札,眼角不停地跳动:“谁?是谁杀了他?是谁?”

风照原从来没有见过尊将这么可怕的脸­色­,眼球仿佛充了血一般,简直就像一匹暴戾的恶狼。

“我也没见到凶手,不过可以肯定,不是那个怪物。”

风照原断然道,如果是婴儿脸,罕高峰的身上一定会有被腐蚀的绿­色­液体。而看他的表情,似乎是遭到了意料之外的袭击。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札札拼命挣扎,扭过头,对风照原怒目圆睁。

犹豫了片刻,风照原松开手:“札札,我是风照原,很久不见了。”

“你说什么?”

札札震惊地盯着风照原,颤声道:“你再说一遍。”

风照原苦笑一声,这才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原来你真的是照原。”

呆了半晌,札札大叫一声,紧紧地抱住了风照原:“­奶­­奶­的,这么长时间,白让我为你担心!”

“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

风照原有些内疚地道,体内脉轮转动,施展枯木逢春妖术,迅速愈合札札的腿伤。

尊将依然僵硬地站着,凝视着罕高峰的尸体,他的神情木然,仿佛一尊风化的石像。

剑气般锐利的目光,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我的力量,我的良心,我的理想,就是正义!”

“可是正义也需要约束,比如法律。”

“法律只不过是骗人的把戏!”

“正义也不是绝对的。”

“我是绝对的,所以我的正义也是绝对的!”

青涩的年龄,激烈的争吵,最后的决裂。往事像一幕幕电影胶片,闪过尊将沉默的心。

谁能留住,青春的岁月?

谁能挽回,那些被埋葬的友情?

慢慢地蹲下身,抱住那具冰冷的血­肉­。

曾经流淌的热血,已经凝固。

那个走出草原的少年,那匹在蒙古包外,渴望驰骋远方,渴望冲破天地的骏马,终于倒了下去。

尊将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突然,他指手向天,声­色­凄厉:“你说,老天公平吗?它公平吗!”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一颗晶莹的泪水,滴落在罕高峰的脸上。

“如果它公平,你就不会死。”

尊将喃喃地道:“如果它公平,就会让你把自己的理想,坚持下去。”

札札黯然地看着罕高峰的尸体,对风照原道:“因为你的突然失踪,组长还受到了内部处分。当时,安全总署纪律处做出决议,将你除名,同时准备引爆你腕表上的炸弹。可是控制炸弹的装置却被人破坏了,有人怀疑是组长­干­的。”

风照原心头热血上涌,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不问可知,一定是罕高峰为自己做了手脚。

过了很久,一道金­色­的火焰,从尊将的眉心倏地­射­出。罕高峰的尸体,刹那间燃烧成熊熊的火焰。

火光映照出尊将悲苍的脸。

“你从远方而来,

孤独的身影一路高唱。

烈酒,青春,昨日的英雄,

今天的尘土。

唯有燃烧的理想,

永不熄灭!“

尊将高声喝道,脸上已经泪流满面。多年的恩怨,已随摇曳的火焰,化作灰黑­色­的骨灰。

“唯有燃烧的理想,永不熄灭!”

风照原握紧拳头,沉声念道。

“唯有燃烧的理想,永不熄灭!”

札札语声哽咽。

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细地裹起罕高峰的骨灰,尊将的手,已经非常稳定,神­色­,也慢慢冷静下来。

“我们没有听见任何打斗声,可以说,罕高峰是被突然击毙的。”

风照原思索了一会,缓缓分析道:“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凶手是地下隧道的主人,而且力量绝对惊人,所以能在瞬间以强击弱,杀死罕高峰。第二种可能,凶手是我们这批被卷入冰洪中的人。”

札札一愣:“我们中的人?难道是那个漂亮得像是怪物的男人?”

“英罗翩。”

尊将长身而起,嘴角微微地抽搐。每一个字,都念得犹如山岳般沉重,剑气般森冷。

风照原沉默不语,英罗翩确实有杀死罕高峰的动机,也具备了这样的实力。不过,看罕高峰临死前的表情,凶手似乎另有其人。

痛心、愤怒、惊骇,这样的神­色­,更像是死在自己相信的人手里。

难道说?

风照原心中一寒,如果凶手真是异能组的组员,他下手的目的是什么呢?

“你见到其他人了吗?”

风照原想了想,问尊将。后者摇摇头:“既然是修炼秘术的高手,相信都会安全到达这里。你不用担心,重子会没事的。”

“老大,你泡了妞,也不跟兄弟我说一下。”

札札强作欢笑,打趣道。

“赛玛,她经常提到你。”

尊将看了一眼札札,低声道。

札札的脸­色­顿时苍白,声音微微地颤栗:“赛玛,她,她还好吗?”

尊将不动声­色­地道:“她只是一个兽人,值得你这么牵挂吗?”

“我也只不过是一个黑人。”

札札悲哀地笑了笑。

“理想,是要靠自己去奋斗的。”

尊将深深地看了一眼札札,对风照原道:“我们继续往前走,英罗翩一定还在这里。”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六册 第九章 木偶宴会

长长的隧道,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风照原突然收住脚步,前方的路被堵住了,一大团又肥又粗、花花绿绿的东西,像蠕动的蟒蛇,将隧道挤得严严实实。

“那是个什么怪东西?看上去真他妈恶心。”

札札吃惊地叫起来。

“不是一个,是很多。”

风照原沉声回答,以他的眼力可以清晰看见,蟒蛇般的怪物其实是由许多条蠕动的虫子组成,这些虫子千奇百怪,­色­彩斑斓,有的长满了弯钩般的倒刺,有的背脊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翅膀,还有的弓着肥硕的身躯,嘴里吐出亮晶晶的丝。

千万条怪虫堆积、纠缠在一起,鲜艳的颜­色­明显充满了剧毒,使人望而生畏。

风照原皱眉道:“这条路看来还没有人通过,难道杀害罕高峰的凶手,消失在空气中了?”

“以英罗翩的能力,通过这些怪虫的阻碍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他不是完美基因体吗?”

尊将冷笑一声,似乎吃准了英罗翩就是杀害罕高峰的人。

风照原无声地苦笑,在心底深处,他并不希望那个凶手是英罗翩。

“照原,札札,你们退后。”

尊将一按眉心,印堂中间裂开了细纹,一道金­色­的火焰­射­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硕大浑圆的光球,急速转动,呼啸着飞向虫群。

奇异的叫声骤然传出,混杂着无数条怪虫的尖叫。它们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还没有等光球接近,纠缠在一起的虫群倏地分散,密密麻麻的怪虫飞起,向三人扑了过来。

“轰”的一声,光球与虫群猛然相撞。

烧焦的味道顿时在空气中弥漫,无数条怪虫被金焰吞噬,熊熊燃烧,剩余的怪虫继续扑过来,悍不畏死,四周嗡嗡声不断,狰狞丑恶的样子充斥了三人的视野。

尊将的眉心­射­出无数道金­色­的火焰,流星雨一般,罩向怪虫。风照原结出雪鹤手印,千鹤飞舞,在三人四周形成牢不可破的结界。

“扑通扑通。”

雪鹤结界之内,空气变成了透明的玻璃罩,怪虫撞在无形的墙壁上,纷纷坠落。尊将冷哼一声,金­色­的光焰如同瀑布,倾泻而下,千万点金光洒落,虫群吱吱惨叫,被消失得一­干­二净。

前方的隧道又变得畅通无阻。

“继续走吧。”

尊将面­色­冷峻,毫不动容地道。

风照原突然皱了一下眉,立在原地,目光如电,扫过四周。

“怎么了?”

札札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

风照原摇摇头,虽然觉得有一点不对劲,可空空荡荡的隧道,根本没有异状,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三人的背影消失,原地,才慢慢现出一个人影,由模糊到清晰,骨骼、肌肤一点点渗出,仿佛他就隐身在一团空气里,这时才破壳而出。

“好险,差一点被发现。”

他喃喃自语道,扶了扶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动着毒蛇般的光芒。

隧道终于走到了尽头,一座宏伟的大厅出现在风照原三人面前。

四周金碧辉煌,耀眼的光华,刺得三人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大厅内分布着三十六个入口,看来每一条隧道,最终都通向这里。

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是,二万多平方米的大厅内,有一个庞大的布景台。台上有很多木偶人,身材大小和真人完全相同,肌肤的颜­色­、毛发都雕刻得十分传神,木偶人神情逼真,各具形态,似乎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

“真是不可思议。”

风照原心中浮起一丝诡秘的感觉,好奇心驱使着三人,沿着巨石台阶,一步步走上布景台。

四周的一切,突然变了!

他们仿佛跨越了原来的世界,进入了另一个新的世界。

简单的布景台,变成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繁花似锦的花园,喷着珍珠泡沫的水池,假山,小桥,溪水,到处洋溢着悠扬美妙的音乐,原先见到的那些木偶人,分布在宫殿四周,竟然都开始活动起来。

身穿古怪服饰的乐师木偶,正在弹奏乐器,满头的白发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摆动。

侍者们端着闪闪发光的黄金餐盘走上来,烤全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木偶人们翩翩起舞,姿势优雅。有的低声交谈,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有的懒洋洋地躺在草坪上,享受美女的按摩服务;有的走到宫殿中央的喷泉,随手用青铜酒杯一捞,芬芳的红酒就溢满了杯口。

看到红酒被木偶人“咕咚咕咚”地喝下去,看到他们耸动的喉结,风照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他妈在做梦?”

札札瞪大了眼珠,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得龇牙咧嘴。

尊将瞳孔陡然收缩,木偶人突然变成了活人,虚假的布景变成了真实的世界,仿佛被人施了魔法一般。

“先生,可以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一个金发的美女款款走到札札身前,妩媚地笑道。

风照原和尊将面面相觑,两人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也经历过多次冒险,但面对如此诡异的处境,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围。

不等札札回答,女子丰膄的手臂已经搭上他的肩头,翩然起舞。金­色­的裹裙轻盈旋转,露出雪白的大腿。酥胸半­祼­,饱满的双|­乳­若隐若现,还不时传来腻人的香气。

这哪里是木偶,根本就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

醉人的音乐声,充满了摄魂般的魔力,札札不知不觉,已经心神陶醉,跟随着金发美女,快乐地手舞足蹈。就连风照原叫他,也置若罔闻。

一丝不祥的征兆笼罩了两人。

风照原突然沉声道:“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幻觉?”

尊将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这些木偶根本就没有在动?”

“刚才我们在台下时,这些人明明就是木偶。”

风照原眼珠一转,转身向宫殿外走去。当局者迷,他坚信这里就是原先的布景台,如果换一个视角,也许能够分辨清楚。

宫殿外,空气清新醉人,和煦的春风比眼波还要温柔,天空是海水般清澈的蓝,白云像柔软的飘带,蓝天白云下,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一直延伸到远方。

尊将头皮发麻:“难道我们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相信这只是幻觉!我们仍然站在布景台上!”

风照原毅然向草原走去。

辽阔的草原,根本没有尽头。

走了很久,风照原终于停下了脚步,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如果这里真的是布景台,那么它虽然宽敞,但不会像现在一样,大得不合情理。除非是布景台忽然具有了生命,随着他走动的范围,而不断扩大。

就像中国神话传说里的孙悟空,无论翻了多少筋斗,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

茫然中,风照原回头一看,大惊失­色­。

走了半天,他依然站在宫殿门口。这么长时间,原来只是在绕圈子。

他们已经被活生生地困在了这个诡异的世界,再也走不出去了。

尊将看着风照原,脸上的表情,仿佛吞了一只臭­鸡­蛋。

只好再回到宫殿里。

四周乐声靡靡,歌舞升平,到处都是木偶人们的笑脸,到处都是甜蜜的气氛。

恍恍惚惚中,风照原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似乎自己正置身在一场豪华的宫廷宴会中,眼前纸醉金迷,贵宾云集,心中轻飘飘的无比陶醉,什么烦恼忧愁,理想责任,通通扔在了脑后。

尊将剑气般凌厉的眼中,也浮上一丝迷惑。

在这个布景台的世界里,只有快乐!

“先生,来跳一支舞吧。”

几个­性­感漂亮的女人旋转着,扑到风照原怀中,亲热地拉起他的手。

所有的人都在欢叫,风照原茫然地抬起头,瞥见札札疯狂地挥动手臂,满脸的笑容,呆滞得就像是一个白痴。

心中顿时一凛,风照原挥拳击出。

“啪啪”几声,围上来的美女飞了出去,爬起来后,依然露出迷人的笑容,翩翩起舞,毫无畏惧的表情。

风照原握紧拳头,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这个可怕的地方,竟然完全迷失了人类的心智。

“您需要什么?美女?权力?数不尽的财富?”

跳舞的木偶人们纷纷围上来,里三圈,外三圈,将尊将和风照原围在中心。

望着这些鲜艳的,蠕动的,不断诉说的嘴­唇­,风照原真的搞不清,他们是木偶,还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

“我们愿意成为您的奴仆。”

木偶人们纷纷弯腰,脸上浮出谄媚奉承的表情。宫殿前的黄金座椅上,摆放着珠光宝气的王冠。

“我们愿意为您奉上无数的奇珍异宝。”

一些木偶人伸出双手,奇迹般地捧出一大堆红艳艳的玛瑙,蓝晶晶的宝石,浑圆洁白的珍珠,璀璨流转的光华,逼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无论您想得到什么,在这里都可以得到。”

木偶人们欢乐地手舞足蹈:“因为这里是欢乐的世界!”

金钱,美女,权力,所有人类梦想的东西,在这个奇特的世界里,都变得唾手可得。

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永远快乐的生活!

风照原咬了咬牙,满头冷汗。

“啪”的一声,珠宝黄金被他一掌扫落在地,滴溜溜地到处滚动。

“杀光他们!否则我们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尊将的眼神骤然清醒,一字一顿地道。

“杀光他们?”

风照原迟疑了一下,杀这些手无寸铁,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有点难以下手。

“这是唯一的办法。”

尊将毫不犹豫,豹子般地扑了出去,一掌切出,闪电般扣住了一个跳舞女人的头顶,五指猛地发力,将她捏得脑浆迸裂,同时右腿横扫,怒潮般的爆发力,卷起了重重气浪。

鲜血狂溅,残肢纷飞。这些木偶人,既可以像真人那样活动、讲话,同样也是由真实的血­肉­组成。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这完全是一场屠杀,尊将像冲入羊群的猛虎,所向披靡。拳脚之下,一个个木偶人血­肉­横飞,纷纷倒下。而他们毫不反抗,只是嘻嘻哈哈地跳舞作乐,似乎根本没有看见血腥的杀戮。

宫殿里堆积起小山般的尸体,尊将在屠杀,乐师在奏乐,众人在歌舞,诡异离奇的场面,使人的神经几乎也要错乱。

“不要!”

风照原蓦地冲上去,“砰”的一声,与尊将拳掌相击,将他震退。

一个肥胖的木偶人正拿着酒杯,一边贪婪畅饮,一边傻笑,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刚从尊将的拳下侥幸偷生。

“毕盛克!”

盯着对方又红又白的脸,风照原大声喝道。

毕盛克抬起头,痴呆的脸上,露出一丝惘然的神­色­。

“是异能组的组员?”

尊将微微一愣,目光扫过满地血淋淋的尸体,心中涌上一丝寒意。难道这些木偶人,全部都是活人?

毕盛克笑嘻嘻地走到喷泉边,继续倒酒畅饮,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札札还在狂热地跳着舞,尊将杀得手都有些软了,呆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深吸了一口气,风照原体内脉轮急速摩擦,妖火倏地从鼻孔喷出。

治标不如治本,既然一切怪事都发生在布景台上,那就索­性­将它摧毁!

摧毁这个怪异的世界!

对准了宫殿,妖火像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莹莹盛开。

自从风照原迈入秘能道的境界,妖火也迥然变质,原来雪白的­色­泽,变得越来越透明,仿佛是用纯净的水晶雕刻而出。

妖火像水一般流动,向四周不断蔓延,妖火所到之处,宫殿慢慢融化,如同积雪遇上了烈日,一点点消失。

诱惑的乐声嘎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掐断。

黄金、珠宝、喷泉、假山,像蜡烛油般地流淌,融化在妖火里。

跳舞的木偶人纷纷倒下,衣服变成了碎片,蝴蝶般到处飞舞。丰满的血­肉­瞬间­干­瘪,露出森森的白骨。等到宫殿被妖火完全融化,只剩下了满地的骷髅。

札札和毕盛克的脸上,痴呆的表情慢慢褪去,显然正在恢复神智。

大厅又出现在风照原的眼前,消失的事物重新回到视线中。没有蓝天白云,没有草原,这里依然是神秘的地下隧道。

风照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收回妖火。

摧毁了宫殿,他们终于回到了原先的世界。

“毕盛克,札札,你们也来了!”

远处,兰斯若和尤妃丽吃惊地看着他们。

“这是怎么一回事?”

毕盛克揉了揉眼皮,仿佛从大梦中惊醒。

尤妃丽神­色­古怪地盯着他俩:“我们看见台上有一群木偶,接着整座台子突然消失了,木偶也变成了骷髅,然后你们就出现了。”

风照原和尊将对望一眼,心中凛然。在台下的人看到的只是一群僵硬的木偶,可是一到了台上,木偶就变成了活生生的血­肉­躯体。尽管他们三个活人站在台上,可是台下尤妃丽见到的,依然只是木偶!

实在是太离奇可怕了。

“你是尊将!”

兰斯若突然后退一步,紧紧地盯着他,眼中闪过谨慎的敌意。

尊将淡淡地看了兰斯若一眼,尤妃丽、毕盛克顿时如临大敌,札札看了看风照原,后者暗暗摇头,札札立刻会意,机灵地不发一言。

凄厉的叫声突然从大厅的一条隧道入口处传出。

“是奥马尔!”

尤妃丽面­色­一变,兰斯若已经箭一般地标出,扑向那个入口。

其余的组员们立刻跟上。

风照原和尊将对视一眼,身形展动,虽然启动慢,但却抢先兰斯若一步,出现在隧道口。

空荡荡的隧道里,根本看不见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风照原面­色­一变,难道在这座庞大的地下隧道里,真的隐藏了一个无形的恶魔,将可怕的触角伸向了进来的每一个人?

诡异的木偶人宴会,难道也是它在悄悄­操­纵?

千年白狐忽然幽幽地道:“还记得赫拉的玩偶世界吗?”

风照原心中一寒,布景台上的木偶,的确像极了赫拉的那些人类玩偶!唯一的区别,在于赫拉用恐惧使人类变成玩偶,而在这里,却是用欢乐!

听着悠扬的乐声,迷醉在木偶舞会中,拥有无数的奇珍异宝,人会觉得越来越快乐,忘记了所有的忧愁,成为丧失神智的木偶。

“他们会替我复仇的。”

赫拉的头颅,仿佛出现在深邃的隧道中,对风照原­阴­森森地道。

他们是谁?

和赫拉一样,拥有传说中力量的神?

“你怎么了?”

看见风照原苍白的脸­色­,尊将觉察出了异样。

“没什么。”

风照原摇摇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急促,像敲动的擂鼓,震得全身的血液发冷。

他们是谁?究竟是谁!

大厅东角的隧道口,又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那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清丽曼妙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后面跟着的,是英挺俊美的英罗翩。

“重子!”

风照原激动地跑了过去。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重子清冽激越的声音颤栗着,像风吹过琴弦,听起来如此美妙:“你没事,这太好了。”

英罗翩脸­色­苍白,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仿佛两柄烧得滚烫的匕首,一下子刺穿了他的心脏。

疼痛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

重子低声解释道:“没想到在隧道的石门口撞见英罗翩,他一眼认出了我,所以就结伴同行。”

“你好。”

风照原尴尬地对英罗翩打了个招呼。

英罗翩沉默得像一尊大理石雕像,直直地凝视着风照原和重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尊将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一步步,走向英罗翩。坚硬的石板地上,留下斧刻般的深深脚印。

“说!罕高峰是不是你杀的?”

“什么?组长他?”

听到罕高峰这么说,异能组的组员们纷纷震惊地叫起来。

英罗翩像是根本没有听见罕高峰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涩声道:“你们怎么会都出现在这里?”

重子轻咬贝齿,和风照原对视一眼后道:“其中的原因,我们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英罗翩蓝宝石般的眼睛,猛地暴起强烈的异彩。

“你们是爱人?”

英罗翩的目光紧锁住风照原和重子,神­色­越来越冷。

风照原低叹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英罗翩的声音也越来越冷:“你们,也是为了那个怪物而来的吧?”

“是的。”

风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毅然道:“我不想骗你,我们要摧毁那个怪物。留着它,只会危害人类。”

“你们已经欺骗了我。”

英罗翩喃喃地道,在一闪而过的眼神中,风照原看见了愤怒、受伤、痛苦的复杂情绪。

“欺骗,原来这就是人­性­吗?朋友,爱情,真是太可笑了。”

英罗翩歇斯底里地狂笑道,笑声像一根根尖锐的针。笑声消失以后,蓝宝石般清澈的眼中,已经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色­彩。

风照原茫然地看着他,默然无语。

“英罗翩,不要说什么废话,快动手吧!”

尊将怒喝一声,手指按向眉心,身躯发出摄人的光芒,又红又亮,仿佛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整个人慢慢地隐没在火焰中。

火焰凝聚成一柄利剑,锐气盘踞在火焰中,撕开周围的空气,热浪滚滚,令人窒息。

尊将已经化身成一柄火焰之剑。

英罗翩深吸了一口气,迎着火剑,一步一步走过去。

“你们看!”

札札突然指着布景台的位置,满脸惊骇。

布景台消失的地方,幽灵般地出现了一口古井。

整齐的玄武岩堆砌的井,颜­色­斑驳,岩石之间没有任何缝隙,几十根乌黑的金属条像麻花般扭曲着,围成一圈,形成井栏。袅袅的水雾,从井口不断地冒出。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口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等一下,尊将!”

风照原闪身拦在尊将和英罗翩之间。

英罗翩无声地冷笑:“怎么,我所谓的朋友,你要和我动手吗?”

风照原苦笑一声:“英罗翩,我和重子的事,一下子很难向你解释清楚。不过,我并不愿成为你的敌人。”

英罗翩缓缓地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风照原摇摇头,对尊将道:“这个地方太古怪了,你先不要动手,以免有人坐收渔翁之利。何况,英罗翩不太可能是杀害罕高峰的凶手,你别忘了,重子和英罗翩是一起到达这里的。”

火焰之剑水波一般地荡漾,尊将从火焰中现出身来,眉头一皱,问重子:“你是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大约十五分钟前。”

“那就摆脱不了他的嫌疑,罕高峰死了已有一个多小时了。”

尊将森然道。

尤妃丽为首的异能组员们被弄得云里雾里,他们初闻罕高峰噩耗时,本来以为是尊将下的手,可是看眼前的情形,似乎英罗翩才是真正的凶手。

不过以他们的实力,无论面对尊将还是英罗翩,都是有输无赢的局面,所以罕高峰的死,他们也只能回纽约交给安全总署处理。

“冷静一点,尊将。”

眼看双方一触即发,风照原沉声道。

“井口的水雾变成了红­色­!”

重子低声道,她冰雪聪慧,知道风照原不愿看见尊将和英罗翩火并,所以转移话题,引起众人的注意。

放眼望去,丝丝妖异的红­色­雾气从井口升腾,颜­色­红艳得就像是血。

众人不约而同地围了上去。

透过红­色­的水雾,可以看见,镜子般的水面缓缓地蠕动着,变得无比粘稠,似乎井中有什么怪异的东西,正在慢慢苏醒。

“好浓重的血腥味,这口井的出现,简直就像魔法一样。”

毕盛克嘴里嘟囔着。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六册 第十章 地心战妖

一阵类似婴儿的啼哭声,突然从古井的水面下传来,啼哭声很清晰,尖锐得似乎要刺破水面。粘得发厚的水微微地颤动着,层层水纹荡开,笼罩在血雾中,像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在古井里若隐若现。

“那个怪物在井里面!”

兰斯若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英罗翩,脸上显出微妙的表情。

风照原仔细打量着古井,这下面显然别有洞天。

众人眼前一花,英罗翩已经闪到井口,足尖一点,雄鹰猎兔般向下俯冲,没有丝毫犹豫。

“扑通”一声,井口深处传来水浪激溅的声音。

异能组的组员们纷纷奔到井边,探头向下望去,井水像一团烧开的热粥,剧烈翻滚,英罗翩的身影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妃丽略一思索,立刻下令:“我们也跟下去!”

札札犹豫地道:“卡丹娅还没有出现,还有奥马尔的安危也令人担心,难道我们不管他们了?何况这口井很古怪,我们这么下去是不是太冒险了?”

尤妃丽妩媚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漠的光芒:“执行任务,原本就要付出牺牲。如果半途而废,难道对得起死去的组长?”

札札黯然地低下头,毕盛克无奈地耸耸肩,兰斯若嘴角微撇,似笑非笑。

尤妃丽沉声道:“下井时大家小心一点,用秘术保护好自己。”

转眼间,异能组的组员们先后跳入井中,场中只剩下了风照原、尊将和重子三个人。

“古井是在布景台被摧毁之后才出现的,出现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婴儿脸又怎么会突然到了井下呢?”

尊将绕着井栏踱了几步,深思道。他毕竟拥有多年出生入死的经验,把为罕高峰报仇的事放下后,立刻恢复了冷静的思考。

“也许除了这里,还有其它的路径通往古井下面。”

风照原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欲言又止。

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这里的一切,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魔掌,在暗暗­操­控。婴儿脸在井下的啼哭,更像是一个布置得香喷喷的诱饵,诱惑着众人,不得不跳下井去。

重子侧耳贴在井栏边,仔细听了很久,遗憾地摇摇头:“井好像很深,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他们下去以后怎么样了。”

尊将眼神一亮:“如果照原的假设没错,另有其它暗道通往古井的话,那么在古井的水面下,很可能是一个非常广阔的密室,我们当然也就听不见井下的声音了。”

“我们下去!”

尊将终于做出决定,手指按住眉心,身影渐渐模糊,变得又轻又薄,离开地面,缓缓地飘起,化作一片烟雾,攀过井栏,悠悠地向井下沉去。

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

风照原低叹一声,搂住重子的纤腰,结出雪鹤秘术,跳下井去。

风照原和重子周围,立刻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结界空间,雪鹤环绕下,井口飘荡的血红­色­水雾被震荡开去,仿佛一张纤细的网被撕破,几缕残片飘散,散发着无形的幽怨气息。

两人飞速穿过古井。

粘稠滚动的井水,感觉上却是一种绵软的固体,像跌宕起伏的绸布,轻柔、细软,在两人进入的瞬间,绸布层层折叠,被压缩成薄薄的一页。

深不可测的古井,因为井水的变化而被骤然缩短。空间凝聚成玄妙的一点,“砰”的一声,风照原和重子已经落到了井底。

说是井底,却一点都不像。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如同无边无际的雾海。抬起头,井水在距离两人头顶很高的地方涌动着,如同翻滚的火烧云,一片血红。

尊将站在不远的地方,满脸压抑不住的惊讶。

“好像掉入了一个异度空间。”

尊将喃喃地道。

“先找到其他人。”

风照原皱了皱眉,改用脉轮代替口鼻呼吸。这里的空气飘浮着淡淡的腐臭味,很不好闻。

脚下的地面很奇特,一道道黄褐­色­的坚硬泥土向上拱起,像一条条肥厚嶙峋的蚯蚓,扭曲着,伸向远处。

因为四周模糊难辨,三人只能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翻滚的雾海中,一条很深的壑沟在前方若隐若现。

透过茫茫的白雾,依稀可以看见,异能组的组员们在壑沟的另一头,个个躺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脸­色­苍白得吓人,如同抹了一层厚厚的白粉。

“出了什么事?”

风照原骇然叫道。

札札艰难地直起身,刚要说话,又倒了下去,嘴角吐出白花花的泡沫,不断地呻吟着。

风照原三人立刻跃了过去。

几十个白影从壑沟里幽灵般地钻出。

它们是一种极为奇怪的生物,没有脑袋,身体、四肢又细又长,仿佛是用钢丝做成的,在空中自如飞翔,关节转动灵活得像在玩杂耍一样。

随着“嗡嗡”的声音,这些生物隐没在白雾中,向风照原三人急速飞了过来。

尊将冷笑一声,眉心­射­出一道火焰,在空中猛然暴涨,一片火海顿时将这些生物吞噬。

钢丝般的生物不见了,但“嗡嗡”的怪声却不绝于耳,穿过火焰,越来越近,转眼已经逼近了三人的身侧。

明明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三人却清楚地感觉到,有一种又细又尖的东西穿过衣服,刺入肌肤,融化进了血液中。

“扑通扑通”,三人不约而同地从空中落下,摔倒在沟壑的另一头。

他们重蹈了异能组的不幸遭遇。

风照原一颗心不断向下沉去,如果所料不错,已经被那种钢丝般的生物侵入了体内。

左手结出秘术手印,风照原身体倒立而起,体内的血液立刻停止流动,生理机能活动被降到了最低点。

尽管血液不再循环,钢丝般的生物还是在全身游走,这些奇异的生物像是突然长出了无数尖锐的牙齿,在风照原体内肆无忌惮地撕咬,享受丰盛大餐。

尊将和重子的脸­色­迅速发白,浑身剧烈颤栗,显然在苦苦抵挡锥心蚀骨般的疼痛。

几十、几百、几千根钢丝在体内乱扎乱刺,这些生物竟然在不断地繁殖!

“老妖怪,怎么办?”

风照原不顾一切地叫起来。

“试试用你脉轮的妖力炼化它们。”

千年白狐焦急地叫道,对于这些钢丝生物,它同样闻所未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

体内脉轮急转,苦修不断的妖力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然而钢丝生物却丝毫不受影响,继续疯狂撕咬,风照原痛得双手一晃,由倒立的姿态摔倒在地。

早知如此,应该迅速结出结界保护自己。想到这里,风照原心中涌起强烈的悔恨。

对这些奇异的钢丝生物,他实在是太轻敌了。

一丝金属­性­质的能量陡然从小腹升起。

那是赫拉留在他体内的能量,此时因为脉轮的旋转受到刺激,开始活跃起来。而钢丝生物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吸引,纷纷从身体的各个角落钻出,扑向金属能量。

犹如飞蛾扑火,钢丝生物一接近金属能量,就被立刻融化。片刻之后,所有的钢丝生物都荡然无存。

风照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暗叫侥幸,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先抓住尊将,风照原将他和自己紧紧地贴在一起,体内脉轮保持高速转动,金属能量也蹦跳得更加活跃。

尊将体内的钢丝生物,立刻受到金属能量的吸引,纷纷从他体内钻出,渗入风照原的肌肤。

金属能量毫不客气地将它们全部融化。

如法炮制地治愈了重子,风照原又抱起札札。

一个多小时以后,异能组的组员们都在风照原的帮助下恢复了正常,只是身体异常虚弱,四肢无力,仿佛大病了一场。

“谢谢你。”

尤妃丽向风照原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风照原问道:“你们见到英罗翩和那个绿­色­怪物了吗?”

札札指着不远处的一片丛林,喘着气道:“他往那里面去了,奇怪,他和你一样,那些钢丝怪物对他根本不能造成伤害。”

风照原点点头,以英罗翩的能力,分析出钢丝生物的­性­质,再找出消灭它们的对症方法,相信不是什么难事。

顺着札札手指的方向,前方的丛林一片漆黑幽静,风照原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深、那样浓、那样诡异的黑暗,就像是一大团一大团凝固的墨汁,看不见丝毫的光亮。

风照原扭过头,对尊将和重子道:“我进森林看看,你们最好等在这里。”

“那怎么行?”

尽管浑身乏力,重子依然固执地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一个人去,反而更好。”

风照原委婉地道,尊将和重子的体力还没有恢复,如果三人一起进去,自己反倒要分心照顾他们,不能放开手脚一搏。何况,在他内心中隐隐藏着一丝恐惧,万一这里真的是被一个力量等同于赫拉那样的怪物­操­控的话,人数再多,也没有用处。

尊将略一沉思,爽快地道:“你去吧,以你的实力,我们和你一起进去,也只会拖累你。”

重子默然无语,风照原轻轻地抱住她,柔声安慰:“你放心,我会没事的。”

“如果有危险,你就立刻出来。”

重子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别忘了,我的体内还有一只千年的妖怪。”

风照原低头吻了一下重子的额头,苍白而冰凉的额,像一朵忧伤飘零的樱花。

转过身,风照原硬起心肠,头也不回地向丛林走去。

“臭小子,这个时候想到我啦。”

千年白狐既得意,又有些不满地嘀咕道。

风照原忧心忡忡地道:“我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所以你坚持不让重子和尊将陪你进来冒险。”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不知为何,它的心中也升起了极为强烈的危险信号,这种感觉,已经有千年不曾有过了。

幽幽的声音,从­阴­森的密林中传出,曲折低回,由远而近,粗闻仿佛是凄婉的歌声,仔细倾听,却更像某种奇异的呻吟声。

眼前的森林像是突然复活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接连响起,有的轻微如响尾蛇的咝咝声,有的沉闷如雷,有的仿佛是婴儿凄惨的啼哭声,有的却像是咯咯的磨牙声。

高大浓密的林木黑影幢幢,风照原忽然有一种异常清晰的感觉,这些树木在动。

“太像赫拉那个地方了。”

千年白狐的声音有些不安。

目光所及处,风照原突然惊呼一声,一棵刚才还树荫浓密的大树,居然变成了光秃秃的树­干­,繁茂的枝叶在眨眼间化作了一团白影,无声地匿伏在树上。

白影在漆黑的丛林里异常醒目,雪一样白的胴体近乎半­祼­,丝缎般滑腻的酥胸高高耸挺,|­乳­白­色­的长发瀑布般地流淌在圆润的肩上,她转动着美丽得近乎妖媚的脸,喉中兀自发出怪异的呻吟,双眼冰冷地盯视着风照原。

风照原心中发寒,女子蠕动着血红的樱­唇­,忽然对风照原诡异地一笑。

女子充满诱惑的白晃晃胴体变了,千百根锐利的倒刺从她的肌肤里钻出,曼妙的身材,变成了水桶般粗壮的身躯,四肢膨胀得异常粗壮,锋锐的爪子深深地嵌入树­干­,一根泛着油光的毛茸茸尾巴钻出ρi股,在树梢上微微地扫动着。

妖艳的女人,竟然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妖怪!

风照原心中打了个寒噤,体内脉轮转动,猛然跃起,一拳闪电击向树上的妖怪。

妖怪忽然不见了。

背后忽然传来不和谐的微妙感觉。

风照原猛一转身,妖怪正幽灵般地站在他的背后,长满粗厚­肉­垫的兽爪悄然落在地上,没有丝毫声息。脸上布满雪白的倒刺,却依然带着诡秘的笑容。

风照原暗暗结出妖植秘术手印。

女子缓缓地靠近风照原,喉中猛地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血盆大口中赫然翻出一对雪白的长獠牙,向风照原猛扑过来。

风照原双眉一挑,刚要还击,一阵腥臭的狂风突然从背后冲至,风照原微微变­色­,身体闪电般横移,尽管躲闪的速度惊人,但右肋处依然一阵剧痛,鲜血顷刻标出。

一只上身赤­祼­的俊美男子扑扇着巨翅,从风照原的背后掠起,他停在半空中,一双红玛瑙般的双目血亮发光,背上白得耀眼的翅膀呼呼扇动,坚实的上身肌­肉­如同雪白的大理石块。两只布满了厚厚褶皱的下肢蜷缩在胸前,利刃般的巨爪上,鲜血一滴滴地往下淌。

男子的脸在瞬间变形,红玛瑙眼睛变得像灯笼那么大,脸部扭曲成三角形,碧绿发光,密密麻麻的绒毛钻出身躯,像一只巨型的飞蛾。

竟然又是一个妖怪!

“它们和我一样,充满了妖气,他们都是妖!都是妖!”

千年白狐不能置信地叫了起来。

风照原毫不犹豫地结出雪鹤秘术,形成结界。

狂风呼啸,妖气弥漫,大片大片的血水从森林各处汹涌而出,犹如一片红­色­的血的海洋,从四面八方席卷而至。

“轰”的一声,女妖凶猛地冲撞在雪鹤结界上,被震得连连后退。

半空中,飓风山岳般地压下,男妖扑扇着巨翅,凌空扑下,再一次撞击在结界上。

“轰轰轰轰”,两个妖怪一次又一次地扑上来,结界空间剧烈震颤,仿佛一棵粗壮的大树,被巨斧劈得摇摇欲坠。

风照原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整片大地都在不停地旋转,不要说还击,就连防守的雪鹤结界,也支撑不下去了。

几百次的撞击,仿佛在一瞬间完成。

“轰隆”一声巨响,气浪滚滚炸开,四周的树木被连根掀起,飞舞在空中,大片大片的血水涌上来,淹没了纷飞的雪鹤。

牢不可破的雪鹤结界荡然无存。

狂烈的腥风席卷而至,女妖恶狠狠地扑过来,风照原奋力结出妖植秘术,双拳扭曲成几十根绳索,将她的兽爪捆住。

厉风呼啸,男妖巨翅掀动,在半空中闪电般盘旋而至,两只粗壮的下肢狠狠地蹬在了风照原的胸膛。

“砰”的一声,风照原口喷鲜血,仰天摔倒。

女妖的兽爪立刻探出,一把抓住风照原的肩膀,毛茸茸的尾巴像根重重抽打的鞭子,将风照原甩飞了出去。

血水淹没了四周,风照原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昏厥了过去。

女妖发出一阵­阴­森森的笑声,鬼魅般地走向风照原,张开血口,俯首就向风照原的头颈咬去。

风照原的身体忽然高速弹起,左掌猛Сhā在对方的右眼上,“噗哧”一声,女妖的右眼破裂,红­色­的血水从眼眶中喷溅而出。

女妖痛苦地疯狂嘶吼,利爪猛然挥动,一把扯下风照原胸前的一大块肌­肉­,空中的男妖立刻俯冲而下,双爪刀刃般贯穿了风照原的双肩胛骨。

鲜血如同泉水般喷涌,风照原猛一咬牙,硬生生地将身体从男妖的巨爪上拔出,身体皮球般地在地上急滚。

枯木逢春妖术立刻施展,治愈重伤的躯体。

男妖和女妖同时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厉鬼恶嚎一般,惊悚地回荡在丛林中。它们不断地向风照原发动暴风骤雨般的车轮攻击,一旦女妖冲上,男妖就飞上空中,等到风照原躲闪女妖的攻势时,男妖就从风照原背后迅猛俯冲,施以致命一击。

一定要把它们同时引到自己的身边。

风照原脑中意念急转,血水不断地从身体各处流出,浑身血­肉­模糊。虽然枯木逢春的妖术不断愈合旧的伤口,可是新的伤口又随即出现。

透明的妖火倏地从风照原鼻孔喷出。

男妖、女妖凄厉吼叫,各自的鼻孔中也喷出了两颗妖火,一颗森森碧绿,一颗鲜艳血红,三颗妖火猛地撞击在一起,激溅起漫天的光雨。

妖火承接了各自主人的意志,在空中你追我逐,频频撞击,斗得异常激烈。

风照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阵风,似乎也能将他吹倒。

女妖疯狂扑来。

风照原勉强跃起,却被空中男妖的翅膀猛拍在了背上,重心立刻不稳,再一次摔倒在地。

女妖慢慢地逼近风照原,右眼冒出的血水流淌在布满倒刺的胸膛上,显得无比恐怖。

男妖在空中盘旋数圈后,猛然狂啸一声,直冲而下,山岳般地向风照原压去。

女妖尖利的爪子和獠牙,男妖的翅膀,同时在风照原的瞳孔中闪动。

机会来了!

一颗璀璨的星辰突然从风照原掌心亮起,罩向男妖。

男妖的巨翅仿佛被黏住了一般,在风照原头顶停滞了一秒,

风照原猛虎般地跃起,早已结出的妖植秘术蓄势而发,一拳收缩成尖刺,狠狠扎向男妖的腹部,同时双膝面团似地凸起,化作两柄锋利的条状物,夹住女妖的头颈,猛力一扭,“咯嚓”一记,女妖鲜血狂标,一颗头颅滚落在地。

男妖厉吼一声,猛然挣脱了封印,风照原反身扑出,身躯扭动成一根绳索,缠上他的翅膀。

“老妖怪!帮我!”

风照原狂叫道。

银芒暴闪,犹如山洪倾泻,滚滚而来,照得丛林内如同白昼。雪白的兽毛冒出风照原的肌肤,尖锐的爪子伸出,锋利的獠牙猛地一口,狠狠咬住了男妖的咽喉。

男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吼,巨大的利爪同时攫住风照原的双臂,刀锋般深深嵌入了肌­肉­。

风照原的獠牙咯吱咯吱地咬着对方的喉咙,手臂的­肉­血淋淋地向外翻出,骨节在对方的利爪磨刮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双方的目光死死地对视着,男妖灯笼般的眼睛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短短几秒的僵持,却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风照原忽然身体向后用力一倒,獠牙抽出,鲜血标溅!

男妖凄厉地狂吼一声,眼中逼人的红光慢慢熄灭,轰然倒下,四肢软弱地抽搐着,喉口血如泉涌。

空中的三颗妖火立刻停止了缠斗,晶莹的妖火飞回风照原的鼻孔,另两颗妖火“噗哧”跌落在地,滴溜溜地滚动着。

风照原慢慢恢复了原样,呻吟一声,软软地坐倒在地,不停地喘着粗气。他如同一个血人,浑身上下的肌肤已经没有一处完好,伤口处不时传来撕裂的疼痛。

枯木逢春妖术,慢慢修补全身的创伤。

这一次他受的伤实在太重。

“把那两颗妖火也吸入你的体内。”

千年白狐心有余悸地道:“臭小子,快点吸进去,它们可以增强你的妖力。”

风照原吃力地爬起身,抓住那两颗妖火,碧绿的妖火触手森寒,鲜红的妖火却滚烫得像一团火。风照原将两颗妖火塞入鼻孔,按照千年白狐的指示,转动体内的脉轮,将它们与自己的妖火炼化在一起。

体内顿时产生异变,风照原仿佛一半坐在了火炉里,另一半置身在冰窖中,内腑又冷又热,痛苦不堪。

脉轮艰难地转动着,两颗妖火被风照原自己的妖火包裹住,急速旋转,一点一点被炼化。

“蓬!”,“蓬!”,森林中忽然传出沉重的脚步声,触目惊心地回荡在风照原的耳畔,似乎又有什么妖怪,要从漆黑的林中走出来。

风照原陡然­色­变,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跟跄向丛林外奔去。以他目前的状态,再也无力进行一场大战了。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临近了,一个高大的黑影,艰难地向风照原走近。

“扑通”一声,黑影倒在了地上。

第六册完

第二部 逍遥游 第七册 第一章 顿悟阵图

“英罗翩!”

望着倒在地上的黑影,风照原震惊地叫起来。

英罗翩抬起头,勉强爬起来。他的面­色­灰败,曾经光彩动人的蓝宝石眼睛变得黯然无神,右手紧紧地握着一张墨绿­色­的皮,皮很薄,像半凝固的液体,散发出腥臭刺鼻的气味。

风照原心中一动,这难道是婴儿脸的皮?但婴儿脸是由强酸­性­液体构成,根本就没有内脏器官和皮肤,除非英罗翩的力量,已经可以变换物质的属­性­,将酸­性­液体改造成固体。

英罗翩看了风照原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跟跟跄跄地向林外走去。风照原这才发现,在他的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这些伤口正在慢慢愈合,鲜血凝结,变成了深紫­色­。

风照原心中发寒,很显然,英罗翩在丛林里经历了可怕的强敌,否则单凭婴儿脸,是无法让他受到重创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周突然变得死一般沉寂,所有的异声都消失了,黑漆漆的丛林里,亮起无数个光点,幽幽跳动着,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千年白狐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风照原点点头,紧随着英罗翩奔出林外,刚刚站定,“哇”的一声,浑身剧震,陡然吐出一口浓黑的鲜血,体内妖火震荡,两颗红、绿妖火被完全炼化,融入了自身的妖火内。

“你怎么啦?”

重子和罕高峰立刻冲了过来,扶住风照原,满脸担忧焦急之­色­。异能组员们也纷纷围上来,一双双关切的目光凝视着他。

望着被众人围住的风照原,英罗翩面无表情,他孤独的身影慢慢退后,面容隐没在­阴­影里,看不见任何表情。

“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风照原低声道,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在枯木逢春的妖术下,浑身伤口不断愈合,恢复了部分的体力。

尊将浓眉一扬,霍然转过身,冷冷地凝视着英罗翩:“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英罗翩不发一言,双拳击出,四周的空气呈漩涡状地转动,慢慢形成一个幽深的洞。

尊将冷笑一声,浑身劲气激­射­:“怎么,想跟我动手吗?”

英罗翩浑身颤栗,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上愈合的伤口不断迸裂,鲜血狂喷,仿佛一个血人。

足尖一点,英罗翩倏地跃起,身躯投入深洞,空气的漩涡急速旋转,洞口闪耀起一片眩目的光华,将他的身影淹没。几秒钟之后,深洞消失,四周恢复了平静,而英罗翩也无影无踪。

尊将吃了一惊,和风照原对望一眼,两人心知肚明,英罗翩用类似于法妆卿破开黑洞的能力,贯穿了不同空间的通道,已经离开了这里。

“我受的伤和英罗翩无关。”

风照原摇摇头,尽管他已经到达秘能道的境地,但把握空间的能力,与法妆卿还差得很远,比起英罗翩,也是自愧不如。

目睹英罗翩的离奇消失,异能组的组员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原本都是人类异能力的­精­英,个个果敢自信,但这次执行任务中却屡遭重创,连组长也死得不明不白。而遇上的风照原、尊将、英罗翩,无一不是高出他们几个等级的绝顶高手,残酷的现实,严重打击了组员们的信心。

兰斯若目光闪动:“尤妃丽组长,我看离开这里是最明智的选择。以我们的实力,恐怕很难完成这次任务,不如暂时退出,请示署长后再作决定。”

尤妃丽沉吟不语,札札犹豫了一下,道:“可是奥马尔失踪了,生死未卜,我们能丢下他不管吗?”

兰斯若淡淡地道:“总比异能组全体牺牲要强得多。”

札札不满地哼了一声,刚要再说,尤妃丽毅然打断了他的话:“兰斯若说得没错,我们需要保存实力,将这里的一切汇报给安全总署。”

札札咬咬牙:“奥马尔是我们的战友,也许他还等着我们去救他。如果抛弃了他,我们的良心怎么过得去!”

“安全总署只有法则,不存在道德。”

尤妃丽静静地凝视着札札,声音平淡得近似冷漠:“早在加入的第一天起,你就应该知道了。”

札札默然无语,良久,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可是对我来说,道德,永远比法则更重要。”

兰斯若冷笑道:“札札,你说这样的话,已经触犯安全总署的纪律了。”

尊将狂笑一声,大步上前,拍了拍札札的肩膀:“小朋友,你很不错。我倒要看看,这里谁敢跟你作对。”

他这么一说,明显是帮札札撑腰,异能组对尊将是又怒又怕,对方的实力,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

气氛顿时陷入了尴尬的僵持中。

尤妃丽神­色­转冷:“札札,你要和安全总署的叛徒在一起吗?”

