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重阳,梁郁秋让工匠们休息一日,他们一大早就欢欢喜喜地登高赏菊去了。他自己一觉睡到隅中才起榻,径直来到工地开始重新审阅图册,核算用料和工期,以及思筹如何采用省料与缩时的工序。所有的考虑都要基于一个前提,房屋的稳固和寒冷的阻挡,而且要最合理地设置房屋分户,在有限的空间内尽可能让更多人居住。
房屋既建在江边,地表尽是沙土,只得将木桩如桥墩一般打入深处的岩石中,然后在桩基之上,再以砖石砌筑阶基,如此才能保证基础的稳固。屋体采用典型的框架构造,以立柱和纵横梁枋组合成各种形式的梁架,建筑的荷载经由梁架、立柱传递至基础。墙壁只起围护、分隔的作用,不承受荷载,所以门窗不受承重限制。
为了容下更多的人,梁郁秋拟将屋子建成三层,因而不得不慎重考虑上下层柱群之间、或柱群和屋顶梁架之间重载的传递与卸解,所以在立柱和横梁间还必须用纵横相叠的短木和斗形方木相叠而成后向外挑悬,设置成斗口构造。
问题就出在此。房屋保证稳固,材料成本却随之增加,梁郁秋手中的银两已然不够,经过核算,现在的构造已经是最省钱省力的办法,材料也不可能再减少了,要把这工程继续做下去,只有再投入更多的钱财。
看来,这几天又该去向那人要银子了。梁郁秋打定主意,放下图册,站起身子舒展筋骨,不经意瞥了一眼对岸,忽见一个青色人影在河滩上踱步来去,时而蹲身探查,时而鹄立凝思。
梁郁秋登时警觉,定睛审视,不禁大生疑窦。
虽然看不见那人面孔,但是看他的装束不像是六扇门的捕快,身形也并非那个濯门弟子,难道是荆浩风某位要为他报仇的至交好友?还是哪个爱好搜奇访异、想凭借一己之力破解鬼蛱蝶谜团的布衣?
但就算此人是来查案的,河滩上的痕迹六扇门早已反复查验许多遍,所有证据已然确凿,此刻那些脚印恐怕都已不见了,此刻这人来此作甚?
梁郁秋胸口油然而生面对敌手挑战的临战感觉。他苦心设下这个谜局,虽然绝不允许被揭开,但并不希望所有人都摸不到半点头绪,唯有挫败一两名善于推绎解惑的强敌,才能证明自己设下的这道难题当真天衣无缝。
他正这般想,突见那青衣人直挺挺地站在岸上,正遥首望过来,显然也发现了自己。
梁郁秋没有立即转首,那样的话不啻于承认自己也在注意他,当下只是缓缓地挪动脚步,装作随意走动的模样,最后自然而然地转过身。
“梁先生,你没有去过节啊?”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梁郁秋抬眼望去,诸工匠们迎面走来,腰间佩着茱萸,头上戴着掬花,面上欢喜洋溢。阿穆走在最前头,手里还握着一包黄纸裹着的糕点,散发出阵阵香气。
“俺就猜到梁先生你会在这儿,特地买了重阳糕回来给你。”阿穆递上黄纸裹着的糕点。
“难得放你们一日休息。”梁郁秋含笑接过,“为何不去玩个痛快,回来作甚?”
