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扣贴了自己的钱财给那秀才,才子佳人自然是要装扮一番。雀园的老板暗自感叹,看来这回,相扣是铁定了心思要跟着那秀才走了。
相扣差丫鬟买回了很多诗词歌赋类的书籍,平日自己也不多与秀才相处,只是隔几日就检查一下秀才的学识是否有进步。相扣仍然在雀桥边的水榭练琴,与以往不同的是,常常一听到秀才的声音,就忘了拨琴。连丫鬟都看出来,这回小姐是动了真心。相扣也是慢慢对秀才暖起来,首先是说话的声音,然后是去的间隔越来越短,二人聊天对话也是相谈甚欢。
终于,相扣遣了丫鬟邀秀才月下小聚。
莫相扣(2)
那夜,月色如水,美也凉。就像相扣那颗从前不曾被化的心,而如今,她就像是要去完成一个仪式一般。聚的是相扣的闺房。男欢女爱的事情,是讲究顺其自然的。月光透过支起的木隔窗户慢慢地爬进来,爬到相扣正在磨墨的手上,傻坐在一边的秀才突然机灵了一般,站起身来,握住相扣的手。然后又放开,他想用手掀开相扣的面纱,数月来培养感情,竟是如此亲近也没机会见过相扣的真模样。相扣握住秀才的手:“你想见我是什么样子吗?”秀才点头,“那你先想想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然后就用这笔在我面纱上把我的样子画出来如何?”往日穷酸却不失放荡不羁的秀才又怎么会拒绝如此闺趣,他坐在相扣对面,着墨落笔,表情很认真。终于,月光被蒙蒙的云遮住了,他大舒一口气。相扣仍然不许他掀面纱,自己先在铜镜里端详,然后转身去看秀才。
尾声
秀才成了哑巴。
相扣的丫鬟偷偷跟旁人说,她亲眼看见了秀才喝了小姐的茶就再也说不出话来,而小姐转身就洗掉了刚画上的眉、眼睛、鼻、唇,她的整张脸都没有了!丫鬟突然惊叫了一声,啊,我家小姐是个妖怪啊,我家小姐是个无面人!然后,就疯疯癫癫地跑开了。
后来,有好事的说书人,非说那相扣是个琴妖,是个来寻主人的琴妖。说她是一只古琴化身而来,可惜的是并无幻化成|人的娇媚面容的本事,她一直等着自己的主人来为自己梳扮装容,她仍记得主人的手轻轻地抚摩她的身体,耳边仍是主人赞她美丽动听。然而,相扣唯一会的,就只是用琴声来吸引有缘人,然后让他们为自己画上眉、眼睛、鼻、唇,才能看见那有缘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主人。
那些曾经灰溜溜地踏过雀桥,灰溜溜地走出雀园,从此再也不踏进雀园半步的公子哥,不是无端暴毙,就是忘记了自己的过去,也有的是哑了嗓子痴了嘴,半个字都再也说不得。
只听一人,站在水榭,轻轻唱:“奈何桥下,一舟一人,无面无目,待来生。”
似是故人来(1)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
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三餐一宿,也共一双,到底会是谁?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似是故人来》
1.欢喜伤悲,老病生死,说不上传奇,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她终于以不菲的价格租下了那个临江的电梯公寓,推开二十三楼的落地窗户,整个湿润的城市全在脚下了。她爱这个城市,爱这个城市的直接,爱这个城市的豪爽。她曾经有四年最美好的时光在这里度过,如今她携带着西北一个小镇的所有回忆,只身回来。
她寻思着在重庆开始生活的第一天应该是什么样子。以至于,她忘了关上二十三楼的落地窗户。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稍微有些鼻音。她在落地窗户前的阳台上坐了一会儿,远远地就能看见江水慢慢又急急地流动着。她想起该抽一支烟,才发现包里只剩下一支从西北带回来的劣质烟,心情突然大好起来,嗯,过去的该过去了。她决定出去走走。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每当我从这个角度看这个城市的时候,我就强烈地感觉到,城市是母体,而我们是生活在她的子宮里。”她突然笑起来。
2.何日再追,何地再醉,说今夜真美,无份有缘,回忆不断,生命却苦短。
她坐在缆车上,晃悠着两条腿,很悠闲。其他的乘客也很悠闲,她的记忆太模糊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里,于是决定随遇而安。
四年前,乃至是更早前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了。她记得那时候的南滨路还没完全修好,她大学好友的母亲牵着她的手:“妹儿啊,大学毕业了就别走了,留在重庆,嫁在重庆吧。你看,我们重庆多漂亮啊。”她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傻笑,她是喜欢“妹儿”这样的称呼的,就像孩童时被温柔而又强悍的母亲哄着入睡一般令她沉浸其中的亲切。她再回到山城,并没有通知任何旧友,她更愿意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住下来,或者是留下来。
她晃悠着了回到二十三楼。她趴在阳台上,依然面对着慢慢又急急地流动的江水。她突然很饿,很想大吃一顿,于是跑到楼下附近的超市进行了一番大采购。按照收银条所显示的什么香菇肉丸、海带、毛肚、猪黄喉、魔芋、耗儿鱼、火腿肠……都是打火锅的好东西,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在西北的小镇里吃不到正宗的火锅,全靠了自己的摸索,熬骨头汤、熬鸡汤,放辣椒料,放花椒,放姜,放香菜……她终于摸索出了类似火锅而又区别于火锅的一种汤锅,因为她一直都买不到牛油。
3.一种相思,两段苦恋,半生说没完,在年月深渊,望明月远远,想象你忧郁。
她很满意自己在两个小时里完成的杰作。她切碎了红辣椒、老姜、香菜,然后放了浓郁的香油,再拌上味精和盐,开始一个人吃“火锅”。她想应该有点啤酒,或者是绍兴的花雕,还要放点话梅自然就最好。可是,她只有白开水。
她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换着电视频道。她在等着凌晨三点四十分,安徽卫视“看了又看”剧场播放的经典老剧集《大时代》。
1992年的刘青云,1992年的周慧敏,1992年的郭蔼明,1992年的蓝洁瑛,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那时候,年轻的他们却造就了无法超越与风华绝代。她看着那个痴狂的蓝洁瑛,痛打“丁蟹”,她看着那个又恨又怕又凶又求的蓝洁瑛,她看着蓝洁瑛的眼睛,竟像是看透了自己。“玲姐”死了,在漫天泡沫似雪里,临死也要戴上“方进新”那个只值二十块钱的戒指。她突然掉下眼泪来,哭得一塌糊涂。
她守着凌晨的电视,看周慧敏和郭蔼明在KTV里唱《似是故人来》。“俗尘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开,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神色竟然恍惚在“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这两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也像是忘记了什么,想要拼命回想起。那个犹豫不决,左右为难的刘青云,竟是辜负了两个女人的七年。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