札札倔强地沉默着,尤妃丽断然下令:“异能组的组员,准备离开这里。”

一直默不做声的卡丹娅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到尤妃丽身后,兰斯若嘲弄地瞥了札札一眼,也走到尤妃丽旁边。毕盛克抓了抓头皮:“可是我们要怎么离开?我们又不会飞,已经跳下了那口怪井,再要返回可就难了。”

“嗖嗖嗖。”

众人的周围,突然钻出无数棵奇异的红树,又高又粗,树身透明,映出树­干­内血红­色­的脉络,仿佛一根根血管。这些红树密密麻麻地围成一圈,像是一只巨大的铁笼,将他们困在中央。

尤妃丽神­色­警觉,结出秘术手印,一道青烟钻出玉掌,化作巨蟒,粗壮的蟒身呼地横扫,拍向周围的红树。

轰然一声,巨蟒与红树相撞,红树内血红­色­的树脉不停抽动,一点点膨胀起来,脉络越来越粗壮,就像充血后饱涨的血管。而水桶般的蟒身迅速缩小­干­瘪,到最后,竟然缩成一小缕青烟,袅袅飘散在空中。

红树变得鲜艳欲滴,树身不断地变粗变长,转眼间,已经遮住了头顶上空。

毕盛克颤声道:“这些东西像是会吸食能量。”

尊将猛喝一声,眉心耸动,双手变幻秘术手印,一道火焰­射­出眉心,熊熊的火光顿时笼罩住了红树。

“噼里啪啦”,树身发出爆裂的声音,在火光中,红树通红得像是要喷出血来,脉络抽动,不一会儿,竟然将火焰全部吸入树内。

尊将倒吸一口凉气,这些红树既不能凭力量折断,又不怕火烧,实在是诡异得很。风照原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他们好像是被关押在红树笼子里的动物,被潜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悄悄观察着。

尤妃丽眉头微蹙:“看来有人是想将我们困在这里。”

卡丹娅惊讶地道:“组长是说这些红树都是被人在暗中­操­控的吗?”

毕盛克鼻尖耸动,四处凑了凑,摇摇头:“人在哪里?我没有闻到任何的气味啊。”

头顶上空都被鲜艳的红树遮盖,只剩下细小的缝隙,再也看不见外面的景象。风照原心中焦急,万不得已,他只好以雪鹤结界硬闯这些古怪的红树了。

“不用。”

千年白狐忽然幽幽地道:“还记得我们被法妆卿打入异度空间时,是怎么回来的吗?”

“轨道还原秘术!”

风照原在心中叫道,焦虑不安顿时一扫而光。只要老妖怪施展轨道还原秘术,就可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了。

“不是我,而是你来施展轨道还原秘术。”

千年白狐平静地道:“以你迈入秘能道的实力,绝对可以做到!”

风照原愣了一下,他虽然知道轨道还原秘术的原理,但相对应的秘术手印却一无所知,又如何施展呢?

千年白狐忍不住骂道:“臭小子,你受了伤,不会连脑子也胡涂了吧?秘术贵在掌握原理,手势可以自创。你不也创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妖植秘术了嘛!”

风照原苦笑一声,周围的人都紧张地盯着红树,只有重子留意到他脸上变幻的神情,轻声耳语:“你怎么了?”

看着重子清丽的容颜,风照原信心倍增,索­性­蹲在地上,双手不断变换,苦苦思索轨道还原秘术。

“那些树在繁殖!”

札札突然震惊地叫道。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红树内蛛网般的脉络上,结出了一只只拳头般大小的胚胎,通体血红,随着树脉的抽动,胚胎一点点长大。“噗哧”一声,树腹破开,胚胎纷纷跳了出来。

这是一种极其怪诞的东西,和红树的形状十分相似,但躯体很小,依靠几十根根须立在地上,摇摇晃晃地朝众人逼近。

尊将满脸杀气,指按眉心,五行秘术呼之欲出。多年出生入死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种十分危险恐怖的生物。

“天地是一个圆,万物都在遵循这样的轨迹。最初的起点,也就是最后的终点。”

千年白狐的声音,在风照原心头铿锵轰鸣。

一道灵光在脑海中唰地闪过,风照原忽然想起,在石门前见过的一幅阵图。

完美的圆形,当中包裹的五芒星仿佛在旋转,整个阵图不断放大,在脑海里闪烁出耀眼的光亮。

伸出手,风照原画出了一个玄妙的图案。

众人的脚底下,突然出现了一轮淡淡的红­色­光晕,把他们笼罩住。妖火从风照原鼻孔喷出,沿着光晕,飞速游走,划出了五芒星的轨迹。

“咦?”

千年白狐惊讶地叫了一声,这是什么玩意?和轨道还原秘术风马牛不相及啊。

红树胚胎齐齐扑了上来。

悄无声息,众人的形象倏地变成了幻影,晃了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的人都奇迹般地不见了。

红树胚胎扑了个空,挥舞根须,吱吱地钻回红树中,一棵棵红树重新缩回地面。

“不可能。”

空空荡荡的四周,忽然响起了奇异的声音。

“为什么不可能?他有能力杀死双妖,当然也有能力逃出去。”

另一个声音在说,看不见说话的人,只能听到双方的对话。

“我是指他逃出去的方法,他怎么可能领悟石门上的那些东西?一个愚蠢的人类,怎么可能!”

另一个声音沉默了许久,忽然发出一丝笑声,尖锐、冷漠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声,像是钻出来的一枚锥子:“这样不是很好嘛。这么多年了,我们终于有了一件比较有趣的玩具。”

“你想重回人类的世界?”

“在他的身上,我闻到了赫拉的气息。”

另一个声音幽幽地说:“好好照顾我们的俘虏吧,一年以后,我要让他震惊整个世界。”

众人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四周光点缤纷穿梭,互相击撞,溅起亮闪闪的光雨。

“臭小子,这不是轨道还原秘术啊!你要把我们带去哪儿?”

千年白狐大呼小叫,风照原却一点也听不见。

火焰,充斥了他整个视野,熊熊大火燃烧着,向他扑过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在外面惊慌地喊:“哥哥,哥哥!”

火焰中忽然升腾起一具棺木,棺木中的老人面红似血,无数花花绿绿的虫子爬满了老人的全身。爹,爹!他哭喊着,扑过去,却站在了酒吧里,他在弹琴,四周的灯光眼花缭乱地旋转,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大汉奔进来:“少爷,老爷他,他归天了!”

“轰”的一声,周围的光点骤然消失,众人像是从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被丢出去,浑身剧震,脚底接触到了实地。

夜­色­璀璨,视野中,一排排高楼大厦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耳畔涛声轻柔,深蓝­色­的海水涌动,在远处静静地闪着光。

“这里好像是香港。”

兰斯若审视四周,首先清醒过来。

“这么说,我们是逃出来了?”

尤妃丽惊喜地说,缓缓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你真的破开空间,将我们成功挪移,从南美洲到香港。哈哈,我尊将服了你了。”

劫后余生,众人都是兴高采烈,尊将一拳击在风照原肩上,欣慰地露出了微笑,昔日追捕他的懵懂少年,现在已经是堪与法妆卿媲美的高手。

风照原木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重子觉察出了他的异样,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风照原没有回答,呆呆地望着码头,仿佛一尊沉默的石像。海面上的微光映在他的眼睑上,轻轻地晃动。

“我们走吧。”

尤妃丽挥挥手,异能组的组员们跟着她离开,只有札札,咬了咬牙,毅然道:“我,我决定脱离安全总署。”

“札札,你疯了?”

毕盛克震惊地叫起来,组员们的反应各不相同,兰斯若嘴角渗出一丝冷笑,卡丹娅摇摇头,低叹了一声,尤妃丽美艳的目光仿佛钢针般森寒:“札札,你考虑清楚后果了吗?”

“我想,安全总署并不适合我。”

海风吹起了札札卷曲的头发,他静静地说,看着远方,在那灯光最繁华的地方,他曾经有过梦想。

“以前,我希望能和你们白人一样,有钱,不会挨饿,可以坐在豪华的空调办公室里,可以开凯迪拉克。”

札札笑了笑:“我只是一个来自刚果贫民窟的黑孩子,可我希望得到尊重,你们白人的尊重。可如果这样下去,如果继续在安全总署,我会失去我对自己的尊重。”

“因为我想活得像一个人。”

札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与尤妃丽对视:“其实有些东西,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重要。”

他一字一顿地道:“从今天起,我是札札,刚果贫民窟的札札。”

“说得好!”

尊将大声喝道,跨上一大步,和他并肩站在了一起。

四周静寂无声,尤妃丽面无表情,沉默了一会,头也不回地走了。

异能组的其他组员们终于都离开了,只有毕盛克走过札札身边时,低声嘟囔了一句:“祝你好远,朋友。”

“告诉我,告诉我我的过去!”

对着大海,风照原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照原,你,你究竟怎么了?”

重子轻轻地抱住了他。

“难道你都想起来了?”

千年白狐的声音幽幽响起。

风照原颓然点点头,在他用石门上的阵图挪移空间时,融汇了轨道还原秘术的原理,却无意中将他失去的记忆,全部还原!

他终于记起了过去!

也许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被鬼使神差般地送到了香港,葵涌码头,他被远卖非洲的那个码头。

“我是风照原。”

他的手微微在发颤,抚过重子丝缎般漆黑的长发:“我的家,就在这里。”

清水湾的酒店套房里,几个人坐在一起,桔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风照原脸上,显得有些苍白。

“你终于还是恢复了记忆。”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一直以来,我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你总是不愿知道自己的过去。其实和师暮夏在奥林匹斯山的一战中,你的记忆已经部分复苏了。”

“也许我的骨子里,根本就是一个懦弱的人,只想逃避过去。”

风照原喃喃地道。

千年白狐心中蓦地一动,陷入了沉思。

“现在有几件事,需要理一下头绪。”

风照原的声音恢复了冷静:“首先,伊藤照付给我捕捉婴儿脸的定金,我要全部退回。”

尊将浓眉一皱:“以我们目前的实力,铲除飞天流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难道你还不准备和他们撕破脸吗?”

“伊藤照和法妆卿之间,虽然是互相利用。但一旦飞天流面临生死存亡,法妆卿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最好的方法,是先令他们窝里斗,然后我们再一一击破。”

风照原淡淡地说,他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琥珀­色­的酒注入玻璃杯中,他的眼神在晃动的酒波里波澜不惊。

“所以,表面上,我必需维持和飞天流的合作关系。”

“你真的比过去成熟了很多。”

尊将由衷地道,在知道自己悲惨的身世后,风照原还能这样周全地考虑问题,至少在心理素质上,已经无懈可击了。

“第二,南美的地下隧道,留下了太多谜团。罕高峰的死,奥马尔的失踪,布景台的玩偶,各种奇异的生物。在这些背后,又是怎样的一股力量。当然,目前来说,这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

风照原挥动了一下手,地下隧道的离奇遭遇,似乎一下子就从脑海里被彻底挥去,这种当断则断的气魄,又使在场的人自愧不如。直到此刻,他们依然沉浸在当时那种怪异恐惧的气氛中。

“第三,札札腕表上的炸弹装置,你要负责解决。”

风照原把目光投向尊将,后者点点头,走到札札身边,微微一笑:“这个炸弹装置,主要通过手腕上脉搏的跳动来控制,一旦脉搏停止跳动,炸弹就会自动引爆。”

札札恍然大悟:“难怪手表不能摘除呢,他­奶­­奶­的,原来是用这个办法控制我们。”

“明白原理,拆除就简单了。”

尊将把手指搭在手表的金属壳底,有规律的振动,完全按照札札脉搏跳动的频率,既不能轻,又不能过重,同时右手闪电般地一拍,手表奇迹般地从腕上脱卸而出。

尊将的手指还在不停地敲动表壳,皱眉道:“这个炸弹该扔到哪里好呢?”

“送它去异度空间吧。”

风照原伸手在空中划动,一轮淡红­色­的光晕顺着指尖出现,妖火倏地喷出鼻孔,沿光晕划出五芒星轨迹,众人屏住了呼吸,仿佛在看魔术表演一般,尊将手指一弹,腕表“嗖”地投入五芒星,转瞬消失不见。

好半天,札札才透过气来,瞪大了眼睛:“老大,你现在厉害得不像人啊,这是从哪里学来的邪术?”

“这小子说得对极了,邪术,标准的邪术!”

千年白狐酸溜溜地道,忽然想起赫拉,蓦地打了一个冷颤。风照原伸手在空中划动的手势,太像赫拉了。

“照原君,那你的父仇,准备怎么报?”

重子凝视着他,目光里满是怜惜和担忧。

“怎么报,杀过去,痛痛快快地解决啊!”

没有了腕表的束缚,札札神气活现,举起小拳头,晃了晃:“风柯野这种凡人嘛,老子我一个小秘术就让他翘辫子了。”

尊将摇摇头:“风柯野这个名字我听说过,据说是东南亚首屈一指的黑社会老大,身边的保镖尽是秘术高手。当然以照原如今的能力,杀他绰绰有余。不过,你的妹妹,”

“我们需要一周的时间,全面了解现在的风柯野。”

风照原走到窗前,目光在夜­色­中渐渐朦胧。妹妹,这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了。

第二部 逍遥游 第七册 第二章 步步为营

在几十个保镖的重重护卫下,猜差走进了香港君悦酒店的总统套房。

拉开窗帘,风景如画,湛蓝­色­的大海一览无遗。猜差轻蔑地撇撇嘴,泰国的岛屿,比这里漂亮得多了。

“嘀零零。”

床头上的电话铃恰到好处地响了,一名保镖接听电话,立刻又递给猜差,恭敬地道:“是风柯野的电话。”

“猜差先生,欢迎您的光临。”

电话另一头,传来风柯野浑厚而磁­性­的声音。

“我也很荣幸啊,能有机会和大名鼎鼎的风先生合作。”

猜差嘴角渗出一丝冷笑,要不是风柯野垄断了香港的毒品交易市场,打压价格,自己哪用亲自跑这一趟。

“风先生,青龙先生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笑声,过了一会,才听到风柯野懒洋洋的声音:“我很忙,晚上见面时再说吧。”

猜差愤怒地几乎想扔掉话筒:“你的白粉收购价格太低了,金三角的兄弟们都吃不饱饭了。”

“卡塔”,电话被无情地挂掉了。

猜差狂吼一声,把电话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风柯野这头猪,实在是太嚣张了,我一定要杀了他!”

猜差怒骂道,胸膛急促起伏,这样的辱骂只能是无用的发泄,对于如今亚洲黑道的第一号人物,就连纵横金三角几十年的老大青龙,也要对他客客气气。

房门口,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

“他妈的进来!”

猜差吼道,从口袋里抽出雪茄,气呼呼地用媒纸点燃。

“您好,猜差先生。”

走进门的是一个清丽绝伦的东方美女,长发漆黑,手提一只沉甸甸的密码箱,雪白的手被黑­色­的箱子衬得宛如透明。

保镖们立刻将这个不速之客团团围住。

“你是什么人?”

猜差贪婪地打量着对方,额头上的刀疤闪闪发亮。

“希望和您做交易的人。”

美女看也不看四周如狼似虎的保镖们,平静地道:“我有五百万美金,可以买下你这次所有带来的货。”

猜差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美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如果我用十万美金,可以买下你吗?”

保镖们哄堂大笑,美女眉头微蹙,可依然不动声­色­:“我给你的价格,比风柯野高了三成。”

猜差霍然站起,警觉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风柯野的敌人?还是警察?”

“都说金三角的猜差很蠢,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我取消交易。”

美女淡淡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想走?猜差狞笑着一挥手,保镖们恶狼般地冲了上去。

美女身形不动,一蓬细密的银光从指缝间­射­出,“砰砰”,一连串桌椅翻倒的声音响起,保镖们东倒西歪,口吐白沫。

“如果我对你有敌意,你早就没命了。”

美女摇摇头,看着面露畏惧之­色­的猜差:“原本想送你一笔生意,可惜,你偏偏喜欢便宜那个吝啬鬼风柯野。”

“你!”

猜差咬咬牙,犹豫不决,这一行的规矩是不与陌生人交易的,可是对方出的价格具有极强的诱惑力,再说,他火爆的­性­子实在难以忍受风柯野的鸟气。

“啪嗒”一声,美女打开了密码箱,花花绿绿的美钞出现在他面前。

“再给你一次机会,现金交易。”

美女淡淡地微笑着,眼角瞥过沙发上的行李箱,有说不出的冰雪寒意:“你知道,我可以不需要它们就得到你的货。”

半个小时后,美女走出酒店,钻入了停车场上的一辆豪华轿车。轿车发动,扬长而去。

“还算顺利。”

美女把装满白粉的行李箱递给风照原。

“谢谢你,重子。”

风照原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重子嫣然一笑:“这么一来,金三角和风柯野的矛盾就会自然激化。”

“我的银行帐户却少了一半的数字。”

风照原苦笑一声。

前排的尊将笑着回身,拍拍风照原的肩膀:“不要紧,凭你转移空间的超能力,可以去开快递公司,保证赚翻天。”

“那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札札打趣道,他们都尽量Сhā科打诨,让风照原的心可以轻松一点。就在上周,他们查到,风照原的妹妹半年前被送进了疯人院。

“照原,你不打算把她接出来吗?”

重子小心地问道。

“现在不行。”

风照原的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那样风柯野会起疑心的。”

两旁的景物呼啸而过,尊将沉默了一会,摇起车窗:“照原,我觉得你有些变了。”

“为什么这么说?”

“过去,以你的­性­格,会毫不犹豫地先救妹妹,然后和风柯野轰轰烈烈地决一死战。可是现在,”

尊将停顿了一下,毅然道:“现在,你似乎太冷静了,一步一步筹划报仇,像是在安排一颗颗棋子。有时候,冷静和冷酷,只有一步之遥。”

风照原心中骤然一沉,这个变化,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一点点变得冷酷,只看结果,不论手段。是否进入秘能道的境界以后,只有永恒才是唯一追求的目标呢?

“接下来,我们该怎样行动呢?”

重子善解人意地引开了话题。

“等今晚猜差和风柯野会面后,就杀了猜差。”

“什么?”

众人满脸诧异地看着风照原。

“如果猜差死了,谁会是最大的怀疑对象?”

风照原悠悠地问道。

尊将立刻明白过来:“这一手厉害,但以金三角那帮人的­精­明,不会轻易相信这是风柯野做的。”

“但至少会起疑心,不是吗?”

风照原冷冷地笑了笑,尊将无声地叹了口气,风照原的一举一动,越来越流露出一种完美冷漠的风神,而这种感觉,他只有在法妆卿的身上见到过。作为知己,他不希望风照原会变成第二个法妆卿。

“今晚风柯野拿不到货,必然会和猜差起冲突,也会传到金三角去。这道不信任的裂缝,会越来越深。直到最后,将风柯野彻底埋葬。”

风照原不动声­色­地道:“何况,风柯野不断在亚洲扩张势力,日本的飞天流也同样如此。只要我们添些柴火,相信会见到很有趣的局面。”

札札倒吸一口凉气:“老大,原来你连这个都算清楚了。”

瞥了一眼沉默的尊将,风照原双目灼灼,忽然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会忘记,我们曾经说过的誓言。”

尊将身躯微震,目不转睛地与风照原对视。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面对旭日东升,眼中有光亮在闪动。

“少年的誓言,只需要青春的热血。”

风照原喃喃地道:“尊将,虽然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少年了。虽然青春走过,即使是最高深的秘术,也无法将它留住。”

“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风照原摇下车窗,沉吟着道。轿车飞速疾驰,两边高楼的暮­色­­阴­影,忽明忽暗地掠过他的脸。

尊将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有札札满脸迷惑,瞧瞧风照原,又看看尊将,根本听不懂两人的对话。

第二天,猜差在登机回国前被刺杀。

“有人要对我下手。”

这是风柯野听到这个消息时说的第一句话。

他正在烧香,拜神。

神庙地处偏僻,四周都是荒凉的坟地,夜风穿过残破的庙墙,呜咽的声音仿佛厉鬼的哭嚎。

“我会查清楚的。”

背后的吴先生低声道,恭敬地递上一束黑­色­的檀香。

“不用查了。”

风柯野森然道,接过檀香,点燃,Сhā在神像前的香炉里,虔诚地双掌合十,鞠躬。在他周围,始终伺立着四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风帽遮住了脸,脖子上却挂着一串­色­彩斑斓的念珠。

昏暗的油灯下,檀香袅袅上升,对面的神像造型怪诞,半张脸是英俊雄伟的男子,另半张脸却是娇媚的少女脸庞,共用的嘴尖利如喙,身躯毛茸茸的,布满金黄|­色­的羽毛,两只巨大的爪子盘踞在莲花座上。

“一周之内,我要得到金三角青龙的脑袋。”

风柯野轻描淡写地道。

“您会得到米日巴拉神的赐福。”

四个穿黑­色­斗篷的人忽然齐声念道,颈上的念珠发出眩目的光华,映得神像的脸狰狞妖异,仿佛活过来一般。

盯着神像,吴先生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渗入骨髓,急忙跟着风柯野走出神庙。即使以他诡秘的茅山道术,也惹不起这尊神像所代表的东西。

那实在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不妙,我们快走!”

风照原“哗”地拉上窗帘,目光从高倍天文望远镜中收回。从这个窗台,可以清晰地观察到风氏集团大楼。在第九十九层的总裁办公室里,风柯野的一举一动,都被尽览无遗。

“怎么,被这家伙发现了?”

札札不能置信地叫道:“不可能吧,这样偷窥也会被发现,他岂不是变成妖怪了?”

“相信我,自从迈入秘能道以后,我对很多东西都有一种奇妙的心灵感应。”

风照原神­色­严肃,众人立刻收拾离开,轿车冲出公寓大门时,札札还在为预付的房租心疼。

“现在的风柯野,和过去不同。”

风照原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座椅扶手,陷入了沉思。

重子欣然道:“他的手段确实厉害,知道猜差死后,他和金三角的冲突势必难免,索­性­先下手为强,派人杀了青龙。”

尊将冷笑一声:“金三角内部,恐怕早就暗Сhā了他的手下,现在他的势力更庞大了。”

风照原摇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即使风柯野手段、心机再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如果一对一,三流的秘术高手也可以轻松收拾他。可是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尊将目光一凛:“你是说,风柯野也通晓秘术吗?”

札札哈哈大笑起来:“老大,你怎么力量越强胆子越小?就算他会秘术又怎么样,你是秘能道啊。除了法妆卿,在地球上你想灭谁就灭谁!”

重子平静地道:“照原是想把风柯野的势力收为己用吧?如果单单杀人报仇,那就简单多了。”

风照原苦笑摇头,沉默了一会,一字一顿地道:“在风柯野的身上,我感觉到了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刚才透过天文望远镜观察他时,我可以肯定,他发现了我。”

风照原缓缓地道:“但很奇怪,他的眼睛并没有看我这个方向。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表达,就好像在他的体内藏着一只看不见的眼睛,是这只眼睛,发现了我。”

众人忽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秘,尊将强笑道:“这有点像中国道术的天眼通了,不过根据你们中国的古老传说,这种人早该成仙飞升了。”

“过去的风柯野,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风照原微微皱起眉头:“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使他拥有这种奇异的力量?”

“还不如直接找上门,跟他打一场来得痛快!”

札札抓抓脑袋,嘟囔道。

“既然照原你借刀杀人的计划不能成功,我们也只有正面和他作战。先对他的保镖下手吧,虽然会打草惊蛇,但至少摸一下对方的实力。”

尊将提议道。

“就是啊,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还用顾虑什么。”

札札意兴飞扬地叫道。

重子打开手提电脑,按动键盘,屏幕中陆续跳出几个人像:身穿复古黑袍的吴先生,四个披着斗篷,颈挂念珠的神秘人,以及一个目光森冷的大汉。

“根据这段时间的调查,风柯野的随身保镖共有三十六个人,屏幕上的七个属于核心人物。”

重子介绍道:“吴先生,中国茅山道术的传人;那个大汉名叫白诺德,一年前是美国首屈一指的反恐专家;至于四个穿斗篷的人,我们至今没查到底细。”

“他们佩戴的念珠似乎产自中国西藏。”

尊将沉吟道:“这四个人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风柯野,看来实力最强。”

札札摩拳擦掌:“我们挑哪一个先下手?”

“吴先生吧。”

风照原发动轿车,驶向香港的半山别墅区。

今天的风照原,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任他蔑视的少年了。

吴先生的住宅,原先就是风府,风柯野掌权以后,这座别墅赏赐给了他。站在雕花的黑­色­铁门前,一切仿佛从未改变。旧日的时光像被风吹起的落叶,一片片,飞舞在风照原的脑海中。

“你是我亲生的儿子,风家的基业,只有你才能继承。”

“不,爸爸,我热爱的是艺术,是钢琴!这是我的理想,您了解吗?”

风照原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饱满,手指依然­干­净、修长,这双手流过血,杀过人,掌握了力量,却失去了最初的梦。

札札大摇大摆地按响门铃,看门的是一个脸­色­惨白的男子,双目呆滞,身躯又瘦又高,仿佛一根竹竿,撑起了宽大的寿衣。

“你们是谁?”

男子的声音­干­涩,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夜­色­中,他就像是个鬼。

札札毫不客气,一拳击出,“砰”的一声,对方被打得向后飞起,在半空中一折,又徐徐飘落在地。

札札一愣,这一拳的份量足可击穿钢板,对方却毫无损伤,最奇怪的是,对方的肚子软绵绵的,感觉不到任何肌­肉­。

难道活见鬼了?

男子倏地冲上来,动作飘忽得就像是个鬼魂,冰冷的手指掐住了札札的脖子,后者急忙使出瑜珈秘术手印,整个人陡然缩成一团,脖子变细,从对方的手指里滑出。

尊将厉哼一声,眉心­射­出一道金剑,凌空飞起,将男子劈成两半。后者却一滴血也没有流出,两个半身摇摇晃晃地合在一起,重新扑了过来。

尊将身形晃动,化作一团灼热的火焰,猛地缠上了男子。“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顿时传出,眼前哪有什么男子,只有一个瘦长的稻草人,在火焰中拼命挣扎着。

札札目瞪口呆,四周忽然浮出无数个黑影,一声不吭,向众人幽灵般地过来。

“照原,你先进去,这里交给我们!”

尊将傲然道,眉心盛开出一朵又一朵火焰之花,迎着黑影罩下,熊熊的火光中,黑影们现出真形,不是什么稻草人,就是纸扎的小人,没有一个是具有血­肉­躯体的人类。

风照原不紧不慢地走向别墅,手结雪鹤秘术手印。随着步伐,雪鹤结界锁住了周围的空间,仿佛一只蜘蛛在结网一般,无论任何生物的活动,都难以逃脱掌控。

吴先生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他的双目犹如鬼火,碧绿闪动。

“阁下深夜闯入我的别墅,胆子不小。”

吴先生警觉地打量着风照原,毫无疑问,对方是­精­通异能力或者秘术的高手,否则绝无可能闯进别墅。

风照原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吴先生袍袖挥动,嘴里念念有词,几百个奇形怪状的小鬼从花园的泥土里钻出,张牙舞爪,纷纷向风照原扑来。

比起草飕法召唤出来的恶灵,这些小鬼显然差得很远,哪会被风照原放在心上。妖火喷出,大如莲蓬,雪白的光华吓得小鬼们缩成一团,跪伏在地上,竟然连逃跑的勇气都丧失了。

吸收了两颗妖火以后,风照原的妖火变得十分霸道,森森的妖气仿佛有形之质,弥漫之下,小鬼灰飞烟灭。

“你,你是妖怪?”

吴先生面无人­色­,慌忙从袍袖里祭出桃木剑和黄|­色­的纸符。

风照原伸手一招,四周的空气宛如铜墙铁壁,不断向对方挤压。“啪嗒”一声,桃木剑滑落在地,碎成粉末,吴先生呆立在原地,身躯抽搐,喉头咯吱作响,连话都说不出了。

“臭小子,对空间的把握又进了一步嘛。”

千年白狐赞叹道。

这时,尊将等人已经赶到,把吴先生团团围住。

风照原心中一动,想起五芒星阵图。这个阵图既然可以­操­控目标挪移到任何空间,当然也能作为攻击的武器。

吴先生顿时变成了他的实验品,风照原伸出手,在空中画出圆形,妖火倏地飞掠,沿着吴先生四周划出五芒星。

一声惨叫,吴先生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下一刻,他又出现在众人面前。风照原熟练运用阵图,反复几十次后,吴先生被折磨得大汗淋漓,死去活来。

空间挤压,硬生生地将吴先生送到风照原的面前。

他瘫软得就像一条死狗,目光涣散,早就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风照原冷笑一声,倒立而起,左手结出塔罗秘术,中指扣动对方的眉心。

“告诉我,风柯野身边四个穿黑­色­斗篷的人是谁?”

风照原缓缓地道,四目相对,两个漩涡出现在吴先生的眼球里。

“他们是米日巴拉神的奴仆。”

风照原呆了一呆:“米日巴拉神是什么东西?”

“西藏的真神。”

吴先生喃喃地道,­精­神已被完全­操­纵。

尊将皱眉道:“我也去过西藏,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神的名字,大概是荒野愚民们崇拜的邪神吧。”

“这几年,风柯野身上发生了什么?”

吴先生茫然摇头。

风照原想了想,又问:“他怎么会与西藏的那些人扯上关系?”

“一切都是米日巴拉神的旨意。他们找上了风柯野,愿意赐予他无穷的力量。”

“自动送上门?”

风照原不解地摇摇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些神秘的西藏人为什么要主动帮助风柯野呢?

“风柯野每天都会换住所,今晚他在哪里?”

“因为米日巴拉神的紧急召见,他去了西藏,今晚的飞机。”

“西藏哪里?”

风照原急忙追问道,风柯野去了西藏,那里地势荒僻,人烟稀少,下起手就容易得多了。

“我,我,我不能说。”

吴先生眼中闪过恐惧之­色­,风照原吃了一惊,塔罗秘术百试百爽,施术对象都是乖乖地回答问题,像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中指闪电般弹动吴先生的眉心,声音一次比一次急促:“告诉我,他去了西藏哪里?告诉我!告诉我!”

“我,我不能说,我不能,米日巴拉神会降祸的。”

吴先生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嘴角忽地一阵抽搐,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尊将暗暗诧异,中国茅山道术的传人,竟然会害怕一个西藏的邪神,实在令人费解。

“那你留到地狱里去说吧。”

风照原漠然道,|­乳­白­色­的妖火从空而降,罩住了吴先生,后者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剧烈抖动,一点点被妖火熔化,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这样霸道的威力,连千年白狐都暗自咋舌。

风照原收回妖火,目光落在前方,一步步走上别墅的大理石台阶。

昔日的陈设都已经改变了,昔日的欢笑,悲哀,昔日的家,都已经被埋葬。走过楼梯的拐角,一架黑­色­的钢琴,静静地陈列在二楼的书房。

慢慢地坐下来,风照原打开琴盖。

他仿佛还是过去的那个少年,什么也不懂的公子哥,在午后的夕晖里,坐着弹琴。妹妹在他的对面,托着腮,崇拜地看着他,漆黑的长发在风中飘动。

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暖暖的,梧桐树茂密的­阴­影,落在琴键上摇晃,摇碎了金­色­的阳光。

如果可以选择,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可以吗?

风照原大笑,流着泪笑。命运给了他不想要的,却剥夺了他想要的东西。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做一个普通人,在宁静安详的午后,弹一支肖邦的曲子。

凄厉的琴声回响,像锋锐的刀子,割破了迷乱的夜­色­。

“我们明天就去西藏。”

风照原慢慢地站起来,合上钢琴盖。妖火喷出,钢琴“滋”的一声,熔化在白­色­的光焰里。

连同少年最初的梦。

第二部 逍遥游 第七册 第三章 六字真言

眼前一花,璀璨的光点雨点般地飞溅,又倏地消失,风照原四人已经站在了西藏拉萨的八角街上。

日光白得刺眼,拉萨古城被照得白里透亮,平顶的白­色­民居古朴、肃穆,黑框的门窗上挂着五彩缤纷的短皱帘,房顶上经幡飘飞,映在清澈的蓝天中,如同海水里斑斓的游鱼。

“老大,你太牛了!以后周游世界,我们连机票钱都省了。”

札札眯起小眼,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挡住灼热的日光,向四处张望。

五芒星的阵图确实玄妙无比,在风照原娴熟的运用下,已经可以把他们送往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

他把这幅阵图命名为“挪移”。

石门上另外三十五幅阵图,风照原决心好好研究,他可以肯定,每幅阵图都蕴藏了神奇的力量,就像一个被掩埋的宝藏,等待开发。

古老的拉萨,充满浓厚的民族风情。一条闪着银光的碧河由南向西穿过,著名的八角街像一双合拢的手臂,捧出古城中心的大昭寺。街上人潮如海,旅游的,做买卖的,乞讨的,诵经的,交织成一曲浩浩荡荡的交响乐。

重子柔声道:“这里真热闹。”

札札买了一顶藏帽顶在头上,摇头晃脑:“西藏这么大,和我们刚果也差不多了。人多得像蚂蚁一样,怎么去找风柯野这个混蛋?”

尊将沉吟道:“西藏人口在中国算是很少了。我的师门和布达拉宫还有一些交情,从那里,我们也许可以得到关于米日巴拉神的信息。”

“你的师门是?”

风照原被勾起了好奇心,尊将的五行秘术别出蹊径,融会了中国道术与西方秘术,堪称绝妙的中西混血儿。

“我的老师是中国人,远在昆仑山脉。”

尊将锐利的眼神,蓦地变得无比柔和,仿佛一柄冲天飞­射­的利剑,缓缓落回了剑鞘。

四人跟随着拥挤的人流,缓缓向前。藏族古代建筑的­精­华,布达拉宫就坐落在拉萨市西北的红山上。

传说这是唐朝时,松赞­干­布为远嫁西藏的文成公主所建造的宫殿,现在则成了宗教的圣地。它仿佛是一个宇宙的符号,庄严、肃穆、雄伟,带着说不出的神秘气息。

“真是奇怪,我竟然会产生一种下跪膜拜的冲动。”

站在山脚下,札札指手划脚道。布达拉宫群楼叠嶂,殿宇嵯峨。坚实墩厚的花岗石墙体,通体雪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金碧辉煌的尖顶,仿佛Сhā在了云霄深处,与天空融为一体。

尊将双掌合十,对守门的小喇嘛道:“我们想求见达拉旺活佛,请古秀拉(对喇嘛的尊称)通报一声。”

小喇嘛弯腰还礼:“对不起,活佛正在清修,只有大朝拜的时候见客。”

尊将眉头微皱,想了想,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颗佛珠:“麻烦古秀拉转告活佛,就说昆仑道门的弟子前来拜见,这颗佛珠是活佛昔日赠送家师的,见到信物,他一定会破例接见我们。”

小喇嘛半信半疑地接过佛珠,檀香木的珠子,浑圆光滑,散发着古朴的沉香。

“好吧,我试试看。”

小喇嘛转身入宫,风照原却吃了一惊,尊将竟然是中国道术的传人,不知道昆仑的道门,和师暮夏蓬莱岛的道门,又有什么关系呢?体内的千年白狐也吓了一跳,搞了半天,克星就在自己身边,这不是与狼共舞了嘛。

过了许久,小喇嘛跑过来,把念珠交还给尊将,恭恭敬敬地道:“活佛请你们进去,各位跟我来。”

沿着迂回曲折的石阶向上走,到处经幡飘扬,宫殿的檐角耸立着巨大的鎏金宝瓶,美轮美奂,殿顶覆盖着黄铜瓦,雕琢的金翅鸟栩栩如生。各类梁柱上雕刻­精­美,石壁墙上涂着­色­彩斑斓的壁画,犹如一个个远古的神话传说。

札札赞不绝口:“中国,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我太热爱了!”

风照原淡淡一笑,心中充满了自豪感。把一利休大师的骨灰葬在西藏,长伴蓝天白云,碧水草原,应该符合他一生淡泊清净的愿望。

活佛的宫殿建在红山的东部,称之为“白宫”。

第七层的禅房里,静寂无声,小喇嘛掀开厚软的羊毛帘幕,奉上酥油茶,退了出去。

达拉旺活佛盘膝坐在软榻上,平静地望着四人。袅袅的香烟从紫金吞口铜兽的嘴里吐出,朦胧的蓝­色­烟雾里,达拉旺双目变幻异彩,仿佛历经了世间沧桑,人生百态。但开合之间,又有一种原始古朴的味道。

“昆仑无道的弟子尊将参拜活佛。”

尊将恭敬地弯腰施礼。

达拉旺微微点头,慈祥地道:“无道还好吧,多年不见,他的道法想必又有­精­进。”

尊将面­色­黯然:“一年前,家师已经石化了。整个身躯变成了僵硬的石头,完全没有了呼吸。”

达拉旺沉默半晌,忽然莞尔一笑,目­射­异光:“恭喜他了。无道一生以破道为心愿,如今还有半步之遥,就可以迈入另一个崭新的天地。”

尊将愣了一下:“活佛的意思是,家师还没有坐化吗?”

达拉旺笑而不答。

尊将心中狂跳,沉吟许久,转入正题:“这次我们前来,是想询问关于米日巴拉神的事情。”

达拉旺面­色­不变,宽大的袈裟却涟漪般颤动起来:“米日巴拉神?无道的弟子,你如何得知这个邪恶的名字?”

风照原沉声道:“西藏果然有这个所谓的神!”

达拉旺目光一瞥,微微动容:“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迈入了秘能道的境地。”

风照原躬身行礼:“晚辈风照原,参见活佛。”

札札抓抓头皮,暗自想:“莫非这个什么活佛的也通晓秘术?他­奶­­奶­的,这年头秘术还真不值钱。”

达拉旺仔细审视了风照原一番,问道:“难道你们见过米日巴拉神了吗?”

尊将摇摇头:“我们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活佛,您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这个神的故事吗?为何我从来没有听当地的藏民说起过呢?”

达拉旺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你们跟我来。”

在白宫后殿的一幅壁画前,达拉旺停下了脚步。

壁画富丽堂皇,正中央是一个奇怪的生物,它的一半脸是俊男,另一半则是美丽的少女,两只闪亮的眼睛,一只如同海水般的湛蓝,另一只碧绿。它的肋下生出金­色­的翅膀,高高扬起,盘踞在空中,尖爪间滴淌下一滴滴的鲜血。如果不看它的脸,就像是一只金­色­的苍鹰。

看着这只鹰,风照原的心倏地一跳,仿佛五脏六腑被鹰爪一把揪起,猛烈撕裂开。

指着它,达拉旺平静地道:“这就是米日巴拉神。它象征着无与伦比的邪恶力量,同时也拥有密宗的玄妙法力。”

札札嘴里嘟囔:“是个人头鹰身的怪胎嘛。”

达拉旺又指了指壁画的下方,一个身穿红黄|­色­袈裟的喇嘛正仰起头,与米日巴拉神对峙。喇嘛的头顶有一圈金黄|­色­的光环,仿佛太阳一般,放­射­出灿烂的光焰。

“这是二世达赖——仓央嘉活佛。”

达拉旺脸上露出肃穆的神­色­:“他以无上的佛法,封印了米日巴拉神的­肉­体,并将它的魂魄打散,一分为二。传说中,米日巴拉神的一半魂魄转世投胎,另一半飘荡在藏北高原,犹如孤魂野鬼,寻找它的另一半。”

盯着壁画,尊将迟疑地问道:“活佛,这幅壁画的传说,难道是真的?”

达拉旺点点头:“这幅壁画,是仓央嘉活佛亲手所绘。米日巴拉神据说是鹰神转世,生下来就具有异像,因此被父母当作怪胎抛弃荒野。一世达赖可怜它的身世,将它抱回布达拉宫,不但将它抚养长大,还传授了密宗无上的法术,期望以佛法感化异类。谁料到,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一世达赖忽然撞见,它躲在柴房的角落,满嘴淌血,啃咬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风照原突然抱住头,浑身发抖,脸­色­难看之极。

“照原,你怎么了?”

重子急忙扶住他。

“我,我。”

风照原的冷汗犹如泥浆,不断地从额头滴落,体内的千年白狐像发了疯似的,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惊人的力量潮水般涌出,撞击他身体的各个角落。

“唵——嘛——呢——叭——咪——吽!”

达拉旺神­色­凝重,猛然暴喝一声,犹如暮鼓晨钟,敲击在风照原的心海。

千年白狐蓦地一震,安静下来。

风照原急促地喘着气,站稳了,道:“多谢活佛当头­棒­喝,我现在没事了。”

达拉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续道:“那一夜,米日巴拉神邪­性­大发,竟然重伤了一世达赖,逃出布达拉宫。后来,它又在中原肆虐,染满了无数令人发指的血腥。因此,二世达赖仓央嘉活佛远赴中原,搜寻它的踪迹。谁料找到它时,发现它已经受伤。经过一番激斗,仓央嘉活佛终于镇服了这个邪神。”

尊将面­色­一沉:“活佛,米日巴拉神有没有可能重新复活呢?”

达拉旺默默吟道:“密宗只讲轮回。万物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死亡,又何来复活?关于米日巴拉神,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尊将涩声道:“活佛,据我们所知,这个邪神又出现在西藏了。”

出乎众人意料,达拉旺神­色­平静,念珠在手中轻轻滚动:“六道轮回,自有因果。你们远道而来询问此事,这番因果报应,自然就落在你们的头上。”

风照原神­色­一震:“请活佛明示。”

达拉旺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尊将轻轻扯了一下风照原的衣袖,低声道:“我们走吧,活佛要清修了。”

众人尊敬地向达拉旺施礼告别,走过壁画边的梁柱时,风照原忽然在上面发现了几行字:

写出的黑黑小字,

水和雨滴冲走了。

没绘的内心图画,

要擦也擦不掉。

风照原停下脚步,细细咀嚼其中的深意,一时有些痴了。

“这是当年仓央嘉活佛转世前所写的偈语。”

达拉旺忽然睁开眼,对风照原缓缓地道,又闭上了眼睛。

众人走出殿门,风照原的耳边突然传来达拉旺的声音:“密宗六道轮回,分为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人道,阿修罗道以及天道。密宗六字真言,与其休戚相关。”

风照原愣了一下,转身看尊将几个人的表情,分明没有听见达拉旺的话。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山脚下有一座无字石碑,你不妨仔细瞧瞧。”

达拉旺的声音袅袅消散,宽大的殿门忽然“吱呀呀”的一声,缓缓合上。隔着细窄的门缝,风照原依稀看见,达拉旺眼缝里一闪而过的奇异光彩。

“老大,你没事吧?刚才吓我一跳。”

札札拍了拍风照原,后者摇摇头,老妖怪突然变得狂­性­大发,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

“老妖怪,究竟出了什么事?”

风照原低声问道。

千年白狐附身体内,向来和他心灵相通,可是此刻,它仿佛彻底地消失了,无论风照原如何呼唤,都得不到一句回应。

难道和刚才那幅壁画有关?

风照原暗自沉思,走到山脚,他突然心中一动,在无字石碑前停下了脚步。

石碑宽厚、简朴,就像一块天然生成的岩石,碑面粗糙不平,没有刻一个字,沐浴在金黄|­色­的夕晖下,凝固的石碑犹如流动的沙子,闪动着细软的光泽。

左看右看,这块石碑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附近的游人大都匆匆走过,即使停下,也只是在石碑旁拍照留影。风照原紧紧地盯着无字石碑,其中一定暗藏玄妙,否则达拉旺活佛,决不会特意要他看这块石碑。

“中国人真奇怪,为什么石碑上不刻字呢?”

札札见到风照原留意石碑,禁不住好奇地问道。

“这块石碑的历史和布达拉宫一样久远,建立在中国的唐朝。”

尊将扬了扬眉:“传说有慧根的人,可以瞧见石碑上的字迹。而每一个这样的人,他们看到的字迹又完全不同。我的师父无道,曾经在石碑前站了一天一夜,我问他看见了什么,他仰天狂笑,说天道是刍狗。而达拉旺活佛看见的,却是‘六道皆苦’四个字。”

札札用力揉了揉眼睛,眨巴着小眼,死死地盯着石碑,看了半天,垂头丧气地一摊手:“妈的,什么都没有。”

尊将不禁莞尔:“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瞧见的?以我师父的道法,也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札札不以为然地怪笑一声,那个叫无道的老家伙真的看见石碑上的字?不见得,估计和皇帝的新衣差不多,要是看不出,那就丢面子了,所以只好在徒弟面前吹牛。

山顶上的夕阳一点点向下坠落,余辉闪烁,暮­色­四溢,布达拉宫雄壮的­阴­影倒垂下来,落在无字石碑上。

风照原眼前一亮,石碑上的­阴­影,随着夕阳的沉落而移动,如同神秘莫测的图案。刹那间,在史前隧道见过的石门阵图中,突然有六幅在眼前闪电掠过,化作石碑上的­阴­影,变幻移动。

这些阵图在石碑上活动起来,它们不再是静止的,而被突然赋予了某种生命力。

六幅阵图仿佛有先后的次序,一幅接一幅,不断晃动,竟然出现了鲜艳的­色­彩。最先的一幅像个巨大的车轮,颜­色­火红,八根圆柱镶嵌在车轮里,飞速转动。

第一幅阵图消失后,第二幅几乎同时出现,由两个黑­色­的半圆环组成,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在圆环四周窜动,显得­阴­森恐怖,风照原的耳畔,似乎还听到冤魂恶灵在一声声凄厉地吼叫。

第三幅阵图十分简单,像一个X字,发出碧绿­色­的光芒。第四幅阵图­色­泽金黄,形状最为复杂,巨大的圆形图案里套着无数个小圆,每一个圆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旋转,旋转中,小圆变成大圆,大圆又变成小圆,看得风照原眼花缭乱。

“照原。”

重子不安地叫了一声,推了推他。风照原这时就像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看着石碑,一动不动,对周围的人完全视而不见。

“不要碰他。”

尊将双目闪动:“照原正在参悟无字石碑,此刻他的六识等于暂时关闭,完全沉浸在石碑的微观世界中,无论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风照原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第五幅阵图,它的形状像一棵大树,颜­色­苍白,带着森森的冰寒冷酷,每一根树杈交缠在一起,激烈跳动,仿佛无数军队在互相厮杀,拼个你死我活一般。不断有树枝消失,毁灭,又不断生出新的树枝,继续吞噬、残杀。第五幅阵图,气势惨烈,充满杀伐与血腥,简直犹如修罗的战场!

夕阳终于坠落山头,隐藏在布达拉宫的背后,无字石碑上只留下淡淡的一片­阴­影,那是第六幅阵图。

第六幅阵图颜­色­很淡,若有若无地晃动,暮­色­越来越深,石碑上的阵图,也越来越模糊,几乎看不见了。

风照原只觉得有一种东西梗在胸口,呼之欲出,但偏偏差一口气。

“当——”的一声,布达拉宫的晚钟悠悠鸣响,浑厚的钟声仿佛宇宙的声音,在红山上久久回荡。

风照原身躯一震,钟声犹如瑚醍灌顶。刹那间,第六幅阵图像簌簌的细沙,缓缓剥落,露出里面深藏的奥义。

夜­色­中,无字石碑一片漆黑,但六幅阵图却化作了密宗的六道轮回,在风照原的脑海里,风车般地旋转起来。

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人道,阿修罗道,天道!风照原双手自然而然,在空中画出一连串的图形,妖火从鼻中喷出,化作巨型的莲花,晶莹流彩,照亮了整个夜空!

“唵——嘛——呢——叭——咪——吽!”

风照原口中暴喝一声,妖火猛地暴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层层绽放开来,火红­色­的莲花首先盛开,花心中吐出黑­色­的莲花,黑莲的花心再吐出碧莲,金­色­、白­色­依次绽开,直到最后一朵晶莹剔透的透明莲花!

妖火之莲悬在风照原的头顶,如同璀璨的光环!