“半天足够了。方才大伙商量过,可不能只顾着自己痛快,那些灾民还等着房子住呢,咱们早一日把屋子建好,他们便少一日挨冻受冷。不是有句话说过吗,先佃家有油而油,后佃家有饪而饪。”
旁人哈哈大笑:“傻小子,那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阿穆脸上大红,从竹匣里拿了锤子锯子,默不作声地开始做工。其他工匠也急忙取了工具,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梁郁秋心中感动,也不多说什么,正要动工,忽念及方才之事,扭首顾盼,却见对岸空无一人,方才那青衣人已不知去向。
他微皱眉头,不愿再想,开始指导工匠们制作大梁。眼前这根大梁安置在屋脊之下,乃是所有构件中的承重之最,长四丈,直径两尺,用两根楠木接续而成,加上铆钉和铁箍,接近三百斤重。为了受力均匀,梁身要保持笔直,径宽必须相同,这就需要工匠逐尺逐寸地用刨刀刮削,而后以吊锤测量,工序虽不繁杂,却极耗费精力。
这根大梁已经制作了两天,此刻接近收尾,就差用桐油刷涂和在梁端开凿用以连接柱头的榫卯孔洞。梁郁秋正拿长尺测算梁体最终成型的尺寸,忽听正在梁端凿孔的阿穆说道:“梁先生,今天俺们去攀紫金山的时候,突见山底的那个鬼宅围了一大群人。”
“发生了什么事?”梁郁秋停下手中的活。
“不知道,我们想靠近,有群凶神恶煞的人拦着,还有人去问那些六扇门的捕快,他们也不肯说,还把围着的人都赶散了。那时我就想,可能是官家的事,咱们就不要掺和了。”
梁郁秋颌首,脑中思潮涌动。
铁犀盟果然把消息都封锁住了。虞紫穹此人自负至极,恐怕连六扇门也不会信,而是执意要自己去追查女儿死亡的真相和死去男子的身份。以铁犀盟的势力和手段,这并不是困难之事,或许很快便能查到他所要的答案。虞薇薇和那男子的关系浮出水面,事情就此便能了结。
如果六扇门和那个濯门弟子Сhā手,他们或许会怀疑此案和鬼蛱蝶有关,并依照此方向追查,但不久就会发现,结果固然令人吃惊,但没有一条线索会指向鬼蛱蝶。
梁郁秋轻笑了一声。一切都已经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无论从那条道走,他们都永远走不到正确的终点。
与华玄分开后,甄裕花了很久对密室重新审视,可惜并没有发现别的有价值的线索。当下他与叶晓约定,自己去探查密室中这些摆设的来源,叶晓则去铁犀盟验查虞薇薇的尸体,日落之后再在城西食街汇合。
他走出门口,发现铁犀盟尚留了十多名弟子在宅外严防,虽觉见之心烦,转而想想这样也好,裴宅有他们日夜看护,便不必担心密室中的证据遭到破坏。
别过叶晓,甄裕直奔城南闹市的古玩铺,准备请一位阅历广博的鉴赏师傅去裴宅。才走到建王府附近,便听有人在远处叫唤自己,扭头看去,发现竟是林斌。
“小林,出什么事了?”
“甄少侠,方才有人到六扇门来自首。”
“自首,谁?”
“那人叫裴青,说自己是裴将军的后人,裴宅是他所有,那密室也是他找人建造布置的。他手中还握着裴宅的地契和裴氏家谱,我们已经查过,那地契不是伪造的,家谱也真实可信。而且,而且他有惊人的证言相告,所以我们就马上来找你了。”
真是意外的惊喜,甄裕双眼放光,忙不迭地随林斌赶回六扇门。
裴青看起来像个街头混混,四十岁上下,面黄肌瘦,萎靡不振,衣裳污乱、还打着补丁,半点也不像是将门子孙。
“大人明鉴,这宅院最早的主人是我十三世的先祖所建,他当时可赫赫有名,官至副都统……当、当然,这些都是前朝之誉,现在已经不值一提。”
裴青畏畏缩缩地将地契和家谱递给甄裕过目。
“宅子既为你所有,为何不好好经营,致使沦为鬼宅。”地契和家谱林斌他们既已鉴定为真,甄裕便不再多看,径直询问。
“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是功勋,如今谁还敢提?到了小人这代,早已落魄不堪,家仆散尽、门可罗雀,偌大的宅子就剩了我一个,屋里能卖的都卖了,没把这宅子抵出去已经算我对得起祖宗了。”
“你抽大烟?”甄裕越看他又黄又黑的牙齿越不对劲。
“大……大人慧眼。小人就是个败家的孬种,不仅吸大烟,还赌还嫖,但是杀人越货的事是决计没胆子干的,裴宅发生的案子与我没一点关系。昨日整晚我都在翠黛楼,中午听说裴宅出了案子才急忙赶过来的,那儿的嫣香姑娘和老鸨子都可以作证。”
“那你来自什么首?”
“这宅子的名头是裴家的,我就怕总会查到自己头上,不如先来坦白的好。或许、或许因为提供线索,立下功劳,还能领些赏金花花。”
“放肆的狗东西,还没追究你,竟敢要赏金!”甄裕一拍桌子,把裴青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捣蒜般地磕头求饶。
这种无赖甄裕见得多了,对付起来,只能硬不能软,给他银子,可能就成了无底洞,换成几棒子下去,他掏心掏肺的话都能说出来。
“你老实交待,为何把裴宅变成鬼宅,又为何要建造那间密室?”甄裕回想起华玄说有人对裴宅内的梁柱做过伪饰而且定时修葺,一把抽出匕首刺入案几,厉声喝问。
“小人交待,全部交待!”裴青看到那匕首,吓得屁滚尿流,“大概三年多前,小人、小人欠了一ρi股赌债,实在没有法子,只有想着把这座宅子卖出去,便在城里张贴了告示。不久,一个人找到我,说看中了我的宅子,但并不想买下来居住,也不要地契,付给我的银子却比买下它还要多。”
“他要这宅子做什么?”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那人只是让我把宅子的梁柱加固,外观却尽量做旧,然后将西边的一整块区域隔开成密室,密室内则用最华贵的装饰和摆设布置,而且所有这一切不准请工匠代劳,必须我自己一人秘密进行。做好这一切后,那人还让我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躲在宅子里吓唬人,装出怪声和鬼影,让附近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座闹鬼的宅子。”
“那所谓的鬼,原来就是你。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也没说错。”
“大人真会开玩笑,不过小人想如果世上真有鬼,只要给钱也会什么都做的吧。”
“少废话,接着呢?”