“恭喜你,照原。”

良久,尊将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喃喃地道:“六花聚顶!照原,你可知道,多少人在道门清修百年,也不过三花罢了。”

第二部 逍遥游 第七册 第四章 转世魂魄

夜­色­就像是黑­色­的翅膀,轻轻覆盖了荒凉的藏北高原。

萧索的秋风吹过盘旋曲折的山路,一辆墨绿­色­的越野车猛地刹住,在发红的山谷口停下。

风照原、尊将、札札陆续跳下车,西藏早晚的温差很大,到了夜晚异常寒冷,但对于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尊将背上厚重的行李包,看了看四周的地形:“今晚就在这里露宿吧,山谷口可以挡风,再向前走,就是纳木湖一带了。”

风照原欣然点头,离开拉萨,已经整整五天了。他们深入藏北,到处搜索风柯野的踪迹,却一无所获。风照原已经让重子返回香港,万一风柯野回去,可以立刻联络他们。可是直到今天,重子的回复依然是“风柯野仍未返港。”

“风柯野这个混蛋,到底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呢?”

札札搭起宿营帐篷,打开背包,咬了一口­干­冷的面包。

尊将浓眉深锁:“我觉得最奇怪的是,米日巴拉神为什么会和风柯野有牵连呢?按照达拉旺活佛的说法,现在的米日巴拉神不过是昔日的半个魂魄,等于是个孤魂野鬼,在藏北四处游荡。而风柯野是香港黑道的大哥,两者全然没有关系啊。”

“也许风柯野无意中被那半个鬼魂附身了吧,就像老大那样,嘿嘿。”

札札开玩笑地道。

风照原默然无语,这几天,他始终不能和老妖怪沟通,它就像彻底蒸发了似的。

尊将捡了一些枯树枝,生起火堆,把水壶吊在火焰上,烧起水来。风照原从包里取出一只羊腿,切开后分给尊将和札札。这是向藏民购买的,羊腿是生的,被风­干­了腌制,­色­泽鲜红,撒上辣椒末和盐,吃起来十分鲜美。

尊将耸耸肩:“我还以为照原你六花聚顶,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了呢。”

风照原苦笑道:“那样我可真变成神仙了,六花聚顶,对我来说不过是妖火的变异罢了。但无字石碑,却让我对密宗奥义有了些粗浅的领悟。”

尊将露出深思的神­色­:“你领悟了密宗的六字真言,日后决战邪神米日巴拉,又多了几分胜算。”

风照原叹了口气,如果米日巴拉神真的是鹰神转世,恐怕自己胜算不大,就算他彻悟秘能道,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又怎能斗得过神?原以为报仇并不难,可没想到,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困难重重的局面。

森冷的夜风吹过,火光窜动,四周的灌木鬼影般地摇颤。札札嚼着羊­肉­,忽然道:“老大,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在虚拟世界接受考核的时候,你为我捕的鱼吃起来最香。”

风照原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那时候,他还是个对秘术一窍不通的少年,如果没有老妖怪,他恐怕早就死了。

想到这里,风照原的神­色­又黯淡下来。

尊将拿出地图,仔细审视,上面画红叉的都是已经找过的地方,除了纳木湖一带,他们几乎走遍了整个藏北高原。

“明早起来,再向附近的藏民打听一下吧。”

尊将盘膝而坐,双目微闭:“这里外来的汉人很少,如果风柯野到过这里,会有藏民知道的。”

风照原点点头,札札钻进了帐篷,不一会儿就传出响亮的呼噜声。火光渐渐微弱,燃烧的枯枝发出“噼剥”的声音,溅出几点火星,风照原暂时睡不着,站起来,去附近捡些树枝。

风呼呼地吹着,漆黑­色­的夜空中,繁星璀璨,亮得就像一双双眼睛,悬在头顶。

“臭小子,你要帮我。”

千年白狐的声音,忽然幽幽地传来。

风照原惊喜地叫道:“老妖怪,是你!”

“废话,当然是我!”

“老妖怪,这几天怎么失踪了?我还以为你搬家另找新居了呢!”

“嘿嘿。”

千年白狐讪笑道:“你的妖火倒是炼得不错,现在连我都要畏惧几分了。”

“哈哈,妖火之莲,六花聚顶,我们人类修炼妖术就是厉害啊。”

风照原心情大爽,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不知不觉,老妖怪早就成了他亲密的伙伴,只有和他在一起,风照原才觉得自己仍然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一有进步,就会向老妖怪炫耀。

“还记得过去吗?那时,我在罗马领悟到了搏击的最高境界,回到公寓,我兴高采烈,我们谈起永恒,谈到天道,直到晨曦染红了窗帷。”

风照原喃喃地道,他的眼睛里倒映着星光:“老妖怪,有一句话,我一直向对你说。”

“谢谢你。”

风照原低声道。

“傻小子。”

千年白狐的声音仿佛也哽咽了,过了很久,它才说话:“我恐怕大难临头了。”

风照原心中一凛,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老妖怪这么沉重的语气,即使对敌师暮夏,即使狙杀赫拉,老妖怪都不曾这么悲观过。

“米日巴拉神,是我的宿敌。”

千年白狐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怨毒,又带着丝丝的恐惧。

“什么?”

风照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并不知道它的名字,直到我看见了布达拉宫的那幅壁画,我才知道,这个人头鹰身,叫做米日巴拉的家伙,就是我一千年前的死敌!”

风照原恍然大悟:“所以你当时像个疯子一样摧残我!”

千年白狐­干­笑了几声:“我当时太激动了,嘿嘿。我被它害惨了,如果不是这个家伙,道门的人也没那么容易把我封印在古画中。”

风照原焦急地问道:“一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千年前。”

千年白狐喃喃地道,妖鹰盘旋空中,白狐穿过草丛,飞速逃窜,少年道士捂住胸口,倒在了血泊中,清澈的双眼看着它,充满了痛苦、惊疑。

千年前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像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刺入它的心。

“究竟发生了什么?”

风照原还在追问,恍惚中,千年白狐仿佛看见那个少年道士就在眼前,眼神痛楚,嘴­唇­蠕动着:“究竟为什么?”

“不要问了!”

千年白狐突然粗暴地狂吼:“臭小子,不要再问了!鹰天生就是狐的死敌!你只要知道,米日巴拉是我的死敌,也是你现在的死敌!”

风照原呆了一呆,叹了口气:“原来你也有一段不愿回忆的过去。”

千年白狐喘着气,颓然道:“现在说那些没什么意义,那个米日巴拉,不但具有恐怖的妖力,还深谙密宗法术。一千年前,我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

风照原吓了一跳:“那个米日巴拉真的那么厉害?”

“我跟它恶斗了一场,侥幸逃走,不过在我的亡命反击下,它也受了点伤,按照布达拉宫那个秃驴的说法,它受伤后遇到了二世达赖,被打散魂魄,封印­肉­身。”

千年白狐的声音微微发颤:“一千年过去了,不知道它的力量现在到了何种地步。”

风照原沉思了一会,道:“现在它不过只有半个魂魄,按理推断,力量也只剩下了过去的一半。”

“要是只有半个魂魄,就算它附入人身,力量也有限。”

千年白狐的声音充满了不安:“我最担心的,是它找到了另外半个魂魄,那个转世投胎的魂魄。”

寒风呜咽,树丛顶上猛地窜出一只乌鸦,“呱呱”叫着飞向夜空。

风照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难道风柯野,就是米日巴拉神的另一半魂魄?”

“一定要赶在它们合二为一之前,要快!”

千年白狐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尖叫,令人不寒而栗:“一旦米日巴拉双魂合一,封印就会破除,到时恐怖的力量再现,再加上另半个魂魄的千年修炼,谁也对付不了它!”

风照原悚然动容。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达拉旺活佛的话突然回响在他的耳畔,风柯野转世投胎,被父亲收为义子,进入风府,而老妖怪的古画也历经千年,辗转落到风府。千年前的死敌相遇,巧合得如同命运之手的安排,难道一切真是六道轮回,因果循环的结果吗?

“我一定会尽快找到风柯野。”

风照原毅然道,这是他和老妖怪共同的敌人。

“明天开始,我要在你的身上展现妖形。你要完全关闭意识,让我来做主。”

“好!”

风照原毫不犹豫地答应。

千年白狐冷然道:“恢复妖身,我一定能找到米日巴拉那半个游荡的魂魄,它就在这里,就在附近,我感觉得到。”

“噗”的一声,帐篷前的火堆终于熄灭,四周沉没在一片黑暗中。树枝嶙峋的手臂在冷风里,疯狂挥舞。

高原的天­色­亮得很早,尊将和札札一觉醒来,风照原就把米日巴拉和千年白狐的宿怨,告诉了他们。

札札张大了嘴巴,几乎不能置信。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万圣节的鬼怪故事。

“要快!”

尊将的声音简单有力:“就算风柯野不是转世投胎的那半个魂魄,也一定和它有关。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快。”

晨风清冽,霞光染红了青­色­的高原。

风照原标枪般地挺立着,毅然道:“来吧,老妖怪!”

银光闪耀,仿佛山洪滚滚,巨浪般的银­色­火焰般地盛开,一根根银毛钻出风照原的肌肤,他仰天厉吼,尖利的獠牙咆哮,慢慢地弯下腰,锋锐的爪子伸出手指,在坚硬的泥地上撕开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尊将和札札看得心神剧颤,风照原几乎变成了一只银白­色­的狐狸,只有从绒毛覆盖的脸上,依稀看出一点人类的痕迹。

千年白狐向四处瞧了瞧,甩动了一下尾巴,卷起呼啸的狂风,猛地向山谷口奔去。

“是纳木湖那里!”

尊将和札札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一条拱形光带,仿佛突然掠过晴空的电光,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艳阳高照,从远处了望,巨大的纳木湖如同闪亮的玉盘,高悬在半空中。湖水时而浓绿,时而深蓝,时而波光粼粼,像凝固的玻璃液浆,时而墨­色­沉沉,似巨幅的墨绿锦缎铺向天边。

沿着陡峭的山坡,千年白狐不断向上冲去。

四周的山壁都是灰白­色­的,高耸入云,崖顶堆积着厚厚的白雪,山影

倒映在纳木湖中,仿佛镶嵌在玉盘里的银光闪闪的宝石。尊将和札札跟着千年白狐越爬越高,纳木湖近在眼前,放眼望去,一拍巨浪铺天盖地,轰然鸣动,雪浪抛空,拍击湖岸,仿佛金戈铁马,倾泻向天地的尽头。

尊将和札札看得心旷神怡。

千年白狐突然停下,尖耸的鼻子四处嗅动,在原地徘徊了一阵,似乎失去了目标。

尊将立刻道:“我们在附近搜索一下。”

“米日巴拉神难道躲在这个地方?兔崽子倒是挺懂得享受。”

札札压低了声音,两人沿着湖边一路查找,四周乱石嶙峋,破旧的经幡随风飘动,空气里渗透着安谧,两人反复搜查了几遍,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千年白狐扬起脖子,盯着纳木湖,银白­色­的细毛像一根根针竖起,猛地发出凄厉的叫声。

一颗妖火从千年白狐的鼻孔中喷出。

妖火大如磨盘,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像血一样鲜红,放出浓艳的光芒。重重的妖气惊涛骇浪,不断向四周扩散,空气像撕裂的绸缎,嘶嘶作响。

“我的妈呀!”

札札惊叫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浑身发冷,到处弥漫着妖异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尊将握住札札的手,一股炽热的气息顺着脉搏,缓缓流入札札的内腑,后者才觉得好过了一点。

千年白狐对着妖火吸气,呼气,吞吐之间,妖火逐渐涨大,最后竟像一轮鲜红的太阳,高悬在头顶。

“噗哧”一声,一口鲜血从千年白狐的喉头喷出,溅在妖火上,妖火忽然变成了一面殷红清澈的镜子,将周围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反­射­出来。

妖火四处游走,在纳木湖的上空百米处停下,千年白狐双目红光闪动,­操­控妖火,狠狠地撞在了虚空处。

“轰然”一声巨响,四周的气流狂暴窜动,千年白狐伸出双爪,在纳木湖的上空用力一划,银­色­的厉芒撕开了空间,露出一个口子。千年白狐纵身一跃,竟然直接扑入,尊将和札札满腹惊异,没有多想,也立刻扑进了这个空间的缺口。

仿佛跌进了一幅巨大的画卷,口子里,藏着一个诡异的世界。

一望无际的血红­色­山坡上,有无数个白白胖胖的婴儿,不停地蹦跳到空中,再急速坠落。婴儿坠落的地方,立刻钻出一棵棵脓血般的菌菇,散发出腥臭。菌菇以令人咋舌的速度,不停地向上生长,开花,结果,衰败,并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响声。凋落的果实滚落在山坡上,立刻变成白胖的婴儿,继续跳跃坠落,不断循环重复先前的一切。

山坡的南面是一片海洋,中央仿佛有一道清晰的界限,界限左面的海水是蓝­色­的,另一半碧绿发光。海水千变万幻,时而高高耸起如同长柱破空,时而裂开一个深深的沟壑,里面喷出无数道绚烂夺目的光焰,将整个天空遮住。

“米日巴拉就在这里。”

千年白狐伏在山坡下,垂下尾巴。银毛、利爪纷纷缩回体内,风照原昂藏的身躯,重现出现在尊将和札札的面前。

“难怪我们找不到它,原来米日巴拉在虚空里又构筑了一个空间,躲藏在这里。”

尊将低声道,眼前的异景实在令他叹为观止。

千年白狐紧张地道:“你们要先找到风柯野,只要杀了他,米日巴拉那半个魂魄就容易对付。”

风照原点点头,目光一掠,忽然趴倒在地上,尊将、札札也立刻伏倒。

远处,几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慢悠悠地走过。

“我先跟着他们!”

尊将目光闪动,手结秘术手印,面容渐渐模糊,一袭宽大的黑­色­斗篷出现在他身上。

“没有漏洞吧。”

尊将淡淡地道,足尖一点,幽灵般跟在那几个人身后,竟然用一流秘术完美模拟出了对方的样子。

“我们在后面接应。”

风照原一跃而起,和札札随后跟上。

几个穿黑衣斗篷的人走到山坡上,举起手中的黄金大托盘,高过头顶,接住在空中蹦跳的婴儿,婴儿落在托盘上,立刻僵硬不动。他们一路端着托盘,向北面的峭壁走去。

峭壁上下,筑有几千个岩洞,像密密麻麻的蜂巢。多数岩洞是空的,剩下的几百个岩洞里,几乎都有黑斗篷的人在闭目打坐。

站在峭壁下,举着托盘的几个人斗篷扬动,竟然像蝙蝠的翅膀,轻飘飘地飞起来,一直飞向崖顶。

尊将也跟着他们垂直上飞,风照原低声对札札道:“你在这里望风,我跟上去。”

“老大,你要小心。”

“放心吧。”

风照原灵巧地爬上山崖,他不敢用挪移阵图,因为妖火之莲一定会惊动那些人,不过他在相龙大师那里学习了几个月,攀崖轻而易举,岩洞里打坐的人也没有察觉,进入秘能道后,风照原很自然地保持全身和谐的状态,比起过去刻意去做,不知强了多少。

到了崖顶,尊将正站在一个漆黑的岩洞前,洞旁躺倒了两具黑斗篷人的尸体。

风照原朝他打了个手势,尊将低声道:“那些黑衣人进洞了,我刚要进去,就被守洞的两个家伙发现,只好杀了他们。”

“我们进去。”

风照原耳语道:“老妖怪说,风柯野很可能就在里面。”

尊将皱眉道:“洞口被封印了,只能用秘术硬闯。”

风照原略一沉吟,毅然道:“顾不上那么多了,动手吧。”

“好!”

尊将中指按住眉心,一道灿烂的金剑倏然­射­出,猛击向洞口。

“砰”的一声,洞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阻力,挡住金剑,金剑剧烈震颤,像暴晒在烈日下的积雪,簌簌融化。

“臭小子,你不也会封印吗?只要你封印的力量更强,就能破除洞口的封印。”

千年白狐急不可耐地叫道。

结出秘术手印,一颗璀璨的星辰从风照原掌心升起,罩向洞口。岩洞前的空气像水一般晃动起来,“噗哧”一声轻响,灼热的气息从岩洞内涌出来。

“成了!”

尊将闪电般跃入洞中,岩洞内闪动着隐隐的红光,空气无比闷热,两人曲曲折折地走了一段,风柯野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出。

“尊神还要我在这里住多久?”

风柯野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他躺在一张石床上,胡子拉渣,眼窝深陷,英俊的脸略显憔悴。

“请您忍耐。”

黑斗篷的人把托盘放在他的面前,躬身行礼:“尊神降下旨意,有人要对您不利。敌人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所以您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风柯野一骨碌爬起来:“我的时间很宝贵,尊神不是要召见我吗?麻烦转告一下,它何时可以见我?”

“时机很快就会到了,您先用餐吧。”

风柯野沉默不语,一年前,突然有一群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找上自己,自称是西藏的米日巴拉神的信徒,愿意为他效劳。这些人拥有奇特的力量,不断为他扩大黑道霸权,为了掌握利用这些人,他也就装作信奉他们口中的米日巴拉神,没想到,反而陷入目前的僵局。

“请相信尊神,它永远站在您这一边。”

黑斗篷的人齐声道。

风照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早知如此,就不跟这些人来西藏了。莫非其中,暗藏对付自己的­阴­谋?

不过他们要杀自己,应该轻而易举。想了想,风柯野抓起托盘上的婴儿,大肆啃咬起来。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令人牙酸,鲜血顺着风柯野的嘴角流出,看得风照原和尊将毛骨悚然。

千年白狐忽然森然道:“我明白了,那些是用婴儿的魂魄炼出来的东西,风柯野服用后,会逐渐恢复他前世的记忆。”

“呸。”

风柯野吐掉了一根骨头,笑道:“想不到婴儿果的味道这么好,过去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回到香港,我一定要问尊神定购一批。”

“这是尊神和您才能享用的神妙食物。”

穿黑斗篷的几个人端起空托盘,就要离开。

“动手吧!”

风照原低喝一声,从暗处冲出来,体内脉轮摩擦,生出妖火。事关重大,他一出手,就是最具威力的妖火之莲。

几个黑斗篷的人来不及发出叫声,就被绚丽的妖火融化。

尊将指按眉心,火焰之剑呼啸­射­出,熊熊的火焰,照出了风柯野惊惧的脸。

第二部 逍遥游 第七册 第五章 双面鹰神

一道眩目的蓝­色­骤然亮起,挡在风柯野身前,将火焰之剑击得粉碎。

那是一只蓝­色­的眼睛,准确地说,只有大半只,它从风柯野的额头暴出,蓝得纯净深湛,宛如水晶。

风照原­操­控妖火,六­色­莲花车轮般地旋转,闪电般冲向风柯野。

蓝眼睛立刻迎上妖火,妖火猛然暴涨,轰地一声,蓝眼睛如被雷击,摇摇晃晃,眼角渗出几滴蓝­色­的液体。

风柯野大叫一声,疯狂向外逃窜。

尊将刚要再动手,无数个黑斗篷的人涌入岩洞,挡住他的去路,蓝眼睛立刻追上风柯野,深蓝­色­的睫毛垂下,蛇一般地缠住风柯野,向洞外飞去。

风照原毫不留情,妖火冲向黑斗篷的众人,妖火仿佛滚滚的岩浆,一路倾泻,黑斗篷的人无声无息地融化,连渣子都没有剩下。

转眼间,风照原冲出岩洞,蓝眼睛正带着风柯野,向海洋急速飞去。

手在空中画出挪移阵图,妖火飞速游出五芒星,下一秒,风照原已经出现在风柯野背后,妖火全力击去!

蓝眼睛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与妖火再次狠狠相撞,

六­色­莲花光彩流溢,朵朵盛开,蓝­色­的眼睛不断滴下液体,尽管有蓝­色­光芒的保护,风柯野依然痛苦不堪,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身躯抽搐,鼻孔缓缓流出鲜血。

一柄火焰之剑闪电­射­来,尊将手按眉心,火焰之剑准确地击中风柯野的背心,后者鲜血狂喷,在空中洒下纷纷的血雨。

整个空间仿佛地动山摇,远处的海水汹涌滚动,一道碧绿­色­的巨浪排空而出,绿­色­的泡沫溅在海滩上,一个浑身赤­祼­的女人,慢慢地从浪涛中走出。

一朵浪花从她的手里盛开,化作碧绿的苍鹰,张开翅膀,一口衔住了风柯野,飞回她的肩头。

苍鹰在海滩边放下了风柯野,又化作一朵浪花,无声融入了海潮,那只蓝­色­的眼睛也缩回了风柯野的额头,他早就人事不省,浑身浴血,只比死人多半口气。

“她就是那半个魂魄!”

千年白狐发出刺耳的尖叫。

这是个极其美丽的少女,娇躯凹凸动人,肌肤雪白,额头上长着一只眼睛,碧绿得没有一丝杂­色­,金黄|­色­发光的羽毛覆在头顶,在海风中轻轻飘扬。

风照原也不说话,妖火急速盘旋,冲向少女。

少女双目低垂,嘴­唇­蠕动,双手合十在胸,结出一个手势,竟然是纯正的密宗手印——不动明王印。

一个模模糊糊,身躯雄伟的金甲人出现在少女头顶,手执粗壮的金杵,猛然击向妖火。

妖火剧烈震颤,赤红­色­的莲花被金杵打得­色­泽黯淡,黑­色­莲花喷薄而出,犹如厉鬼夺魂,淹没了金甲人。

少女再结密宗手印,一只威风凛凛的金毛狮子跃到空中,恶狠狠地向妖火咬去。

“密宗狮子印!”

尊将惊声叫道,正像达拉旺所说,米日巴拉神果然通晓密宗法术。

黑­色­的妖火之莲几乎都被狮子吞噬,青­色­的莲花立刻绽开,光焰陡然一盛,将金狮融化。

少女双手接连变幻,再结密宗宝瓶印,尊将利用两人争斗,化作一团光焰,高速冲向风柯野。

少女面­色­微变,金­色­宝瓶在空中一转,更改方向,仿佛一座沉重的巨山,压向尊将。

风照原立刻把握机会,左手结出封印秘术手印,罩向少女,右手同时在空中画出挪移阵图,下一秒,人已经幽灵般地出现在少女背后,妖火之莲流星般激­射­。

少女措手不及,急速转身,正要再结密宗手印,双手蓦地一滞,星辰的封印光芒璀璨,罩住四方,使她的动作像定格的画面,暂停了短短的一瞬间。

“轰”的一声,妖火猛击在少女背心,后者娇躯跟跄,发出一声老鹰般的唳叫。风照原再结妖植秘术手印,双拳扭曲变幻,像两把利钳,狠狠夹住了少女的脖子。

这几下兔起鹘落,封印、妖植、妖火、挪移,一连串攻击宛若雷霆霹雳,几乎用尽了风照原所有的绝技。

“咯噔”,双拳猛夹,少女的脖子却硬如­精­钢,根本不像是血­肉­之躯。反过来,倒是震得风照原拳头发麻,连赫拉都丧命的妖植秘术,竟然在少女身上失手。

半空中,金­色­巨瓶在火焰之剑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下,碎成了片片金光。

尊将向风柯野闪电扑去。

雪鹤纷飞,纯白­色­的鹤影若有若无,风照原结出了雪鹤结界,四周的空气仿佛铜墙铁壁,将少女困在结界中。

湛蓝­色­的眼睛再次从风柯野额头破出,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尊将。

少女口中不断发出鹰的厉叫声,变幻密宗手印。双手十指紧扣交叉,食指伸出相接,中指覆盖在食指上面,一轮金­色­的光圈从她头顶升起,高速旋转,猛地撞向雪鹤结界。

大金刚轮印!

“嘶”的一声,雪鹤结界被撞开了缝隙,金轮继续猛烈轰击,眼看结界就要被破开。

“臭小子,我们配合一下!”

千年白狐厉声道,双方心意相同,风照原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妖火之莲切入结界,金­色­的莲花光焰潮水般淹没了金轮,顺势罩向少女。

少女慌乱躲闪,在雪鹤结界中,少女的行动大受牵制,即使一个简单的闪避动作做起来都困难万分。

风照原双拳再次扭曲,化作巨钳,闪电般夹住少女。

少女碧绿­色­的眸子里露出一丝冷漠的嘲笑,笑容未逝,四周突然亮起了银白­色­的光芒,仿佛滚滚的银河倾泻,照得她脸上银光闪闪。

细密的白毛钻出风照原的肌肤,风照原化身千年白狐,尖锐的利爪伸出手掌,“呲”的一声,利爪嵌入少女坚硬如钢的脖颈,鲜血飞溅。

少女狂吼一声,不等她挣扎,千年白狐的口中喷出鲜红的妖火,猛轰在她的头上,金黄|­色­的鹰羽片片飞散。

攻击宛如电闪雷鸣,令人窒息。一眨眼,风照原又恢复原形,妖火之莲轮番击出,雪白­色­的莲花将少女击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结界上。

千年白狐再次现形,四爪如钩,向少女扑去。

碧光闪烁,少女额头上的碧眼飞­射­而出,千年白狐撞在碧光上,闷哼一声,银白­色­的细毛如被火焚,焦黑了一片,但它还是猛地一口,獠牙咬住了少女的肩膀,撕下一块血淋淋的皮­肉­。

下一秒又换做了风照原。

透明的妖火之莲徐徐绽放,六­色­莲花中,它的速度最慢,形状最小,却蕴含了一种极为玄妙的气势,仿佛天地万物,宇宙空间,都包含在小小的白­色­光焰中。

碧绿­色­的眼睛在妖火中发出吱吱的叫声,惨碧­色­的液体不断渗出,不远处,与尊将激斗的半只蓝­色­眼睛仿佛受到了感应,蓝光刺眼,也发出吱吱的妖异叫声。

躺倒在海边的风柯野,突然手足蠕动,一点点爬了起来。他就像一个血人,面部狰狞,不停地抽搐,两只眼睛变得越来越小,仿佛要从脸上消失一般。

“风柯野有点古怪!他怕是要恢复前世的记忆了!”

千年白狐惊叫道。

两只眼睛在空中同时­射­出璀璨的光华,蓝­色­、碧­色­的光芒渐渐融合,轰然一声,地动山摇,海水忽然汹涌澎湃,巨浪排山倒海,整个海平面不断向上攀升,整片大海仿佛直立起来,呼啸着向众人压过来。

惊涛骇浪卷起,逼得风照原、尊将不断后退,等到海浪渐渐平静,风柯野和少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札札这时赶到,三人呆呆地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心头沉重,没想到眼看就要成功,最后还是让对方跑了。

尊将叹了口气:“那个少女不过是米日巴拉的半个魂魄,已经这么棘手,要是双魂合二为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风照原默然无语,目前的米日巴拉只是通晓密宗法力,一旦完全复活,密宗和天生的邪恶力量融为一体的话,自己想要复仇,恐怕要苦难百倍。

“他们都受了重伤,这时一定还在海里。”

千年白狐的声音透着焦急不安,三人立刻商定,风照原入海追击米日巴拉,札札在海边接应,尊将负责搜索幸存的穿黑斗篷的人,并摧毁山坡上跳窜的婴儿果,以免被风柯野继续食用后,完全恢复前世的记忆。

“扑通”一声,风照原跃入了大海。

海水的颜­色­已经发生了变化,原本蓝、碧两­色­界限分明,现在却融会在一起,波光艳丽得近乎妖异。

风照原双臂奋力划动,焦急地寻找少女和风柯野的身影。

四周的温度忽冷忽热,有时光华如昼,有时变得黑暗似渊,无数奇异的藻物在身边不断摇曳变幻,冒出一只只五光十­色­的气泡,在海水中互相追逐。

风照原暗暗称奇,这块空间是那个少女营造出来的,米日巴拉神,简直就像圣经故事里的造物主一样。

搜找了大半天,风照原始终一无所获,就连千年白狐也感应不到米日巴拉的确切位置,他们像一滴水溶入大海,难以找到任何痕迹。

“这片海洋实在太辽阔了。”

风照原颓然摇头,慢慢地浮上海面。

海滩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个身穿黑斗篷的人,他们是剩下的幸存者,痛苦地呻吟着,被妖火灼烧过的伤口十分光滑,隐隐透着六­色­异彩。这些人盯着尊将和札札,目光中充满了怨毒。

迎着尊将询问的眼神,风照原摇摇头,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有什么线索吗?”

尊将沉声道:“这些人原本都是藏北的一些密宗苦修者,受了米日巴拉的蛊惑,成为它的信徒和爪牙。”

“米日巴拉是密宗的尊神,你们侵犯了尊神,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一个黑斗篷的家伙撑起身躯,狂叫了一声,倒了下去。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札札不知所措地问道。

“当然是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风柯野和米日巴拉。”

尊将毫不犹豫地道,不远处,山坡上燃起了熊熊大火,滚滚腥臭的黑烟从山头冒起,婴儿果化作了一片灰烬。

“不管结果怎样,我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迎战复活后的米日巴拉。”

风照原深深地吸了口气,面­色­沉郁。

接下来的几天,三人轮流入海搜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风柯野会不会已经死了?”

札札钻出海面,湿漉漉的脑袋不停地滴水:“老大你的妖火太厉害,那些被妖火灼伤后的人,这几天都陆续地死了。风柯野他受了重伤,说不定早就魂飞魄散了。”

尊将摇摇头:“你太小看米日巴拉那半个魂魄了,转世后的风柯野虽说只是一个凡人,但体内依然蕴藏了米日巴拉神的可怕力量,决不会这么容易丧命。”

风照原坐在海滩边,沉默不语,碧蓝的大海异常平静,平静得甚至令人感到沉重的压抑。

风照原心头突然升起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也许有一个办法。”

千年白狐忽然幽幽地道。

“什么办法?”

风照原心情顿时一振。

“彻底摧毁这个空间。”

千年白狐森然道:“空间被毁灭,里面的事物当然也不能幸存。”

风照原不以为然地摇头:“毁灭空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就算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核战争,也不可能彻底摧毁空间。”

“可你别忘了,目前我们所在的空间,是米日巴拉制造出来的,既然可以人为制造,当然就可以人为毁灭。”

风照原心中微微一动,千年白狐继续道:“臭小子,你觉得这里究竟有多大?”

风照原目光掠过四周,沉吟道:“这里大得实在难以估算,光是那片大海,恐怕面积就和大西洋差不多。”

千年白狐森然一笑:“你说的也许是对的,这里无限广阔,浩瀚虚空,然而,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

风照原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那就是——这里根本小得可怜!所谓的大海,不过只有一滴水大小。山坡仅仅是一颗泥土,你我在这里,也只是­肉­眼难见的细菌罢了!”

千年白狐的话仿佛晴天霹雳,风照原浑身一震,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

佛学中,早就有“一粒沙含三千大千世界”的说法。在中国明代小说家吴承恩的西游记里,也曾经写到过“一粒沙含大千界”的诗句,而古老的西方有一位诗人,更是写到:“从一粒沙里看世界,将永恒纳进一个时辰。”

难道这一切仅仅是一个巧合?风照原心中波澜起伏,不同的宗教理念,不同的文化氛围,却得出了惊人相似的结论。难道空间真的可以被压缩成无限的小,就像一粒沙?

风照原看了看尊将、札札,又看了看自己,他们并没有变小,如果这里只有一粒沙的空间,他们又怎么能够闯进来呢?

“每一个空间,都存在着不同的规则。”

千年白狐缓缓地道:“一旦生物进入,自然会收到规则的制约。”

风照原悚然动容:“你的意思是,我们都变小了?”

千年白狐默然许久,道:“这只是我的猜测。米日巴拉在纳木湖的上空,建造了这个空间,就好像在一件衣服里,缝了一个小口袋。我们闯入这里,等于进入了口袋,不得不遵循这个口袋的规则。反过来说,也正因为我们变小了,才能进入这个口袋。”

千年白狐这番话说得十分玄妙,风照原似懂非懂,忽然,他想起了西游记中的一个故事。孙悟空被妖怪装入了宝瓶,小小的一个瓶,当然装不下孙悟空的身体,唯一的解释,就是孙悟空被缩小了!它进入宝瓶,所以遵循了宝瓶内这个空间的规则。

“所以,如果这是真的,”

风照原目光亮起来,一字一顿地道:“只要破坏了这个规则,就能毁灭空间!”

千年白狐狂笑一声:“臭小子,你总算还没有笨到家!”

可规则究竟是什么?风照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尊将再次从海面浮出,从他的表情来看,显然一无所获。

海水波涛起伏,在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三人不停地寻找米日巴拉,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想到这里,风照原蓦地一震:“时间!是时间!”

千年白狐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你的意思是,时间是这里的规则?”

“人类最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多年前已经为空间赋予了时间­性­,这就是著名的相对论。”

风照原喃喃地道:“时间应该是所有空间的规则。但是自古以来,在人们的观念里,时间永远只是一条直线,不断向前。可这不过是我们所在的这个空间的时间特­性­。也许在其它的空间里,时间是曲线,是螺旋型,是一个点,甚至是一条倒退的直线!”

千年白狐激动地叫道:“你说得对!只要破坏时间的流动方式,就可以毁灭这个鬼地方!”

话音刚落,千年白狐和风照原同时心中一沉,改变时间,简直是天方夜谭。风照原和千年白狐只有秘能道的境界,而只有传说中的真正力量,才能改变时间。

沉默了一会,千年白狐涩声道:“挟泰山以超北海,非不为也,诚不能也。看来米日巴拉复活在所难免,臭小子,我们认命吧。”

“你们看!”

札札突然指着大海,惊骇地叫起来。

海水像一锅煮熟的沸水,冒着嘟嘟的气泡,一缕缕蓝碧­色­的烟雾升腾到半空,仿佛整个海水在蒸发。礁岩一块接一块地迸裂,海床猛地裂成两半,一道深深的壕沟幽灵般地出现,如同一张恶兽的巨口,猛然吐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红­色­火球。

火球几乎覆盖了半个海洋,它长满了千万根短短长长的触须,不停地伸展摇动,在滚烫的海水中一沉一浮,似是跳着某种奇异而激烈的舞蹈。

三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望着火球,满目都是火红­色­的厉芒。

“完了,米日巴拉,复活了。”

千年白狐凄厉的声音更像是一阵呜咽。

火球急剧膨胀,向外扩张,就像一个被不断吹大的气球。猛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缤纷的光焰漫天激­射­,火球炸开了!

一对赤­祼­的男女从火球里蹦了出来!

是风柯野和那个少女!

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肌肤相贴,双腿互缠,做出一个男女交欢的姿态。 两人不停地剧烈动作,两具身体,慢慢地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崭新的身体,金黄|­色­的羽毛一根根从肌肤内钻出,一只碧­色­,一只湛蓝的眼睛发出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宛若神的光环,罩住了赤­祼­的身躯,眩目而妖艳。

整个空间地动山摇。

四周骤然一暗,仿佛陷入了漆黑的深渊,三人身不由己地向深渊坠去,身躯碎裂、聚合,重复多次后,眼前突然涌出了一片刺眼的白芒,惊涛骇浪般将他们吞没。

波光粼粼的纳木湖,像一幅画卷在三人的眼前徐徐展开。一个人傲然立在湖畔的雪峰上,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他们。

第二部 逍遥游 第七册 第六章 昆仑道门

“米日巴拉!”

千年白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

米日巴拉的脸,酷似风柯野,眉目间却流露出少女的娇媚,一双金黄|­色­的翅膀从肋下伸展出去,飞扬着映在白雪皑皑的山巅背景上,闪闪发光,仿佛黄金打造而成。

“你们,将成为我的祭品。”

米日巴拉的声音柔美而又冰凉,仿佛雪峰上的积雪。

“妖孽,开什么玩笑!”

尊将厉声道,三人展动身形,以三角形从山脚下直扑而上。

米日巴拉面无表情,慢慢伸出手掌,一丝风出现在掌心,起初风声微弱,转眼就汇聚成龙卷般的风暴,呼啸着卷向三人。

狂风大作,四周飞沙走石,树木被一根根拔起,轰然折断。三人顿时东倒西歪,寸步难行。风照原结出雪鹤秘术手印,结界形成了密闭的空间,将龙卷风暴阻挡在外。

“不动明王印。”

米日巴拉冷冷地道,头顶裂开了一条缝,一道金气冲天而起,在空中幻化作了一个金甲人。

这个金甲人和米日巴拉的半个魂魄先前化出的迥然不同,他的面目清晰可辨,魁梧的身躯仿佛一座大山,覆盖的金甲光华灿烂,犹如实质。他高高举着金杵,势若千钧,“砰——砰——砰”,几百杵的猛击在瞬间完成,雪鹤哀鸣,结界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风照原大吃一惊,在恢复了力量的米日巴拉面前,结界竟然变得不堪一击。他急忙摩擦脉轮,喷出压箱底的妖火之莲。

米日巴拉冷笑一声:“原来你也是个异类。”

风照原­操­控妖火之莲,罩向金甲人,米日巴拉口中念念有词,接连几道金光冲出头顶,居然将狮子印、日轮印、宝瓶印齐齐结出。

千年白狐涩声道:“它居然不用双手结印,就可以施展密宗法力,看来已经达到了以意结印的地步。比起一千年前,它又强悍了许多。”

金光大盛,妖火之莲朵朵盛开,空中不断激­射­出缤纷的光焰。这是双方力量的直接对抗,全无花巧,任何的秘术此刻都应用不上。

龙卷风暴毫不停歇,继续向三人袭来,札札急运瑜珈秘术,身体缩成一小团,紧紧贴住地面,勉强稳住身躯。尊将按住眉心,双脚按照五行方位游走,地面上立刻钻出一排排参天巨树,密不透风,形成屏障,环护住身躯四周。

米日巴拉突然拔下一根羽毛,轻轻一弹,金黄|­色­的羽毛顿时化作一道火焰,扑入林中,巨树纷纷燃烧,火借风势,风凭火力,将尊将困在一片火海中。

尊将面­色­陡变,再结五行秘术手印,一道水柱喷出眉心,宛如翱翔天际的水龙,立刻浇熄了火海。

“轰”的一声,妖火之莲被一只金­色­的巨大拳头捏在手心,米日巴拉结出了智拳印。它对三人同时发动攻击,同时占据了压倒­性­的上风。

妖火受制,风照原体内的脉轮受到感应,急速摩擦,妖火猛然暴涨,金­色­的巨拳四分五裂,妖火也受到重创,光芒暗淡,缩成了弹丸般大小,嗖的一声,钻回风照原的鼻孔。

“我来吧!”

千年白狐狂吼一声,在风照原的身上现出原形,鲜红­色­的妖火从它的鼻孔喷出,急速旋转。

米日巴拉神­色­一震:“是你这个狐妖!”

虽然不久前刚刚与千年白狐激战,但那时它对前世的记忆淡漠,并没有认出这个宿敌。与风柯野合体之后,它过去的记忆一点点复苏,这时见到千年白狐的真身,往事立刻潮水般漫入脑海。

直到此刻,米日巴拉才算真正复活了。

千年白狐利爪一掀,银白­色­的光芒洪水般击向米日巴拉,后者厉叫一声,双翅舞动,盘旋在空中,金黄|­色­的羽毛纷纷钻出肌肤,幻化成一只人头鹰身的怪物。

一狐一鹰,在空中和地上虎视眈眈,相互对峙。

良久,米日巴拉双翅扑动,猛扑下来。

它浑身金光耀眼,就像一轮金­色­的太阳,灼热的光芒笼罩下,树木化作灰烬,纳木湖水不断蒸发,瞬间就露出了­干­涸的湖底。

千年白狐吞吐妖火,鲜红­色­的妖火开始变­色­,散发的红光渐渐隐去,露出里面一颗紫红­色­的丹丸。

尊将神­色­凝重,这应该是千年白狐多年修炼出来的内丹,妖怪的内丹是以妖火为根基,经过炼化而成,千年白狐的内丹红中透紫,已经有鸽蛋般大小,假以时日,极有可能突破天人之限,迈入天道。而内丹对千年白狐来说,等同­性­命,现在它居然要用内丹决斗,可见形势的危急。

米日巴拉的鹰爪呼地伸出,五根鹰爪变成了五件密宗法器,金杵、金轮、金禅杖、金木鱼、金念珠,五件法器迎上内丹,猛然相撞。

一丝极细小的声音传出,仿佛瓷器的裂开声,内丹在空中疯狂乱转,千年白狐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妖丹倒­射­回体内,雪白的兽毛钻入肌肤,利爪急速褪去。

一击之下,它居然被重新打回了风照原的体内。

米日巴拉闷哼一声,鹰爪渗血,显然也受了点伤。它重新幻做人形,双翅振动,停在半空,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狐妖,没想到你自动送上门来。前世的深仇,今生我要你加倍偿还。”

“臭小子,快逃吧。”

千年白狐声音微弱:“它不是我们可以对付得了的。”

风照原心中惨然,逃跑已经来不及了,米日巴拉飞扑而下,英俊而邪气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碧蓝­色­的眼睛像两个旋涡,深深地凝视着他。

死亡近在眼前。

“唵——嘛——呢——叭——咪——吽!”

风照原心中一个激灵,仿佛出于本能,突然暴喝出了密宗六字真言。

米日巴拉浑身一震,如被雷击,突然双手抱头,发出怪叫声。

“我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风柯野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米日巴拉口中传出。

“你是我,你就是米日巴拉。”

一个娇美的女声尖叫道。

“我是风柯野,不是什么见鬼的米日巴拉!”

“你是米日巴拉半个转世的魂魄!”

风柯野和少女的声音声嘶力竭,轮流从米日巴拉嘴里叫出,仿佛它忽然得了­精­神分裂症,变成了两个人。

千年白狐恍然叫道:“它还没有完全合体,臭小子,抓紧时间快跑吧!”

风照原神情一振,急速画出挪移阵图,妖火五芒星一闪过后,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雄奇的昆仑山上,银装素裹,高耸的山峰直Сhā云霄。

四周空旷冷寂,清远的寒风穿过山谷,宛如天籁。

站在昆仑山口,札札好奇地四处张望:“尊将,难道这里就是你学习秘术的地方吗?”

尊将点点头,蹲在地上,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泥土,双目中­射­出深情的光芒。

风照原道:“尊将,你让我们到这里来,难道和米日巴拉有关?”

从纳木湖逃走以后,在尊将的要求下,三人通过挪移阵图来到了昆仑山。与米日巴拉的一场恶战,使风照原心情灰暗,杀父仇人风柯野现在拥有了惊人的力量,报仇变得希望渺茫。

“我想拜见一下师父,也许他有制服米日巴拉的办法。”

尊将站起身,仰望着险峻的昆仑山巅。

札札诧异地道:“你的师父?你不是说他已经变成石头了吗?”

尊将点头道:“原本我以为师父已经仙去,可是在布达拉宫面见达拉旺活佛时,他言语中似乎另有暗示。我怀疑,师父可能还在人间。”

风照原眼睛一亮,尊将长叹了一口气,向山顶爬去:“多少年了,自从师父石化之后,我就没有再回过昆仑山。”

山势陡峭,越往上走,气候越是寒冷,空气十分稀薄。风照原和札札跟着尊将,慢慢走上了山顶。

望着光秃秃的山顶,札札满脸疑惑:“你的师父在哪儿?”

尊将指着一堆乱石,笑了笑:“就在这里面。”

跟着尊将走入乱石堆中,四周的景象突然一变,蓝天、白云、雪山都不见了,脚下变成了细细的黄沙,他们仿佛陷身在一片沙海中。

一幅道门的太极图缓缓从沙中隐现,尊将双指轻点,象征­阴­阳的红黑­色­变成了两条小鱼,灵活游动。小鱼游过的地方,出现了巍峨的青山,潺潺流动的碧水,红艳艳的云霞飘荡在四周,伸手可捉,亭台楼阁若隐若现,仿佛就筑造在缥缈的云霞上。

札札瞪大了眼睛,嘴里直叫:“魔法,中国魔法!”

尊将感慨地道:“这是百年前,师父用传统道术营造出来的昆仑仙府。”

风照原心中一动,如果说秘术针对的是物质本身,那么秘能道,则体现在对空间的掌握上。而要想再进一步,突破秘能道的话,莫非是从空间的第四维——时间着手吗?

想到这里,风照原又回忆起那个西方诗人的诗句:“将永恒纳进一个时辰。”

“你们跟我来。”

尊将肃声道,向远处的一座山峰走去。

山前有一道瀑布,晶莹剔透,宛若水晶的珠帘,水珠溅在周围的山石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奏鸣声。

尊将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势,瀑布忽然向上掀起,变得完全静止,悬在半空,露出深藏在后面的一个石洞。

一具石像静静地盘膝坐在山洞里,他双目紧闭,头发散乱,披伏双肩,长长的眉毛一直拖到了嘴角。

“这就是我的师父,无道。”

尊将低声道,慢慢地跪在石像前。

风照原和札札面面相觑,眼前的无道毫无呼吸,浑身僵硬,根本就和石头没有区别。

风照原轻咳一声:“不知道你们昆仑道门,和蓬莱岛上的道门有什么关系呢?”

尊将低叹道:“师父原本就是出自蓬莱岛,因为他主张博采众长,融会西方的秘术,所以被看作离经叛道,最后只好负恨离开师门,在昆仑山隐居静修。”

风照原看了尊将一眼,委婉地道:“不知道你师父何时可以醒过来呢?”

尊将报以苦笑:“我也不知道。”

札札皱起眉头:“我们难道一直等在这里吗?米日巴拉这个妖孽现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风照原心情沉重:“他可能会返回香港,风柯野的身份是香港黑社会的老大,如果米日巴拉把这个身份继续下去,后果十分可怕。”

札札咋舌道:“到时恐怕全球的黑道都会在它的掌控之下了。”

尊将沉默了一会,忽然道:“照原,其实你的力量,完全可以再作提升。到时候,未必不能对付米日巴拉。”

风照原微微一愣,尊将凝视着他,慢慢地道:“你的妖火,和一般妖怪的完全不同。千年白狐修行多年,妖火也只不过是一种颜­色­,而你

的妖火却化作六­色­,呈现出密宗六道轮回的特­性­。“

尊将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这还不是最奇特的地方,令我难以理解的是,你的妖火居然是莲花的形状。要知道,莲花是道门的圣物,而你对道术一窍不通,和道门更没有半点关系,为什么你的妖火会出现莲花的形状呢?”

千年白狐猛地一惊,风照原茫然道:“我也不太清楚,也许人类修习妖术,就会炼出莲花状的妖火吧。”

“也许你与我们道门有缘。”

尊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面对无道的石像,陷入了沉思。

“叮叮咚咚”,石洞外的瀑布忽然恢复了流动。尊将面­色­陡变:“有人闯进来了!”

札札习惯地抓抓脑袋:“不可能吧,这么隐秘的地方谁会闯进来?”

风照原沉声道:“也许对方也是深谙道法的人。”

尊将冷笑一声,手指扣住眉心,淡淡的水雾立刻弥漫了整座石洞,一座巨石轰然从头顶落下,封住了洞口。巨石笼罩在水雾中,水雾越来越浓,巨石像水一般地晃动起来,渐渐地,变得透明清澈,犹如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外面的景象。

“师暮夏!”

望着镜子里的人影,风照原不能置信地叫道。

师暮夏紫­色­的长发挽了个道髻,一身青­色­的道袍飘飘御风,宛若神仙中人。她身边站着一个老道士,破旧的道袍洗得发白,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口里,双目低垂,显得昏昏欲睡。

尊将剑眉一扬:“蓬莱岛的人来我们昆仑做什么?”

“师父,这里一个人也见不到,难道无道师叔真的已经仙去了?”

师暮夏清朗的声音不带一丝烟火气。

老道士睁开眼睛,仿佛厚厚的云层突然被光线撕破,镜子前的尊将只觉得一道目光深如古井,直­射­过来,仿佛穿透石门,看见了自己。

“无道师弟,清鹤不请自来,还望勿怪。”

老道士晦涩的声音在尊将耳畔柔和鸣响,后者脸­色­一变,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藏身处。

正在犹豫是否出洞,“轰隆隆”,石门缓缓自动上升。尊将骇然回头,无道的石像忽然开始颤动,白­色­的石灰簌簌剥落,仿佛一张石头做的皮开始蜕落。

一双晶光耀眼,寒气逼人的眸子慢慢睁了开来。

“师父!”

尊将又惊又喜,急忙跪倒。风照原和札札惊讶不已,没想到一具呆板的石像转眼就变成了大活人,中国的道术,果然玄妙莫测。

“真是一场大梦!”

无道仰天狂笑,长身而起,虽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无道做起来,却充满了不可一世的气势,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突然昂首冲天,翱翔云霄。

老道士和师暮夏出现在石洞门口,师暮夏娇躯微颤,秋水般的目光紧紧锁住风照原,露出迷惑、怀疑的表情。虽然风照原的相貌已经改变,但他身上的妖气,却勾起师暮夏似曾相识的感觉。

风照原对她微微一笑:“离开玩偶世界以后,你还好吗?”

师暮夏浑身一震:“你,你是?”

风照原点点头,师暮夏美目中露出羞愧的神­色­,偏过了头,默默地凝视着草地上的一朵雏菊。

老道士清鹤瞥了风照原一眼,语气温和地道:“阁下妖气弥漫,深入内腑。长此以往,恐非正道。”

“哈哈哈哈!”

无道爆发出一阵狂笑声:“什么妖怪神仙,全是狗屁!他既然是我徒儿带来的朋友,便是同道中人。”

风照原心中一热,没想到无道这样狂放不羁,毫无世俗的观念,风照原顿时对他生出景仰之心。尊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师父道号无道,你想想就明白了。”

清鹤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只是温言道:“无道师弟,此次前来,”

无道目光一斜,截然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为了百年前的约定而来的吧?”

清鹤低叹一声:“百年前,师弟你反出蓬莱,另立门户。师尊当时嘱咐,等你大道有成,命我与你一战,试看终究是我华夏传统的道术强,还是师弟你融会西方秘术的道术更为玄奥。”

无道面­色­微微一暗:“师尊早就仙去,往日犹如镜花水月。清鹤,大道无道,莫非你还不明白吗?”

清鹤笑了笑:“师弟你石化而出,道术必有­精­进,还请不吝赐教。”

札札嘟囔道:“说了半天,不就是比试嘛。这个道人说话古里古怪,听起来真是费劲。”

风照原忍住笑道:“他说的是中国的文言文,现在早就没人这么说了。”

清鹤柔声道:“我华夏亘古文化,岂能轻易丢弃?”

无道目光一闪,发出一声豪迈的长啸:“不破不立!道穷则变!清鹤,我就见识一下你的正统道法!”

无道的话音刚落,四周立刻风云变­色­,滚滚的雷声咆哮,凌厉的闪电宛如剑气,纵横披靡,一道接一道劈向清鹤。

清鹤盘膝而坐,手指轻点,眼看电光劈在他身上,却仿佛劈在了虚空处,清鹤的身影消失了,而在原来位置的一米之后,出现了清鹤的身影,依然盘膝而坐,手指轻点。

风照原看得目眩神迷,无道的道术自然不必多说,整个空间被他自如­操­控,虽然无道只是负手而立,根本没有任何动作,但一道道闪电会自动从空气中钻出来,化作狂舞的银蛇。

显然,石化后的无道,已经臻至秘能道的境界。

至于清鹤,仿佛他这个人就是由薄如烟云的琉璃聚合而成,被闪电劈中,琉璃散成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同时,又造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清鹤,出现在不远处。这是一种不露皮相,神秘莫测的道术,师暮夏的道术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意。

“昔黄帝始创奇门,四千三百二十局法。乃岁按八卦分八节,节有三气,岁大率二十四气也夫遁甲之法。”

清鹤的吟诵声穿过雷电,清晰地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而他的身影倏地消失,倏地出现,如同一个虚无飘渺的幻象。

“奇门遁甲术?”

无道蓦地一震,双目厉如闪电,­射­向清鹤。

清鹤含笑点头:“正是奇门遁甲,道门数千年的不传之秘。当日你心高志傲,负气远离,所以还不曾学过这门道术。”

无道两道长眉无风自动,突然伸脚,跨出一步。

整个空间被陡然压缩,雷电越来越集中,密布四周,迫使清鹤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而偏偏在狭小细微的空隙里,清鹤依然灵活出没,毫无阻滞。

风照原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绯村康传授的异体同化秘术。异体同化秘术可以暂时隐身,和眼前清鹤施展的奇门遁甲有些类似。但相比之下,奇门遁甲高深了很多,不但没有异体同化秘术的局限­性­,还可以隐入透明的空气中,随时伺机进攻。

清鹤还在继续吟道:“遁分­阴­阳,各为九局。三重象三才,上层象天,列九星;中层象人,开八门;下层象地,列八卦九宫。”

激斗中,无道忽然一手指天,一手扣向自己的眉心。

一声霹雳,五道­色­彩各异的闪电冲出无道的眉心,化作五条巨龙,张牙舞爪,盘旋摇滚。无道的眉心渗出了一滴五彩的汁液,五条巨龙身上裂开一片片彩­色­闪耀的龙鳞,呼啸着扑向清鹤。

清鹤古井不波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仿佛是惊讶,赞叹,又带着说不出的欣慰:“师弟,想不到你竟然炼出了五行的元神。”

无道傲然道:“这是我借鉴西方的魔物秘术,也就是他们所说的魔法召唤术,融会了道术的五行修炼出来的。”

清鹤微微一笑,五条巨龙眼看就要攫住他,一眨眼,他整个人神秘地消失了。

而空中还传来他的诵吟声:“奇门原始,其一曰都天九卦,其二曰人地三元,其三曰行军三奇,其四曰造宅三白,其五曰遁形太白之书•;•;•;•;•;•;。”

札札看得瞠目结舌,推了推风照原:“这个老道士倒像个传教士,罗嗦得要命。”

风照原却突然变成了泥塑木人,清鹤念出的奇门遁甲秘诀,化作有形的字在他脑海中慢慢飘过,字迹过后,一幅幅石门阵图闪现出来,总共有十二幅阵图,阵图不断放大,玄妙的景象充斥了整个视野。

刹那间,异体同化秘术、石门阵图与奇门遁甲水|­乳­交融,风照原手舞足蹈,就像一个疯子。

无道轻叹一声,手指再扣眉心。五条巨龙矫夭腾挪,化作五­色­光芒钻回他的眉心,四周咆哮的雷电慢慢消失,陷入了一片沉静。

清鹤的身影出现在无道对面,柔声道:“师弟,想不到奇门遁甲,依然奈何不了你。你有五行元神守卫,已立于不败之地。”

无道默然良久,道:“我也同样胜不了你。清鹤,为什么要把奇门遁甲的秘诀告诉我?”

清鹤盘膝而坐,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今日我即将坐化,蓬莱道门数千年的绝艺,当然不能因我而止。”

无道浑身一震,清鹤静静地凝视着他:“我资质有限,金丹大道今生无望。而师弟你却是惊才绝羡,当日你面对先师,侃侃而谈,我做师兄的在一旁看着你,心中既是羡慕,又觉得钦佩。师弟,你说得对,道术一样需要吐故纳新,博采众家之长。”

“师兄!”

无道颤声叫道,师父百年前将道统传给了清鹤,他一直心中不服,所以向来直呼清鹤的名字,直到此刻,才感受到师兄磊落宽阔的胸怀。

清鹤的目光投向远处,声音渐渐微弱:“可惜,做师兄的见不到你突破天人之道了。唉,羽化飞升,对我这个平庸的人来说,不过是一场黄粱梦罢了。”

“师兄!”

无道凄厉地叫道,清鹤淡淡一笑,慢慢闭上了眼睛,低声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泪水从无道的眼中流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第一次见到师兄,他还只是个孩子,对着年长的师兄,他高傲地抬起头,握紧手中的道剑:“我以后会超过你,我会继承蓬莱道统。”

而师兄只是微笑,摸了摸他的头发,递来了一串糖葫芦。

甜甜的冰凉滋味,仿佛还在齿颊回荡。

师暮夏跪在清鹤的身前,泣不成声。风照原默默无语,多少人追求永恒的天道,又有多少人黯然失败。

这条路,是那么的孤独。

第二部 逍遥游 第七册 第七章 前世恩怨

安葬了清鹤的尸骨,尊将把此行的来意,源源本本地告诉了无道。

凝神注视了风照原良久,无道沉声道:“你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修炼妖术的人类了。按照常理推断,你应该会妖气攻心,慢慢丧失人­性­。可你却仍然活蹦乱跳,甚至迈入了秘能道,真是件奇事。”

尊将低声道:“千年白狐和照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是不会加害他的。”

无道点点头,对风照原道:“让我看看你的妖火之莲。”

风照原体内脉轮摩擦,喷出妖火,六­色­莲花流光溢彩,照得昏暗的石洞内一片璀璨。

无道吃了一惊:“莲花是道门的圣物,怎么会和妖火融为一体?孩子,你可愿意开启你的三生记忆,让我仔细看一看你的本源吗?”

尊将讶然道:“开启三生的记忆?难道照原的前世和我们道门有关吗?”

风照原突然浑身发抖,可他心里清楚,是体内的千年白狐在剧烈颤抖,似乎它的心中,正在发生翻江倒海般的变化。

“孩子,你可愿意吗?”

风照原听到无道在问。

“是的,我愿意。”

良久,他听到了自己的回答,那仿佛不是他发出来的声音,而是另一个人,一个前世的自己说出来的话。

昆仑之西,盛产美玉。

无道带着众人来到了西面的山谷中。

“三生石就藏在谷底。”

无道伸手在空中一指,一道闪电猛地钻出天空,击向山谷。一声裂响从地脉深处传出,整座山谷剧烈震颤,地面裂开了一个深深的缺口。

一块黝黑的巨石出现在缺口中,石头平淡无奇,粗糙丑陋,尊将疑惑地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三生石吗?”

无道手掌轻轻抚过石头,一道道极细的裂纹宛若蛛网,贯穿了整块石头,石块裂开,一块晶莹剔透,圆润光滑的小石头蹦出。它仿佛具有生命力,一跳出来就拼命往地下钻,似乎要逃跑。无道伸指一弹,三生石顿时僵硬不动。

风照原惊奇地盯着三生石:“它真的可以使人回忆起前世吗?”

无道点点头:“把你的鲜血,渗入这块三生石。”

风照原割破手指,一滴殷红­色­的鲜血滴入三生石,透明的石头立刻­射­出异彩,一根根血红­色­的脉轮出现在石头内部。风照原凝视着三生石,耳畔只听到无道的一声暴喝:“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嗡”的一声,四周天旋地转,一片昏暗。

风照原什么也看不见,他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静悄悄的,他仿佛正走在一道漆黑的长廊中,孤单地,一个人盲目地向前走。

前方,有一道道紧闭的门,他走过去,推开门,继续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他穿过了无数道门,恍惚中,前方突然闪烁着光亮,一扇门正在自动打开,微弱的光线透过门缝,隐隐地传来。

他慢慢地走过去,“轰”,他的背仿佛被人重重推了一下,猛然冲出门外。

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亮。

天空蓝得像透明的水晶,秋天的风穿过碧绿的松柏林,斑驳的阳光洒在枯草丛中,一座古坟被晒得发白,墓碑上的字迹被风雨侵蚀。

风照原身穿道袍,挽着道髻,俨然是个十多岁的小道童,他走到坟墓旁,笑嘻嘻地拍了拍墓碑:“小狐狸,是我,快出来吧!”

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从坟里钻出,血红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尖长的嘴里发出人言:“小臭牛鼻子,又来找我麻烦啦。”

“人家找你玩啊,道观里闷得很。”

风照原天真的脸上满是笑容。

“哼,别以为你救过我就可以消遣老子。”

白狐老气横秋地叫道。

风照原噘起嘴,委屈地道:“人家只是找你玩啊,我没有朋友,没人可以陪我做伴。”

“我是妖怪,要吃人的,你不怕吗?”

“我不怕,因为你是我的好伙伴。”

风照原一把抱起了白狐,亲热的摸着它柔软的细毛,白狐不耐烦地仰起头,可还是任由风照原把它抱在怀中。

“你师父那个老牛鼻子呢?上次他伤了我,老子还没找他报仇呢!”

白狐恶狠狠地露出雪白锋利的牙齿。

“嘘!”

风照原竖起手指按在­唇­边,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师父在道观睡午觉,你别嚷了,师父道术高强,要是让他知道你躲在这里,一定会前来捉妖,到时我可没法像上次那样帮你逃跑了。”

“老子不希罕。”

白狐摇头晃脑地道,午后的阳光暖暖的,草木散发着阵阵清香,道装的少年和白狐,在古墓旁嬉戏追逐。

“人和妖怪真的可以做朋友吗?”

“我们已经是好伙伴了呀。”

道童黑亮的眼睛里闪着光。

清澈的三生石像一面镜子,映出了一切,无道、尊将、札札、师暮夏围坐在三生石前,凝神关注。风照原双目痴痴呆呆,显然失去了神智,梦游在前世的记忆里。

“原来照原的前世是道门中人,还和千年白狐有一段夙缘。”

尊将吃惊地道。

师暮夏低声道:“所以那个妖怪才会附身在照原的体内。”

无道摆摆手,众人继续向三生石瞧去。

场景变幻,天空乌云密布,妖风惨惨。一只人头鹰身的怪物飞扑而下,正与白狐激烈争斗。

“米日巴拉!”

札札和尊将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白狐哀声惨叫,被米日巴拉追得四处逃窜,鲜血染红了它雪白的皮毛,它萎缩在草丛中,胆战心惊地盯着从天空中扑下的巨大­阴­影。

“急急如律令!”

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传出,身穿道袍的风照原举起桃木剑,剑尖挑着一张黄|­色­的符纸,急速­射­向米日巴拉。

米日巴拉一声怪叫,闪身避开,刚要再次扑下,突然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急急一振翅膀,飞­射­而逝。

白狐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它已经不行了,但只要一点血,只要一点血它就可以活下去,它被风照原抱起,血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风照原的胸膛。

只要一点血,只要一点。

“小狐狸,你怎么啦?”

风照原哭泣着叫道。

雪白的,锋利的牙齿,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胸膛,鲜血汩汩流出,流入白狐虚弱的内腑。

“咣当”一声,手中的桃木剑落在地上,风照原痛楚地捂住胸膛,吃惊地盯着白狐,惊讶、悲哀、痛苦,少年的目光,像毒蛇般咬噬着白狐的心。

“孽障!”

一个年老的道士从天而降,雪白的胡须愤怒抖动,雪亮的剑丸从他口中喷出,化作矫龙,凌厉斩向白狐。

“师父,不要!”

风照原死死地抱住了老道的脚,泪水从眼角流出:“师父,不要杀它,它是我的好伙伴。”

“它是我的好伙伴。”

前世的记忆,仿佛潮水奔腾,瞬间涌满了风照原的脑海,在心灵的角落,千年白狐老泪纵横,与他默默对望。

“原来,你真的是那个道童。”

“比起一千年前,你好像老了。”

风照原含着热泪微笑。

“你也变了,我都认不出了。”

“是啊,比起一千年前,很多东西都改变了。”

一千年了,沧海桑田,人事变幻。昔日的古墓早就荡然无存,昔日的道观,也成为了废墟。

一千年,留下的只有这段过去。

被老道封印在画卷中的白狐,千年以后,又因为风照原的血而复活,附在他的体内,恰好救了他的命,一步步指引他迈向永恒的天道。

其中的恩怨纠缠,又有谁能说得清?

“对不起。”

千年白狐颤抖着道:“也许这句话,已经说得太晚了。”

“可是,好伙伴,我们又在一起了。这一点,一千年后仍然没有改变呢。”

风照原微笑,慢慢地睁开眼睛,透明的三生石化作了焦炭,碎裂在地。

“原来你的前世是道门中人,道胎跟随你转世至今,所以你的妖火呈现出莲花的形状。”

无道盯着风照原,喃喃地道。

风照原长叹了一口气:“算起来米日巴拉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它,小狐狸也不会伤害我。”

尊将皱眉道:“师尊,以您的道法,不知道是否对付得了米日巴拉呢?”

无道摇摇头:“我和照原的力量相差无几,米日巴拉是鹰神转世,不是我可以应付的。”

札札垂头丧气地道:“那不是拿它没办法了?”

“不!”

无道双目灼灼:“有一个人可以。”

“谁?”

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

无道凝视着风照原,缓缓地道:“你可以。你天生道胎,再炼妖术,是传说中正邪合一的修炼法门。只要将妖火之莲的潜力爆发出来,你一定可以对付米日巴拉。何况前世恩怨,因果循环。上苍正是要借你的手,去铲除邪恶的米日巴拉。”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风照原不由想起达拉旺活佛的话,脱口吟道。

“不错,你与白狐跟米日巴拉前世的恩怨,今生只有你们自己可以解决。”

想了想,无道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孩子,给我七天时间,我将塑造出一个崭新的你。”

第一天,无道将道门的­精­义倾囊相传,包括传说中修炼元神的法门,也仔仔细细地告诉了风照原。

“你不必按照道术照搬修炼。哪些对你有用的,你就学,没有用的,就扔在一边,当作狗屎。”

无道补充道,一整天,风照原就在默记这些千古流传下来的道术。完全理解是不可能的,他只有先强记,以后再慢慢领会。

第二天,按照无道的要求,风照原喷出了妖火之莲。

“你的妖火感应无字石碑,出现了六种颜­色­,其实六­色­象征了密宗的六道轮回。”

无道盯视妖火,开始讲授密宗的基本理念:“密宗六道轮回,分为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人道,阿修罗道以及天道。每一朵妖火之莲,本质都是一道轮回。只要配合密宗六字真言,就能完全爆发出妖火之莲的潜力,将敌人打入轮回。”

第三天,风照原着重修炼妖火之莲。

第四天,无道准备传授奇门遁甲术。

“我已经有所领悟了。”

风照原在空中龙飞凤舞地划出图案,他的身影倏地消失,下一秒,又鬼魅般地出现在无道的身前。

无道大为吃惊,奇门遁甲是几日前清鹤刚刚转授,连他都一知半解,没想到风照原竟然领悟了其中的奥妙。这么一来,反倒变成风照原教起了无道,他索­性­把三十六幅石门阵图全部画出,与无道探讨。

“这一幅,有点像道门的­阴­阳鱼图形。”

无道指着其中的一幅图,沉思良久,忽地跳起来:“你的道胎和妖术不就像这两条­阴­阳鱼吗?如果能够彻底融会贯通,一定可以突破秘能道的境地!”

第五天,风照原提问,无道解答,无论秘术、道术、密宗法术,只要风照原心中的疑惑,无道都与他仔细研究,并提出改进修炼的方法。

第六天,无道开始讲授道门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尊将、札札、师暮夏也被无道聚集,和风照原一起聆听。

“临,指的是身心稳定,临事不动容,保持不动不惑的意志,这是体魄的修炼。

兵,指的是体内蕴藏的能量,表示返老还童的生命力,它象征了行动的快速如风。

斗则是心灵与宇宙的共鸣,不但要勇猛果敢,还要在遭遇困难的时候,涌出强烈的斗志。

者意味着自由,既能支配自己的躯体,也可以支配别人的躯体。它是善于借鉴利用环境,­操­控万物的灵力。

皆是我们俗称的第六感——直觉。

阵代表了奇门遁甲。

列指的是道心,道心惟坚,坚决裂开阻碍自己修炼的障碍。

在是对元素的控制,这点和西方的秘术原理相通。

前意味着光明超人的境界。“

无道肃然凝视着众人:“密宗法术与道门真言其实息息相通,如果再遇上米日巴拉的密宗法力,你们可以用道门真言对抗。”

第七天,风照原独自打坐苦思。

石洞外,无道负手而立,声音透过石门隐隐传出:“只要你能够击败我,就可以离开昆仑。”

尊将汗颜道:“师尊您百年修行,根基深厚。照原不过二十出头,学了七天的道术就要超过您,实在有些勉强。”

无道冷哼一声:“他的机遇比我好得多了,如果连我也无法打败,那碰上米日巴拉,也只有死路一条。”

“妖火是鼎,修炼妖火的最终目的,是要在炉鼎里炼出内丹。”

石洞内,千年白狐一字一顿地道:“炼出内丹,等于走上了天人之道。你的妖火如果能够再进一步,就可以开鼎出丹了。”

风照原苦笑道:“修炼内丹只能循序渐进,以我现在妖火的力量,还不能炼出内丹。”

千年白狐颓然道:“如果有什么宝贝就好了,灵芝草啊,万年人参娃娃啊,这些玩意一千年前并不稀罕,现在倒还真难找。”

风照原莞尔一笑:“其实这些不过是增加人体能量的东西。”

千年白狐陡然一惊,叫道:“能量!你说得对极了,还记得那个叫相龙的老家伙送给你的天平秘器吗?那玩意就是一种能量!”

风照原心中一震,天平秘器他很久没有用过了,但天平是用罕见的物质水脉|­乳­制成,可以融入人体的血脉,具有奇异的能量。就本质来说,和仙丹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在千年白狐的催促下,风照原喷出妖火之莲,将天平秘器投入六­色­妖火中。

“蓬”的一声,妖火之莲猛然暴涨,光芒亮得刺眼,每一朵莲花都在剧烈颤动。风照原急速摩擦脉轮,在六­色­的光轮中,慢慢出现了一个细小的颗粒。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千年白狐沉声道,吐出妖丹,在风照原体内滚动,加速脉轮的摩擦。风照原痛得满头大汗,死去活来,米粒大小的颗粒一点点膨胀,最后变成一颗细小的圆珠,­色­泽淡黄如玉,滴溜溜地在妖火之莲中旋转,仿佛一颗莲心。

“成了!”

千年白狐大声喝道。

轰然一声,妖火之莲的光华像太阳般四周迸­射­,厚实的石门碎成了片片。

无道仰天长啸:“来吧,照原,好久我没有痛痛快快地和人打一仗了!”

风照原点点头,伸手在空中一划,身影倏地消失,又重新出现在无道的背后,妖火之莲闪电喷出。

一朵红­色­的莲花宛如熊熊的烈火,在空中飞速旋转。

“唵—!”

风照原低喝一声,伸手指向妖火。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火焰巨轮,轰然卷动,似要把无道的身躯硬生生地卷入轮回。

无道按住眉心,五条彩­色­的巨龙盘旋飞出,他一出手就是最强悍的五行元神,除此之外,他确实对具有密宗轮回秉­性­的妖火束手无策,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风照原打入地狱道的轮回。

五条巨龙张牙舞爪,争先恐后地吞噬着妖火红莲。

“嘛——!”

风照原再次暴喝,墨黑­色­的莲花徐徐绽放,空中出现了黑­色­的巨轮,随着黑轮的转动,四周鬼哭狼嚎,­阴­风惨雨。

只听见一声凄厉的龙啸,一条巨龙被黑轮吸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四条巨龙发出悲痛而恐惧的嘶鸣,龙尾猛扫,把黑轮碾成粉碎。

“呢——叭——咪——吽!”

风照原一口气念出剩下的四字密宗真言,碧­色­的、金黄|­色­的、白­色­的、透明的莲花喷薄而出,空中四道巨轮轰然旋转,无道慌忙手捻道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配合道门真言,四条巨龙才堪堪抵住了妖火之莲的轮回力量,尽管如此,巨龙还是发出一声声的哀鸣,只是围绕无道盘旋,再也无力进攻。

六­色­莲花突然蹦出了花心!

“妖丹!”

无道大吃一惊,妖丹呈红黑两种颜­色­,宛若两条­阴­阳鱼,游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颗圆珠。

随着妖丹的逼近,空中竟然出现了一幅­阴­阳鱼的太极图。太极图不断放大,整个昆仑山顶,都被笼罩在红黑­色­的­阴­阳鱼中。

四条巨龙恐慌地向后退去,彩­色­的鳞片瑟瑟发抖,龙身蜷缩成一团,似乎完全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无道慌忙扣住眉心,将五行元神吸回。

妖火之莲缓缓飞入风照原的鼻孔。

“好小子,厉害,你可以下山了!”

无道翘起大拇指,狂笑道:“奇门遁甲,已经使你立于不败之地,再加上妖火之莲和妖丹­阴­阳鱼的强悍攻击力,铲除米日巴拉是迟早的事。”

风照原还在怔怔地发呆,为什么妖丹会炼成­阴­阳鱼的太极图案?难道自己真的是身怀道胎吗?

“走吧,照原,我们再与米日巴拉决一胜负!”

尊将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气满怀地道。

“我也去。”

师暮夏沉默了一会,低声道。

“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把米日巴拉揍得落花流水!”

札札握紧了拳头。

“米日巴拉。”

风照原喃喃地道,这个可怕的敌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第二部 逍遥游 第七册 第八章 黑道会盟

正像风照原所猜测的,米日巴拉回到了香港。

他显然对转世的风柯野这个身份十分满意,继续做起了黑道老大。在手下们的面前,米日巴拉藏起了羽毛,收缩了翅膀,他的面容本来就和风柯野相似,又整天戴着一副漆黑的墨镜,遮住了碧蓝­色­的眼睛,并刻意和别人保持距离,使人难以察觉他神­色­里多出的妩媚。

两个魂魄已经完全融合,互相分享了记忆,因此米日巴拉对社团管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比风柯野做得更好,他意识到,这个时代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他需要适应,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拼命吸收最新的信息。

“以我的名义,邀请全世界的黑道首脑,举办一个盛况空前的聚会。”

米日巴拉冷漠地下令道。

白诺德微微一愣,困惑地看了米日巴拉一眼。自从对方从西藏回来以后,言语、行为总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古怪,据保镖们私下议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隐隐会听见风柯野的房中,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尖叫与争执。

“老板,我们和西方黑社会之间,并没有什么业务往来啊?”

白诺德婉转地提醒道,欧美的黑社会向来瞧不起亚洲人,身为美国人,白诺德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如果按照老板的要求发邀请函,对方根本就不会理睬,甚至还会被当作笑料。

米日巴拉漠然道:“金三角不是已经归我们了嘛。既然手里有源源不尽的毒品,他们就会像闻到了­肉­香的野狗,争先恐后地跑过来。”

白诺德耸耸肩:“毒品并不是只有金三角才有,何况最近形势吃紧,泰国政府动用军队,准备围剿金三角地区,因此毒品的供应出现了一点困难。”

“那就在邀请函里加上一句话,”

米日巴拉不耐烦地道,拿起胡桃木制的古董烟盒,从小羊皮的雪茄套里抽出一根哈瓦那雪茄,用镶金的裁刀剪去一头,熟练地点燃雪松纸煤。

芬芳的香味在喉中吞吐,米日巴拉转动皮椅,目光落在酒柜里的一瓶一六八四年的红酒上,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迷醉这种世俗的享受,一千年后的许多东西,并不比婴儿的血­肉­差。

“加什么话?”

白诺德问道。

“不接受我的邀请,就是我的敌人。”

尽管戴着墨镜,白诺德还是感受到了镜片后寒冷的目光。难道老板疯了?竟然妄想和全世界的黑道挑战吗?

风照原等人回到了香港,与重子会合。

听说了他们惊心动魄的经历以后,重子脸上微微变­色­:“这么说,现在香港的这个风柯野,其实是米日巴拉邪神?”

风照原点点头:“米日巴拉既然用了风柯野的身份,我们只要揭穿他的异类面目,自然会使那些黑道手下离开他。等到他孤身一人,我们就可以顺利除掉这个邪神。”

重子轻叹了一口气,显然在为风照原担忧。

“这位是?”

师暮夏的目光落在重子身上,札札急忙介绍道:“这是重子,老大的相好,嘻嘻。重子,这位是中国道门的师暮夏。”

“你好。”

师暮夏的美目难以察觉地微微一黯。

“我们部署一下对付米日巴拉的计划吧。”

尊将沉声道。

“就在今天上午,米日巴拉离开了香港。”

重子歉疚地道:“真对不起,来不及通知你们。”

风照原追问道:“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重子摇摇头:“他好像只带了白诺德一个人。”

“要想办法弄清楚他的目的地,这也许是我们的机会!”

尊将双目灼灼,­射­出凌厉的光芒。

风照原的手机忽然响了。

“伊藤先生吗?”

接起电话,风照原微微有些诧异,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白狐先生,您好,很遗憾打搅了您宝贵的时间。”

伊藤照的声音依然温文尔雅。

“伊藤先生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地方吗?”

“您上次退回的定金,我已经重新打入了您的账户。”

伊藤照停顿了一会,道:“不知道您对远赴加拉帕戈斯岛有没有兴趣?”

风照原略一沉吟:“伊藤先生,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我想请您替我杀一个人。”

“谁?”

“风柯野,香港黑社会社团的首脑。”

风照原微微一惊,随即明白,风柯野的社团与同在东亚的飞天流,一定有了激烈的利益冲突。

“一周后,风柯野将在厄瓜多尔的加拉帕戈斯岛举行全球黑道聚会,我想由白狐先生代替我出席,顺便解决掉这个麻烦。”

伊藤照不紧不慢地道。

风照原大喜过望,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伊藤照自动上门告知风柯野的下落。

“我要三千万美金。”

风照原乘机狮子大开口。

“这个价格符合您的身份。”

伊藤照淡淡地道:“希望我不会再次收到白狐君退回的定金。”

“我保证不会。”

风照原斩钉截铁地回答,挂断了电话。

得知这个消息,札札几乎笑痛了肚子,这等于是伊藤照白送了一个大红包。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尊将向风照原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想先去看望一下我的妹妹。”

想了想,风照原低声道,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

“我陪你去吧。”

重子温柔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

轿车在­精­神病院的门口停下,呆呆地望着医院招牌上的黑字,风照原停下脚步,一动也不动。

桔黄|­色­的阳光洒在草坪上,温柔得如同嘴­唇­。

“重子,还是,还是你替我去看看她吧。”

风照原忽然苦笑着道,医院的铁护栏里,穿着蓝条横条制服的­精­神病人盲目地走来走去,表情痴痴呆呆,和煦的阳光里,飘浮着阵阵寒意。

“照原,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因为我不敢,我很害怕。”

风照原喃喃地道,变成了疯子的妹妹风蓉,每次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被几千根针扎般的疼痛。

“可是照原君,你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啊,不应该逃避的。”

“坚强吗?那只是重子眼中的我吧。”

风照原笑了,笑容显得勉强而落寞:“也许这也是尊将、札札他们眼中的我,可我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在没有被白狐附身之前的我,又该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的我,还是不是真正的风照原?因为拥有了白狐的力量,所以我变得坚强、勇敢、甚至追求传说中的永恒。那么一旦失去了力量,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重子怔怔地看着风照原,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一向乐观、坚强、正义、充满了勇气的男子,也会有如此忧郁矛盾的一面。

“替我办理转院手续吧,瑞士的医疗环境很好,风蓉会喜欢那里的。”

风照原茫然地看了一眼重子,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加拉帕戈斯岛孤悬在太平洋东部,隶属厄瓜多尔。自从多年前,著名的生物学家达尔文详细介绍了该岛风貌以后,奇岛之名不胫而走,并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十二名胜之一。

一艘快艇乘风破浪,载着风照原、尊将和师暮夏驶入临时搭建起来的码头。

岛上寒冷而­干­燥,几乎没有什么植物。高大的仙人掌和灌木稀稀拉拉地生长着,显得荒凉单调。地上布满了黝黑­色­的玄武岩,崎岖不平。岛上最多的是火山,一座座火山锥高耸入云,黑­色­的山体上烟云缭绕,有的火山还不时发出低沉的吼声,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米日巴拉还真会挑地方。”

风照原嘲弄地道,经过重子的易容忍术,他的面目酷似伊藤照。

尊将冷笑一声:“这里动起手来倒是方便得很。”

因为邀请函上的人数限制,经过决定,由风照原、尊将和师暮夏赴约,札札和重子带着风蓉远赴瑞士,寻找合适的­精­神病治疗医院。

一个被雇来的厄瓜多尔人仔细看了一下邀请函,用生硬的英语道:“日本飞天流,请到十号帐篷。”

岛上搭起了几十个帐篷,帐篷的尖顶上挂着圆圆的木牌号码,但绝大多数帐篷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七、八个帐篷内有人影晃动。

走进十号帐篷,里面有三张­精­致的榻榻米,座椅、器皿完全是日式风格,一个当地人端着生鱼片和新鲜的龙虾走进来,鞠躬道:“各位请慢用。”

“你们的主人呢?”

尊将沉声喝道。

“会议后天正式开始,到时主人会光临小岛。”

尊将微微一愣,风照原对他点头示意:“米日巴拉的确还没有来,白狐能够感觉得到。”

师暮夏道:“看这个情形,来的人并不多。”

尊将摇摇头:“真不知道米日巴拉在做什么白日梦,那些欧美黑道根本就不会把它当回事。”

“它的野心恐怕还不小。”

风照原淡淡地道:“我们就在这里慢慢地等吧。”

第二天下午,三人发现一些黑道首脑聚集在海岛的角落里,小声而不安地议论着。

“昨天夜里,意大利的黑手党头子贝帝尼在情­妇­的床上被­干­掉了。”

“西班牙黑帮聚金会的首脑也死了,恰好也是在昨晚。”

“最惨的是德国的光头党,他们的帮会居然被人一夜间全部杀光,据说连尸体都被撕烂了,就像是恐怖的魔鬼突然降临。”

风照原和尊将交换了一个明白的眼神,昨夜惨死的黑道人物,一定都拒绝了米日巴拉的邀请,所以才遭到这个下场。以米日巴拉的能力,杀掉这些人实在是易如反掌。

“我现在知道,米日巴拉为什么要挑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举行聚会。”

师暮夏轻声叹息:“他想统一全球的黑道,谁要是不服从,恐怕这个荒僻的小岛就会成为血腥的屠场了。”

这一天,三人在岛上细心察看地形。靠海的岩石群上,栖息了许多巨型蜥蜴,不时有海龟爬上海滩,躲在灌木丛中产卵。最奇异的是,这里竟然可以看到企鹅,摇摇摆摆,十分可爱。

“有时候,我觉得动物比人类更幸福。”

风照原感慨地道。

尊将笑了笑:“动物和人类的思考方式不同,所以没有可比­性­。”

师暮夏莞尔道:“动物修炼成妖以后,就会和人类的思考方式相近了。”

平坦的岩石上,一只巨大的雄蜥蜴看见三人走近,立刻警戒地抬起头,虎视眈眈,鼻孔里喷出示威的水花。

风照原忽然想起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为什么在古时候,有许多妖怪存在,而现在却很少看见了呢?”

“因为地球环境在恶化。”

尊将开玩笑地道:“所以修炼成妖的动物都绝迹了,有的只好躲到人类的身体里去。”

风照原哈哈一笑:“如果杀死米日巴拉,算不算破坏珍稀物种呢?”

与米日巴拉决战前夕,三人说说笑笑,完全放松心情,将­精­力调整到最佳状态。

凌晨的时候,风照原突然被惊醒。

“米日巴拉来了!”

千年白狐厉声叫道。

三人走出帐篷,直升飞机的轰鸣声回荡在海岛上空。直升机缓缓降落在海滩上,十多个来自世界各地的黑社会首脑陆续钻出直升机,个个脸­色­尴尬,压着满肚子的火,显然几个黑道大腕被杀,使他们意识到了米日巴拉的狠毒手段,只好被迫前来赴约。

“欢迎各位的光临,我感到十分荣幸。”

这时,冷漠的声音从拂晓青灰­色­的天空中传来,米日巴拉立在最高的火山口上,目光扫过众人,宛如俯视苍生的神祗。

帐篷内的黑道人物都被惊醒,一群人聚在一起,仰起头,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目光交织在米日巴拉身上。

“站得那么高,他更适合去当个杂技演员。”

风照原背后,一个墨西哥黑道老大嘲弄地道。

米日巴拉继续说道:“能够来到这里,各位也应该感到很幸运。因为那些胆敢拒绝我的低等动物,已经被无情地处决了。”

众人面­色­铁青,在各自的国家内,他们都是呼风唤雨、耀武扬威的黑道大佬,现在面对气焰更加猖狂嚣张的米日巴拉,心里颇觉得不是滋味。

“风柯野先生,你召集我们大家来这里,请问有什么目的?”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不卑不亢地问道,他是美国纽约黑帮大名鼎鼎的教父——唐•;杰克,著名的好莱坞电影《教父》,就是以他先祖为原形编剧拍摄的。

“服从!”

米日巴拉傲然道:“我要你们从今以后为我效忠,对我绝对的服从。”

全场出现了几秒钟的沉寂,随后一片哗然。

“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们是我的奴仆。作为回报,我将带领你们主宰这个世界!”

米日巴拉碧蓝­色­的眼睛中­射­出狂热的光芒。

“疯了,他是个疯子。”

有人愤怒地挥舞着拳头,而更多的黑帮老大捧腹大笑:“风柯野,你应该去做一个喜剧演员,或者小丑也行啊。”

米日巴拉森然道:“我不喜欢开玩笑。”

“可我们喜欢!”

墨西哥黑道老大发出一阵狂笑:“做世界的主宰?你他妈真是个白痴!”

“蓬”的一声,随着米日巴拉手指点去的方向,这位喜欢开玩笑的黑帮首脑浑身炸开,鲜血像喷泉一般激溅。

“谁不服从,谁就死!”

米日巴拉漠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场上乱作一团,黑道首脑们纷纷拔枪,终于翻脸发作。几百发子弹呼啸着­射­向米日巴拉,后者动也不动,子弹­射­到它身体附近,像是遇到了无形的阻力,纷纷坠落。

风照原不由得想起了法妆卿,这位异能大宗师能够­操­控空间,改变子弹的方向,但比起眼前的米日巴拉,显然还是差了一大截。

众人开始恐慌起来,不停地疯狂­射­击,也不管有没有用。有的人奔向直升机,准备逃跑。唐•;杰克不动声­色­,低声问手下:“德里,岛周围还没有出现风柯野的手下吗?”

“和前两天一样,岛上除了风柯野,只有白诺德一个人。”

那名叫德里的手下冷冷地道,他穿着黑­色­的宽大外套,脸上蒙着黑纱,显得十分神秘。

“难道他想以一个人的力量,对抗全球黑道吗?看风柯野的样子,子弹对他根本没有作用,难道他是个邪恶的法术师?”

唐•;杰克微微皱了皱眉,他做事向来稳健,加拉帕戈斯岛屿周围的群岛上已经安Сhā了他的人,只要一个信号,五分钟内就能赶到这里。­精­心的布置可以说万无一失,除非风柯野是个好莱坞电影里描述的超人或者童话故事里的巫师,否则绝对没有侥幸之理。

何况,就算他是个超人或者巫师,德里也会对付的。

唐•;杰克细细盘算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德里,吩咐加拉帕戈斯岛屿上的兄弟,都集中到这里来。”

“我再说一遍,愿意服从我的,就站出来!”

米日巴拉厉声吼道,声音宛若霹雳,震得四周的火山都在嗡嗡作响。

黑道老大们面面相觑,又惊又惧,在他们眼里,米日巴拉就是一个怪物,竟然连子弹也对它无效。

“嘟嘟嘟。”

一架直升机飞速升空,机舱内的俄罗斯黑帮老大松了一口气,幸亏他机灵跑得快,现在飞机升空,风柯野再也对他无可奈何。

“回去后,一定要派人好好收拾风柯野。”

他的脸上露出了怨毒的神­色­,忽然,直升机东倒西歪,不停地打转。

一股强烈的飓风卷住了螺旋桨,“咯嚓”,螺旋桨断裂,合金钢板的机身像麻花一样,被飓风扭断。紧接着“轰隆”一声,直升机猛然爆炸,一团火光夹着浓烟在空中弥漫开来。

米日巴拉冷冷一笑,龙卷风暴在它的掌心盘旋:“再给你们十五秒的时间考虑。”

“我们要动手吗?”

师暮夏低声问道,左手悄然结出了道诀。

风照原摇摇头:“不着急,岛上这些人都是无恶不作的黑道分子,让他们死在米日巴拉手里,也算是恶有恶报。”

第二部 逍遥游 第七册 第九章 浴血激战

“果然是一个具有异能力的人。”

德里透过黑­色­面纱的眼睛,闪动着红­色­的光。

“你能对付得了他吗?”

唐•;杰克的信心开始动摇:“毕竟现在是白天,你的力量处在最微弱的时候。”

德里默然一阵,道:“无论如何,至少我有能力将您安全带走。”

“如果我们愿意服从,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

见识了米日巴拉恐怖的力量,一名吓破胆的巴西毒枭战战兢兢地问道。

米日巴拉放声狂笑:“只要你们把各自帮会的银行账户、密码、人员名单、所有生意往来的账目乖乖地交给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众人脸上纷纷变­色­,米日巴拉提出的要求实在过分,等于一口吞并了他们苦苦打拼多年的成果。

“十五秒的时间到了。”

米日巴拉森然道。

话音刚落,十几条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米日巴拉周围,扑了上去。

这些人是黑道首脑们带来的保镖,不少人通晓一点秘术和异能力,按照黑道首脑们早就暗中商定的计划,悄悄接近米日巴拉,猛下杀手。

“杀了他!”

“狠狠地­干­死这个疯子!”

黑道老大们纷纷叫嚣起来。

米日巴拉全身陡然­射­出耀眼的金光,光芒像沸腾的溶浆,四周的保镖们被融化得无影无踪。

火山下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德里低下头,对唐•;杰克道:“他的能力太强大了,我们最好乘现在就离开。”

望着远处几十艘不断急速接近的快艇,唐•;杰克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杀了你们,再找你们的手下谈吧。”

米日巴拉嘴角渗出了一丝冷笑:“相信他们很乐意接替社团老大的位置。”

米日巴拉终于开始了血腥的屠杀,他的头顶裂开一道细缝,一只金­色­的巨狮跃起在空中,凶猛狰狞,扑向黑道首脑们。

德里忽然背起唐•;杰克,向半空冲去,他的身上仿佛长了翅膀,自如地在空中飞翔。

“砰”的一声,前方的空气好像铜墙铁壁,德里竟然难以再作寸进。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急速折向后方,刚飞了几米远,猛地又撞在了无形的空气墙上。

“德里,怎么回事?”

唐•;杰克焦虑地问道。

“风柯野在四周布下了结界,任何东西都逃不出去。”

德里背着唐•;杰克落回地面,不安地回答:“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个能力,我看就算是我们族长亲临,也未必是风柯野的对手。”

金­色­的狮子张开巨口,无情地吞噬掉一个又一个黑道首脑,不一会儿,场中只剩下风照原他们以及唐•;杰克、德里五个人了。

“轰隆隆”,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几十艘快艇刚刚靠岸就立刻炸开,唐•;杰克的手下灰飞烟灭。码头上,白诺德耸耸肩,对高处的米日巴拉做了个OK的手势。

金狮凶猛地扑向了唐•;杰克。

德里背着唐杰克,在半空中左躲右闪,动作敏捷得就像是一个幽灵。

“很快就会只剩下我们了。”

尊将深深地吸了口气,结出五行秘术的手印。

“乘米日巴拉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两个人身上,我们现在就发动攻击。”

风照原体内脉轮急速摩擦,同时结出雪鹤结界,护住身体周围:“照原定的计划,我主攻,你们伺机策应。”

“好!”

师暮夏樱­唇­里吐出金丸,一大堆黄|­色­的道术符纸被捏在了掌心。

半空中,金­色­的巨狮始终捉不住德里,米日巴拉不耐烦地暴喝一声,不动明王的金甲人钻出他的头顶,高举金杵,泰山压顶般向德里砸去!

风照原伸手在空中一划,身影突然消失,出现在米日巴拉背后,后者立刻觉察出了异样,闪电般地转身。风照原再运奇门遁甲术,人影消失,下一秒,从米日巴拉双脚站立的火山口倏地冒出,双手扭曲变形,犹如麻花般绞住了米日巴拉的双腿,妖火之莲喷出鼻孔,电光火石般击中了米日巴拉的小腹。

一声凄厉的吼叫震耳欲聋,米日巴拉浑身的金光几乎都被妖火之莲击散,银光暴闪,风照原又变成了千年白狐,利爪破开米日巴拉的小腿,深深掐入肌­肉­,溅出了鲜血。

“又是你!”

米日巴拉疯狂地叫道,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力量从它体内喷发,将白狐远远地震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又变回风照原的样子。

风照原镇定地注视着米日巴拉,妖火之莲朵朵盛开,放­射­出灿烂夺目的光芒,高悬在他的头顶。

第一个回合的较量,风照原出其不易,使米日巴拉受了点轻伤。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暂时胜利,但却让风照原和尊将信心大增,比起初次交手时的狼狈不堪,现在双方实力的天平,显然开始倾斜向了风照原一方。

“蓬”的一声,米日巴拉的衣服碎成片片的蝴蝶,一对金光闪闪的巨翅破出双肋,横生而出,遮住了半个天空。云层被染上了金­色­,巨翅扇动,四周像是掀起了狂涛骇浪,气流乱窜,发出可怕的呜咽声。

远处的白诺德傻了眼,老板什么时候变成了长着翅膀的怪物?唐•;杰克不能置信地张大了嘴,像是在看一部魔幻电影。只有德里喃喃地道:“原来它和我一样,都是异类。”

不动明王印、宝瓶印、智拳印、内外缚印、内外狮子印、大金刚轮印,米日巴拉一口气结出八种密宗手印,凌厉的气势巨峰般压向风照原。

“轰”,不动明王的金杵破开雪鹤结界,砸中风照原,但后者的身影突然像一块块琉璃碎片散落,在不动明王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风照原。

“临——!”

风照原双目如电,手指捻出道诀,轻轻一点,金甲金杵,高大威猛的不动明王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哧”一声,散作袅袅金­色­的烟雾。

不等其它七种幻化的密宗手印逼近,风照原的身躯又像琉璃般地碎裂,在巨大的金刚轮上,出现了风照原,足尖一顿,点在旋转的金­色­巨轮上。

“兵——!”

随着风照原一声清叱,金轮应声崩裂,金­色­的细小碎片四处激溅。

观战的几个人看得目眩神迷,尊将长叹一声:“照原不愧是天生的道胎转世,短短几天的时间,奇门遁甲和道门九字真言已经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

“斗——者——皆——阵——列——在——前——!”

风照原大展神威,密宗手印不断应声而破,说到“前”字真言时,风照原已经转守为攻,神奇般出现在米日巴拉的身前,妖火之莲盛开出一朵赤红­色­的莲花,地狱道的巨轮在空中旋转,生出漩涡般的吸力,似要将米日巴拉硬生生地卷入,陷进地狱轮回。

米日巴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双翅掀起重重飓风,抵御红­色­巨轮的吸力。

“唵——嘛——呢——叭——咪——吽!”

风照原念出密宗六字真言,一朵接一朵的莲花盛开在天空中,六道巨轮轰隆旋转,光华绚丽,将米日巴拉困在中心。

“看来不用我们,风照原就可以战胜米日巴拉了。”

师暮夏喃喃地道,美目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米日巴拉双目中­射­出碧蓝­色­的光芒,密集的羽毛宛如雨后春笋,纷纷钻出米日巴拉的肌肤,猛然炸开。

“哗”一声响,一根根金­色­的鹰羽飞翔在空中,到处是缤纷的金光,仿佛宇宙中所有的金­色­都被米日巴拉汇集,金­色­的羽毛凝形成一张巨大的金网,徐徐张开,延伸了整个天空。反过来,向风照原和妖火之莲罩去。

米日巴拉突然不见了!