“之后那人便让我搬到别处居住,最后让我守口如瓶,不可对外透露丝毫,又威胁说自己手段非常,要是我口风不紧,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其实何需恐吓,只要有银子拿,我哪里还会多嘴。这三年我也一直没敢透露,要不是今天发生命案,银子没得拿了,小人还是会信守承诺的。”
原来如此,此人煞费苦心,终究是不想那密室暴露。之后也的确很见效,连六扇门也发觉不到其中古怪。如果我是鬼蛱蝶,也会选择这么个绝妙的藏身处。答案越来越接近了,只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甄裕深吸一口气,板起面孔,直视裴青:“那人可曾透露给你他的身份?”
“没有,那人要用我的宅子做秘密之事,怎会透露身份给我。”
这倒也是,甄裕略微失望,“那他的年龄相貌,你可曾记得?”
“这当然记得,否则向谁要钱。”
甄裕大喜:“快说,那人几岁年纪,容貌如何,有何特征?”
“是个小娘皮,三年前十六七岁,现在该有二十了吧,长得还挺美的,就是有些凶巴巴,每次训我像训狗一样。”
“是个年轻女子?”甄裕大出意外,倏一转念,取来林斌绘制的虞薇薇画像,摊到裴青面前,“你瞪大眼睛仔细看,是不是她?”
“不是这个,那个小娘皮眼睛没这么媚,下巴要尖些,鼻子稍扁,绝不是画上这个。”
难道是易容过了?这可难办了。甄裕又问了他那个女子的身形特征,结果还是和虞薇薇并不相符。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甄裕取出那男性死者的画像递给裴青。这男子的画像也是林斌所绘制,已经印摹了许多份,四处分发,可惜尚未有人认出其身份。
“那这个男人呢,你可曾见过?”
“没有,从来没有。”裴青十分斩钉截铁。
一下子线索又全断了,甄裕好不懊恼,只得让裴青详细描述那名他所见女子的相貌,然后让林斌依照画出。
裴青临走的时候,还试图探知密室中究竟死了什么人,甄裕本想说与铁犀盟有关,有心吓唬吓唬,叫他不敢多嘴,但又怕这贪财家伙跑去铁犀盟那儿出卖线索,只得编造说有关朝廷秘密,弄不好便要掉脑袋,果然裴青一听便连发毒誓,说若敢泄露便叫自己女儿给鬼蛱蝶掳走。
这毒誓倒真够毒的,比什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可严重得多了。甄裕忍住笑,面作严肃地把裴青赶了去,回过身来,忽见园圃的花丛中一只粉蝶穿梭来去,不由寻思,也不知华玄去查探鬼蛱蝶之案,此刻有何进展。
梁郁秋听完众工匠所述,对这件事并不太担心。他让阿穆莫再分心说话,免得失手误伤自己。阿穆不敢不听话,当即专注于凿孔。过了半个时辰,整条大梁终于完工。梁郁秋便指挥两名工匠攀上高架,悬挂起铁滑轮,准备将大梁吊至屋顶,与两根竖立的趸柱端头契合。
这些铁滑轮是梁郁秋特制的,花一倍的气力可以吊起两倍半的重物,所以有两名气力充沛的工匠便已足够。众工匠都没见过这等新奇玩意,听说还可以省一半多的力气,不由都跃跃欲试。梁郁秋挑选了身材高大的两人,让其余的工匠都先避到远处,只让阿穆将大梁两端连接上钩索。
一切准备就绪,梁郁秋高喊一声,让站在高架上两名工匠同时出力,将大梁拉升上去。铁滑轮虽能省力,拉扯的距离也随之加倍,大梁上升得十分缓慢,许久才升到三丈多高,离屋顶尚有一丈。避在远处的工匠们不明白其中道理,纷纷笑话高架上的两人中看不中用。
站在左端的那名工匠显然是受激了,涨红了脸,猛然发力。大梁两端受力不均,顿时打破平衡,左侧突然翘起,脱开钩索,整条大梁瞬间由横变纵,倒挂着摆动了一个大弧度,正好朝着阿穆所在的方向猛甩而来。
一切来得太突然,阿穆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要知大梁原本被紧绷在半空,突然倒挂下来,这股力大得难以想象,阿穆若是被正面击中,非死即重伤。梁郁秋发觉不妥,当即向飞扑过去施救,然而相距太远,已经来不及阻止,不由心中悔恨丛生,万不该让阿穆留在原地。