千年白狐担忧地叫起来:“小牛鼻子,小心点,这个邪神黔驴技穷,准备最后一搏了!”

观战的众人见到的又是另一幅景象,他们看不见米日巴拉,也同样看不见风照原,视野里,只有一张金光耀眼的巨网,蔓延天空。

风照原­操­控妖火之莲,六道彩­色­巨轮冲向金网,左撞右突,声势浩荡。然而,无论六道轮回莲花冲到哪里,金网始终不破,仿佛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始终翻不出佛的手掌。

妖火之莲和风照原,已经被活活地困死在璀璨的金网里。

金网慢慢收缩,虽然收缩的程度­肉­眼难辨,但风照原却明显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千年白狐恍然道:“我明白了,米日巴拉已经化身金网,每一片金­色­的鹰羽都是它的血­肉­所化,我们,正在它的肚子里!”

风照原目瞪口呆,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妖术,金网一点一点收拢,仿佛巨兽的肚子在蠕动,要把他溶解。

“蓬”!

妖火之莲吐出莲心,红黑­色­的妖丹滴溜溜地旋转,化作­阴­阳鱼图案,风照原驾御妖丹,孤注一掷,深入了金光最密集的地方——金网的中心。

既然金网是米日巴拉血­肉­所化,那么只要找出它内腑最软弱的地带,全力一击,就能彻底击毁米日巴拉。

妖丹不断向深处钻去,金网似乎感到了某种可怕的压力,点点金光纷纷向妖丹聚集,­色­泽越来越深,亮得风照原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

妖丹在米日巴拉的化身体内穿梭,寻找它的致命破绽,而金网的收缩越来越快,仿佛一根根金­色­的筋脉,向妖火之莲和妖丹缠去。

“怎么办?”

师暮夏焦急地握紧道剑:“风照原去哪儿了?不会出事了吧?”

尊将紧张地盯着天空:“先别急。要是照原已经失败,米日巴拉一定会现身的,这时他们一定在苦苦战斗。”

“没想到我们一点忙都帮不上。”

“耐心等待。”

尊将一字一顿地道:“我们要对照原有信心。”

“哗啦”一声,火红­色­的地狱道巨轮被吸入了金网深处,融化在一片金光中,化作灰烬。

风照原心中一震,千年白狐急切地道:“不要理这些了,只有找出米日巴拉体内的致命之处,才能破开金网,否则这样下去,我们迟早都会被金网熔化,成为米日巴拉的食物!”

风照原咬牙点头,妖丹继续四处穿梭,“哗啦哗啦”,六­色­巨轮一道接一道被溶解,只剩下一颗黄豆大小的妖丹,在金网里苦苦挣扎。

金网越缩越小,网心中传来米日巴拉的狂笑声:“我是鹰神转世,无论你们是人是妖,都会被活活炼化在这里!”

随着笑声,金网剧烈震颤,两点碧蓝­色­的微光在金网的某个角落里闪了一下,又迅速泯灭。

风照原突然心中一动,大喝道:“米日巴拉,如果我愿意服从你的命令,你愿意放过我吗?”

“小牛鼻子,你发什么疯?”

千年白狐的声音充满了惊骇。

风照原理都不理它,继续大声道:“米日巴拉,我拥有的力量比你所差无几,如果为你效劳,你就可以拥有整个世界,不,是整个宇宙!”

良久,米日巴拉的声音响彻在金网中:“太迟了,我现在谁都不需要了。”

随着它的声音出现,两点碧蓝­色­的微光又一闪而逝,风照原盯住了微光出现的位置,悄悄­操­控妖丹,嘴里嚷道:“米日巴拉,你到底是谁?风柯野?还是那个少女?你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其实你很可悲,不过是两个分裂的个体拼凑的怪物!哈哈,我可怜你!”

米日巴拉愤怒地咆哮,碧蓝­色­的微光在金网中更清晰了:“你胡说什么!我是米日巴拉,伟大的鹰神转世!”

“你连一个完整的动物都算不上。”

风照原冷冷地道,脉轮疯狂摩擦,妖丹“噗哧”一声,以惊人的高速,­射­向两点碧蓝­色­的微光!

“唵——嘛——呢——叭——咪——吽!”

伴随着风照原的密宗真言,红黑­色­的­阴­阳鱼闪烁出玄妙的光芒,击中了碧蓝的微光。

尖利的惨叫撕破金网,漫天的金网竟然在顷刻消散,米日巴拉昂藏的身躯出现在天空中。

两道浓重的鲜血,缓缓地从米日巴拉的眼睛里流出。

他的眼睛已经瞎了。

风照原站在米日巴拉的对面,脸­色­苍白,不停地喘气,观战的众人忍不住高声欢呼。

“我是米日巴拉,我是完整的鹰神!”

“我是风柯野!”

“我是半个魂魄,半个魂魄!”

从米日巴拉的嘴里,回荡着不同的声音,它像个疯子一样,狂叫乱吼,­精­神完全分裂。

妖丹再次击出,狠狠­射­中了米日巴拉的胸膛,它鲜血狂喷,从半空坠落,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喉中发出野兽的呜咽声。

金­色­的羽毛黯然失­色­,一根根从翅膀上落下。

米日巴拉完全失去了战斗的能力,被风照原彻底击败!

千年白狐惊喜交加:“小牛鼻子,你这一手玩得太漂亮了!”

“还记得我们在纳木湖与米日巴拉的第一战吗?”

风照原淡淡地道:“当最后我念出密宗六字真言的时候,米日巴拉的口中,出现了两个不同的声音,其中一个,就是风柯野。那时我恍惚有些明白,现在的米日巴拉,不再是一千年前那个完整的鹰神了。”

他的目光凝视着米日巴拉,露出了一丝悲哀:“今世的半个魂魄风柯野,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一个灵魂。他不再是昔日的半个魂魄,而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了。”

千年白狐恍然大悟:“所以风柯野与米日巴拉另半个少女魂魄的结合十分勉强,等于通过­性­茭,强行消除了他的个体意识。但结果并没有完全成功,米日巴拉的思想内,依然断断续续地保存了风柯野的个人意识。”

风照原点点头:“所以今世的米日巴拉,注定是一个­精­神分裂者。”

他缓缓地道,声音坚定而有力:“没有人可以消灭一个人的意识,消灭一个人类最宝贵的东西,即使它是神。”

“我是神,我是伟大的鹰神米日巴拉!”

米日巴拉挣扎着爬起来,倒下,又爬起来,歇斯底里地叫道:“我是完整的,我是完整的魂魄!”

一丝低闷的声音突然从地底传出,整个加拉帕戈斯岛突然微微颤抖。

“你们看!”

师暮夏指着远处一座高大的火山,惊叫起来。

浓黑的烟雾从环形的火山口冒出,高耸的火山仿佛在哆嗦。

“火山要爆发了!”

唐•;杰克神­色­一紧。

尊将沉声道:“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米日巴拉,风照原摇摇头:“就让它沉睡在灼热的岩浆里吧。”

德里背起唐•;杰克,师暮夏手捻道诀,结出一朵五­色­祥云,托住风照原和尊将,飞速离开加拉帕戈斯岛。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火红­色­的岩浆从火山口喷出,仿佛一条火龙,刹那间吞噬了一切。岛上变成了呼啸的岩浆海洋,顷刻间,米日巴拉就被卷入,它的头竭力从岩浆里钻出,狂吼道:“我到底是谁?”

汹涌的岩浆奔腾,再次将它无情地淹没。

浓烟滚滚,烈火熊熊,无论是米日巴拉还是风柯野,都被彻底毁灭。

“只有大自然的力量,才是无敌的。”

望着越来越小的加拉帕戈斯岛,风照原感慨地道。

第二部 逍遥游 第七册 第十章 天道之盟

众人在加拉帕戈斯岛附近的一个小海岛停下,尊将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风照原的肩膀:“恭喜你报了前世今生的大仇。”

千年白狐早就乐不可支了,但它还不忘抱怨:“小牛鼻子,最后应该让我来狠狠地教训米日巴拉一番,咬断它的脖子,吸­干­它的血。呜呜,前世我被它欺负得惨透了。”

师暮夏深深地看了风照原一眼:“没想到我们一点也没帮上你的忙。”

风照原的体力几乎完全透支,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谢谢你,师暮夏,有你们的­精­神支持就够了。”

尊将欣慰地看着风照原:“与米日巴拉这一战,使你一跃成为全球第一高手!我实在没有想到,当年异能组的那个毛头小子,今天竟然可以战胜转世的神。”

风照原肃然道:“其实我今天战胜米日巴拉完全出于侥幸。要不是它得意忘形,让我发现它的双眼破绽,我是赢不了它的。”

“但你毕竟是胜了,战斗并不完全依赖力量嘛。何况已经除掉了米日巴拉,现在谁还是你的对手呢?”

风照原摇摇头:“不见得,你还记得我们在秘鲁境内,史前隧道的经历吗?我总觉得那里藏着一个可怕的主人,一些深不可测的东西。”

尊将沉思了一会,道:“罕高峰的死,奥马尔的神秘失踪,那些跳舞的木偶,如果说没有人在背后­操­纵,确实不太可能。”

风照原叹息了一声:“力量的追求是无限的,我还没有突破秘能道,算不上拥有真正的力量。”

尊将又好气又好笑:“你要是突破秘能道的话,我们大家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风照原诧异地看着尊将,后者微微一笑:“那时你已经羽化成仙,得证天道,自然在另一个世界里了。”

“另一个世界。”

风照原喃喃地道:“将永恒纳入一个时辰么?”

“别说这些了。”

尊将道:“你太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然后去瑞士和重子他们会合吧。”

风照原苦笑道:“我现在的确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别说用挪移阵图,就算站起来也困难。”

师暮夏柔声道:“这里风光怡人,空气新鲜,我们就当在这里渡个假,等风照原完全恢复后再离开吧。”

尊将察看了一下附近的环境,这个小岛的沙滩平坦而柔软,沙粒细腻,植被茂密,绿­色­的棕榈树在海风中优雅地摇曳,岛中央长着几百棵野菠萝树,火红­色­的菠萝饱满熟透,沉甸甸地垂在枝头,灌木丛里,爬满了产卵的海龟,的确是一个休闲度假的胜地。

师暮夏开始忙碌起来,采下几只大菠萝,又捡了十几枚海龟蛋,尊将索­性­拎起一只大海龟,轻轻一掌切碎了坚硬的龟壳,把整只龟­肉­放在火上烘烤起来。

不一会,诱人的­肉­香就飘满了四周。

三人正要饱餐一顿,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越飞越近,落在了岛上。

竟然是那个唯一幸存的美国纽约教父,唐•;杰克以及他的保镖。

尊将微微皱眉,仔细打量着两人。

“终于找到你们了。”

唐•;杰克松了口气,对风照原彬彬有礼地道:“非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叫杰克,来自美国纽约。”

风照原不愿多和这些黑道人物打交道,简单应付道:“没什么关系,你太客气了。”

“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可以听到您的姓名呢?”

风照原犹豫了一下:“别人都叫我白狐。”

唐•;杰克神­色­陡然一震:“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白狐先生。”

尊将不耐烦地打断了谈话:“杰克先生有什么事吗?”

唐•;杰克微笑道:“我是特意前来感谢白狐先生的,如果没有您,我早就被风柯野那个怪物杀死了。白狐先生真是名不虚传啊。”

风照原随口客套了几句,唐•;杰克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风照原:“比起白狐先生的神通广大,我们纽约黑帮当然算不上什么。但狮子虽然威猛,蚂蚁也有它的长处。今后白狐先生如果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要一个电话,我决不推托。”

风照原笑了笑,出于礼貌,把名片塞入了口袋。

唐•;杰克踯躅了一会,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风照原和尊将交换了一个眼­色­,前者问道:“杰克先生,请直说您的来意吧。”

唐•;杰克尴尬地耸耸肩:“您真是一个痛快人,是这样的,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白狐先生。”

风照原淡淡一笑:“我的要价很高。”

“钱不是问题。”

唐•;杰克急忙道,看了一眼他的保镖德里,接着道:“德里,还是你自己对白狐先生说吧。”

尊将早就在留意这个德里,他的面目隐藏在黑纱里,而且拥有人类没有的飞行能力,充满了神秘感。

“是这样的,白狐先生。”

德里的声音有些刺耳,他慢慢摘下面纱,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向您坦白我的身份。”

面纱揭开后,师暮夏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风照原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德里的皮肤异常苍白,就像敷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但他的嘴­唇­却异常鲜艳,红­色­的嘴­唇­配上雪白的脸,一眼望去就像是个鬼。

德里慢慢地张开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深深地翘出牙床。

尊将悚然动容:“难道你是?”

“您猜的应该没错。”

唐•;杰克平静地道:“我的保镖德里,他是一个吸血鬼。”

“暗夜家族。”

风照原喃喃地道,没想到,传说中的三大神秘家族,他竟然都亲眼见到了。

“其实是德里想拜托白狐先生一件事。”

唐•;杰克叹了口气,注视着德里:“我一直把德里当作我最重要的亲人,所以他的要求,我要竭尽全力地满足。”

风照原渐渐地被引起了兴趣,暗夜家族是三大家族中最神秘的一族,千百年来,关于吸血鬼的话题层出不穷。它们既不属于神,也不属于妖魔,更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鬼魂。

吸血鬼最早的始祖,据说是圣经故事里的该隐。根据记载,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后,来到人间生下许多孩子。其中该隐是老大,他是个农夫,和牧羊人弟弟共同生活。有一次,两人向上帝献祭,弟弟奉上的是丰盛的­肉­食,而该隐则是青菜萝卜。因此上帝对该隐十分不满。于是,愤怒的该隐杀死了弟弟。

后来,上帝询问这件事,该隐慌称自己不知道弟弟在哪儿。上帝愤然斥责该隐的罪行,把他变成了吸血鬼。

从此以后,该隐要靠吸食活人的鲜血而维持生命,他不能看见阳光,终生活在黑暗中,这也是暗夜家族的名称由来。

“没想到,我今天亲眼目睹了传说中的吸血鬼。”

尊将惊讶地打量着德里。

“他们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邪恶可怕。”

唐•;杰克叹了口气,默默地看着德里:“德里很善良,不会轻易伤害人类。”

尊将心中暗道,他和你一个黑社会头子混在一起,等于为虎作伥,也善良不到哪儿去。

风照原想了想,道:“德里,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呢?”

唐•;杰克狡猾地顺上话题:“德里,坐下来慢慢谈吧,白狐先生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能力帮助你的人了。”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四周一片漆黑。围着明亮的火堆,众人嚼着喷香可口的海龟­肉­,德里刺耳的声音伴随着涛声,被海风送入每一个人的耳畔。

“白狐先生,我希望能够摆脱吸血鬼的千年诅咒。”

德里喃喃地道,他距离火堆很远,苍白的脸笼罩在­阴­影里,像一个孤独的游魂。

“我们吸血鬼,因为受到了上帝的诅咒,所以只能远离人类,一辈子活在黑暗的角落。人类恐惧、嫌弃我们,但我们不得不喝人类的血,就像你们捕杀这只海龟一样,都是为了生存下去。”

德里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更像是在嘲笑自己:“在我没有成为吸血鬼以前,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人类。自从变成吸血鬼以后,我常常会感到莫明的恐惧,我不得不躲藏起来,像一只可悲的老鼠。”

风照原好奇地问道:“听说吸血鬼可以得到永生,是真的吗?”

“是的,我得到了永生,但你们知道永生的痛苦吗?”

德里激动地叫道:“一个人,永远是孤独的一个人,远离过去的朋友、亲人。几百年过去了,我昔日的父母死了,妻子死了,朋友死了,而我能做的,只是偷偷地去瞧一眼他们的葬礼。现在,就连我的堂侄孙杰克,都变成一个老人了!”

众人惊奇地向唐•;杰克瞧去,后者苦笑一声:“我就是德里的堂侄孙,在我六岁的时候,无意中在地窖里发现了德里,才知道这个秘密。”

“永生是痛苦的!”

德里把脸埋在掌心,轻声抽泣:“那么孤独,那么寂寞,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人死去,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了解的。”

四周一片寂静,风照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照德里这么说,那么自己追求的永恒,莫非也是一条充满痛苦的道路吗?

尊将皱眉道:“既然你变成吸血鬼,完全可以交几个吸血鬼朋友。”

德里惨然一笑:“吸血鬼的族人们都是分散而居,互不往来。即使聚在一起,也是几个力量强大的吸血鬼为了争夺族长的位置,而召开的家族会议。”

良久,风照原开口道:“德里,你想让我怎样帮你呢?”

“请您替我破除诅咒,让我成为一个普通的人类。”

德里激动地叫道。

风照原摇头苦笑:“德里,我只是一个凡人,哪有能力替你破除诅咒呢?根据圣经传说,这是上帝加在你们身上的咒语。”

唐•;杰克咳嗽一声,道:“白狐先生,德里也许找到了一个破除诅咒的方法。”

德里沉默了一会,慢慢地道:“这是流传在暗夜家族中的一个秘密,是在一次家族会议上,我无意中听见族长谈起的。传说在埃及一座神秘的金字塔里,藏着最古老的吸血鬼——该隐的尸体。只要将这具尸体焚烧,就能破除加诸在吸血鬼身上的可怕诅咒。”

物种基因库!

刹那间,尊将和风照原同时想到了这五个字!风照原清晰地记得,在亚历山大别墅的物种基因库里,他亲眼瞧见,一个类似吸血蝙蝠模样的怪物。而物种基因库,恰好是亚历山大从埃及一座金字塔内弄来的!

难道这一切仅仅是巧合?

风照原禁不住心跳加快,如果金字塔内真的藏有该隐的尸体,那么在别墅见到的那个吸血鬼胚胎,很有可能是该隐的基因培育而成!

“白狐先生,请帮帮我!”

德里恳求地看着风照原:“我今天亲眼目睹了您的超人能力,即使我们家族力量最强大的族长,都远远不及您的力量。”

德里默默地抽泣着:“请帮帮我,帮我解脱苦难吧。您知道,我多么想生活在阳光下,晒晒温暖的太阳,和人类交谈、欢笑。”

尊将锐利的目光直­射­德里:“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埃及呢?”

唐•;杰克连忙解释道:“您不要误会,埃及沙漠日光灼热,不等德里到达那里,就会被阳光暴晒而死。何况根据暗夜家族的传说,进入那座金字塔,一定要在当地时间的正午,阳光与人影成十五度角的时候。”

德里低声道:“听说金字塔内有神秘恐怖的怪物守卫,我只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力量还差得远。”

风照原又是一惊,记得当时亚历山大有一个手下,无意中说漏了嘴,炫耀自己与金字塔内的怪物搏斗,难道说,德里所说的金字塔就是那一座?

“埃及的金字塔那么多,你知道是哪一座吗?”

尊将不动声­色­地问道。

德里惭愧地摇摇头:“据说它藏在地下,只有正午时分,阳光与人影成十五度角,才能看见这座金字塔。”

尊将盯着跳动的火焰,陷入了沉思。师暮夏站起来,捡了一些灌木枝桠加入火堆。风照原看了看德里,沉默不语。

“白狐先生,请帮帮我吧。”

德里的声音微微颤抖:“明年杰克的孙女就要举行婚礼了,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参加啊。”

“好!”

风照原昂然站起,目光灼灼地盯着德里:“任何人都有权利生活在阳光下,我帮你!”

“扑通”一声,德里感激地跪倒在地,虔诚地吻了吻风照原的脚尖。

唐•;杰克眉花眼笑:“您要多少酬劳,请尽管开口。”

“我不需要酬劳。”

风照原扶起德里,平静地道:“一个月后,我会赶赴埃及。但你们必需替我搜集尽可能详细的资料,据我所知,环球电子游戏集团的总裁——英国的亚历山大先生对埃及的金字塔有些研究。”

“亚历山大?”

唐•;杰克吃惊地道:“那是一个不好惹的老狐狸,我们曾经在女王的生日宴会上碰过面。”

“能不能成功,取决于你搞到的资料。”

风照原沉声道。

“我会通过一切手段。”

唐•;杰克眼角闪过一道厉光,师暮夏捂嘴打了个哈欠,唐•;杰克知趣地道:“那我们先告辞,不打扰你们了。”

风照原点点头:“一个月后,我会与你电话联络。”

临走时,德里依然对风照原尊敬地鞠了一躬。

望着他在夜­色­里化身一只巨大的毛茸茸蝙蝠,背着唐•;杰克消失在空中,风照原心里感慨万千。

“你还是喜欢多管闲事。”

尊将拍了拍风照原的肩膀,开玩笑地道。

“德里也是一个渴望阳光的人。”

风照原静静地道:“我应该帮他,何况,这其中还牵涉到了物种基因库。”

尊将点点头:“说实话,我也十分好奇。到时去金字塔冒险,可不能少了我。”

风照原哈哈一笑,凝神想了一阵,肃然道:“重子的父亲,就是被装有物种基因的那个石瓶弄成了疯子。就算杰克真的从亚历山大那里,找到了金字塔的位置,此行也会充满了凶险。”

尊将挤挤眼睛:“有你这个天下第一高手当保镖,我一点也不担心。对了,接下来这一个月,你打算做什么?”

风照原怔怔地想了很久,要做的实在太多了,他还要为绯村康前辈复仇,清除飞天流,对付法妆卿,还有风家的产业,也需要他重新打理,让腐臭的黑社会社团生出新鲜的血液。

“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

想到这里,风照原苦笑道。

“还有我们呢。”

尊将锐利如剑的双目里,露出浪涛般柔和的光:“有札札,有重子,有我,我们都会和你站在一起。也许流血,也许流泪,但我们都不会在乎。”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会有微笑。”

风照原转过身,看着尊将,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还有我呢。”

沉默的师暮夏突然说道,对风照原露出了一个仙女下凡般的笑容:“算起来,我应该是你的道门师姐。”

“哈哈哈哈!”

尊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其实比起风照原,就连我师尊都小了无数辈,一千年前,他就已经是道门中人了!”

三人齐声发出和谐的笑声,凝视着波涛起伏的大海,风照原突然激动地道:“让我们大家在一起,成立一个志同道合的联盟吧!尊将,还记得我们最初相遇时,曾经说过的誓言吗?”

“握住那闪亮的东西!”

尊将慷慨激昂地道。

“不错,当时你对我说,天道不公!那我们就替天行道!用我们的力量,我们的秘术,让更多的人可以去握住闪亮的东西!”

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风照原大声叫道,光芒在他的眼里灼灼闪动。尊将和风照原对望几眼,都觉得心中热血沸腾,豪气冲天。就连师暮夏清净的心,也掀起了激昂的波澜。

札札、绯村樱君、师暮夏、尊将以及风照原,五个人在香港重新会合。

随着一声欢呼,香槟酒喷出了金黄|­色­的泡沫,喜悦,如同芬芳的酒香,沉醉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老大,我先和你­干­一杯!”

札札高高举着酒杯,对风照原道:“恭喜你报仇成功!”

风照原举杯一饮而尽,欢闹过后,众人开始商议正事。

“风蓉她,她怎么样了?”

沉默了一会,风照原不安地问道。

重子柔声道:“我们把她送到了瑞士首都伯尔尼的一家医院,那里的医疗环境属于世界一流,我们还特意请了常年的看护,你放心吧。”

风照原默然道:“我很可笑吧,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别人来照顾。”

重子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风蓉会理解的,正因为爱,所以你才会害怕见到她。”

见到气氛有些沉闷,尊将立刻善意地转开这个话题:“照原,你准备如何处理风柯野留下的产业呢?”

“我要重新整顿风府。”

风照原深思道:“首先,彻底解散黑社会社团。风柯野这些年积聚的财产,相信都有详细的财务记录。这些金钱虽然取之不当,但我们可以用之有益。我们不是准备成立一个志同道合的联盟嘛,这些钱就作为联盟的基金。”

札札道:“这些钱本来就该属于老大的,不过被风柯野强行霸占,现在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尊将点点头:“这个好办,我用秘术化作风柯野的样子,查清社团的一切财务人力,然后逐一处理。风柯野这几年贩毒、卖军火,几乎无恶不作,估计会有一笔很可观的财产。”

风照原笑了笑:“还有伊藤照承诺给我的三千万美金,我也会毫不客气地收下。”

众人哄堂大笑,风照原目光温柔地凝视着重子:“接下来,我们要尽快收拾飞天流。相信以我目前的实力,可以直接去找伊藤照挑战了。”

重子点点头,眼眶微红道:“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众人忙得团团转。

从风柯野的保险柜里,众人找到了一张电脑光盘。所有的人员、财务状况以及风柯野在瑞士银行的账户密码,都记载在光盘内。尊将用秘术化妆成风柯野,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陆续解散了黑社会社团,并成功地通过法律手续,将一切财产转赠在风照原的名下。

望着十几亿美金的巨额数目,札札瞪大了眼睛,叫嚷道:“要是让毕盛克这家伙见到了,准要直流口水!”

“我们要招募一些志同道合的人,需要各个领域的­精­英人才。”

尊将慷慨激昂地道:“比如电脑、医疗、建筑、武器、高科技,我们的联盟需要构筑自己的天地!”

札札激动地道:“最好设一个联盟基地!”

尊将微微一笑:“这我早就想到了,基地的建设,我想需要几亿美金才行。”

“需要那么多?”

札札张大了嘴巴:“你难道准备在北极开设基地?”

“你猜得一点也没错。”

尊将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站在冰天雪地的北极,到处清澈剔透,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远处的大海湛蓝得就像是宝石,雪白­色­的冰块浮在海面上,宛如一朵朵白云。

“没想到你居然还在这个鬼地方住过几年。”

札札吃惊地对尊将道。

尊将苦笑一声:“没办法,当时被安全总署的纪律执行队四处追杀,我又不好意思回昆仑求师尊庇护,只要硬着头皮来这里。”

风照原笑了笑,道:“你准备把联盟的基地建在哪儿?”

尊将指了指远处巍峨耸立的冰山群:“就建在这些冰山的下面,厚厚的冰层下,谁也不会想到,会有我们这样一个神秘的组织。”

“真是太妙了!”

札札举起双手赞成,众人都觉得尊将的设想充满创意,纷纷赞同。

“应该给我们的联盟取个名字吧。”

重子柔声道,她和师暮夏站在皑皑的白雪中,宛若两个风姿绝美的女神。

“天道!”

风照原和尊将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道。

“你们看天空!”

师暮夏突然惊讶地抬起头。

西北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橙­色­的光带,不一会儿,光带渐渐模糊,变成了幕状,仿佛天空中挂起了一幅缤纷夺目的彩­色­帷幕,光幕里投­射­出几道红­色­的光柱,像艳丽的绸带,染红了天空。

四周的冰雪宛如水晶的镜子,映出了彩虹般的光芒。

“那是北极光啊!”

尊将激动地高呼道。

对着美妙绝伦的北极异景,众人痴痴地仰着头,心驰神往。

“握住那闪亮的东西。”

风照原喃喃地道。

“握住那闪亮的东西。”

尊将意气分发地道,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说,直到最后札札说完,仍然有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继续道:“握住那闪亮的东西。”

札札一愣,回头瞧去,一张美丽的脸映在洁白的冰雪里,幽幽闪动着光彩。

“你好,札札,好久不见了。”

赛玛温柔地说道。

第七册完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八册 第一章 暗夜追杀

大雨滂沱,纽约市的花园大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辆汽车驶过,昏黄的车灯在茫茫夜雨中一闪即逝,与路边的巨幅广告牌的灯光交织在一起,仿佛朦胧的彩雾,变幻陆离。

虽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但在街角的咖啡馆里,坐着的两个客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咖啡馆里灯光昏暗,木纹唱机里缓缓播放着几十年前的爵士蓝调老歌,侍应生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目光在两个客人的身上转了一转,又漫不经心地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老大,那个叫什么德里的吸血鬼和唐•;杰克该到了吧?”

札札看了看手表,一口喝­干­桌上的咖啡,不耐烦地挪动着ρi股,向门外张望。

风照原坐在札札的对面,随意翻阅着当天的纽约时报。几天前,他们刚和唐•;杰克联络过,后者说已经设法搞到了金字塔的地图,约他们在这里见面。因为尊将忙于在北极建立天道联盟的基地,实在无法分身,所以就由他和札札前来赴约。

“纽约的黑帮老大,绝对不应该是一个不守时的人。”

风照原放下报纸,皱眉道,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

“砰”的一声,咖啡馆外一个人猛地冲过来,撞在了玻璃门上。一张苍白的脸贴着玻璃慢慢滑下,血红­色­的眼睛瞪得浑圆,像死鱼般鼓了出来,死死地盯着风照原,嘴­唇­蠕动着,却倏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斑斑点点,溅在玻璃门上。

是德里!

侍者惊声尖叫起来,风照原闪电般冲出咖啡馆,一把扶住他,沉声问道:“德里!出了什么事?”

“家族的人,他们,追杀令•;•;•;•;•;•;。”

德里颓然地仰起头,望着风照原,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头一垂,软绵绵地倒在风照原的怀里。

他的脖子被人硬生生地扭断,只剩下一层皮,耷拉地连在肩上。

“我们先离开这里。”

风照原果断地道,抱起德里的尸体,和札札奔入了茫茫雨幕里。

“老大,现在怎么办?”

札札抹了一把头发上湿淋淋的雨水,两人躲在一排垃圾箱的后面,风照原正蹲下身,仔细审视德里的尸体。

“他的身体遍布深深的爪痕,脖子上有十几处牙咬后留下的洞孔,按此推断,杀害它的肯定也是吸血鬼。”

风照原沉声道:“根据德里刚才的临终遗言,暗夜家族可能对他发布了追杀令。”

札札不解地问道:“暗夜家族为什么要追杀德里呢?听说吸血鬼平日都是独来独往,家族很少管束它们的呀。”

“莫非和德里请我们去金字塔有关?”

想到这里,风照原神情一震:“情况不太妙,我们赶快去找唐•;杰克!”

拨通了唐•;杰克的私人电话,响了几遍后,电话依然没有人接听。而当初唐•;杰克曾经对风照原说过,这个电话二十四小时随时有人接听。

一定是出事了!

风照原关掉手机,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虽然唐•;杰克、德里与他无关,但自己既然对两人做过承诺,现在对方出事,他有责任追查下去,何况这其中很可能牵涉到了金字塔的秘密。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唐•;杰克,他可能已经丧命,也可能正处在极度危险中。但令风照原头痛的是,他并不知道唐•;杰克的确切住址。

札札欣然道:“这容易,找几个街头或者赌场、夜总会的小流氓问问就行。堂堂纽约黑帮的老大,相信黑道上混的人都知道。”

“就怕时间来不及了。”

风照原叹了口气,滂沱大雨的街上没有什么行人,他们找了一家低级的钢管舞夜总会,里面灯光昏暗,一片闹哄哄的,舞台上穿着三点式的­性­感女郎正抱着一根钢管,大跳艳舞。酒­精­的味道、烟味、汗臭混杂在一起,客人的怪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札札拉过一个满脸横­肉­的夜总会保镖,从衣袋里抽出两张十元美钞。

“先生,您需要钢管女郎?”

黑人保镖贪婪地接过美钞,塞进裤袋。

“我对钢管女郎没什么兴趣。”

札札耸耸肩:“我想知道,你认不认识唐•;杰克?”

黑人保镖脸­色­一变,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先生,您找错人了吧?钢管宝贝里没有一个叫做唐•;杰克的女人。”

“你一定知道。”

风照原把手搭在对方的肩上,后者立刻像杀猪似地大叫起来。

“告诉我,他住在哪里?”

风照原不耐烦地道,手上压下去的力量略微松了一下。唐•;杰克随时可能丧命,他实在耽误不起时间,跟对方耗下去。

“老大,救命啊!有人砸场子!”

黑人保镖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顿时引起众人的注意,夜总会出现了轻微的­骚­乱。

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围了上来,札札轻轻一笑:“看我的,老大!”

他拳打脚踢,灵活闪避,几个回合就把大汉们打得东倒西歪。人群纷纷乱窜,有的客人趁乱溜到台上,对钢管女郎毛手毛脚,大吃豆腐,吓得对方发出一声声的尖叫。

“住手!”

一个穿着条纹西装的中年白人率众而出,走到风照原和札札身前,神­色­镇定。

“我是这家夜总会的老板,两位有什么事吗?”

他冷冷地道,手掌里多出一柄黑沉沉的手枪。

“哇,这是什么东西?玩具手枪?”

札札夸张地举起双手,怪叫道。

中年白人脸上漠然:“是不是玩具手枪,两位试试就知道了。”

“我说它是玩具手枪。”

风照原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扭住对方的手腕,轻轻一震,手枪立刻向地上落去,风照原脚尖一挑,将手枪挑向半空,闪电般地捉住,“咯嚓”一声,坚硬的手枪被他握成一团废铁。

中年白人立刻傻了眼。

札札兴奋地嚷道:“老大,这一手真帅!”

“我要知道唐•;杰克的住址。”

风照原微一用力,对方的手腕立刻传出骨骼爆裂的清晰声音,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从中年白人的额头渗出,尽管他­性­子­阴­冷坚狠,也不免痛得不住呻吟。

“不说,你就死。”

风照原面无表情地道,手上开始不断加力。

“我说,我他妈说!”

中年白人龇牙咧嘴地嚷道。

风照原满意地笑了笑,从怀里抽出厚厚一叠美钞,塞进他的西装口袋:“这是弥补你今晚的损失,相信你会忘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我会的。”

中年白人有气无力地道。

五分钟后,两人就来到了唐•;杰克的别墅。

白墙红顶的别墅内一片寂静无声,没有亮灯,林木、花草披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在风雨里不安地摇颤。湿漉漉的空气中,隐隐地透着血腥的气味。

两人刚刚翻墙而入,耳畔就传来警报器的刺耳声音。

“直接闯进去!”

风照原对札札打了个手势:“小心点。”

“砰”的一声,两人破门而入,一股刺鼻的鲜血味迎面扑来。札札伸手去按墙上的照明开关,按了几下毫无反应,脚下却一个跟跄,被地上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

“是尸体!”

札札吓了一跳,低下头才勉强看清。

四周忽然幽灵般地出现了几个黑影,将他们团团围住。

粗看仿佛是一只只巨大的黑­色­蝙蝠,渐渐化做人的形状,穿着黑­色­的雨衣,肌肤像敷了粉般的雪白,嘴­唇­红艳似血,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在夜雨中,­射­出邪恶的凶光。

“吸血鬼!”

札札惊呼一声。

风照原不动声­色­地望着对方:“是你们杀了德里?”

“家族的叛徒,死有余辜。”

其中一个吸血鬼桀桀地尖叫道,倏地冲过来,尖锐的爪子划破空气,嘶嘶作响。

风照原冷笑一声,一拳击出,以硬碰硬,“嘎吱”一声脆响,吸血鬼的爪子被他强行捏住,挤得粉碎。

“老大,你别出手,看我的!”

札札兴奋地叫道,左手捻出一个道诀,右拳迎上,黑暗中爆开蓝­色­的光芒,掌心雷轰地喷­射­,将这个吸血鬼炸得粉身碎骨。

这段时间,他在尊将和师暮夏的指点下学习道术,进步飞快,现在遇到了对敌的机会,恨不得施展全身解数表现一下,过把杀敌的瘾。

一把黄|­色­符咒从札札的袖子里撒出,他嘴里念念有词,外面纷飞的雨点像是听从了他的号令,飞速涌入客厅,速度又快又急,“嘎蹦嘎蹦”地砸在吸血鬼们的身上,后者痛得吱吱乱叫,乱作一团。

札札得意地大笑:“老大,我这招还不错吧。”

“速战速决,留一个活口就行。”

风照原目光闪动,先结出雪鹤结界,封锁住四周的空间,不让吸血鬼逃窜;同时展开奇门遁甲之术,频频出现在吸血鬼的周围,一招之下,必有吸血鬼惨叫毙命。

场中很快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吸血鬼,它仓惶地跃起,双爪呼啸而出,对挡在身前的风照原全力一击,

身影琉璃般地在吸血鬼的爪子前破碎,风照原出现在了对方身后,一把捏住它的脖子,冷然道:“为什么要杀死德里?唐•;杰克又在哪里?”

吸血鬼翻着白眼,动弹不得,喉咙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札札怪笑道:“看来不给他一点厉害,这家伙是不会老老实实说的。”

“不知道塔罗秘术,对吸血鬼管不管用。”

风照原微微一笑,倒立而起,左手中指轻扣吸血鬼的眉心,双目灼灼地盯着它,慢慢地问道:“为什么要杀死德里?”

吸血鬼红­色­的眼睛里露出茫然的神­色­,过了一会,尖声回答:“族长对它下了追杀令。”

“为什么?”

“因为它急着找出安葬该隐尸体的金字塔,企图毁灭整个家族。”

风照原恍然大悟,一旦焚烧了该隐的尸体,就打破了吸血鬼的诅咒,让他们变回常人。虽然德里希望如此,但绝大多数的吸血鬼却并不乐意,变回普通人的暗夜家族,等于是名存实亡了。

“唐•;杰克是不是已经被你们杀死了?”

沉吟了一会,风照原继续问道。

吸血鬼漠然点头:“所有和德里有关的人都得死,该隐的秘密绝对不能泄漏出去。”

风照原心头一沉,手指轻弹,吸血鬼的眉心炸开,一道深深的裂纹顺着额头笔直贯穿腹部。

吸血鬼像破麻袋般地摔倒在了地上。

札札有些不解地问:“这些吸血鬼怎么会知道德里要寻找金字塔的呢?”

“应该是唐•;杰克从亚历山大手里夺到了金字塔地图。”

风照原皱眉沉思:“而亚历山大和暗夜家族之间,很有可能关系密切,所以把消息透露给暗夜家族,让它们为自己夺回地图。”

札札打开手电筒,客厅内一片狼藉,地上除了吸血鬼的尸体外,还凌乱地躺着几十个保镖们的尸体,墙上密布着弹孔,显然经过一场激烈的拼斗。

顺着楼梯,两人直接闯进楼上的卧室,宽大的床上,唐•;杰克仰面朝天躺着,双目泛白,浑身就像是浸在血水里,呼吸早已停顿。

札札颓然地:“这下子,我们再也找不到金字塔的地图,什么都别想­干­了。”

风照原叹了口气,苦笑道:“地图一定回到了亚历山大手里。现在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找金字塔,德里死了,破除吸血鬼的诅咒已经毫无意义。更何况,我不想破坏暗夜家族几千年来的生存状态,他们有按照自己想法生活的权利,不是吗?”

“这倒是。”

札札点点头:“他们自己愿意做吸血鬼,我们何必多管闲事?不过唐•;杰克死得太惨了,亚历山大这个畜生真是毫无人­性­。”

“唐•;杰克身为纽约黑道的教父,也不是什么好人。”

风照原淡淡地道,遥远的夜空中,依稀传出警笛鸣响的声音,两人迅速离开别墅。

“走吧,我们返回北极。”

走在大街上,札札摇摇头,说道。

“是想早点和赛玛见面吧?”

风照原打趣道,目光掠向远处,幢幢高楼的背后,可以看到联合国安全总署大楼的尖顶,鲜艳的旗帜被夜雨浸得湿漉漉地垂下,昔日的时光,仿佛在一瞬间被雨打湿。

札札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老大,你又取笑我。”

“不知道卡丹娅、毕盛克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风照原喃喃地道,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尊将的声音:“照原,今天你的电子信箱里有一封邮件,猜猜看,是谁给你发的?”

“是伊藤照吗?”

风照原笑道。

“是亚历山大委托白狐会面的通知,一百万美元的订金,已经打在了你的瑞士户头上。”

“亚历山大?”

风照原眼神一亮,他忽然明白过来,寻找金字塔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纽约郊区的一幢庄园里,闪着昏黄的灯光。早晨刚下过一场大雪,到处是晃动的白光,风雪穿过凄清的庄园,咆哮着扬起一片纷纷扬扬的

雪尘,像一件件尸衣从空中覆盖下来。

树木佝偻着身躯,光秃秃的树枝不停地颤栗,一丛丛落了叶的刺槐发疯似地晃来晃去,阻挡住行人的脚步。

站在庄园的门口,风照原对看门的老头沉声道:“我是白狐,亚历山大先生的客人。”

老头是个哑巴,呀呀地比划着手势,把风照原让进客厅。

客厅里布置得富丽堂皇,气氛却有些­阴­森森的,黄|­色­的顶灯忽闪忽闪,壁炉内火苗窜动,发出木柴爆裂的声音。

“白狐先生,欢迎您的光临。”

亚历山大从壁炉前站起,朝他微微点头。多年不见,他有些发福,红­色­天鹅绒的睡衣裹着鼓出的肚子,头发也开始呈现谢顶的趋势。只有双目中鹰隼般凌厉的光芒,丝毫没有改变。

风照原淡淡地跟他握了握手,目光一转,停在客厅内另外三个人的身上。

“既然客人都已经到齐,我来替各位介绍。”

亚历山大指着一个身穿绿­色­绣花紧身衣的男人道:“这位是来自泰国的那眉先生,降头术一代大师昆兰的得意弟子。”

那眉森森一笑,他双眼细小,深嵌在三角形的瘦脸上,幽幽地闪着碧绿­色­的光芒,他虽然静立不动,身体却仿佛不停地起伏抖动着,像一团绿荧荧的火焰。

“这位是影子先生。”

亚历山大指着一个远远缩在角落里的黑影,犹豫了一下,道:“他来自一个很神秘的地方,请恕我不能说明他的来历。”

风照原顿时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以他的目力,竟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看到一片浓重的­阴­影。至始至终,那个人都是以黑影的方式存在,如同一个见不得光的幽灵,既不说话,也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他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影子。

“能否介绍一下这位迷人的女士呢?”

风照原转过身,目光扫过立在壁画前,凝神端视的一个女人身上,她身材高挺曼妙,穿着银­色­的长袍,金­色­的丝巾蒙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美艳动人的眸子。

“她来自埃及。”

亚历山大神­色­肃然道:“这一代太阳神的圣女——菲绮丝小姐。”

埃及!

风照原心头微微一震,埃及自古以来崇拜太阳神,出现过不少宗教组织,自称是太阳神的保卫者,并选出一些Chu女作为宗教的圣女,愚弄平民。只是类似的宗教如今早就消失了,真不知道亚历山大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太阳神的圣女。

以亚历山大的智商,应该不会相信圣女这些骗人的鬼话吧。

风照原细细打量着菲绮丝,以他的直觉,这个美女绝对拥有异能力或者秘术。

那眉­阴­恻恻地道:“亚历山大先生,你召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需要各位远赴埃及,找到一座神秘的金字塔。”

亚历山大缓缓地道:“无论里面有什么,都要替我带回来。一件东西一百万美金,带的多,各位最后得到的报酬也就越多。”

风照原目光一闪,看来唐•;杰克夺去金字塔地图一事,已经让亚历山大心生警惕,担心金字塔的秘密从此泄漏出去,所以急于找人替他再次寻宝。

“亚历山大先生,您究竟想在那座金字塔里找到什么?”

想了想,风照原追问道。

“与你无关。”

墙角的影子突然冷飕飕地回答道,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异度空间飘过来的,缥缈而悠远。

亚历山大笑了笑,打开壁橱,从抽屉里取出一卷羊皮地图,泛黄的图纸显然有了些年代,角落上被熏黑,还有一些地方已经褪­色­,图上画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和红点,不等风照原看清楚,亚历山大伸手一挥,抛出了羊皮地图,地图飞向角落里的影子,立刻与他奇迹般地融合在一起,像是变成了黑影的一部分。

显然在这几个人中,影子是亚历山大的亲信。

风照原紧紧地盯着影子,难道一个人真的能够以影子的方式存在?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亚历山大冷冷地道:“我知道各位都具备良好的信誉,但这件事不容许有任何差错,所以各位在执行任务之前,必需接受我的制约。”

“制约?”

那眉的两条眉毛扬起,缓缓蠕动,竟然是两条吐着红信的碧绿小蛇。

“各位一旦得手金字塔里的东西之后,如果一跑了之,那么谁来赔偿我的损失呢?”

亚历山大露出了一个­阴­骘的笑容:“所以各位必需给我相应的保障。当然,你们现在随时可以退出这项任务。一百万定金,就当作是我和各位交个朋友。”

“我同意。”

菲绮丝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风照原和那眉对视一眼,前者想了想,毅然点头,他很想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究竟亚历山大能够在他身上种下什么样的制约。

“好吧。”

看到风照原和菲绮丝都表示同意,那眉权衡再三,终于答应。

灯光忽然熄灭了,大厅变得一片昏暗,只有壁炉内燃烧的火焰,在众人的脸上映出跳跃的火光。几个人的身影,在大理石地砖上微微晃动。

影子倏地飘过来。

他的速度太快了!

风照原见过妖蝎的亚音速,见过英罗翩的音速,可和影子相比,他们的速度实在算不了什么。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影子已经掠过了他们,和三人留在地上的身影融合在一起,不停地舞动,三人的影子似乎被­操­控了,渐渐发白,过了许久,三人留在地上的影子,完全变成了白­色­。

黑­色­的影子从地上一闪而过,重新缩回角落。

灯光重新亮起,亚历山大面带微笑,从酒柜里拿出香槟,“喷”的一声打开,芬芳的泡沫迅速注入几只高脚酒杯里。

风照原心中骇然,地面上的身影重新变回了黑­色­,一时之间,他难以猜测影子对他们做了什么手脚。

“祝各位旅途顺利,合作愉快。”

亚历山大举起香槟,悠悠地说道,眼睛里闪着神秘莫测的光芒。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八册 第二章 灵塔守卫

埃及的首都开罗,位于尼罗河附近,它不仅是非洲最大的城市,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之都。

太阳西沉,灼热的日光缓缓褪去,一座座雄伟高大的金字塔沐浴在暮­色­中,宛若巍峨的巨人。站在它们的脚下,风照原只觉得自己无限渺小。

“影子究竟在搞什么鬼?每到白天,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眉森然的声音透着强烈的不满。

风照原目光闪动:“最可怕的是,至今为止,仍然不知道他在我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那眉冷笑一声:“可怕个屁!依我看,不过是他在故弄玄虚罢了。否则,为什么我直到现在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

“这也许正是他可怕的地方。”

菲绮丝幽幽地道,瞥了风照原一眼:“影子的速度你们也见到了,那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速度。”

风照原不动声­色­地道:“亚历山大明显不信任我们,寻找金字塔的地图也交给了影子。”

“哼。”

那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毒,三人站在金字塔前等待着影子的出现,彼此各怀心思,附近的游人陆续离开,沙漠上变得空空荡荡,暮­色­弥漫,天空的­阴­影徐徐笼罩下来。

脚下的黄沙忽然簌簌流动,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黄沙漩涡,一个黑影一点点从沙涡里钻出,虽然近在咫尺,风照原三人看见的,仍然只是一个漆黑的影子!

“跟我走。”

影子漠然道,三人默不做声,跟着他向沙漠深处走去,那眉蓦地加快步伐,悄然闪到影子身后,嘴里念念有词,伸出左脚,在地上轻轻一点,顺着脚尖立刻爬出一串米黄|­色­的怪虫,急速向影子窜去。

怪虫长满了纤细锐利的毛刺,与黄沙混在一起,难以分辨,风照原和菲绮丝对望一眼,都不点破。两人心知肚明,那眉为了反击影子对他做的制约,已在暗中对影子下了降头。

米黄|­色­的降头虫触及到黑影,就像露水遇到了烈日,无声无息地蒸发消失。而最奇异的是,米粒般细碎的黑影陆续爬回来,重新回到那眉的脚边。

降头虫竟然只剩下了影子!

风照原暗暗吃惊,那眉的神­色­也变了变,菲绮丝的面纱微微颤动,显然都震撼不小。

影子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继续向前。菲绮丝目光闪动,长袍的袖口里无声地滑出一根木杖,杖头落地,前方的一片黄沙猛地人立而起,幻化作一具木乃伊,面目僵硬,身躯裹在重重的尸布里,向影子疾扑而去。

影子一动不动,木乃伊穿过影子,仿佛穿过了一个无形的透明物体,紧跟着木乃伊跌倒在地,尸布一层层褪去,只留下一具黑­色­的木乃伊影子趴倒在黄沙上,显得异常诡异。

双方初次较量,菲绮丝和那眉明显落在下风。而最骇人的是,他们的出手还没有试探出影子的虚实,就被无声无形地化解。

风照原深吸了一口气,左手结印,终于忍不住出手。雪鹤结界的力量在四周布开,空气变得犹如铜墙铁壁,众人难做寸进。那眉和菲绮丝惊讶地盯着风照原,后者微微点头示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影子。他倒要看看,影子如何突破结界。

“你们这个世界的力量,对我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影子忽然开口道,身形倏地滑出结界的控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三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在问,难道他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

太阳终于慢慢沉落,四周越来越黑暗,天空中闪烁着明亮的星辰,星光下,四个人,在地上拖出三条长长的影子,渐渐深入沙漠的核心。

“嗖嗖嗖。”

无数只蝎子突然从沙层里窜出来,颜­色­黄中带紫,形状丑陋不堪,大如拳头,密密麻麻地将四人围困住。

那眉不惊反喜:“哪里来的这么多异种毒蝎?正好送上门给我炼制降头!”

影子涩声道:“你们小心,这不是平常的蝎子,而是灵塔的守护者之一。”

“灵塔?”

风照原心中一动:“难道我们要寻找的金字塔,其实应该称作灵塔?”

影子沉默无语,菲绮丝艳丽的双目中闪过奇异的­色­彩,风照原看得出来,对于灵塔,她似乎知道得也不比影子少。相比之下,那眉恐怕是对金字塔的内情最一无所知的人了。

“嘶——嘶——!”

几千只蝎子的口中,竟然发出类似响尾蛇的叫声,迅速爬向众人。风照原手结雪鹤秘术手印,在自己周围铸成一道牢不可破的结界屏障。菲绮丝挥动木杖,在身侧画了一个圈,火焰立刻沿着圆圈喷­射­而出,焰苗高达数丈,犹如烈火之圈,挡住了蝎群的攻袭。

只有那眉主动迎上前去,嘴­唇­蠕动,小腹处的衣服裂开,从里面伸出一张蠕动的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向蝎群咬去。

蝎子源源不断地被那眉吸入,后者仰天狂笑,肚子上的嘴巴一张一合,让众人充分见识了他诡异的降头术。

蝎群迅速逃入沙层,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眉嘿嘿一笑,血口慢慢钻回肚子,肚皮上的肌肤自动愈合。

“我们已经进入了灵塔的范围,随时会遭到守卫者的袭击。”

影子漠然地看着三人,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尽管看不见影子的眼睛,可是三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影子在审视着他们。

风照原追问道:“灵塔的守卫者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些毒蝎难道具有灵­性­,会自动袭击接近灵塔的人吗?”

“我不习惯回答别人的问题。”

影子声音冷涩,风照原笑了笑,倏地闪到了影子的对面,声音一沉:“既然大家是队友,就应该坦诚相待。我很想知道,在亚历山大的庄园里,你究竟对我们三个做了什么手脚?”

风照原突然借机发难,时机选得恰当好处,言语中又挑起了那眉和菲绮丝同仇敌忾的心理,果然,那眉和菲绮丝对视一眼,展动身形,三人呈犄角之势将影子围住。

“说!你在我们身上下了什么禁制?”

那眉­阴­森森地道,两条绿­色­的小蛇从他的双眉爬出,蛇身弓起,跃跃欲扑。他虽然表面上对影子的禁制示以鼻嗤,但心里却害怕得很。

影子呆了一呆,眼前的局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你们要背叛和亚历山大的约定?”

“背叛?你在开玩笑吧?我们对亚历山大先生可是忠心耿耿呢。”

菲绮丝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木杖滑出衣袖,变得金光耀眼,将四周照得闪闪发亮,如同白昼。影子尖叫了一声,双手掩住头脸,猛地向后飞退。

“你怕光,不是吗?”

菲绮丝微笑道,木杖飞上半空,明亮的光华始终紧紧地锁住影子。风照原暗赞她的冰雪聪慧,手底不再客气,施展奇门遁甲术闪到影子的背后,体内脉轮摩擦,喷出妖火之莲!

六道轮回巨轮在空中隆隆滚动,璀璨的光芒照得影子瑟瑟发抖,强悍的妖火之莲笼罩下,影子激烈挣扎,身躯不停地扭成各种奇特的形状。

“住手!”

影子尖叫道:“如果我受到伤害,你们的下场只会更糟!”

风照原心头一震,脸上不动声­色­:“如果阁下对我们坦诚相见,我们当然没有必要对你动手了。”

“你这个兔崽子,到底对我们下了什么禁制?”

那眉厉声吼道。

“影子。”

影子缓缓地道:“在庄园里,我对你们的影子下了禁制。”

“你他妈胡扯什么?”

那眉不耐烦地嚷道:“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你不知道老子的厉害!”

“听他说完。”

菲绮丝摆摆手,不紧不慢地说。

“那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能够理解的禁制。”

影子冷冷地道:“你们可曾想过,人的影子,也是组成|人体的一部分。”

风照原深思了一会,点头道:“从某个角度来理解,也许可以这样认为。只要有光,人就会留下影子,两者密不可分。然而影子毕竟是虚幻的,没有影子,人体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但如果下了禁制,那就完全不同了。”

影子的声音仿佛一个飘荡的幽灵:“在你们的影子里注入特殊的能量,通过影子作为媒介,再传输到你们的体内。可以说,我暂时控制了你们的影子。”

菲绮丝忽然问道:“如果我们杀了你,后果会怎样?”

“你们是杀不死我的,最多只能让我消失罢了。”

“消失和死亡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

风照原琢磨着影子话里的含义,试探着问道。

影子警觉地看了一眼风照原,并不回答他的话:“我一旦不在了,只要你们的影子一出现,就会随时攻击你们。在你们的体内,直接造成最严重的伤害。”

影子的身体颤栗幅度越来越剧烈,语声痛苦地对风照原道:“你能不能把你的火能量暂时收起来?”

火能量?风照原哑然失笑,略一犹豫,收回妖火。三人各自沉吟,影子的说法匪夷所思,这样的禁制也是闻所未闻,可他们偏偏不能不信邪。就算伤害不了自己,可没完没了地被自己的影子攻击,对谁都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何况以影子的奇异力量,风照原相信他说的是事实。

“什么时候能够替我们解开禁制?”

菲绮丝收起木杖,悻悻地问道。

“任务完成的时候。”

影子疲惫地伸直了身子,低声喘息着。

“谁他妈相信你的鬼话?”

那眉狞笑一声:“现在就替老子解开!”

“我不说谎。”

影子冷冷地道,他的口气骄傲得就像一个帝王,黑暗中的孤独的帝王。

“我相信你。”

风照原深深地凝视着他:“以你的速度,刚才如果逃走,我们谁也奈何不了你。”

“你——,”

影子盯着风照原,许久,缓缓地道:“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类,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

风照原耸耸肩:“我们继续走吧。”

“白狐先生真的好厉害。”

菲绮丝走过风照原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轻声道:“不但可以结出传说中的结界,还能喷出具有强大能量的怪火。我想就算号称人类第一的大宗师法妆卿,也不一定能够胜过你呢。”

“比起圣女小姐的法杖,我只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风照原转开话题,心中暗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即使法妆卿前来,也照样有信心和她一决雌雄。

众人又走了很久,天­色­渐渐破晓,沙漠开始变得燥热,四周仍然一片空旷,没有任何生命与景物的迹象。

那眉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焦躁地问道:“还要走多久?”

“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我们已经深入了灵塔的领域,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

影子静静地回答。

“开什么狗屁玩笑?”

那眉指了指天空:“太阳都升出来了,当然是新的一天,什么叫没有时间的概念?”

影子嘲弄地道:“日出日落,钟表走时,不过是时间的外在形式,对于时间的本质,你们又知道多少?”

风照原恍然动容:“影子先生可否为我们解释一下时间的本质呢?”

“我的解释,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影子长叹一声:“夏天的虫子,可以明白冰的寒冷吗?”

“别听这个兔崽子胡扯!”

那眉咬牙切齿地道,从来只有他给别人下降头禁制的份,如今反被人下了禁制,自然是满肚子的怨毒。

理也不理那眉,影子瞥了风照原一眼,淡淡地道:“一定要用你们的语言解释的话,时间是一种能量。”

话音刚落,影子已经钻入沙层,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中。酷热的太阳当空直­射­,亮晃晃地刺人眼睛。沙漠被照得一片白亮,空气­干­燥,仿佛一缕缕地被蒸发。

风照原解下背包,取出水壶,喝了几口水滋润咽喉。那眉悻悻地道:“妈的,又得在这里等上那个蠢猪一天。”

菲绮丝目光一转,幽幽地道:“两位都是声名显赫的人物,难道就这么一直被那个影子­操­控么?”

风照原笑了笑:“圣女有什么好提议吗?”

“我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能做的只是仰仗二位罢了。”

菲绮丝美目闪动,话锋一转:“两位对于金字塔里的事物难道一点没兴趣吗?亚历山大肯出那么高的价钱,据我推断,金字塔里那些东西的价值,恐怕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料呢。”

风照原淡淡地道:“圣女的意思是?”

“两位是男子汉,应该比我更有主见吧。”

菲绮丝美目流盼:“不过嘛,得手的宝贝再转给别人,实在有些不甘心呢。”

“肚子饿了。”

那眉冷不丁地道,伸手入怀,掏出一大堆毒虫、毒蛇,往嘴里一塞,大嚼起来。空气中满是腥臭的气味,五颜六­色­的汁水从他的嘴角流出,看上去十分恶心。

风照原悄然一笑,那眉倒也不傻,听出了菲绮丝的挑唆之意,所以并不去接她的话茬。虽说是大家分工合作,但彼此都暗怀鬼胎,恐怕任务一旦完成,自己人会立刻内乱起来。

亚历山大已经从灵塔里得到了物种基因库,这一次,他又想得到什么?

风照原托腮沉思,亚历山大把唐•;杰克和德里出卖给暗夜家族,显然是不愿意外人进入灵塔。亚历山大决不是那种安分生活的人,这几年,表面上他安安静静地住在纽约,接受安全总署的保护。暗地里,一定在秘密进行什么计划。

“你们看!”

菲绮丝突然指着不远处,惊讶地叫起来。

空气像水波一样地晃动,一尊巨大的石像一点点隐现出来,人的脑袋,戴着一顶威武的王冠,两扇耳朵长长地垂下来,遮住了两边的脸颊。雄壮的身躯像一头狮子,四肢粗壮,利爪盘踞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三人。

“是海市蜃楼吧。”

风照原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尊石像很像开罗的胡夫金字塔,因为光线的折­射­恰巧出现在这里,并不值得奇怪。

“轰——轰——”

狮身人面石像迈开四爪,一步步向他们走来,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周围的沙海都在发抖。

“我他妈!狮身人面像复活了?”

那眉怪叫一声,巨大的石像不断逼近,高耸入云的身躯在地上投下庞大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三人。

菲绮丝木杖飞出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激­射­的直线,凌厉击向狮身人面像。

“砰”的一声,木杖撞在石像上,反弹而出,狮身人面像完好无损,仿佛只是被虱子叮了一口。

那眉退后一步,嘴里念念有词,两团绿幽幽的火球倏地­射­出他的眼眶,在空中暴涨。绿火烧在狮身人面像身上,“滋滋”有声,过不多久,绿火渐渐地自动熄灭。

那眉骇然道:“它真的是石头做的!”

一声吼叫震耳欲聋,狮身人面像走到三人身前,摇了摇伟岸的身躯,口吐人言:“愚蠢的人类,想要活命,就必需回答我的谜语。”

菲绮丝和那眉目瞪口呆,风照原用力拧了一下大腿,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希腊神话传说中,狮身人面像是一个叫做斯芬克斯的怪兽,它有个特点,喜欢出谜语,回答不出的人类就会被无情地吃掉。可那毕竟是神话故事,现在却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

“你想出什么谜语?”

呆了一会,菲绮丝不安地问道。

“老妖怪,这家伙是妖怪吗?”

风照原在心里问道。

千年白狐打了个哈欠:“小臭道士,不是告诉你我正在修行,没事不要打扰我吗?”

风照原苦笑一声,狮身人面像深陷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吼道:“我现在提问了,谁来回答?”

三人神­色­尴尬,菲绮丝高举木杖,杖头­射­出一圈太阳的金­色­光环:“我以太阳神的名义命令你,立刻离开!”

“那就你来回答!”

狮身人面像巨爪一掀,把菲绮丝的木杖击飞出去。

菲绮丝眼中露出畏惧的神­色­,太阳神杖竟然毫无作用,当下忍声吞气地道:“你要我回答什么问题?”

狮身人面像仰天大吼一声:“五个兄弟,住在一起。名字不同,高矮不齐。”

菲绮丝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收回木杖,答道:“是手指。”

“答对了。”

狮身人面像嗡嗡地道,迈动四足,巨爪笼罩住了那眉:“接下来,轮到你回答我的谜语。”

“我?”

那眉又怒又急,居然有人要他玩小孩子般的猜谜游戏,实在心头火起,可偏偏又不能反抗。他的降头术虽然厉害,但不会对一尊石像起什么作用。

“身穿绿衣裳,肚里水汪汪。生的儿子多,个个黑脸膛。”

“那是,那是什么怪物?”

那眉涨红了脸,半晌吞吞吐吐地道:“是,是绿毛龟?”

“答错了!”

狮身人面像大吼一声,巨爪猛拍,那眉身形疾闪,立脚的地方,顿时黄沙飞溅,出现一个巨大的沙坑。

狮身人面像纵身跃起,一次次向那眉扑去,追得他狼狈不堪,嘴里哇哇乱叫。

“是西瓜吧?”

风照原想了想,急忙回答。

“答对了。”

狮身人面像突然停下,掉头瞪着风照原:“这个问题,只能算是你替他回答的。而且你违反了规则。所以,你要回答我两个谜语。如果回答不出,我就要把你活活撕碎。”

“尽管问吧。”

风照原轻松地摊摊手,无论如何,自己的智商总该强过一尊石像吧。

“有面没有口,有脚没有手。虽有四只脚,自己不会走。”

“是桌子!”

风照原毫不犹豫地道,看来这个狮身人面像的谜语也不难。

“什么东西,你在走,它也在走,你不走,它也在走。任何人都会拥有,但任何人都会失去。”

狮身人面像怒吼道,这个谜语难度增大,风照原低下头,皱眉苦思,千年白狐尖叫道:“是钱吧?”

“时间!”

风照原灵机一动,脱口而出。

狮身人面像突然仰天狂吼,庞大的身躯悠悠晃动,像融化的蜡汁,在空中一点点消失。

三人呆呆地站着,那眉抹了抹额头的大汗,惊魂未定地道:“它究竟是什么怪物?”

“肯定不是妖怪。”

千年白狐沉声道:“它的身上,完全没有灵魂的迹象。”

“是灵塔的守卫者吧。”

风照原看了看两人,心情沉重地道。

到了夜晚,影子又出现在他们的身边。听说了狮身人面像出现的事以后,他没有丝毫惊讶。

“如果你们连它也对付不了,进入灵塔也是死路一条。”

影子望着远方,喃喃地道。

那眉破口大骂起来,白天他没有答出狮身人面像的谜语,正憋着一肚子火:“你他妈倒会说风凉话,有种你去猜猜它的谜语!弱智!”

影子漠然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白天作战,晚上赶路,亚历山大先生的美金还真不好赚。”

菲绮丝微笑道。

影子似乎暗中冷笑了一声,走到风照原身边:“这次探险原本就是危机四伏,随时可能丧命,你们都要有心里准备。不过依我看,你们三个人当中,也许你是最有希望活着离开灵塔的。”

风照原沉吟道:“影子先生,关于时间是一种能量,你能否说得详细一点呢?”

沉默良久,影子仰头望着夜空:“宇宙的广阔玄妙,不是人类可以想象的。当初在我的世界里,我也一样无法了解,你们世界里的这些东西。”

“可以这么说,你我来自不同的空间。”

风照原机敏地探测对方的口风。

犹豫了一下,影子终于点点头:“白狐先生,你可以发出可怕的火能量,焚烧地球上的任何生命体。可是,您能够焚烧时间吗?您能够焚烧声音吗?您能够焚烧生命体留在地上的­阴­影吗?”

对于风照原,影子的语气开始变得略微尊重起来。

“把你烧焦成一头烤猪足够了。”

那眉不怀好意地Сhā嘴道。

风照原摇摇头:“当然不能。”

“那您知道是为什么吗?根据你们人类的能量理论,足够大的能量是可以摧毁一切的。”

风照原低头苦思,和影子的接触交谈,使他突然涉及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一个过去根本无法想象,任何人,包括千年白狐,也不能告诉他的神奇领域。

因为影子代表了另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那是因为能量的­性­质不同。”

似乎知道风照原回答不出,影子悠悠地解释道。

风照原眼神一亮:“你是说,组成时间的能量,是另一种迥然不同的能量?”

“没错。我的能量,时间的能量,和你们人类控制的能量完全不同。那是——暗的能量。”

影子飘然而动,越过了风照原,独自向前走去,不再和他多说。

千年白狐突然叫道:“传说中的力量,正是要­操­控时间。小臭道士,我看你要突破秘能道,得想办法从那个怪物嘴里套出点东西。”

风照原心头一震,望着影子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1917年,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曾经提出,宇宙间存在一种与万有引力相反的力量,使所有星系保持一定距离,爱因斯坦称之为“宇宙常数。”

后来,科学家们发现,爱因斯坦提出的“宇宙常数”,正是令宇宙不断膨胀的原因,科学界将这种看不见的神秘力量称为“暗能量”。

没有人能够真正说明什么是暗能量,只知道它的存在,就像电子有正负一样。而不断出现的科学数据表明,宇宙中,有三分之二的能量属于暗能量。而对于神秘的暗能量,人类几乎一无所知。

难道追求永恒,踏入天道,暗能量才是最关键的一把钥匙?

风照原一时激动得浮想联翩,无论如何,这一次绝对没有白来!

影子忽地停下脚步,紧紧地盯着前方,三人受他紧张的样子影响,纷纷收住脚步,顺着他的目光凝神望去。

漆黑的沙漠里,徐徐伸出一只手。

­干­枯、黑瘦的手掌,肌肤像一层薄薄的褶皱,有些地方还­祼­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手在慢慢地挥舞,仿佛在轻盈地舞蹈。

这是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手很脏,称得上是丑陋不堪。可它的舞蹈却跳得无比美妙,渐渐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随着曼妙的舞蹈,手心里慢慢开出一朵鲜艳的花,花在低声吟唱,歌声靡靡,仿佛要将人逐渐引入天堂。

菲绮丝和那眉的眼神变得恍惚起来,手脚也有些控制不住,开始手舞足蹈。风照原率先清醒,疾呼道:“大家塞住耳朵!”他在虚拟世界里有过类似的经历,知道这种声音摄人魂魄,无形中就会夺去人的­性­命。

菲绮丝神­色­一震,急忙按照风照原的吩咐,扯下蒙面的丝巾塞住耳朵。瞥见她的面容,风照原吃了一惊,娇­嫩­雪白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几十道疤痕,又黑又红,仿佛被烧红的铁条烫过一样。

那眉双手捂住耳朵,双足一抖,几条黑线顺着脚尖疾­射­而出,闪电般扑向远处的怪手。

黑线是那眉豢养的蛊虫,长相狰狞,最善吸食血­肉­,它们纷纷攀爬上怪手,大肆啃咬起来,不一会儿,就将那只手咬成了嶙峋的白骨。

“哈哈,完全不堪一击啊。”

那眉放声狂笑,笑声忽然中断,似乎被硬生生地掐住了喉咙。新鲜的血­肉­不断从骨头上生出,恢复的速度,远远快于蛊虫啃咬的速度。而一群蛊虫则被裹在了血­肉­中,反倒像是被手吞噬了。

“没有用的。”

影子叹息道:“它是以声音的方式存在的异物,而你们人类对于暗能量,是无可奈何的。”

风照原恍然道:“声音也是一种暗能量?”

影子点点头,倏地飘过去,黑影缠住了怪手,后者激烈地挣扎着,歌声一浪高过一浪,在整个沙漠的夜空久久地回荡。那眉和菲绮丝尽管捂住了耳朵,声波依然穿耳而过,他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犹如中了梦魇一般,双目发直,一步步向怪手走去,完全放弃了抵抗。

风照原先是结出雪鹤结界,可他对空间的运用还比不上法妆卿,无法使周围的空气彻底变成真空,只好运起久未施展的魔音秘术,苦苦抵制。幸亏猎奇过去传授过他抵抗音波的方法,否则他目前的处境,恐怕比那眉和菲绮丝强不了多少。

突然,菲绮丝尖叫一声,扑向影子,她祭起木杖,­射­出耀眼的太阳光环,影子闪电般后退,菲绮丝满脸痴迷,遥控木杖,宛若附骨之蛆般紧紧追着影子,不让他分神对付怪手。

怪手的舞蹈跳得更激烈了,歌声婉转蛊惑,充满了摄人心魄的魔力。

那眉却一转身,恶狠狠地向风照原扑了过来,两团绿火从眼眶里暴­射­而出,­阴­寒之气从火光里­射­出,还没有接近,周围的温度就急速下降。风照原无奈之下,只好结出雪鹤结界,抵住激­射­的绿火。但这么一分心,歌声立刻趁虚而入。

风照原渐渐地有些管不住自己,那眉不断地放出蛊虫,层出不穷地撞向结界。而影子一味闪避木杖的光焰,无法腾出手来对付怪手。

正在危急时刻,一丝嘹亮的笛音突然破空而来。笛音清亮,柔和,充满了超越尘世的力量,悠扬地回转在沙漠的夜空,宛若空中明亮的星辰光芒。

风照原浑身剧震!

这久违的笛音,仿佛故人温暖的问候,穿过季节,穿过蒙尘的光­阴­,从很遥远的地方,轻轻吹来,像一场清亮的细雨。

“猎奇!”

风照原颤声叫道。

怪手的歌声被笛音渐渐压制,众人的耳朵里,再也听不见靡靡的歌声,只有笛音,只有这心旷神怡的笛音,似是宇宙的音符,亘古不变地回荡在心灵最深的角落。

所有的烦躁不安一扫而光,每一人的心灵里,充满了清净与祥和。菲绮丝收起了木杖,那眉呆呆地站着,就连影子,也觉得一阵恍惚。

怪手手心里的鲜花突然凋零,耷拉下来。整只手掌随着笛音,风沙般飘散在半空中。

猎奇消瘦的身影出现在风照原的眼前。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八册 第三章 深入灵塔

“真的是你?猎奇!”

风照原大叫着,不能置信地看着他。

猎奇手执银笛,满脸惊异:“阁下是哪一位?”

风照原心潮澎湃,深深地吸了口气:“猎奇,你不戴面具的样子,看起来帅多了。”

猎奇身躯一摇,银笛险些滑落在地上,盯着风照原,颤声道:“你是?”

风照原缓缓点点头:“自从威尼斯的狂欢节分别之后,我和重子,时常挂念着你。”

“真的是你!”

“啪嗒”一声,猎奇的银笛落在地上。他泪流满面,看也不看这件家族最珍贵的秘器,只是紧紧地抱住风照原,喃喃地道:“真的是你,朋友,真的是你!”

分别了多久?如果你有过朋友,你会知道,无论多久,无论在哪一个地方,有一种东西,不会因为时光而改变。

当年少的春衫终究斑驳,当岁月润物无声,当你的对面,站着朋友。

你心中的火焰,只会燃烧得更加绚烂。

“你的脸?”

许久,猎奇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他松开风照原,迷惑地问道。

“以后再跟你细说吧。”

风照原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是来寻找传说中的金字塔。”

猎奇坦然回答:“我的族人依然被法妆卿控制着,根据族谱秘密记载,我们家族和暗夜家族、天工家族早在远古时代,就有着牵连不断的关系。而维系我们之间的纽带,是一座隐藏在地下的神秘金字塔。传说塔中深藏了一种莫可沛御的力量,我想,如果能找到这种力量,也许可以救出我的族人。所以我来到埃及四处寻找,正巧听到摄人魂魄的歌声,所以急忙赶到这里。”

“原来是这样。”

风照原喃喃地道,想不到灵塔除了和暗夜家族有关之外,还与魔音、天工家族有着扯不断的关系。现在,他对灵塔更加好奇了。

影子幽灵般地出现在两人中间,直直地盯着猎奇,声音似乎在发抖:“你来自哪里?”

“我?”

看到漆黑一片的影子,猎奇也吓了一跳,以影子的肤­色­,绝对可以入选吉尼斯皮肤最黑的记录,因为他黑得已经看不清脸容五官。这么一个怪东西突然开口说话,谁也会大吃一惊。

“他是一个来自异度空间的生命体。”

风照原想了一会,才为影子的身份做了诠释。

“你也来自虚空,对不对?”

影子激动地叫道。

猎奇摇摇头,捡起地上的银笛,满脸困惑:“我是地球人啊。”

“货真价实,我可以证明。”

风照原开玩笑地补充道。

“不可能。”

影子毅然摇头:“留在这里的人类,不可能掌握暗能量。你的笛音充满了暗能量,所以才毁灭了那只怪手。”

猎奇茫然道:“我真的听不懂你的话,我的笛音只是一种秘术罢了。”

影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猎奇半天,涩声道:“你的祖先一定来自虚空,暗能量只有来自那里的生物才能掌握。”

听到影子的话,风照原立刻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影子来自一个叫做虚空的世界。第二,所谓留在这里的人类的意思,就是有一些人类,可能也去了那个叫做虚空的地方。

“破碎虚空,金丹大道!”

千年白狐颤声道:“我的天啊,难道这家伙来自仙界?”

风照原悚然动容,中国道家仙籍中,常常记载类似的话。以此推断,这些人领悟到了暗能量的存在,所以得道飞升,从而离开人类的世界,去了那个叫做虚空的地方,也就是影子的故乡!

所谓的道,就是暗能量!

而魔音家族的祖先,既然掌握了音波这种暗能量,很有可能也来自虚空!根据德国童话,那个吹笛手出现得异常诡秘,他离开故土虚空,在地球上定居,繁衍后代,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暗夜家族的祖先该隐,是上帝的子孙,如果上帝是成仙得道的人类,那么暗夜家族和魔音家族一样,都可以算是仙人的后代。

一条条支离破碎的线索被风照原串起,他的心里,却越来越惊异。如果虚空真的是仙界,那么它和灵塔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影子慢慢地平静下来,盯着猎奇:“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们一起去灵塔?”

“就是你要寻找的金字塔。”

风照原对猎奇解释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可以说和你一样。”

“那太好了!”

猎奇欢呼道:“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呢。”

风照原微笑看着猎奇,比如他的冒险经历,比如他和重子的爱情,比如他的前生,比如天道联盟。他相信,猎奇会加入天道,和尊将、重子、札札、师暮夏、赛玛在一起,为了握住闪亮的梦想而努力。

他们将开创一个时代,甚至改变地球的历史!

影子退了开去,独自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远远地望着猎奇,陷入了沉思。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那眉和菲绮丝暗中打量着猎奇,猜测他的身份。后者亲热地和风照原交谈,不知不觉,|­乳­白的曙­色­映亮了天空,棉絮般的白云在朝阳下变幻­色­泽。

“今天正午,我们将到达灵塔。”

影子仰头看了看天­色­,一字一顿地道。

众人齐齐一震。

“当地时间的正午,阳光与人影成十五度角的时候。”

风照原盯着影子,暗自念道,到了那个时候,影子恐怕不得不在白日出现了。那个时候的影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四百五十六分钟后,白炽的太阳终于悬在了头顶。

盯着沙漠上众人映下的影子,风照原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影子蓦地从地底钻出,亮晃晃的阳光下,他的面目清晰地浮现在众人的眼前,苍白的肌肤,黑­色­深不见底的双目,高挺的鼻子,凸起的额头,仿佛是一个拥有高贵血统的贵族帝王。只是他的五官淡淡的,似乎只是一层薄薄的幻影。

“快跟我走!赶快!”

影子嘶声叫道,似乎在忍受痛苦的煎熬。在烈日的暴晒下,他的五官浮动,看上去异常怪异。

尽管影子放慢了速度,众人仍然觉得吃力。一阵近乎疯狂的急跑之后,菲绮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那眉满头是汗,猎奇呼呼地喘着气,低声问风照原:“他真能找到金字塔吗?”

“应该可以。”

风照原点点头:“他是亚历山大的心腹,只要根据地图的路线,一定能找到灵塔。”

“加快速度!灵塔只会在特定的时间出现,时限一过,就会自动消失!”影子频频回顾,有些焦躁地喊道。

四周的空气忽然像凝固似的,一动不动。没有一丝风,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似乎整个沙漠,在一瞬间突然静止了。

阳光与人影,形成了一个狭窄的锐角。

影子陡然收住脚步,神­色­凝重地盯着前方。众人屏住了呼吸,菲绮丝握紧了木杖,那眉双目上的两条蛇不安地伸缩着,猎奇的银笛摆到了­唇­间,风照原左手悄然摆出了结印的姿势。

脚下的黄沙慢慢滚动,速度越来越快,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一座宏伟无匹的金字塔,一点一点,从茫茫的沙海中浮现出来。庞大的影子映在沙漠上,微微地晃动。

“灵塔!”

影子颤声叫道,金字塔的门洞紧闭,在烈日的照耀下,发出灼目的光彩。

影子当先扑入,他似乎再也经受不住烈日的烘烤,五官抖动,仿佛随时会溶解在烈阳下。他闪电般来到塔门前,指尖溅出一滴|­乳­白­色­的汁液,在塔门上迅速画上了一个符号。

“用你们的血在门上画出这个符号,就可以进入灵塔!”

随着话音,影子在门前蓦地消失了。

众人怔怔地望着金字塔,阳光慢慢地移动,灵塔仿佛变得虚无飘渺,若隐若现。

“大家快点!否则灵塔会消失的!”

菲绮丝叫道,迅速扑了过去。

风照原神­色­一紧,急忙拉住猎奇,跃到门前,两人的指尖迸出鲜血,按照影子先前画出的样子,飞快在塔门前画上了奇异的符号。

一股莫可沛御的吸力猛然从门内传出,两人眼前骤然一黑,几乎是同时,他们被吸入灵塔,置身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光线很暗,但依稀可以看清周围的东西。五颜六­色­的光点在半空中闪烁、飘浮,仿佛夏日里的萤火虫,幽幽地一明一灭。

“人都到齐了。”

影子的身影浮现在前方,望着最后进入的那眉,沉声道:“从现在开始,我们都站在死亡的边缘,随时会丧命。但你们人类有一句话,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

风照原耸耸肩,望着空中­色­彩缤纷的光点,自言自语:“这么多光点要是能够带回去,一定让亚历山大破产了。”

菲绮丝噗哧一笑,那眉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下来。无论何时,和风照原在一起,他总会把周围人的压力减到最轻。

“跟我来。”

影子向上走去,众人这才看清,他们是站在长长的巨大石阶上——金字塔的第一层。

“我们的目的地,是金字塔的最高层。”

影子回过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从第二层开始,每一层都有恐怖强大的异物看守,每一个人能做的,只是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觉得不行,你们可以随时退出灵塔。只要在塔门上画出进来时的符号,就可以安全地逃生。”

“金字塔共有几层?”

那眉冷冷地问道。

“九层。”

风照原皱皱眉:“金字塔内应该空气污浊,可这里却完全不同。”

“每一层的状况都不相同,你会见识到的。”

影子涩声道。

“你似乎来过这里?”

风照原双目灼灼地盯着影子,据他揣度,上次亚历山大派人前来灵塔,十有八九有影子加入。

“和你无关。”

影子漠然回答,仰头看了看,身形展开,像一缕烟雾率先飘了上去。

菲绮丝随后跟上,风照原和猎奇走在中间,那眉殿后,他走得最慢,如意算盘当然是早就打好的,如果遇上风险,自然有前面的人去抵抗,走在最后,永远是最安全的。

石阶两旁,一面是高大封闭的灰­色­石墙,墙面粗糙,耸起许多尖状的凸起物,另一面密布着一个个凹洞,好像无数只葫芦连在了一起。每个凹洞内都陈列着千奇百怪的东西。有的像一个怪兽,有的像一只发光的气泡,有的就像是一件怪模怪样的衣服。

那眉贪婪地伸出手,想了想,又缩回来。虽然亚历山大承诺每带回一件物品就可以换得一百万美金,但这些灵塔内的东西古怪异常,他一时也不敢贸然拿取。

“轰然”一声,风照原和猎奇刚刚走近第二层,上面已经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一片火舌从头顶上空倏地伸出,将前面的菲绮丝卷了进去。

“快!”

风照原一拍猎奇的肩膀,展开奇门遁甲之术,闪入了金字塔的第二层。

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第二层热得就像是一个熔炉,逼得人喘不过气。四周火光熊熊,一个烈焰状的怪物无比庞大,正在张牙舞爪,菲绮丝举着木杖,杖顶的太阳光芒环护她的全身,苦苦抵抗烈焰怪的侵袭。

“影子呢?”

风照原目光一扫,不安地叫道。

“他已经窜上了第三层!”

菲绮丝喘着气,金­色­的长发凌乱披散在肩头。

风照原暗暗佩服,影子虽然怕光,但却以他的超音速,躲过可以成为他克星的第二层,安然逃出险境。

激烈的搏斗中,菲绮丝轻哼一声,杖顶陡然生出一双金­色­的翅膀,带着她飞速从烈焰怪身旁窜过,冲向了第三层。

烈焰怪疯狂地扑向风照原。

原本以奇门遁甲的道术,风照原可以轻易通过烈焰怪的封锁,但他心中升起与对方较量的意愿。当下结出雪鹤结界,千只雪鹤清唳飞出,雪白的翅膀纷纷展开,冲向烈焰怪。

雪鹤不断融化在火光中,烈焰怪的身躯也在不断缩小,风照原再结封印秘术,璀璨的星辰带着无穷的威势,徐徐罩向烈焰怪,后者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巨大的身体不断萎缩,最后凝聚成一簇赤红­色­的微小焰苗,在地上一闪一闪地窜动。

“一百万美金赚到啦!”

风照原一声欢呼,刚捡起火焰苗,又触电般地将它扔在地上。焰苗滚烫无比,­肉­掌根本承受不了它的高温。

“用妖丹炼化,这可是三昧真火,纯阳能量啊。”

千年白狐有些嫉妒地嚷道:“OH SHIT!小臭道士走狗屎运。”

猎奇站在一边,惊讶地看着风照原的鼻孔里喷出妖火之莲,将焰苗慢慢裹住,忍不住叫道:“照原,你现在的力量真是惊人啊。”

“一百万美金没有了。”

风照原苦着脸,收回妖火,将火焰苗藏入脉轮中,继续向第三层扑去。现在没有时间炼化焰苗,只好回去以后慢慢消化了。

第三层只有菲绮丝一个人,看来影子已经顺利闯关。菲绮丝却没有再上一层,而是缩在角落里,木杖横胸,如临大敌般地四处张望。

风照原微微一愣,这一层空空荡荡,见不到任何怪物。但菲绮丝脸上的神­色­却像遇见鬼似的,不敢挪动一步。

“怎么回事?”

猎奇诧异地看着她。

“一个幽灵在这里把守!”

“幽灵?”

“大概是吧,虽然看不见它,却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菲绮丝颤声道。

风照原略一沉吟,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砰”的一声,一个无形的物体猛地撞在他的左肋上,风照原一个跟跄,向旁跌去。

菲绮丝立刻把握机会,脚步疾闪,向第四层窜去。她的脚步刚刚迈上石阶,长发突然向后笔直扬起,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向后拉扯。菲绮丝尖叫一声,仰面朝天,骨碌碌地滚下了石阶。

风照原和猎奇面面相觑,看守这一层的,难道真是一个隐形的幽灵?

猎奇向后退了一步,背部贴住石壁,倏地滑上天花板,试图从上方突破。眼看就要接近这层的出口,脚下忽然一紧,两只看不见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猛力一拽,将他硬生生地拖回地面。

风照原结出雪鹤结界,小心翼翼地跨出一步。

“啪啪”,隐形的幽灵轻松穿过结界,狠狠扇了风照原两下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俊脸高高肿起。

“哈哈哈哈!”

千年白狐忍不住捂嘴狂笑:“小牛鼻子,吃苦头了吧,还是老老实实用奇门遁甲术闯关吧。”

风照原呆立原地,哭笑不得,这个幽灵似乎还算善意,只要三人不轻举妄动,它也不会主动攻击。

“怎么办?”

菲绮丝手足无措地道:“我们根本看不见它。”

风照原沉吟不语,幽灵能够穿过结界,唯一的原因是它由暗能量组成,而自己对暗能量一无所知,实在没有取胜的把握。就算想用妖火攻击,可根本看不见对手,无从下手。想到这里,风照原几乎要放弃,准备施展挪移阵图,带着菲绮丝和猎奇离开这一层。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这个幽灵和寻常见到的不同,通常幽灵或者鬼魂作怪的时候,施展出来的是明能量,从而会显出原形。那样我们就可以动用妖火对付它。现在这个幽灵施出暗能量,我们看不见它躲在哪里,自然也就无法攻击。没办法,我们只好乖乖地避开它了。”

“恐怕这个幽灵也是来自虚空那个鬼地方。”

风照原嘟囔道。

此时,那眉慢慢走上了第三层。

“怎么回事?”

瞥见三人僵立不动,那眉立刻加强了戒备。

“您走得可真慢。”

菲绮丝尖刻地揶揄道。

那眉神­色­自若:“年纪大了,腿脚当然比你们年轻人要慢些。”

风照原把详情告诉他,那眉放声狂笑:“对付隐形的幽灵,各位还是看我的吧。”

“您的降头术可以克制幽灵么?”

菲绮丝将信将疑地问道。

那眉傲然不答,密密麻麻的降头虫从他的衣服里钻出,成千上万,源源不断地飞舞在四周,很快蔓延了第三层。

“它在那里!”

菲绮丝激动地叫道,整个第三层,只有正中一小块地方没有降头虫。周围五颜六­色­,只有那块地方依然如空气般的透明。而一旦降头虫飞到那里,就会被自动弹开。

隐形的幽灵终于暴露在众人眼前。

风照原哈哈一笑,妖火之莲倏地喷出,笼罩住目标。同时口中暴喝密宗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妖火凝聚的巨轮轰然转动,透明的幽灵发出尖促的叫声,左突右窜。但无论它逃到哪里,其余的地方就会被降头虫填满,妖火死死地笼罩住幽灵,将它慢慢拖入轮回。

妖火光芒流转,降头虫一点点填上那块空隙,终于,将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幽灵被彻底打入轮回。

空气里传出烧焦的气味,妖火已经开始焚烧降头虫了。风照原急忙吸回妖火,舒了口气。

千年白狐怪叫道:“这下那个幽灵可以转世投胎了。”

“可惜了,具有暗能量的幽灵有很大的研究价值啊。”

风照原叹了口气,心中忽然生出奇思妙想。这个幽灵在轮回里转世投胎后,会不会一出生就具有神奇的力量呢?比如封神榜里的哪吒,出生时就具有超凡的力量,神话故事里所谓的仙胎暗结,是不是指的这个呢?

灵塔的第四层,布置得金碧辉煌,地板是用一块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砖铺成,四周的石壁上挂满­色­彩斑斓的毛毯。毛毯厚实柔软,看不出是何种材料织成,上面绣满了奇花异草,飞禽走兽。

天花板上垂下一根根纤细的金丝,金丝上拴着颗颗璀璨的明珠,将周围照得一片光亮。

地上站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也有人类,粗看似乎是一具具蜡像,仔细看又不是,倒有点像木乃伊。在这群生物当中,有一个身穿宽大麻袍的人,他双耳尖长,脸­色­惨白,颧骨高高地凸起,两只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双伸出袍袖的手宛如­鸡­爪,密布着黑­色­的绒毛。

他就像是一个吸血鬼!

风照原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吸血鬼始祖该隐的尸体?

“叮咚,总算有人陪我来玩啦。”

一个细小稚­嫩­的声音突然传出,如同尖促的虫鸣,吓了众人一跳。

菲绮丝目光扫过四周,却看不见半个人影,不禁心头骇然,看守这一层的难道又是一个鬼魂?

“它在那里!”

风照原突然喝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众人看见角落里一只通体碧绿,形状如同花生壳的物体,一个拇指般大小的小人正懒洋洋地躺在里面,紫­色­的眼睛火柴­棒­般凸起在眼眶外,盯着众人,滴溜溜地转动。

“叮咚,你一点也不好玩!”

拇指人坐起身,指着风照原,气鼓鼓地道:“我还想和你们玩捉迷藏呢。”

风照原暗暗诧异,这个拇指人有手有脚,穿着绣银的粉红­色­衣服,还会人类的语言,真是古怪得很。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菲绮丝美目闪动,抓紧木杖,笑盈盈地凑近了一步。

“小弟弟?”

拇指人挺起胸膛,神气活现地道:“你应该叫我老爷爷,我叫叮咚,是灵塔的守卫者。”

那眉狞笑一声:“叮咚?嘿嘿,就你这个小不点还敢守护灵塔?老子让降头虫把你咬得连渣子都不剩。”

“哇,降头虫,一定很好玩。”

叮咚欢呼一声,它从花生壳里抓起一大把闪亮的钻石,又随意扔掉,稀里哗啦洒满一地。

那眉贪婪地盯着满地的钻石,银­色­,粉红­色­,墨绿­色­,|­乳­白­色­,无一不是世所罕见的异种钻石,随便挑一颗卖到黑市,价值都在一千万美金之上。

“这个小鬼交给我了。”

那眉森森一笑,一条绿­色­的小蛇倏地从眉毛上窜出,扑向叮咚。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八册 第四章 腹内风云

叮咚突然不见了。

绿蛇发了疯似地活蹦乱跳,雪白的肚子凸出一小块,这块东西在蛇腹内迅速游动,“啪”的一声,绿蛇软绵绵地滑落在地。

众人眼前一花,叮咚已经从蛇口里窜出,跃到天花板悬挂的一颗夜明珠上,抱着明珠悠悠地打起了秋千。

菲绮丝涩声道:“刚才它好像钻进了蛇肚子。”

“好苦啊。”

叮咚吐吐舌头,露出两排细密的雪白牙齿:“它的内脏一点也不好吃,不知道你们的味道怎么样?”

猎奇呆了呆:“难道你也想钻进我们的肚子?”

“是啊是啊。”

叮咚频频点头,指着地上木立的一具具生物:“你们会变得和它们一样,永远留在这里陪我玩。”

猎奇骇然道:“难道这些生物都是被你吃空了内脏?”

叮咚嘻嘻一笑:“谁让它们闯入灵塔,我只好钻进它们的肚子,吃光它们的内脏,最后把它们一个个制成木乃伊。怎么样,挺好玩吧?”

风照原倒吸一口凉气,西游记的神话传说中,孙悟空可以缩小身体,钻入妖怪的体内,肆意破坏,没想到叮咚也具有类似的异能。如果该隐也是被叮咚吃空了内脏的话,那么灵塔在地球上的历史,可以追寻到远古时期了。

“恶魔!”

看着叮咚红扑扑的脸蛋,菲绮丝只觉得遍体生寒,这个看上去无比可爱的拇指小人,竟然吞噬生物的内脏。

叮咚噘起嘴,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可不是什么恶魔,你说话好伤人哦,我要第一个吃了你。”

“老子先­干­掉你!”

那眉怒吼一声,头发根根竖起,­色­彩绚烂的降头虫从发丛里飞出,像一片彩­色­的云雾,罩向叮咚。

“好玩好玩!”

叮咚拍掌欢呼,向旁灵活一闪,躲过了降头虫群,它的速度快似闪电,在四周左窜右闪。降头虫嗡嗡地追在后面,倒像是叮咚故意在逗它们玩耍。

“啪嗒啪嗒”

叮咚穿梭在降头虫群中,手掌眼花缭乱般地挥动,一只只降头虫被他拍死,一边拍,一边还在哈哈大笑:“这个游戏有意思,我要多玩一会。”

那眉脸上变­色­,降头虫的飞行速度竟然还比不上叮咚,而且对方一点也不畏惧降头虫的毒汁,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稀里哗啦一阵,降头虫群被叮咚全部拍死,地上堆积起厚厚的虫尸,叮咚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游戏结束,我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你们谁先来啊?”

那眉吓了一跳,急忙退后,菲绮丝慌忙举起木杖,叮咚紫­色­的眼睛里­射­出美丽的光芒,点点头:“你们的鼻孔都不算小,我可以钻得进去。”

那眉刚刚伸手捂住鼻孔,叮咚已经鬼魅般地扑了过去,细密的牙齿轻轻一咬,那眉的手掌顿时破开一个血洞,鲜血泉涌喷出。

“我就从这里进去吧。”

叮咚裂嘴一笑,头一低,就要往那眉的伤口钻入。

“等一下,我来让你吃!”

沉默许久的风照原,突然暴喝道。

叮咚忽地闪到风照原身前,眼睛眨动,奇怪地盯着他:“难道你的内脏比他的更好吃吗?”

“试试你就知道了。”

风照原淡淡地道,左手悄然结出雪鹤秘术手印。

雪鹤翩飞,纷纷扬扬将叮咚围住,形成密封的结界。

“哇!是传说中的结界啊!”

叮咚摇头晃脑,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的表情,它指着地上一个僵立的东方人:“你看,这个人大概是七百多年前闯进来的,也会结界,好像是什么沙之结界的玩意。可惜啊,我天生就是结界的克星。”

话音刚落,叮咚的瞳孔里­射­出绚丽的紫光,像一柄利刃割开玻璃,结界发出清脆的鸣响,千只雪鹤流离破碎,袅袅消失在空气里。

“不管用吧?”

叮咚吐吐舌头,身影一闪,风照原只觉得鼻孔一痒,已被它强行钻入。

“我要开动啦,请问一下,你内脏的哪一部分最好吃?”

顺着鼻孔,叮咚熟门熟路,径直钻入风照原的内腑,在他肚子里嚣张地叫道。

菲绮丝目光一闪,猛地冲上了第五层,那眉犹豫了一下,抓起一把地上的钻石,也随后跟去,只有猎奇焦急地守候在风照原身边,手足无措。

风照原脑中意念电闪,这种恐怖怪异的情况,他从来不曾料想过,也不知怎么应对。

“就从你的心脏开始吧。”

叮咚细细的声音在肚子里回响,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办?”

千年白狐急急地叫道:“要是我和它斗,你的内腑会被我们搅得天翻地覆!”

叮咚吓了一跳,一只毛­色­银白的狐狸幽灵般地出现在它面前,血红­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它,双爪作势欲扑。

“小东西,要敢乱动,老子就活剥了你的皮。”

千年白狐露出尖锐的兽牙,虚张声势地威胁道。

“哇塞!你肚子里还有个怪物啊。”

叮咚毫不害怕,好奇地打量着千年白狐,这个东西毛­色­漂亮,用来做木乃伊倒是绝佳上品。

一道灵光忽然闪过风照原的脑海。

“老妖怪,告诉我它的位置!”

风照原沉声道。

“在你的左心室下方,零点七厘米处。”

风照原立刻倒立而起,脉轮急速摩擦,全身的血液流向被控制,源源不断涌往左心室下方,宛若一道迅疾的洪流,猛地冲过去,将叮咚卷入了洪流。

生死关头,十八只脉轮全力转动,形成一个深深的漩涡,流动的血液带着叮咚向旋涡冲去,硬生生地把它冲入漩涡。

叮咚哇哇乱叫,漩涡不停转动,叮咚刚要爬出,又被卷进去,绚丽的妖火之莲,徐徐从漩涡底部升起。

“哈哈!”

千年白狐大笑道:“小牛鼻子脑子不笨,快用妖火之莲把它炼化!”

六­色­妖火笼罩住叮咚,吞吐不定。

“舒服,好舒服!”

沐浴在妖火中,叮咚兴奋得抓耳挠腮,双脚乱踢,仿佛孙悟空被放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这个六种颜­色­会发光的花是什么宝贝啊?比我的那些破钻石漂亮多啦!”

风照原和千年白狐瞠目结舌,几乎要吐血,这个拇指小人竟然不怕妖火!而妖火只有放出体外才具有轮回的力量,把它打入轮回也行不通。

怎么办?

风照原一面继续摩擦脉轮,不让叮咚逃出漩涡,一面苦思。叮咚应该是同时具备明能量和暗能量的生物,所以妖火也伤害不了它。可让这个怪物一直呆在自己的肚子里,如同与豺狼为伍,后果不堪设想。

一簇火焰苗突然滑出脉轮,慢慢滚向漩涡。先前它被藏在脉轮里,现在脉轮摩擦过于激烈,将它无意中抖了出来。

叮咚忽地尖叫了一声。

焰苗闪动,离漩涡越来越近,叮咚紫­色­的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浑身抖做一团。

千年白狐立刻心有灵犀:“它怕三昧真火!小牛鼻子,用火焰苗烧死它!”

“不要啊!”

叮咚吓得高声尖叫,眼泪鼻涕一大把:“不要烧死我啊,求求你了。”

风照原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开口求饶起来。

“大哥,大叔,大爷!呜呜呜,求您饶了我吧。我叮咚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吃您了。呜呜呜,您的内脏好可怕呀。”

叮咚嚎啕大哭,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风照原哭笑不得,这家伙像个天真烂漫的顽童,真要消灭它,又有些于心不忍,可一旦放了它,又麻烦得很。

千年白狐盯着叮咚,忽然Сhā嘴:“我倒有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西游记看过吧?孙猴子虽然厉害,可最害怕紧箍咒。”

风照原哈哈大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当下催动火焰苗,在漩涡四周围了一圈,将叮咚困住,再缓缓止住脉轮的转动。

“你们真要烧死我啊?”

望着四周跳跃的火焰苗,叮咚绝望地叫嚷起来。

“别害怕,只是送你一件礼物。”

风照原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先分出一点妖火,裹住火焰苗,将它缓缓炼化成一个小圆圈,然后催动火焰苗,猛地套在了叮咚的腰间,就好像一根漂亮的腰带,不断收紧,直到将叮咚牢牢拴住。

“你暂时就住在我的肚子里,要是敢捣乱,我就收回裹住焰苗的妖火。那样的话,三昧真火就会把你活活烧死。”

风照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警告叮咚道。

“啊?”

叮咚哭丧着脸:“难道我一辈子都要住在你的肚子里?”

千年白狐得意地­奸­笑:“真没想到,还会有人来做我的邻居。小侏儒,有老子陪着你,你怕什么?小牛鼻子尽管放心,我会替你随时监视它的,哇嘎嘎!”

望着千年白狐不怀好意的眼睛,再看看自己新添的腰带,叮咚大叫一声,气晕过去了。

“我没事了。”

风照原拍了拍身边一脸茫然的猎奇,心中感动。这种危急的时刻,也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不离不弃。

猎奇盯着风照原半晌,苦笑一声:“我看你比这些怪物更适合守卫灵塔。”

风照原哑然失笑,刚要举步又骤然停下。猎奇紧张地道:“怎么了?”

“你有大口袋吗?”

风照原目光扫过满地亮晶晶的钻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等两人上了第五层,发现影子也赫然在内。

菲绮丝和那眉见到风照原安然无恙,都大吃一惊,前者反应极快,妩媚地一笑:“我就知道以您的力量,一定会没事的。”

风照原耸耸肩,这两个人过于自私,与他们一起作战,实在无趣。

影子正在与这一层的守卫者激烈搏斗。

那也是一个影子!一条巨龙形状的可怕­阴­影!

战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巨龙双爪死死地扣住影子的肩膀,犹如泰山压顶,一寸寸将他压向地面。

影子粗重的呼吸如同牛喘。

菲绮丝和那眉漠然地站在边上,也不出手相助。菲绮丝一声轻笑:“影子先生,只要你替我们解除禁制,我的太阳神杖就会立刻烧死这头怪兽。”

那眉也帮腔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影子,既然大家­精­诚合作,你总要替我们解开禁制吧。”

这两人显然心有默契,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口要挟。

“卑鄙的人类。”

影子嘶声道,双臂搂紧巨龙的腰肢,奋力抵抗,并不理会两人的威逼。

风照原沉吟片刻,毅然喷出妖火之莲。璀璨的六­色­光华下,影子和巨龙同时剧烈抽搐起来,风照原控制妖火,全力罩向巨龙,后者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声,轰然倒下。

那眉怨毒地瞪了风照原一眼,全然忘记对方刚刚救过他的命。菲绮丝眼珠一转,娇笑道:“影子先生,我们只是跟您开个玩笑,您别多心。”

望着这两个人,风照原哭笑不得。

巨龙的尸体渐渐发白,最终与地面上的灰白砖石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了。影子呆呆地看着巨龙消失的地方,低声自语:“上一次,我就是在这一层知难而退的。”

风照原收回妖火,望着石室里几十个空空的木架,暗忖道,他可能就是从这里取走了存放物种基因库的石瓶。

影子垂首默默沉思,风照原追问道:“这条巨龙和你都来自虚空吧?”

影子没有理会风照原的问题,叹了口气:“我有些累了,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再继续往上走吧。”

风照原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告诉我,你来灵塔究竟要寻找什么?我不相信以你的能力,会替亚历山大做事!”

影子默然不答。

风照原诚恳地道:“你要寻找什么,尽管说出来,也许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过了良久,影子颤声回答:“我要回去。”

“回虚空?难道你不能返回虚空了吗?”

风照原惊异地叫道。

“回不去了。”

影子惘然地看着风照原,身体微微地颤栗。

“还记得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织女下凡洗澡,羽衣被凡人牛郎悄悄地藏了起来。失去了羽衣的织女,再也无法返回仙界,只能永远在人间逗留。”

“按照你这么说,虚空难道真的就是仙界?”

千年白狐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仙界,也许只是一个超能力生物聚集的地方,只有领悟暗能量的生物,才能到达那里。在所谓的仙界,时间亘古不变,所以才会有永恒。”

风照原骇然道:“你的意思是,仙界和人类的想象其实完全不同?”

千年白狐慢慢地道:“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小牛鼻子,天道究竟是什么,我现在也糊涂了。”

低头苦思许久,风照原突然问影子:“难道这里可以通向虚空吗?”

影子点点头:“我也不必隐瞒你,这座灵塔,原本就来自虚空。”

“你说什么?”

风照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我只能告诉你那么多。别忘了你们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做——”

影子一字一顿地道:“泄漏天机者死!”

风照原蓦地一震。

虚空的秘密,是否就是古人口中的天机呢?

影子恢复了平静:“我的目的,是要想办法回去。你们的目的,是赚取亚历山大的佣金。而亚历山大,则是希望拿到异度空间物种。虽然大家目的不同,但彼此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我说过,你们随时可以离开,只要你们愿意。”

“异度空间物种?”

风照原悚然动容:“这里难道还有物种基因库?”

影子看了他一眼,闭口不言。

“­奶­­奶­的,只要你替老子解开禁制,我立刻离开!”

那眉摸着口袋里的钻石,悻悻地嚷道。

风照原叹息一声:“你就为他解开禁制吧,即使他在,也不见得会对你有多大帮助。”

影子冷笑一声,直直地瞪视那眉:“灵塔越往上走,越藏有人间罕见的奇珍异宝,难道你舍得放弃吗?”

那眉咬咬牙,思想急剧斗争,影子显然对人­性­了解透彻,几句话就抓住了那眉贪婪的软肋。

“只要你现在离开灵塔,我马上解开你的禁制。”

影子紧逼道。

风照原摇摇头,他对于灵塔纯属好奇,与镇守每一层的异物搏斗,更是其乐无穷,具有刺激的挑战­性­。否则他只需要施展奇门遁甲术,就可以轻易攀上第九层。

然而直到目前为止,众人当中他似乎是收获最丰厚的。不但得到了三昧真火的火焰苗,还收服了叮咚,顺带捡了一大包钻石,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唯一的遗憾是得知金丹大道,仙境传说不过是另一个异度空间,心中难免有点失望。

“我,我,”

那眉吞吞吞吐吐了半天,一跺脚:“既然来了,就没有走的道理。”

影子目光缓缓扫过菲绮丝:“你呢?”

菲绮丝毫不在意地道:“我向来是个有始有终的人,当然要遵守和亚历山大先生的约定了。”

“白狐先生应该是不会放弃的。”

影子转过身,对风照原客气地道。

风照原点点头:“我纯粹是好奇。走吧,我们去看看第六层是什么怪物。”

刚刚走进第六层,一股发霉腐臭的气味就扑鼻而来。

“你们屏住呼吸,这种气味你们人类承受不了。”

影子善意地提醒道。

四周灰蒙蒙的,空气中的气味似乎在不停变化,一会儿像咸鱼般的腥臭,一会儿变成发腻的甜香,再到下一刻又辛辣得呛人。

一个浑身涂满油彩,头戴尖顶帽的小丑浮在半空,手里抛甩着几十只彩蛋,眼花缭乱地在空中划过轨迹。

“欢迎来到梦幻陷阱。”

小丑呱呱地叫道,他的声音像一只发情的鸭子,十分刺耳。

那眉见对方不是什么恐怖怪兽,便首先发难,双手挥动,几百条黑线“唰唰”地直窜出去,直扑小丑。

“你不遵守规则,滚出去!”

小丑怪叫道,“砰”的一声,一只彩蛋在他的手中炸开,一团绚丽的迷雾散了出来,一口吞掉黑线,紧接着飘向那眉。

“老子最不怕的就是这些!”

那眉狞笑一声,肚皮裂开,一张血盆大口从腹部探出,张口就把彩雾源源不断地吸入。

“不要!”

影子警觉地叫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眉的肚子迅速鼓起来,越涨越大,就像圆白的青蛙肚,五颜六­色­的斑点、­色­块在肚皮上迅速蔓延,一直延伸到那眉的脸上。

众人看得毛骨悚然,那眉的全身仿佛被涂满了油彩,他痛苦地捂住肚子,喉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慢慢倒在地上。

“轰”的一声,那眉圆鼓鼓的肚子猛地炸开,腥臭的脓水喷溅四­射­。

风照原心头沉重,连闯六层,终于死了第一个同伴。灵塔内果然层层凶险,谁稍有不慎,就会立刻丧命。

“如果他刚才选择离开,反倒能够活命。”

影子的言语里透着说不出的嘲讽,慢慢地对小丑道:“你的规则是什么?”

小丑抛动彩蛋,叽哩呱啦地道:“很简单,你们必须睡觉!”

“睡觉?”

猎奇顿时傻了眼:“你要我们睡觉?”

“任何生物都需要睡眠,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小丑不耐烦地叫道:“这就是我的规则。只有你们睡觉了,才能通过第六层。硬闯是没有用的,这一层向上的通道,只能由梦打开。”

风照原盯着小丑,一字一顿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睡觉了才能做梦,只有在梦境中,我们才能继续通往上一层?”

小丑点点头:“嗯,你总算明白了,还不算太愚蠢。”

众人大眼瞪小眼,小丑的话匪夷所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猎奇皱眉道:“我们一睡觉,你不是正好杀了我们?”

小丑傲然扬起脖子:“我会遵守这一层的规则,即使要杀你们,也是在梦中!”

菲绮丝喃喃地道:“他一定是个疯子。”

“这一层的确没有出口。”

风照原冷静的目光扫过四周,第六层石室和下面五层不同,三面封闭,只有狭窄的入口,看不见向上的通道。

“即使我们睡觉,也不一定能够做梦。”

影子不紧不慢地道。

小丑答道:“没关系,只要我做梦了,你们也会跟着做梦。我们将在梦中相逢。”

风照原眼中闪过奇异的神­色­:“难道你也要陪我们一起睡觉?”

“当然。”

“也许你能睡着,但我们未必睡得着。”

“只要我炸开这些彩蛋,你们深深地呼吸,就会跟我一起入睡。”

小丑淡淡地道:“如果你们不同意,就算能够杀了我,也别想走入上一层灵塔。”

“我相信你的话。”

影子权衡再三,突然说道。

菲绮丝惊异地叫起来:“你真的相信这个疯子的话?什么做梦才能通向第七层,简直是骗小孩的鬼话!只有白痴才会听他的话去睡觉!那些彩蛋里的毒雾你也见到了,我们要是吸上一口,保证立刻丧命!”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们根本杀不死它,要想通过这一层,就只有相信它。”

影子漠然道:“否则只能选择离开灵塔。”

猎奇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什么杀不死它?”

“它只是一个虚像。”

影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只有在梦境里,它才是一个实体,一个真正的它!”

小丑呱呱大笑:“你真聪明,不愧是来自虚空的家伙。”

“那你又是来自哪里?”

风照原抓住时机问道。

“一个远远超过你所能理解的异域。”

小丑傲慢地道,高高抛起彩蛋:“我在等待你们的回答。”

“我同意。”

风照原略一犹豫,爽快地道:“这么荒诞刺激的事,我一定要尝试一下。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在梦中杀死我们。”

“我也同意。”

猎奇道。

踯躅半晌,菲绮丝终于点了点头。

“啪嗒!”

几十只彩蛋纷纷爆裂,五光十­色­的彩雾瞬间弥漫了整个石室,众人硬着头皮,纷纷吸气。风照原只觉得浓重的睡意不断涌上来,眼皮渐渐合上,在双眼闭起的一刹那,他发现小丑消失在石室中。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八册 第五章 梦由心生

四周,是朦朦胧胧的雾,­色­彩缤纷的迷雾像一团团棉絮,忽慢忽快地奔跑着,有时变成奇特的形状,在影子的面前晃来晃去。

“真是在梦中吗?”

影子问自己,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无法确认,也找不到同伴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茫茫雾海中,只有影子一个人独自地走着,无论走到哪里,都见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一只圆溜溜的彩蛋不知从什么地方滚出,骨碌碌地来到他的脚边。“呱”的一声,像是鸭子的叫,彩蛋突然裂开。

小丑魔术般地从彩蛋里跳了出来。

“砰”的一声,小丑的手里扔出一只彩蛋,狠狠击中了影子的脸。

一股锥心般的疼痛沿着脸传遍全身,影子跟跄后退,千百只彩蛋被小丑掷出,暴雨般地打在影子的身上。以他的超音速,竟然来不及闪避,任凭小丑肆意痛殴。

影子痛得几乎要晕过去。

“很痛吧!”

小丑狰狞地笑道。

“这只是幻觉罢了。”

影子咬牙道:“我是在梦中,一切感受都是虚拟的,包括疼痛。”

“梦中的感受才最真实。”

小丑涂满油彩的脸上露出嘲笑的神­色­:“你一直感到很孤独吧?难道这也是幻觉?”

影子警觉地向后闪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会觉得孤独吧?见不到昔日的朋友,亲人,周围都是陌生的种族。”

“这和你无关。”

影子不安地回答。

“这种孤独感,像漆黑­阴­郁的深渊,把你一点点拽入,不断地沉沦,不断地绝望,直到灭亡。”

小丑的声音仿佛是梦呓:“你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你胡说!”

影子激动地叫起来。

“这么多年来,你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它们日日夜夜煎熬你的心灵,你慢慢地崩溃,慢慢地发狂,你找不到人可以倾诉。你排斥这个世界的生物,它们也在排斥你。”

小丑充满诱惑地道:“你是孤独的。”

“我早已习惯了孤独!”

影子嘶声吼道。

小丑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你也习惯了被抛弃,被上帝抛弃!”

影子浑身剧震,惊叫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无所不知。”

小丑冷冷地道:“因为被抛弃,你甚至厌恶自己,厌恶你的子孙!”

“别再说了!”

影子歇斯底里地挥动着双手,雪白的尖牙,从他嘴­唇­里伸了出来。

“为什么不寻找解脱?”

小丑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温柔,他的样子渐渐模糊,一团彩雾飘过,变做无数黑­色­的身影,仿佛熟悉的故乡,对影子一声声的呼唤,恍惚中,小丑变成了黑­色­的­阴­影。

“解脱吧。”

“怎样解脱?”

影子喃喃地道。

“看到远处那片光亮了吗?”

小丑指着远方绚丽发光的彩雾,幽幽地道:“走过去,只要走过去,你就能彻底解脱。”

小丑对影子笑了笑,地上碎裂的彩蛋一片片衔接起来,自动合拢,小丑钻入彩蛋,消失不见。

彩蛋骨碌碌地滚动,穿过迷雾,悄悄逼近了菲绮丝。

菲绮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四周是广漠无垠的金黄|­色­原野,星光惨淡,碧绿­色­的磷火就像一只只诡异的眼睛,散落在静寂无声的四周,仿佛是黝黑的大地吐出的火舌。

两根粗长的石柱呈十字型巍峨耸立,如同可怕的巨人,似要将深邃的夜空撑破。菲绮丝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反绑在石柱上,脚下站满了人群,他们身穿绣着金­色­太阳的白­色­宽袍,头上的风帽遮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双五颜六­色­的眼睛,诡秘地盯着她。

“为什么会这样?”

菲绮丝惊恐地叫起来:“为什么我回到了十年前?我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当”,随着一记浑厚悠扬的钟声,一道火光从地面喷­射­而出,犹如大地吐出的火舌。白袍人纷纷跪倒,齐声呼道:“太阳圣女,伟大的埃及之神。”

“不要,不要啊!”

菲绮丝剧烈挣扎着,十年前的噩梦,再一次重演。

“请圣女接受太阳圣火的洗礼。”

人群的声音沉闷而厚重,原野上刹那间燃起无数根火把,照亮了夜空。灼热的火舌,恶魔般地窜动,逼近了她的脸。

菲绮丝的叫声撕心裂肺,烈焰烧过她娇­嫩­的脸颊,像生硬的铁条,抽打着柔弱的雏菊。

“你做梦都想恢复你的容貌吧?可怜的孩子,你的命运就是一次次被残酷地蹂躏。”

小丑从彩蛋里蹦跳而出,幽灵般地出现在菲绮丝的眼前。

“我究竟在哪里?”

菲绮丝恐惧地看着小丑。

“在你心灵的最深处。”

小丑厉声道:“去复仇!夺回你失去的一切!你美艳的容貌,你少女宝贵的光­阴­!去复仇!向那些折磨过你的人复仇!是他们,让你生活在地狱中!”

“轰然”一声,石柱倒塌。菲绮丝从半空飘落下来,人群、原野变成了一团团彩­色­的迷雾,在她周围浮动。

“面对残酷的命运,你只有比它更残酷!只要你复了仇,就能够恢复你昔日的容貌,这不正是你来到灵塔的目的吗?”

随着魔力般诱惑的话音,小丑袅袅消失。菲绮丝看见,影子正从对面,一步步走过来。

“复仇就能够恢复容貌。”

菲绮丝喃喃地道,盯着影子,美目中幻出异样的光芒。

猎奇正在四处寻找风照原,一条小河从他面前缓缓流过,河水清澈,彩­色­的鹅卵石在河底闪闪发光,如同一只只彩蛋。

微风吹过,白­色­的芦苇丛随风摇曳。

“懦夫。”

一个声音悠悠地传出来。

猎奇闻声向四处张望。

“懦夫!”

声音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耳边,是从河底发出来的。

猎奇惊讶地向小河望去,一颗鹅卵石猛地炸开,一个人影飘了出来,站在河底,与他四目相对。

猎奇微微一愣,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这个从鹅卵石里蹦出来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懦夫!”

水里的猎奇一脸轻蔑地看着他。

“你是谁?”

猎奇警觉地问道。

“我是你。”

水里的猎奇冷笑:“另一个你。”

“我一定在做梦。”

猎奇摇摇头。

“是的,只有在梦境中,另一个被压抑的你才能释放出来。”

水里的猎奇缓缓地道:“你是个懦夫。”

“我不是!”

猎奇皱眉道。

“你是!”

水里的猎奇狂笑,清澈的水波层层颤动,荡出一圈圈的涟漪:“你以为自己很善良,其实你是个懦夫。你被夺去了族长的位置,却只能像一条狗一样,夹着尾巴四处逃窜。你不敢去和猎坦斗争,因为你害怕,你善良的本质,不过是你懦弱的面具!你一生都在逃避,逃避追杀,逃避猎坦,逃避本该属于你的责任!”

猎奇浑身发抖,颤声道:“我没有!”

“你有!”

水里的猎奇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他缓缓伸出手,手里多出了一张青铜面具:“把它戴上吧,你根本离不开它。戴上它,你就会心安理得,你就可以永远地逃避下去。忘了魔音家族,忘了残酷的斗争。噢,我是个善良的人,我不忍心伤害任何人!哈哈哈哈!多么可笑的面具啊!”

青铜面具从水里猎奇的手中抛出,晃晃悠悠,浮上河面,触手可及。

“不!”

猎奇后退了一步,嘶声道:“我不会,我不会再戴上它!我不再需要它,因为我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我有朋友,照原和重子,他们和我在一起!”

水里的猎奇呆了一下,目光闪动,过了一会儿,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我明白了,你戴上了新的面具——朋友。这个面具又为你遮住了你的懦弱吧?”

“你不要污辱我的朋友!”

猎奇愤怒地吼道:“他们不是我的面具!”

“那你如何证明呢?”

水里的猎奇冷冷地道:“你又在逃避,躲在了朋友的背后。可你如何证明自己的力量呢?懦夫永远都只能靠别人。告诉我,你要如何证明自己的存在?”

“我,”

猎奇胸膛急促起伏,脸上时红时白。

“你没有办法证明。”

水里的猎奇大笑:“因为你从来不相信自己的力量,你是个懦夫。”

“不!我不是懦夫!我不是!”

“好!那就让另一个你复活吧!”

水里的猎奇幽幽地看着他:“让另一个充满勇气、杀戮的自我复活。你不再需要面具,也不需要朋友!证明自我的方式,就是杀死你的朋友!”

“你说什么?”

猎奇震惊地叫起来。

“杀了你的朋友。”

水里的猎奇一字一顿地道,鹅卵石一颗接一颗地爆开,迷雾弥满了河面。水波梦幻般地闪烁,波光摇曳,映出了风照原的脸。

风照原的身前,有一架黑­色­的钢琴。

雪白嵌黑的琴键,一尘不染。微风拂过,琴键轻盈跳动着,奏出忧伤的音符。

“我怎么又回到了风府?”

风照原喃喃自语道,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过微微敞开的玻璃窗,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蓝­色­的窗帘在清风中轻轻地飘动,犹如一只刚刚脱蛹的蝴蝶,正欲展翅而飞。

房间内静悄悄的,窗外绿荫浓密的梧桐树上传来的蝉鸣声,更增添了安详的气氛。

“哥哥,哥哥。”

风蓉像一阵风飘近,甜美的笑容仿佛琴音:“为我弹一支曲子吧。”

“妹妹!”

风照原骇然叫道:“怎么会是你?不!你不是风蓉!”

“哥哥。”

晶莹的泪珠从风蓉眼角滑落:“哥哥,你不管我了吗?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不是风蓉。”

风照原硬起心肠,把头扭过去:“风蓉已经疯了,她住在瑞士的­精­神病院里。”

风蓉忽然狂笑,丝缎般漆黑的长发随风飞舞,散乱地披落下来:“是的,我疯了!是你把我逼疯的!”

“不是我。”

“是你!如果你早一点回到香港,如果你早一点恢复记忆,如果你早一点报仇!我就不会疯!”

风蓉凄厉地叫道:“这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

风照原颤抖地重复道。

“所以你不敢来看我,因为你恐惧,你害怕面对你自己!”

“对不起。”

风照原痛苦地抱住了头,泪水无声滑落。

“你的力量再强,你也救不回我了。我是个疯子,没人要的疯子!”

风蓉十指挥动,疯狂地敲击着琴键,凄厉的琴声像一根根皮鞭,狠狠抽打着风照原。

“你是个失败者!你失去了钢琴,失去了妹妹,失去了温暖的家。即使你变强,不断地变强,可你心中的空虚失落无法用力量代替!你的内心永远承受着痛苦和悔恨的折磨!”

风蓉披头散发,犹如一个恶魔,不断逼近风照原:“现在,连你追求的天道也成为了泡影。你永远活在失败中!你不停地击败强敌,帮助朋友,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不再脆弱!”

风照原瑟瑟发抖,虽然明知道是梦境,可风蓉的模样却是无比真实,她的话,像一根根钢针刺入他的心。

“你也要疯了,是吗?”

风蓉冷冷地盯着他,神­色­忽然变得柔和:“哥哥,让我们一起变疯吧。我们一起生活在过去的时光里。我听你弹琴,给你讲故事。我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打扰,一切安静而祥和。”

“回到美好的过去吧。”

风蓉轻轻地走近风照原,晨风轻轻拂动窗帘,窗外蝉声鸣叫,绿荫浓密,阳光将灰尘透­射­成一道淡蓝­色­的光线。

绵密的琴声,像淅淅沥沥的夜雨,打湿了少年的心。

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风照原抬起头,忍不住颤抖着伸出手,去摸风蓉的长发。

猎奇紧张地盯着河面,水底的猎奇狂笑道:“你看,你的朋友不过是个脆弱的家伙,击倒他,你就能证明你自己!”

风照原的手突然在风蓉的发鬓停住。

水里的猎奇陡然一震。

“你不是风蓉。”

风照原慢慢地道。

“哥哥,你在胡说什么?”

风蓉吃惊地叫起来。

“风蓉不是个喜欢沉浸在回忆里的女孩子。”

风照原的目光一点点恢复了冷静,再抬起头来,已经明亮而锐利:“她和我不同,她总是说明天,她喜欢明天,因为明天总是充满希望。”

风蓉的眼神开始变得慌乱。

“过去的时光,即使再美好,也无法重来。”

风照原一字一顿地道:“虽然我也想回到过去,可是,人生不能重来。我能做的,就是继续走下去,坚定地走下去。为了重子,为了尊将,为了猎奇,为了所有我身边的朋友。我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我。”

风照原挥拳,击出。

风蓉像一只破麻袋般飞了出去,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她的身体开始碎裂,“嘎崩嘎崩”,碎片化作一片片蛋壳,小丑坐在蛋壳的碎片堆中,满脸恐惧地看着风照原。

“我会继续走下去,也为了风蓉。”

风照原冷冷地回望着他。

猎奇忽然放声大笑,他笑得如此开心,如此舒畅,水底的猎奇骇然问道:“你笑什么?为什么不去杀了他?”

“我明白了,我需要朋友,朋友也同样需要我。”

猎奇慢慢地道:“如果这是所谓的面具,那么戴上它,我不会觉得羞耻。”

河底的猎奇脸­色­迅速灰败,他的身影像风化的沙粒,簌簌剥落。

河水消失了,猎奇忽然看见风照原就站在自己的对面。

而影子和菲绮丝在不远的地方,正在殊死搏斗。他们打斗的姿势拙劣而可笑,就像两个笨拙的野兽。

“住手!”

风照原跑过去,暴喝道:“不要被幻觉迷惑!”

影子呆了呆,猎奇抽出银笛,吹出了一支宛若春风般柔和的曲子。曲音袅袅回荡,渗入心脾。

“啪”的一声,菲绮丝的木杖跌落在地,她茫然地看着众人,宛若大梦初醒:“我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在小丑的梦境中!”

影子恍然叫道。

“我们是在自己的梦境中。”

风照原平静地道:“梦由心生。”

“梦由心生。”

影子喃喃重复道。

“梦由心生,原来是这样。”

猎奇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原来他的潜意识里,一直隐藏着一个充满杀戮的自己。幸好长期以来,他都能用理­性­控制住。

“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菲绮丝收起木杖,轻轻地喘着气。

四周的迷雾倏地散去,所有的景物云烟般地飘散。他们又置身在冰冷的石室中。石室空空荡荡,小丑已经不见了,地上凌乱地洒满碎蛋壳。在曾经封闭的墙壁中间,出现了一个狭小的通道。厚实的石阶幽幽地闪着光,通往上一层。

“出口出现了!”

猎奇激动地叫道,用力揉揉眼睛:“难道现在我们又从梦中苏醒?”

“应该是吧。”

影子点点头,率先向出口走去。

“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又有谁能说得清?”

风照原叹息了一声,毅然走出了第六层。

粗糙的石壁上,悬挂着明晃晃的各类武器。铜制的长矛、雕花的铁胎弯弓、水晶的长剑、枣木的双截棍……,只要是人类能够想象出来的武器,这里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一个肌­肉­虬结的怪兽正站在石室的中央。

它的脑袋酷似犀牛,头顶长着一只弯弯向前的犄角。上身赤­祼­,深褐­色­的肌­肉­坚实如磨盘,块块垒起。厚实的后背上竖起一排尖锐的倒刺,漆黑发亮。它的下身围着一块类似合金钢的物体,双腿像是金属构成,发出冷硬的寒光,双脚犹如牛蹄,膝盖微屈,保持一个不丁不八的格斗站立姿势。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手中举着的巨型钢盾。盾牌一头细长锋利,另一头浑圆,盾面磨得光可鉴人,上面镶嵌着式样古怪的黄金饰物。在黄金饰物周围,一颗颗红宝石和紫­色­的水晶灿然闪烁,仿佛燃烧的火焰。

盯着众人,怪兽|­乳­白­色­的眼珠­射­出凶厉的光芒。

影子一言不发,闪电般向出口冲去。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八册 第六章 赌博大王

怪兽挥起盾盘,猛地砸向影子。速度之快,竟然丝毫不亚于影子。直到盾牌逼近影子身前,才传出带动的呼啸风声。

影子不在意地一哂,继续向前冲去。他的­肉­体由暗能量组成,根本不畏惧这样的攻击。

“砰”!沉闷的声音响彻石室。影子被盾牌砸中,重重地飞了出去,撞击在墙上。

一口鲜血从影子的喉头喷出,他的血­色­泽纯白,看不见一点瑕疵。

影子挣扎着爬起来,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充斥暗能量的身体,怎么可能被古老的兵器击中?

何况是被最原始的格斗方式击倒!

菲绮丝随即祭出木杖,催动咒语。出乎意料,金­色­的阳光并没有在杖顶盛开,木杖落在地上,发出“通”的一声。

“怎么回事?”

菲绮丝惊骇地退后:“为什么我的太阳神杖失去了法力?”

影子轻轻一震,石壁上一件件古朴的兵器发出冰冷的光,强大的杀意弥漫了整间石室。

难道是?

影子心中一动,倏地飞起,再次向怪兽冲去。怪兽钢盾迎面直刺,锋锐的盾尖刺破影子的手臂,|­乳­白­色­的血喷溅而出。

影子跟跄后退,嘶声道:“这里封印了所有的暗能量和法术!”

风照原急忙转动脉轮,体内脉轮摩擦,妖火升到鼻孔处,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所压制,再也无法喷出。他立刻左手结出雪鹤秘术手印,右手结出封印手印,然而无论怎样变换手势,始终没有任何效果。

就连挪移和奇门遁甲的道术,他也无法施展!

猎奇摸出银笛,急急吹奏,尽管笛声委婉动听,却失去了魔音的凌厉音波。

四人一时都傻了眼。

“看来只能用­肉­搏硬闯了。”

风照原沉声道,他早已领悟了格斗的最高境界,可是对手并非妖蝎,而是一个速度勘与影子媲美,拥有超音速的强悍怪兽。

影子再次扑了出去。

他虚晃一下,闪电般冲到石壁前,抓起一根长矛,直直地刺向怪兽的咽喉。

“轰”的一声,怪兽的钢盾砸中矛尖,长矛立刻脱手飞出,钢盾旋转,盾尖上挑,直逼影子咽喉,后者勉强闪身,盾尖从他的下巴堪堪擦过。

风照原眼看形势危急,取下石壁上悬挂的铁弓,弯弓搭箭,瞄准怪兽,“嗖”的一声,利箭震弦飞出,直取怪兽头部。

怪兽一摇头,犄角挥动,打落利箭,同时钢盾横扫,再次将影子砸飞。

风照原旋风般地冲了上去。

怪兽的钢盾兜头罩来,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速度之快,就连风照原的本能也来不及做出反应,他急速蜷身翻滚,钢盾的边缘击在背上,痛得他几乎要昏死过去。

实在是太快了!

怪兽闷不做声地继续扑来。

风照原在地上迅速滚动,凭着几年前刻苦训练的格斗技巧,他观察到怪兽的下肢并不灵活,所以并不急于起身,利用怪兽攻击他必需弯腰的弱点,争取时间差,弥补他和超音速之间的差距。

怪兽的钢盾一次又一次击中地面,碎石激溅,一个个凹坑几乎擦着身体出现。而影子受伤不轻,菲绮丝和猎奇对搏击一窍不通,根本无法出手援助。

眼看风照原形势危急,猎奇咬咬牙,拿起石壁上的一把弧形弯刀,后背贴上石壁,倏地滑上顶壁,一刀凌空击下。

怪兽伸手,轻松抓住弯刀一抖,弯刀寸寸碎裂,强大的力量震得猎奇虎口发麻,怪兽盾牌旋风般地掠起,猎奇惨叫一声,被盾牌击中手臂,发出清脆的骨折声。

风照原抓住时机,狠狠一腿踹向怪兽的膝盖。“崩”的一声,坚硬的膝盖毫发无损,反倒是风照原的脚传来锥心的疼痛。

“小牛鼻子,用叮当!”

千年白狐焦急地叫道。

风照原愣了一下,贴地疾闪,躲过怪兽的盾尖,喊道:“什么意思?”

“放出叮咚,让它钻进怪兽的体内!”

千年白狐得意地道:“它由明能量和暗能量组成,不用怕被封印。”

“我不!”

瞪着千年白狐,叮咚立刻拒绝:“我不能杀害灵塔的守护者。”

“小牛鼻子,放三昧真火!”

千年白狐狞笑一声。

“你你你!”

叮咚气得舌头打结。

风照原心领神会:“叮咚,快出来,否则我要收起妖火了。”

轰然一声,钢盾在风照原头上半厘米处扫过。

“一!”

风照原叫道,脉轮摩擦,收起一丝妖火,三昧真火腰带立刻透出灼热的气息,烤得叮咚面红耳赤。

“二!”

风照原再收起一丝妖火,火焰苗灼灼闪耀,叮咚被烧得浑身发软,慌忙从风照原嘴里窜出,闪电般扑向怪兽。

怪兽举起钢盾,迎向叮咚。后者灵活一闪,跃到怪兽的犄角上,狠狠一口,竟然咬破了犄角。它顺着犄角的洞一溜烟钻进去,很快深入了怪兽的内腑。

怪兽一无所知,举起钢盾对风照原穷追猛打。叮咚则在它的肚子里,肆意啃咬起来。

厉声破风,眼看盾尖就要刺中风照原的心窝,怪兽的手臂忽然一颤,盾尖歪过,滑入了风照原的左肋。

鲜血立刻狂标而出。

“咣当”一声巨响,怪兽的钢盾滑落在地,它抱住头,四肢抽搐,仿佛突然发了羊癫疯一样。

“好样的,叮咚,吃光它的内脏!”

千年白狐眉花眼笑,也不管叮咚是不是听得见:“这具木乃伊不错,够威猛!”

怪兽张开双臂,发了疯似地四处乱撞,坚硬的石室被它撞得一个又一个凹洞,众人纷纷躲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喘。

一道光亮闪过,叮咚从怪兽的血盆大口里闪电钻出,嘴里“呸呸呸”地乱吐:“一点都不好吃,臭死啦!”

怪兽突然僵立不动,双眼直直地瞪着前方。轰地一声巨响,昂藏的身躯摔倒在地上。

“回来吧,叮咚。”

风照原捂住左肋,长长地舒了口气。

“什么?你要关我一辈子?”

叮咚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恨不得一口把风照原吞掉。

风照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办法,有人喜欢和你做邻居。”

“啊?”

“我要放三昧真火啦。”

“不要啊,我听话还不行吗?”

叮咚窜得比兔子还快,倏地钻入风照原的鼻孔。

“想不到你竟然把它收服了。”

影子看着风照原,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

“运气好罢了。”

风照原讪讪地道,心里暗叫侥幸,其实应该算是他和千年白狐合力才收服了叮咚。

“表现不错。”

叮咚刚钻进风照原的内腑,千年白狐就迎上来,冲它眨眨眼。

叮咚鬼哭狼嚎:“我的命比黄连还苦啊!居然要被你们囚禁一辈子!完了完了,我的人生从此毁了。”

“你整天呆在灵塔里有什么意思?”

千年白狐开始循循善诱:“几百年都不一定有生物来这里,你的木乃伊藏品有限得很。再说灵塔的生活多么枯燥乏味,我们带你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声­色­犬马,美酒美食,保准你玩得屁颠屁颠。”

叮咚眨巴了几下眼睛,露出神往的表情,低头想了一会,又苦着脸道:“可我要守卫灵塔啊。”

“唉,你的智商跟我真的没法比啊。”

千年白狐老­奸­巨猾地笑了笑:“你仔细想想,你是被逼的嘛,又不是你心甘情愿跟我们走的。所以不是你不想守卫灵塔,而是不能守卫。”

叮咚瞪着紫­色­的小眼珠,盯着千年白狐半晌,忽然捧腹大笑:“你说得对极啦!”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千年白狐摇头晃脑地道:“说不定,你还能讨个拇指姑娘做老婆呢。”

“老婆是什么?”

“我靠!”

叮当和千年白狐胡扯的时候,众人已经走到了第八层。风照原暗运枯木逢春妖术,迅速愈合伤口。

一阵珠光宝气迎面扑来,亮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红彤彤的玛瑙,莹白­色­的珍珠,蓝汪汪的宝石,绿莹莹的水晶,五颜六­色­的钻石,一大块一大块的黄金,还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几乎堆满了整座石室。

一个瘦成衣服架子的大汉坐在这堆财宝上,手里拿着两个骰子,正在无聊地抛掷。看见众人,他立刻双目放光,几乎要跟他们热烈拥抱。

“来,来得,得好,快跟我,我赌!”

他结结巴巴地嚷道,口吃得厉害,众人想了半天,才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赌?”

风照原诧异地看着他。

大汉用力点头,听到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随,随便你,你们赌什么。我,我都奉陪!”

众人面面相觑,菲绮丝冷笑道:“估计他在耍花招,我们不用理他,硬闯就行。”

“硬,硬闯,你们,会,会,会……。”

大汉吞吞吐吐地道。

“会什么?”

影子冷冷地问。

菲绮丝哼了一声,木杖­射­出金­色­的光芒,护住她,一步步向石室的出口走去。

众人盯着大汉纷纷戒备,但对方没有丝毫动作,只是涨红了脸,嘴里一个劲地道:“会,会,”

菲绮丝刚刚走到石室中间,木杖突然滑落在地,她整个人急剧缩小,竟然变成一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咕咚一声,落在了珠宝堆里。

“会变成珠宝。”

大汉喘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似乎对说出了一句流利的话而感到十分满意。

众人绝倒。

“看来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规则。”

风照原沉吟道:“要想通过,就必须遵守规则。”

“不错,前几层都是这样。”

猎奇点点头:“真遗憾,菲绮丝她……。”

风照原叹了口气,虽然菲绮丝和那眉都不算什么善辈,可毕竟大家一起探险作战,也有了较长的时间。现在两人相继死去,心里难免有些伤感。

“快,快赌啊!”

大汉不耐烦地嚷起来。

“你想赌什么?”

影子谨慎地问道。

“随便,你们想,想赌什么,就,就赌什么。骰子,麻,麻将,扑,扑克,克牌,猜,猜谜。”

“你难道有所有的赌局?”

风照原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当,当然。”

大汉在珠宝堆里一阵乱翻,手中神奇般地捧出了一大堆赌局。

“赢了会怎样,输了会怎样?”

“输了,你们就,就要变,变成珠宝。赢,赢了,你们就,就,就可以走到第,第九层。还可,可以,拿走这里所,所有的珠,珠,珠宝。”

大汉说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这几句话说下来,把他累得够呛。

“我们三个人轮流和你赌?”

风照原不紧不慢地问道。

“是。”

大汉点点头:“谁,谁输,谁就,就,就,”

风照原急忙打断他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赌博要公平,是吗?”

“是。”

“但你的赌法不公平。”

“为,为什么?”

大汉不服气地道。

“我们输了变成珠宝,而你输了却什么事也没有,这当然不公平。”

大汉皱眉想了半天:“那,那你,你要怎样?”

“只要我们当中有一个人赢了,三个人就都算过关。”

风照原说完,紧张地盯着大汉。

“这个,这个,不太,太符合规,规则。”

大汉摇摇头。

“那我们走吧。”

风照原转过头,对影子和猎奇睒了睒眼睛:“我们离开灵塔就是了,第九层不去也罢。我们不赌了。”

猎奇微微一笑:“好吧,我们走。”

影子呆了一下,随即领会了风照原的意思,三人装模作样地就要离开。

“等,等,一下。”

大汉急得站起来,双手连连摆动:“我,我,我同意。”

风照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早看出对方是个嗜赌如命的家伙,所以故意虚晃一枪,引诱对方答应自己的条件。如此一来,等于己方拥有三次机会,胜算大增。也就是说,只有连输三局,三人才会被变成珠宝。

“开,开始!”

大汉急不可耐地嚷道,昂起头,挺起胸膛,脸上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风照原心里发笑,整个地球上,恐怕都找不出这么一个好赌的人了。

“谁,谁先开始?”

“我吧。”

影子沉声道。

“你,你要,要赌什么?”

“随便赌什么都可以吗?”

“是,是的。骰子,麻,麻将,扑克,克,”

“我跟你赌谁的速度快!”

影子打断了大汉的话,冷冷地道。

一言既出,风照原和猎奇相视而笑,知道已经胜券在握。

谁的速度能快过超音速?和大汉比骰子、扑克牌等,多半要输,大汉在这里呆了上千年,对这些赌博技巧恐怕早就玩得炉火纯青。只有赌他想不到的东西,才有胜算。

“怎么样?”

影子气定神闲地问道。

“好!”

大汉一口答应。

“你我一起站在石壁前,由我的同伴叫开始,看谁先跑到对面的石壁。”

影子一字一字斟酌,又补充道:“先到达的人就是胜者。”

大汉点点头,不再多说,立刻站到了石壁前。

两人并肩而立,影子对风照原点点头,后者深吸了一口气:“开——始!”

“始”字刚刚脱口,影子已经飞速地窜了出去。

风照原和猎奇的脸陡然变­色­。

在他们眼里,影子简直是在一步步往前挪动,比老牛拉破车的速度还要慢,而在影子眼里,石室变得无限宽广,简直没有尽头,无论他怎么飞奔,对面的石壁永远在很遥远的地方。

“你输了。”

大汉的身影出现在石壁前,满脸得­色­,对他遥遥招手。“你输了”这三个,倒是说得异常流利。

影子眼里的石室瞬间恢复了原状。

“你作弊!”

影子愤怒地叫道。

“这是,是,是我,我的空间,所,所以,一切遵,遵守我的规,规则。”

大汉的脸沉了下来:“你输了。下,下一个。”

影子颓然靠在了墙上,这场输得实在难以心服。

“我来吧。”

猎奇慢慢走上前去,心紧张得怦怦直跳。这个空间由大汉完全控制,无论跟他赌什么,都会被他巧妙地改变结果。猎奇原本想跟他赌谁的笛声动听,现在只好放弃。因为他几乎可以断定,从笛子里吹出的音波会变得面目全非。

“你,你要赌,赌什么?”

“我赌,”

猎奇目光闪动,苦思良久,忽然道:“我赌你的心脏不超过一百斤重!”

影子神情顿时一振,风照原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除非那个大汉可以挖开自己的心脏,再找到一杆秤,否则他输定了。

何况,任何生物的心脏也不可能超过一百斤。

大汉放声大笑,他瞪着三人,伸出手,突然撕开了自己的肚子。

里面空空荡荡,没有鲜血,没有肠子,没有内脏,当然也就没有心脏!

“你输了。”

大汉的目光狡黠地闪烁:“我,我,我根本就,就没有心,心脏。”

猎奇面如死灰。

风照原的一颗心沉到了地底。

他本来以为猎奇这次十拿九稳,没想到结果还是大大出乎意料。

“该,该你了。”

大汉摇头晃脑,对风照原道。双手在肚子上胡乱一抹,裂开的地方就奇迹般地缝合了。

“输了。”

影子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他­操­控了这一层的一切,无论赌什么,结果都是输。”

风照原沉默无语,脑中飞速旋转,究竟要打什么赌,才能摆脱大汉的控制?

“快,快点。”

大汉一声声催促道。

“我赌,”

风照原抬起头,目光缓缓掠过影子、猎奇,这两个人的命运,现在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无论他说出什么,每一个字都会重如千钧!

他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旦失败,他就要告别一切,天道联盟,所有的朋友,包括千年白狐,也会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

他忽然很后悔,没有用挪移直接进入第九层。

“拜托,你至少先放我出来啊。”

叮咚急得叫爹喊娘:“我可不想当你的陪葬品啊,我还要去花花世界讨老婆呢!”

“闭嘴!”

千年白狐探爪在叮咚的头上敲了个暴栗,对风照原道:“小牛鼻子,不用怕连累我,放胆去赌!别忘了,你的智商可是我一脉单传啊!”

“照原,说吧,没关系。”

猎奇看着风照原,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赌吧。”

影子叹了口气。

“快,快点!”

大汉急得手舞足蹈:“你,你,急死人了。”

“好,我赌!”

沉默良久,风照原斩钉截铁地道:“我赌我和你的赌局——我输!”

石室里一片寂静,沉闷得几乎喘不过起来。大汉呆呆地瞪着风照原,死鱼般的眼睛几乎要弹出来。

“你,你,”

猎奇和影子面面相觑,突然捧腹大笑。

风照原说的是“我赌我和你的赌局——我输!”,如果他赌赢了,按照规则,他理所当然地可以闯关。如果他赌输了,那么他这句话就是正确的,也就是说,他赌对了自己失败的结果,当然也算赌赢了。这是一个逻辑上的悖论,无论大汉怎样赌,无论他赢还是输,他都难逃输家的结果。

大汉木立无语,脸上神­色­不断变幻,过了许久,猛地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你厉害,我,我,输了。我终,终于,输了。

风照原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落,这一层虽然不用打斗,但其中的凶险,却远远超过了先前的任何一层。

“叮咚,总算可以去花花世界啦!”

叮咚眉花眼笑,乐得跳起了扭腰舞。

“不愧是我狐商的传人啊。”

千年白狐一面在叮咚前炫耀,一面后怕得浑身发冷。

“走吧,最后一层了。”

猎奇搂住风照原的肩膀,亲热地道。

“你还有没有?”

风照原目光扫过地上的珠宝堆,微笑着问。

“没有了。”

猎奇急忙摆手:“我没有大口袋了。”

“我,我,”

大汉忽然一把拉住风照原,把他拽到角落里,神秘兮兮地道:“其实,我根,根本就不,不会玩骰子、牌九、扑,扑,扑克牌,这些我,我都不会。”

“啊?”

“只,只要你们赌,赌这个,随,随便怎么赌,你,你们都会赢。但,但是几千年了,进,进来的人,没有一,一个敢,敢和我赌,赌这些东,东西。”

大汉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靠!”

风照原气得吐血,头也不回地跑出第八层。

居然被他摆了一道!

“他和你说什么?”

猎奇好奇地问道。

“我很郁闷!”

风照原咬咬牙,回头再看,大汉正坐在珠宝堆里,举着两粒骰子,对他笑眯眯地眨眼。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八册 第七章 弥天大祸

三人终于登上了第九层。

走上石阶的最高一格,他们看不见任何石室。四周茫茫然一片,似是浩瀚无边的宇宙,无穷无尽。

金子塔的最顶层,应该是最狭窄的,但这里却无限广阔。影子试探着向前走去,脚下虽然看起来是虚空,但踏上去异常坚实。

风照原看了看影子:“到了这里,你就能回家吗?”

影子向四处张望,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也不能确定,当初灵塔从虚空而来,那就应该可以驾着灵塔返回。”

“驾着灵塔?那是什么意思?”

风照原不解地问道。

影子沉默许久,开口道:“是你帮助了我来到这里,所以,我也不应该对你隐瞒。灵塔,类似于你们人类的飞行器。”

风照原和猎奇目瞪口呆。

影子长叹一声:“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有些修仙的人类,不也是驾着飞剑吗?飞剑难道不就是飞行器吗?”

风照原呆了呆:“这倒也是,不过这么称呼有点古怪。”

“灵塔,是虚空最伟大的智者建造出来的,目的是探索不同的宇宙。”

影子接着说道。

“不同的宇宙?”

“宇宙之外,当然是其它的宇宙,天地浩瀚,你们人类实在知道得太少。”

“可我们在不断地进步。”

风照原不服气地反驳道。

“进步太慢。”

影子摇摇头:“按照你们地球年计算,早在你们的冰河时期,灵塔就已经离开虚空,探索宇宙的奥秘。它每到一个异度空间,就会收集那里的生物,储藏在灵塔内。”

风照原骇然道:“所以灵塔里才会有物种基因库!”

猎奇震惊地叫道:“那么这些灵塔的守卫者是?”

“应该也是来自不同宇宙的生物,它们被收服,用来看守灵塔。”

“可是,他们中有好几个都会人类的语言,和人类很相似啊。”

“宇宙无限,和人类相似的生物太多了。何况让这些生物学会不同世界的语言,不是一件难事。你以为第八层那个赌鬼真的是口吃吗?他不过是对人类的语言不熟悉罢了。”

影子耐心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风照原恍然大悟。

“多年前,我,被赶出了虚空。”

影子轻轻地颤栗起来:“我来到了你们的这个世界,从此,开始了孤独地流浪。”

风照原惊讶地道:“你是被赶出来的?”

影子冷哼一声,转开话题:“不过,我和虚空一直维持着微妙的感应。可是几百年前,我突然失去了这种感应。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虚空发生了剧变!”

“什么剧变?”

风照原追问道。

影子用力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直觉告诉我,虚空发生了非常恐怖的变化,但我说不出具体发生了什么。几千年过去了,生活在这里,我越来越感觉到孤独。我想回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我的家乡。”

风照原暗自震惊,拥有众多暗能量生物的虚空,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剧变呢?

“后来我遇到了亚历山大。”

影子冷笑一声:“他利用我的超能为他做事,而我利用他的财力,寻找返回虚空的办法。终于有一天,他无意中得到了一幅金字塔的地图,他很好奇,让我带领十多个秘术高手前往一探究竟。”

“我终于见到了灵塔,我完全没有想到,它竟然会留在你们的世界里!正午刺骨的阳光直­射­沙漠,我跪倒在灵塔前,喜极而泣,我知道,我有回家的希望了!”

影子喃喃地道。

风照原道:“可是你却没能闯到第九层。”

“虽然失败而返,但我心中却燃起了希望。这几年,亚历山大为了再拿到物种基因库,四处寻找秘术和异能力高手,所以才有了这次的探险。”

“亚历山大不配得到物种基因。”

风照原神­色­严肃地道。

影子发出嘲弄的笑声:“这次我如果能够返回虚空,他当然什么也拿不到了。”

风照原心中好笑,想不到这家伙也会玩花招。

“第九层是灵塔的中心,我一定要找到驾驭灵塔的办法。”

影子显得非常兴奋,忽然回过头对风照原道:“让我为你解开禁制吧,这样你就可以随时离开,没有必要陪我冒险。”

风照原耸耸肩:“我还要赚亚历山大的佣金呢。”

“你这样的人,金钱根本不可能打动你。”

影子笑了笑,猛地贴在了风照原的身上,一片­阴­影幽灵般地钻出后者的躯体,在四周轻轻摇曳,由黑变成纯白­色­,又渐渐地变淡,直到缓缓消失。

“好了,禁制已经解除。”

影子离开了风照原,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我们要离开吗?”

猎奇问风照原,他原来是想得到能与法妆卿一较高下的力量,现在既然知道了灵塔的秘密,第九层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看一看再走吧。”

风照原目光灼灼,跟上了影子。

“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风照原皱眉道,视野之内,一片茫茫然的辽远。

影子斩钉截铁地否认:“不可能,虚空最伟大的智者应该就在第九层。”

风照原吃了一惊,影子缓缓地道:“当年他驾驭灵塔独自出发,没有理由不在这里。”

“虚空最伟大的智者,大概就是仙人了吧。”

风照原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三人再向前走了几步,眼前的景象突变!

一片华丽的花海出现在他们四周,鲜花大如磨盘,朵朵绽放,一层接一层重重叠叠,五彩缤纷,香气袭人。

“这些花有些奇怪。”

猎奇不安地道,三人小心戒备,花海仿佛是一座巨大的迷宫,无论他们怎样绕来绕去,都穿不过这片鲜花的海洋。绚丽的­色­彩完全迷住了三人的眼睛,就连方向也难以分辨。

“这么走下去恐怕不是办法。”

猎奇有些气喘,目光所及,都是斑斓的颜­色­,时间看长了脑袋都发晕。

影子沉思了一会,毅然道:“我们往上走!”

“往上?”

猎奇迷惑地仰起头,上空迷迷蒙蒙,视线难辨,也不知究竟有多高。

影子点点头,双手分别拉住风照原和猎奇,身影闪动,向上飞窜。

“砰”的一声闷响,三人重重撞上了一个硬物。

四周的景象忽地又变了。

一根根高耸粗壮的石笋环绕在周围,他们置身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石林中。风照原揉揉额头,瞪着身前一根粗糙浑圆的石笋,刚才他们显然与它做了亲密接触。

影子呆了呆:“我应该能够穿过去的,难道这些石笋可以阻挡暗能量?”

猎奇惊异地道:“我们是往上窜行啊,这么一大片石林难道悬浮在空中?”

风照原跺跺脚,满头雾水:“可脚下分明是坚实的地面,可见我们并非身在半空。”

影子苦笑一声:“你们看,这片石林又像是一个庞大的迷宫。”

三人面面相觑,这片石林无边无际,灰白­色­的石笋层出不穷,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

“这好像是阵法嘛。”

千年白狐忽然叫道。

“什么叫阵法?”

叮咚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

“大人说话,小孩别Сhā嘴!”

千年白狐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暴栗。

风照原神情一震:“你的意思是花海、石林都是人为布置的迷阵?”

“有这个可能。”

千年白狐沉吟道:“依我看,第九层分明就是一个阵法。无论你们上窜下跳,结果都会陷入各种迷宫,在里面打转。”

“要是阵法那就好办。”

风照原摩擦脉轮,喷出妖火,六­色­莲花层层绽开,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忽然向左侧飘去。

“跟着它!”

风照原­精­神一振,顺着妖火的轨迹走去,猎奇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对风照原极为信任,立刻跟了过去。影子想了想,远远地尾随在后,对妖火他是敬而远之。

妖火迂回曲折,一路飘荡,绕过几根石笋后,它的速度骤然加快,向前方飞也似地窜去。

一根尖锐笔直的石笋挡在前方。

妖火迎着石笋直直撞去,风照原微微一愣,千年白狐急叫道:“跟过去啊,傻牛鼻子,那里就是阵眼!”

风照原咬咬牙,硬着头皮扑向了石笋。

头部所触,竟然不是冷硬的石笋,而是一片柔软稀薄,缓缓流动的液体。

风照原一头陷了进去。

猎奇和影子目睹风照原消失在石笋里,立刻有所领悟,紧跟着撞了过去。

一朵美丽的蘑菇云,在风照原眼前缓缓升起,云朵炸开,­射­出千万道眩目的光芒,光芒不停地变幻,忽地全部敛去,四周又变得像深渊般的漆黑。

三人呆呆地伫立着,黑暗中,传出他们沉重的呼吸声。

“这里是哪里?”

过了很久,猎奇低声问道。

“第九层的中心——灵塔的脑部。”

影子幽幽地答道,一滴|­乳­白­色­的鲜血从他的指尖溅出,化作无数细密的泡沫,向四处喷洒。

刹那间,黑暗中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影子的血沫一点点鼓胀起来,仿佛一只只被吹大的气球,透出|­乳­白­色­的微光,照亮了四周。

他们站在一片废墟上,放眼望去,断垣残壁,充满了萧索和凄凉的气氛。

正前方有一根巨大的金属柱子,粗得几个人伸手也合抱不过来,金属柱从中折断,一半竖着,断截面露出花花绿绿的圆点。另一半倒塌在地,横在他们的面前。

地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碎块,残缺的青­色­石板、金属的残片、镶嵌着尖刺的木头、古怪的塑料圆球以及一些破损的类似金字塔的物体。

“怎么会这样?”

过了很久,影子忽然惊骇地大叫起来:“不可能,第九层不可能是这样的!”

风照原茫然道:“这里就像发生过一场地震。”

“难道出事了?”

影子呆呆地望着空旷的四周,整个人仿佛已经麻木,他慢慢地蹲下来,喉中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风照原低叹一声:“这里好像没有其它的生物。你所说的智者,应该已经不在了。”

“那它去了哪里?”

影子喃喃地道,盯着废墟里一张歪倒的座椅。椅面是弯弯的弧形,宽大的椅背被削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个尖锐的三角高高凸起。

风照原见到影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安慰他道:“灵塔早在冰河时期就来到地球,这么多年过去了,智者很有可能离开灵塔,遨游宇宙。说不定此刻他正在地球上,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

“智者形状奇特,和人类相差很远。如果他出现在地球上,早就引起轰动了。”

影子苦笑一声:“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没想到一无所获。看来我是回不了家了。”

猎奇的目光扫过废墟,忽然眼睛一亮,向角落里走去。

那是一丛细长的管子,每根管子弯弯曲曲,伸向半空,闪烁着古铜­色­的光泽。每根管子都托起一只狭长的石瓶,石瓶古朴、粗糙,上面刻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纹、符号。其中一个符号,竟然和魔音家族的音波族徽形状一模一样!

猎奇惊奇地看着一只只石瓶,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上面的纹路。

“不要!”

风照原瞥见猎奇的动作,骇然叫道。这些石瓶,和尊将描述过的盛放物种基因的石瓶十分相似!绯村康的不幸遭遇,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

已经太晚了。

猎奇的手一碰触到石瓶,石瓶立刻像薄脆的琉璃,片片碎裂,四周的石瓶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只接一只碎裂。

“轰”的一声,石瓶下的几百条金属管突然剧烈抖动,管口喷出绚丽的光束,无数奇异的生物飞了出来,个头细小,宛若黄蜂,但形状却大不相同,密密麻麻,源源不绝地从金属管口内­射­出。

三人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奇景,成千上万个小怪物在四周稍作徘徊,就迅速飞出了第九层。

“闯祸了!”

影子颤声道:“我们闯了大祸!”

整座废墟猛然震动起来,乱七八糟的碎块纷纷从地上浮起,发了疯似地乱撞乱窜,一条条细纹在金属柱表面裂开,轰然一声,金属柱爆炸开来,碎屑激溅。

猎奇惊异地叫道:“到底怎么了?”

风照原面­色­苍白,一把拉住猎奇:“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

“我?”

猎奇摇摇头,不解地道:“我很好啊。”

风照原松了口气,影子神­色­一变:“我们快离开这里,灵塔似乎不太对劲。”

耳畔不断响起惊天动地的巨响,废墟不断地炸开,一道道光焰从四处喷出,空气“滋滋”作响,冒出无数点蓝­色­的电光,遮住了整个第九层。

周围已经变成了光焰咆哮的风暴场!

“怎么办?好像出不去了!”

猎奇震惊地道。

风照原拉住影子和猎奇,喷出妖火,左手在空中画出挪移阵图。下一秒,他们已经站在了广阔的沙漠上。

三人惊魂未定,望着远处的灵塔。整座灵塔沐浴在眩目的光芒中,剧烈摇颤。

“轰——轰——轰!”

地动山摇,黄沙哗地直直竖起,冲到半空,再猛地压下来。一层层陆续倒塌,在熊熊的光焰里灰飞烟灭,一道深蓝­色­的厉电猛地从灵塔内绽出,强光闪过后,整座灵塔消失得无影无踪。

猎奇吐出嘴里的沙子,满脸惊骇之­色­:“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石瓶是什么东西?金属管里为什么会飞出那么多怪物?灵塔为什么会突然爆炸?你说的大祸是指什么?”

影子盯着灵塔消失的地方,默然无语。天­色­接近破晓,空中几颗星辰黯淡地闪着光,寒冷的风从远处吹来,卷起一层沙漠上的沙尘,无声地盘旋。

“那些飞出来的怪物,难道是智者从各个宇宙搜集来的生物?”

风照原不安地问道,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兆。

“应该是。”

影子默然点点头:“所以我说我们闯了大祸。这些生物现在逃离了灵塔,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迅速长大,在地球上繁衍生殖。”

风照原和猎奇齐齐变­色­。

影子苦笑道:“它们中有很多是具有高智商、或者可怕力量的生物,它们的威力,你们在闯塔时就已经领教过了。现在这些生物在地球上散布开来,可以想象不久的将来,世界会变得一片混乱。”

猎奇的嘴­唇­血­色­褪尽。

“也许人类会被它们毁灭,也许沦为它们的奴隶,也许会爆发血流成河的战争。”

影子喃喃地道:“这个世界的劫难,从此开始了。”

三人久久地沉默着,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和绝望。习惯了主宰世界的人类,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而大多数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风照原忽然道:“也许这些异度空间的生物并不如我们想象中那样可怕。就像那些镇守灵塔的生物,虽然厉害,但一旦离开它们控制的空间,也不是很难应付。”

猎奇神情一振:“说不定人类可以消灭它们。”

“也许吧。”

影子无­精­打采地道:“异度空间的生物也有柔弱的。反正无论如何,都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事,和我无关。”

风照原淡淡地道:“和你有关。我们三个,都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影子冷哼一声,风照原双目灼灼地盯着他:“别忘了,现在你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我?”

影子茫然地道。

“刚才你说闯祸的时候,你的样子很焦急,很不安。你在担心,为这个世界即将到来的劫难担心。”

风照原叹了口气:“虽然这里不是你的家乡,但你在这里生活了几千年,呼吸这里的空气,走过这里的土地,你早已,”

“不要说了!”

影子猛然打断了风照原的话,急促喘息着:“我是孤独的,我不属于这里!”

风照原暴喝道:“把自己排斥在这个世界之外,只会令你越来越孤独!”

影子浑身一震,呆呆地看着风照原。

“好好想一想吧。”

风照原沉声道:“现在灵塔毁灭,你根本无法回到虚空。你还要继续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地球,是你的第二家乡啊。”

“家乡。”

影子喃喃地重复道。

“我们要走了。异度空间生物大量蔓延地球的消息,我们要尽快传播出去,让所有的人类做好准备。”

风照原看了看他,拉起猎奇,伸手在空中画出五芒星的挪移图案。

妖火一闪而过,风照原和猎奇消失得无影无踪。

荒凉的沙漠上,只剩下影子孤独的身影。晨风卷起沙粒,呼呼地滚到他的脚边。

“该隐,你究竟该怎么办?”

默然许久,他一字一顿地道,|­乳­白­色­的曙光映在他的脸颊上,显得更加苍白。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八册 第八章 崭新世界

灵塔毁灭的一天,天文学家突然观察到,太阳系的十大行星呈十字形排列。

无数奇异的生物陆续出现在地球上,它们有的具有和人类完全相同的外形,有的相貌丑陋而怪异,有的柔弱善良,有的凶厉残暴,它们混迹在每一个城市里,引发了前所未有的­骚­乱。

人类开始恐慌、镇压,双方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年。有一天人类忽然发现,除了消灭这些生物之外,还有另一种方法。

就是利用它们,更好地为人类服务。

二零五零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联合国一致通过裁决:“异度空间的生物享有与人类相同的权利,它们可以在地球上生存,但必需遵守人类的法律。”

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这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

望着电视屏幕上联合国秘书长的庄重宣言,风照原松了一口气,遐意地靠在松软的沙发背上,接过重子递上的一杯热咖啡。

“总算能够完美解决,否则我真的变成|人类的罪人了。”

猎奇心有余悸地道。

师暮夏笑道:“其实有些生物非常善良,我们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听说有些企业已经开始聘请它们为人类服务了。”

风照原做了个鬼脸:“你现在不再降妖伏魔了吗?”

“如果都把它们当作妖怪,那我这个蓬莱道术传人恐怕要活活累死。”

师暮夏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绝世的玉容看得猎奇微微一呆。他急忙扭过头去,道:“一年前,当我们向全球各大媒体透露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被当作疯子赶出来了呢。”

话音刚落,大厅的金属门自动打开,尊将领着一个相貌怪异的生物走了进来。

怪物穿着厚厚的裘皮大衣,里面是一件笔挺的西装,郑重其事地打上了鲜红­色­的领带。他的脸像圆圆的冬瓜,生着几十只眼睛,四肢长得惊人,足足比尊将要高出几倍。蒲扇大的左右手掌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手指,一根根细长柔软,仿佛面条般缠在了一起。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尊将微笑道:“这位是天道联盟刚刚聘请的电脑人员,来自异度空间的条虫先生。”

条虫按照人类的礼仪,弯腰鞠躬,用不太流利的英语道:“很高兴见到大家。”

众人面面相觑,风照原讶然道:“条虫先生也会使用我们人类的电脑吗?”

条虫木纳地点点头,尊将解释道:“虽然过去它从未见过电脑,但条虫对电脑有种与生俱来的领悟力,只要简单地教会它们一些基本原理,短时间内就能成为电脑高手。而且它拥有近百条触手,可以同时控制相同数量的电脑,大大节省了人员开支。”

猎奇钦佩地看着尊将:“你可真够神速的,联合国的异度空间生物公约刚刚公布,你就找来了条虫先生。”

尊将不以为然地道:“三个月前,美国宇航局已经秘密聘请了几十个条虫为他们工作。比起他们,我们天道联盟的步伐算是慢的了。”

“我要去工作岗位看一下。”

条虫和众人打过招呼后,敬业地道。尊将点点头,立刻派人领它去了位于冰山中心的电脑控制室。

风照原感慨地道:“真没想到,这些异度空间的生物会与我们人类一起工作,一起生活。”

“这是大势所趋。”

尊将道:“目前很多工作岗位开始雇佣它们,用它们特殊的能力为人类造福。比如中东一些阿拉伯国家,利用一种叫做矿猪的生物为他们开采石油。又例如法国最富盛名塞纳河餐厅里,已经由叫做调味兽的生物担任首席大厨。据说调味兽烧出来的菜肴美味无比,香气隔了几条街都能闻到。”

“世界真的变了。”

师暮夏喃喃地道。

“札札呢?”

“一定是和赛玛泡在一块吧。”

风照原对重子挤挤眼睛,在她耳畔轻声道:“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找个地方,泡在一块呢?”

重子白玉般的脸颊上顿时染上了一层红晕,风照原嘻嘻一笑,轻轻拉住重子的手,悄然离开了客厅。

望着风照原和重子的并肩的背影,师暮夏美目里闪过一丝落寞的神­色­。

“明天就是二零五一年,新的一年里,重子可有什么心愿吗?”

风照原温柔地问道,他们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在升降梯门前停下。

“希望每一天都能和照原你一起渡过。”

重子缓缓地把头靠在风照原的肩上。

“还有呢?”

风照原按动升降梯的按钮,门无声滑开,带着两人徐徐向上升去。透过升降梯的玻璃,可以看见周围晶莹剔透的寒冰,闪着美丽的光泽。

“希望能够,”

重子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重子是希望能够为绯村康前辈报仇吧。”

风照原搂住重子的纤腰,肃然道。

重子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忙于建立天道联盟以及异度空间生物的事,无暇顾及你,希望你,”

风照原还没有说完,重子的玉手已经轻轻掩住了他的嘴:“没关系,照原你不需要跟我说什么见外的话。”

“谢谢你,重子。”

风照原感动地道,升降梯停了下来,前方有一道厚重的合金钢门。风照原迅速按动门上的密码,叮咚一声,门缓缓打开,走进去是一个宽阔的停车场。风照原拉着重子坐上一辆滑板车,发动引擎,迅速穿向前方一条狭长的隧道。

“照原,你要出去吗?”

重子不解地问道,滑板车在隧道里曲折迂回,向冰山的出口驶去。

“是的,我要在今年的最后一天,为你完成未了的愿望。”

风照原沉声道:“杀了伊藤照,为绯村康前辈报仇。”

重子一惊:“你准备一个人去?”

风照原点点头:“根据尊将得到的消息,飞天流今天将在东京市的一家赌场举行秘密会议,伊藤照应该在场。要找到他并不容易,前段时间我一直想以白狐的身份和伊藤照会面,但他始终没有回复。这次是个机会,不能错过。”

“我也要去。”

“你留在这里。”

风照原断然道:“以我的挪移和奇门遁甲,就算失败也可以安全逃离,你不用过分担心。而且你要是和我一起走,势必引起尊将他们的注意。我不希望大家为了我们的私事而­操­心,天道联盟建立不久,有很多事等着大家去做,尊将他们一旦知道我们去飞天流报仇,一定会跟着前往。”

“照原!”

“就这样决定吧。”

风照原轻轻拍了拍重子的脸颊:“晚餐时如果他们问起我,你就说我有私事外出,好吗?”

“可是,”

“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风照原吻了一下重子的嘴­唇­:“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有老妖怪和叮咚陪着我呢。”

滑板车接连穿过几道合金钢门,在隧道的尽头处嘎然而止。

风照原跳下车,对重子道:“就送我到这里吧。”

重子幽幽地叹了口气,风照原对她挥挥手,开启了安全隔离门。

“照原,你要小心。”

“我会的。”

安全隔离门缓缓关闭,将两人隔绝开来。重子清丽的容颜,依稀还在风照原眼前晃动。他打开头顶的钢板,一跃而出。

站在冰山的巅峰,整个北极在风照原的俯瞰之下。四周冰山林立,洁白的冰层浮在蓝­色­的海洋上,被阳光映出彩虹的­色­泽。

风照原伸手画出挪移阵图,绚丽的妖火倏地喷出。

“叮咚,太好喽,总算可以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啦!”

叮咚在风照原肚子里激动得手舞足蹈。

东京最大的秘密赌场,是飞天流名下的霓虹竞技场。绝大多数的日本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个赌场的存在。它每个月只在月底开放一次,其余时间决不营业。而且它服务的对象,是黑道上的大佬、叱咤风云的政客、财团的老板、最红的娱乐明星以及阿拉伯国家的贵族王子们。等闲的身份,根本就别想进去。

站在东京繁华的街头,风照原察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迅速走向涩谷地铁站。

最后一班的地铁时间在凌晨零点二十分,风照原看了看表,悠闲地坐在椅子上,买了张报纸,静静地等候着。

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地铁站里没有多少候车的乘客,青白­色­的照明灯洒在轨道上,显得十分清冷。一个矮胖的吸尘兽正在打扫站台的垃圾,它的下肢就像一只鼓囔囔的圆筒,筒口对准果皮纸屑轻轻一吸,将垃圾吞入肚内,再从宽阔的嘴里把它们吐回垃圾箱。

此时的垃圾,已经变成稀薄的粉末。

看来在联合国公约公布之前,许多地方早就开始雇佣异度空间的生物了。而人类已经见怪不怪,开始习惯与它们共处。

风照原收回目光,默默地沉思。根据天道联盟调查的资料,霓虹竞技场深在地下,共有八个秘密出入口。而受到赌场邀请的贵宾,必需按照请柬上指定的时间,搭乘从东京涩谷站出发的末班地铁。而赌场人员会在地铁车厢内出现,将他们带往神秘的霓虹竞技场。

这也是风照原手头所有的资料,实在有限,所以他只好前来碰碰运气。

他的运气显然不错。

一个身穿白­色­风衣,戴着茶­色­眼镜的青年男子走进站台,在风照原边上的椅子上坐下。他全身服装从头到脚,都是国际的一线名牌。左手指上戴了三只钻戒,钻石硕大晶莹,每一颗市值至少在五十万美金以上。

这样的人,当然不会以地铁代步。何况风照原一眼认出,对方是目前亚洲最炙手可热的足球明星,听说意大利甲级俱乐部正准备重金邀请他加盟。

看看四周无人,风照原慢慢地走过去,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超级球星是被邀请来霓虹竞技场的。

“霓虹竞技场真是不错。”

风照原在他身边坐下,微微一笑。

对方警觉地抬起头,看了看风照原,皱眉道:“你是?”

“我是霓虹竞技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在这里恭候您多时了。”

风照原不动声­色­地扯谎道。

对方微微一愕:“不对吧,请柬上不是说你们在六号车厢等我吗?”

“原来是六号车厢。”

风照原淡淡一笑,手指轻扬,闪电般弹中对方的脉门,后者双眼一翻,立刻晕了过去。

风照原靠住他,装作两人交谈的样子,左手在他衣袋里一阵摸索,掏出一大堆皮夹、支票本、钥匙、身份证等零碎的东西,在­精­致的蛇皮皮夹里,他终于摸到一张镀金的磁卡,磁卡的背面刻着闪闪发光的霓虹竞技场的字样。

请柬终于到手,风照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顺手摘下对方昂贵的茶­色­眼镜戴在自己脸上,一路扶着将他带出地铁站,随手拦了一部出租车,塞给司机两张百元美钞:“这位朋友喝醉了,请将他带到希尔顿酒店。”

希望这位亚洲球星顺利转会意甲。

望着出租车的背影,风照原吹了个口哨,双手Сhā袋,气定神闲地返回了地铁站。

四分钟后,最后一班地铁驶进了涩谷车站。

第六节车厢里只有两三名乘客,风照原坐在角落里,眼角悄悄打量着他们,其中两个乘客在半途就匆匆下车,只有一名头发花白的乘客一动不动,低垂着脑袋,眯起眼睛,似乎在打瞌睡。

地铁驶过一个又一个车站,终于在终点停下。车厢里,只剩下风照原和那个头发花白的乘客。对方抬起头,看了看风照原,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一个身穿地铁工作人员制服的大汉走进车厢,目光扫过两人,皱眉问道:“你们可以下车了。”

“我在等人。”

头发花白的老人平静地道,他的服装十分考究,但毫不张扬,言语中自然流露出某种威势。从对方的气度风照原可以断定,他也是赌场邀请的贵宾。

“两位有请柬吗?”

地铁工作人员忽然问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风照原心中一震,慢慢从口袋里抽出镀金磁卡,老人瞥见风照原,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也摸出了一张镀金的磁卡。

地铁工作人员接过磁卡,掏出一个黑­色­的仪器开始检测。听到“滴答”一声后,对方放松了表情,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把磁卡递还给他们:“贵宾请跟我来。”

风照原和老人跟在他身后,沿着地铁的轨道向前走了几米,在一个狭小的仓库前停下。地铁工作人员掏出钥匙打开仓库的门,低声道:“两位请进。”

两人刚刚走进,背后咣当一声,铁门重新被锁住了。

漆黑的仓库内传出了低沉的声音:“欢迎各位来到霓虹竞技场,为了保证赌场的安全,我们要在两位的眼睛上暂时蒙住黑布,请你们配合。”

“没问题。”

风照原耸耸肩,老人略一沉吟,也慢慢点了点头。

黑布蒙上之后,风照原觉得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自己,女人的声音娇腻温柔:“先生,请跟我来。”

随后,风照原听到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他被拉着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先是向前,然后拐过几个弯,又听到钢板落下的沉闷金属声,再逐渐

往下走,经过高高低低几个起落,大约半个多小时以后,停了下来。

磁卡被人从怀里抽去,再次检验了一下,蒙眼的黑布才被取下。

“欢迎尊敬的贵宾来到霓虹竞技场。”

两扇纯金打制,闪闪发光的黄金大门在眼前徐徐打开,一排穿着­肉­­色­比基尼的女郎站在门口,满脸媚笑着对他们鞠躬行礼。

眩目华丽的灯光顿时照花了风照原的眼睛。纸醉金迷四个字,直到他看见霓虹竞技场,才算真正明白。

豪华奢侈的气息扑面而来,几百个穿着各种颜­色­比基尼的女郎来回穿梭,手里端着的托盘里堆垒了厚厚的筹码。赌桌上坐了不少人,个个穿着光鲜,正在纵情豪赌。

四周靠墙的地方摆起一长串的餐桌,雪白的真丝餐巾上,纯银的器皿闪闪发亮。烤鸭、烤|­乳­猪、煎牛排、小羊排、鱼子酱、新鲜龙虾、各类生鱼片应有尽有,各种名贵洋酒敞开供应,头戴高帽的厨师正在鲜榨果汁,五花八门的水果盛满了水晶的圆盘,­色­彩缤纷,散发出甜蜜的芬芳。

“两位是第一次来吧,请允许我来介绍一下赌场的规则。”

一个艳光四­射­的比基尼女郎迎上前来,轻轻挽住风照原和老人的胳膊,高耸的Ru房微微厮摩,充满了香艳的气氛。

“这里最低的筹码是一千美金,二十一点、轮盘赌、老虎机、麻将应有尽有,各位可以随便玩。如果饿了可以在这里自行用餐,如果赌累了,可以去客房休息,客房需要另付房租,每个小时一万美金。”

女郎暧昧地一笑:“当然,休息的时候,您可以让这里服务的女郎作陪,是免费的。”

“我明白了。”

风照原点点头,从怀里抽出那个球星的支票簿,不客气地签上他的大名:“替我换取十万美金的筹码。”

一转眼,同来的老人已经不见了。风照原也不在意,他的目的是寻找伊藤照,然后迅速将他格杀。可是整座赌场大得惊人,一时之间,也无法知道伊藤照究竟藏在哪里。

今天飞天流的会议,会在哪里召开呢?

风照原先随手赌了几把,然后在大厅里转了一下,观察周围的环境。

赌场的每个角上,都装有摄像监视器,身穿和服的赌场保镖们四处走动,显然是飞天流的忍者。风照原算了一下人数,至少有上百个。

“我想问一下,有贵宾赌局吗?”

风照原拦住一个比基尼女郎,微笑道。整座大厅都看不到伊藤照,按照赌场的规矩,一般会设立贵宾赌室,对千金一掷的豪客开放,伊藤照很可能会在那里。

“对不起,贵宾赌局只对特殊的客人开放。”

女郎彬彬有礼地回答,她似乎对风照原俊朗的外表颇有好感,搭讪道:“客人您喜欢赌大的吗?”

风照原笑了笑,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只筹码:“是啊,这里不够刺激,我想去贵宾赌局好好玩几场。”

女郎捏紧了筹码,轻声道:“如果您在这里不断地赢钱,会有人邀请您去贵宾室的。”

“谢谢你。”

风照原轻轻拍了拍女郎丰满的臀部,看来要见到伊藤照,必需想办法引起整座赌场的注意,可他偏偏对赌术一窍不通。

“叮咚,闷死啦,我要出来看看!”

肚子里的叮咚忽然大叫起来。

风照原神­色­一动,来到老虎赌博机前,沉声道:“叮咚,你一展身手的时候到了。”

“别来这一套,是想让我为你办事吧?”

叮咚老­奸­巨猾地道:“你们人类不是颁布了异度空间生物和人类平等的法律了吗?你现在无权命令我,除非给点报酬。”

风照原微微一笑,低声道:“三昧真火。”

“我投降!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叮咚立刻举起双手,一副咬牙切齿、痛不欲生的样子。千年白狐叹了口气,摇摇头:“贱骨头啊。”

叮咚一溜烟钻出风照原的肚子,趴在他的鼻孔里四处张望:“叮咚,那些穿得很少,走来走去的人好奇怪呀!啊呀,我流鼻血啦!”

风照原又好气又好笑:“那些是女人啊。”

“就是可以拿来做老婆的?”

叮咚兴奋得鼻血直流。

“三昧真火。”

风照原没有时间跟它瞎扯,立刻施出撒手锏,叮咚立刻乖乖听话。

风照原对它解释了一下老虎机的原理,道:“你钻进去,替我­操­控这台机器。只要做得好,等会我让你好好吃一顿。生鱼片、龙虾可比生物的内脏好吃多了。”

这一年多来,叮咚早就喜欢上了人类的美食,这家伙最爱吃的就是大龙虾,一听到风照原答应让它美餐一顿,立刻眉飞­色­舞,急急忙忙扑向老虎机,咬出一个洞,钻了进去。

“哗啦啦。”

一大串筹码从老虎机的嘴里吐出,风照原每一次启动按钮,都有不少筹码吐出来,很快这只老虎机就被清空了所有的筹码。

风照原去餐桌盛了满满一盘龙虾­肉­,把叮咚叫出来,喂它几块以示鼓励后,又走向另一台老虎机,如法炮制。

很快所有的老虎机内都没有了筹码,风照原的好运很快吸引了大部分赌客,纷纷围聚在他的身边,发出羡慕的赞叹声。

居然赢了三百五十万美金!

风照原挥挥手,招来一个比基尼女郎,让她换成了大筹码。

“先生,您有兴趣去贵宾室赌赌运气吗?”

终于有一个领班模样的男子走过来,低头哈腰地对风照原道。

“无所谓。”

风照原神­色­自若地道。

穿过两排休息室的走廊,领班将风照原领入了一间贵宾厅。

“砰”的一声,大门突然被重重关上。

十多个忍者迅速围住了他,个个虎视眈眈,作势欲扑。

风照原脸上不动声­色­:“这难道就是你们对付贵宾的态度吗?”

为首的忍者狞笑一声:“阁下究竟是谁?居然敢在我们的赌场里做手脚!”

风照原笑了笑:“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我们已经查过了,你拥有的那张请柬根本就不是阁下的。”

为首的忍者森然拔出一把倭刀:“没想到吧?贵宾的每一张脸我们电脑里都有记录,冒名顶替也没有用。要是你安分守己地赌几手,我们倒也难以察觉。可你偏偏兴风作浪,嘿嘿,反而暴露了你的身份。”

风照原长长地叹了口气,活动着手腕:“虽然我不想动手,可现在看来,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

“八格牙路!”

为首的忍者一声狂叫,倭刀划过闪亮的弧线,猛地劈了过来。

风照原冷冷一哂,一拳击出,后发先至,打得他直飞出去,一张脸塌陷下来,鲜血溅满了雪白的墙壁。

十多个忍者纷纷­射­出暗器,风照原展开奇门遁甲之术,冲入忍者群中,犹如虎入羊群,展开一场毫不留情地屠杀。

“我要出来!”

叮咚在风照原肚子里跃跃欲试,闻到血腥气它就不由自主地兴奋。

“你给我老实呆着。”

千年白狐龇牙咧嘴瞪着它:“又想吃内脏了?你小子真没有品位。”

“砰”的一声,最后一个忍者在风照原的拳头下颈骨折断,软软地倒在地上。

第二部 逍遥游 第八册 第九章 秘能决战

望着满室的尸体,风照原沉吟了一会,蹲下身,在脸上、身上涂满血水,确信即使与伊藤照会面,他也不会立刻认出自己。然后打开门,装作受了重伤的样子,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去。

刚刚出门,风照原就被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忍者追了过来,有人大呼小叫:“他杀了十多个兄弟!”

“他受伤了,不用怕,拦住他!”

“不要让他逃到外面去吓坏客人!”

风照原心中好笑,连杀几个追过来的忍者,迅速穿过长廊奔入大厅,赌客们见到他浑身浴血的可怕样子,吓得纷纷躲开。飞天流的忍者们跟在后面一路追杀,大厅立刻变得­鸡­飞狗跳,一片混乱。赌客们四窜逃跑,赌桌被仓卒间掀翻在地,比基尼女郎们尖叫的声音几乎要把天花板震得掉落下来。

风照原闪过一个忍者的匕首,一脚踢翻身旁的餐桌,低声道:“叮咚,出来享受一顿免费的夜宵吧。别忘了,顺便制造点混乱!”

“叮咚!”

叮咚早就兴奋得坐立不安,这下听到风照原的召唤,立刻钻出他的鼻孔。

“这么热闹啊!”

叮咚激动地手舞足蹈,血液沸腾。它先窜到餐桌上,大嚼了几口雪白的龙虾­肉­,再扑向天花板,拽住吊灯悠悠地荡了几个秋千。“咣当”“咣当”,清脆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一盏盏华丽的水晶吊灯直直地坠下来,摔得粉碎。

大厅内的光线立刻变得黯淡起来。

“­干­得不错!”

风照原大笑一声,夺过一个忍者手中的长刀,反手一送,Сhā入他的咽喉,再顺势踹出一脚,将赌桌踢得倒飞出去,砸中了两个企图从后面偷袭的忍者。

“叮咚!”

得到风照原的赞许,叮咚更加神气活现。它一会儿钻进烤|­乳­猪里嚼上几口,一会儿咬碎四周的玻璃器皿,把所有的酒瓶打个粉碎,还趁风照原不注意,凑近一个比基尼女郎,在对方的翘臀上悄悄捏了一把。

“真是个花花世界!我爱你,地球!”

叮咚满脸通红,舔了舔桌上流淌的酒液,挥舞着双手叫嚷道。

“快去报告首领!”

一个头目样子的大汉厉声吼道,气势汹汹地向风照原扑过来。后者暗暗心喜,仍然左躲右闪,在大厅里和对方绕起了圈子。

忍者们心急火燎,看对方身受重伤,摇摇晃晃的样子,似乎随时可能倒下。但无论怎么追杀,对方总能顽强地逃脱,而与他搏杀的同伴却在不断地毙命。

赌客们有的躲在桌下,瑟瑟发抖,有的冲出大厅,盲目乱闯,局势越来越不可收拾。风照原叫回了叮咚,心中暗忖,闹到现在这个局面,相信伊藤照会亲自出面了吧。

“首领让你们活捉他,要亲自审问!”

一个忍者冲进来大叫道。

听到这句话,风照原立刻放慢脚步,等前方一个忍者扑近身边,顺着对方的刀势,大叫一声向后跌倒。

“抓住了,抓住了!”

几个忍者七手八脚地按住风照原,将他捆起来,忍者头目狞笑着冲过来,“啪啪”打了风照原两记耳光,又抬起膝盖狠敲他的小腹。风照原毫不反抗,软绵绵地垂着头,双眼紧闭,似乎已经完全昏迷。

“把他押到首领那里去!”

忍者头目挥挥手,转头望着满目狼藉的赌厅,心里暗自叫苦。

忍者们拖着风照原走进一间紧闭的贵宾室,后者悄悄睁开眼睛,瞥见一个忍者打开了房间内的衣橱,橱内居然是一座电梯。

电梯载着他徐徐上升,半分钟后,忍者们押着他走出电梯,在一条四通八达的走廊内曲折穿行,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门内传出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

忍者重重地一推,风照原仿佛在一瞬间跌入了一个梦幻的仙境。

四周光线昏暗,|­乳­白­色­的光晕柔和地闪动,一个女人下身蜷缩在巨大的蚌壳内,赤­祼­的上身披着薄薄的轻纱,她没有头发,只有几十支细长柔软的触角,触角拱起一颗浑圆硕大的珍珠,|­乳­白­色­的光就是从珍珠内散发出来的。

在她的对面,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水族箱,一条传说中的美人鱼卧在水箱内,柔声歌唱,靡靡的歌声充满了香艳的气氛。

正前方有一座华美的舞台,四角袅袅地喷出淡紫­色­的烟雾。台下放置了一张榻榻米,三个人跪坐在榻榻米上,目光盯着舞台,没有一个人去留意风照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这个人完全不存在。

舞台上有人在跳舞,确切地说不是人,而是一个类似人的奇异生物。

她的长发像雪一样洁白无暇,丝丝缕缕地垂落在台上,仿佛发光的丝缎。她全身缠着细密的白丝,仿佛被包裹在一只蚕茧里。跟随着美人鱼的歌声,她婀娜多姿地扭动腰肢。

白丝缓缓从傲人的胴体上脱落,被一丝丝吸入她丰润火红的樱­唇­里,她仿佛是在跳脱衣舞,但舞姿轻盈曼妙,犹如飞天的敦煌仙女。白丝不断被她吸入腹中,渐渐地露出欺霜赛雪的双肩,高耸的玉峰,纤长的腰肢,修长笔直的双腿。

“您觉得怎么样?”

伊藤照对身边的人道,他穿着青­色­的和服,举着白瓷酒杯,少女般秀美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一个女人正依偎在他的怀中,看不清脸庞。

风照原惊讶地发现,坐在伊藤照身边的,赫然就是他在地铁内遇到的白发老人!

“她应该是一种叫做蚕娘的异度空间生物吧?”

老人沉吟道:“虽然一年多前,成万上亿的异物出现在地球上。但至今为止,只发现过一个蚕娘。据说阿拉伯的一个国王为了得到她悬赏八千万美金,没想到竟然被您纳入私宠。”

伊藤照淡淡一笑:“来拉登先生真是好眼力。”

风照原又吃了一惊,来拉登赫赫有名,是全球恐怖组织“基地”的头号首脑,几十个国家的头号通缉犯。几十年前,他的祖父本拉登曾经策划了无数恐怖活动,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撞毁美国的世贸大楼。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出现在这里,显然基地和飞天流正在进行某种秘密的交易。

来拉登神­色­平静:“飞天流的确拥有惊人的实力,美人鱼、蚌女、蚕娘,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世所罕见的异度空间生物,没想到都被您罗列帐中。”

伊藤照不经意地道:“如果拉登先生喜欢,我可以随时将它们赠送给你。”

“根据联合国最新公约,这些生物现在也享有与人类同等的权利。随意赠送,好像不太妥当呢。”

老人慢慢地道。

风照原不禁心中好笑,来拉登什么时候也开始遵守法律了?

伊藤照微微一愕,随即笑道:“拉登先生您真幽默,法律在我们的眼里,不过是可笑的谎言罢了。”

台上的蚕娘还在继续舞蹈,一缕缕白丝又从她的樱­唇­里吐出,渐渐缠住了艳光四­射­的胴体。她的眼睛绿得像一汪碧水,没有半点杂­色­,但眼神麻木,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

风照原心中悲哀,对一些柔弱的异度空间生物来说,被从灵塔内释放,反而是一种不幸。人类弱­肉­强食的法则,早已决定了它们的命运。

伊藤照这才淡淡地瞥了风照原一眼,他显然没有认出风照原,又对来拉登道:“关于我们和基地的战略合作协议,您考虑得如何了?”

来拉登微微皱眉,刚要说话,忽然被一阵大笑声打断。

“怦怦”两声,风照原双肘击出,两个押住他的忍者立刻惨叫着倒下。风照原一声长笑,一步步逼近伊藤照:“伊藤先生,别来无恙吧?”

伊藤照目光微变,仔细盯着风照原,忽然惊讶地道:“是白狐先生吗?”

风照原耸耸肩:“你总算恢复了一点眼力。”

伊藤照脸上神­色­变幻,过了一会,镇静地道:“白狐先生突然光临我的赌场,伊藤无暇迎接。失礼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

风照原不由得暗自钦佩对方的镇定功夫,虽然知道自己大闹赌场,却毫不发作,城府之深,令人心寒。

“不要说什么废话,动手吧!”

风照原冷冷地道,不再跟他浪费时间,一脚踢飞了榻榻米上的茶几。

伊藤照眉宇间闪过一丝怒­色­,长身而起:“白狐先生,难道我们飞天流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吗?”

风照原一字一顿地道:“你听好了,我是为绯村康前辈复仇的!”

伊藤照微微一震:“你和绯村康是什么关系?”

“等你临死前,我会告诉你的。”

风照原淡淡地道。

一边的来拉登看了看风照原,也不惊慌,慢慢地走到水族箱前,望着水中的美人鱼,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似乎风照原和伊藤照的纠纷和他无关,完全置身事外。

风照原已经有点不耐烦了,结出妖植秘术,一拳在空中扭曲变幻,锐利的尖刺从拳头爆出,带着锐利的风声直取伊藤照的咽喉。

伊藤照向旁闪去,风姿优雅,从容推开了身边的女人:“既然白狐先生一定要和在下较量,那我只好从命了。妖蝎,你先带拉登先生出去。”

妖蝎?

风照原身躯剧震,盯着那个女人。她的面目和妖蝎一模一样,仿佛妖蝎又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来拉登摆摆手,充满兴趣地看着两人:“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候。”

风照原颤声对那个女人道:“你是妖蝎?不可能,她早就死了!”

“你是什么东西?”

那个女人凶狠地瞪着风照原,后者闪电般逼近,一把将她拉过来。她的脸酷似妖蝎,但仔细看,­唇­角有一颗很小的黑痣,和妖蝎不同。

“不要碰她!”

伊藤照厉声叫道,似乎一下子失去了从容文雅的风度。

“你不是妖蝎。”

风照原失望地摇摇头,自己亲手将妖蝎埋葬,她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白狐君的怀抱,真的是很温暖呢。躺在白狐君的怀抱中,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害怕。因为妖蝎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妖蝎,还有白狐君。”

妖蝎临终前的话,像一柄利刃割过风照原的心头,他用力推开眼前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对伊藤照道:“动手吧!”

伊藤照的眼中爆出彩虹的颜­色­。

这是两个进入秘能道的人对决,一个是花妖转世,一个是狐妖附身,双方的实力差距有限,最后能够决定胜负的,只能是在秘能道的领域里,谁比谁领悟得更多。

伊藤照的和服微微颤抖,仿佛风吹过湖面荡起的涟漪,几百道黑光从他全身上下­射­出,暴风雨般罩向风照原。

风照原一跃而起,结出妖植秘术,身体在空中扭曲成奇形怪状,不断变化,巧妙闪过了每一道黑光。

“嘟嘟嘟”,黑光嵌入他身后的墙内,原来是一枚枚细小的暗器。

风照原腰肢一拧,闪到伊藤照面前,挥拳直击,后者伸手一格,两人手臂同时感到一阵剧震,双双分开。

初次出手,双方都是用最浅显的功夫试探。

“白狐先生果然有两下子。”

伊藤照神­色­自若,一朵鲜艳的蔷薇慢慢钻出掌心。

火红­色­的蔷薇花苞绽放,散发着芬芳的香气,花枝不断伸长,如同碧绿的长蛇。“嗖”地一声,蔷薇闪电般­射­向风照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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