便在这电光石火的危急时刻,半空中骤然伸出一条腰肢粗细的桁条,挡在阿穆之前,与那大梁“砰”的一声对撞,木屑纷飞中,那条桁条生生断成了两截,大梁甩摆之势偏转了一个角度,堪堪从阿穆左脸划过。梁郁秋趁机一把将阿穆拽到远处,以免那大梁又摇摆回来。
这时众木匠也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阿穆脸上只是略微擦伤,并无大碍。那名出错的工匠爬下架子后连声道歉,便忙不迭地去买伤药。
梁郁秋也总算松了口气,双眼不自禁向那根断裂的桁条看去,目光随即瞥到了一双褐色的靴子,再往上移,发现面前站着一人,是个肤色略黑、青色衣裳、年纪比自己略小的男子。这男子也正看着自己,露出异样的神色。
这不是方才在对岸的那个人么?梁郁秋立即起了戒心,却见那男子迎面走来,指了指兀自悬在半空摇曳着的大梁端头的铁滑轮:“精巧的杠杆,不想工匠中也有深谙此道的高人。这屋子的构造也很特别,承重之能超乎寻常,我正是被此吸引过来的,碰巧帮上了忙,损坏了一根桁条,还请见谅。”
“多谢援手,不知如何还报。”梁郁秋嘴上说着,心中已在留意,以一根桁条便能转变大梁急速甩冲之势,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显然不是寻常布衣。
阿穆和众工匠也急忙向那男子道谢。
男子摆摆手:“不介意的话,能否将建此房屋的图册借我瞧上一瞧,并无剽窃之意,只是在下对房屋的构造十分有兴致。”
梁郁秋略一思凝,将图册递过,却见那男子的目光首先落在图册右下角刻有自己名字的印章处。
“梁郁秋,你是梁郁秋!”那男子突然抬起头。
梁郁秋凝视向他,男子的脸庞渐渐变得熟悉,声音也渐渐变得亲切。
“华玄?”他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整整十年,终于再见到你了,梁兄。”男子含笑点头。
梁郁秋霎时感觉到一股暖意。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过了丑时,甄裕把虞薇薇、男性死者和裴青口中那位神秘女子的画像都揣在怀中,到与叶晓约定好的地点等候。但是奇怪,他一直等到日落,仍没见到叶晓现身。
虞紫穹当日答应给叶晓一个时辰验明尸首,也就是从酉时到戌时便可了结,可此刻时限已过,叶晓为何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甄裕微微担心起来,向路人问明了铁犀盟总堂的方向,开始沿着食街往南走,将近尽头时,余光突然瞥见一件眼熟的事物。
他扭首望去,左首一座高耸华丽的酒楼映入眼帘,来来往往的皆是衣饰华丽的富贾贵妇,紫玉潢裱的大匾上镌着“馨香阁”三个字,龙飞凤舞,跌宕遒丽,显然是名家手笔,旁边还盖着一个赤色的篆体印章,用金线嵌在匾尾,尤其引人注目。
甄裕凝视着那篆体印章,倏然间恍然大悟。
他一时顾不得其他,到街上买了只大藤箧,急忙转向赶往鬼宅,进入密室后先取了那只象牙饭盒和三只玉质酒坛,然后将那四仙桌上的菜碟酒杯连着酒菜装入饭盒,饭盒酒坛的空隙都用软布填塞,以免路途颠簸,碰撞损坏。
踏出宅子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铁犀盟弟子见他将这般多的事物带离鬼宅,坚持拦阻,甄裕当即板起脸说是得到了他们盟主允许,若不然让他们带自己去见虞紫穹评说,铁犀盟弟子顿时露了怯态。
甄裕这才得以顺利离开,忽然想起与叶晓的约定,一拍脑袋,当即赶回城西食街,这次终于在老远便见到了叶晓的身影。她没穿公服,穿着素色的长裙,添了份妩丽风致。
“抱歉,抱歉,反倒是我迟到了。”
甄裕迎上前去,却见叶晓面无人色,眼角隐有泪痕,登时怒气勃然:“铁犀盟为难你了?我找他们去。”
“没有,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别多问了。虞薇薇的尸体我已经仔细验过了。”
“发现了什么没有?”
“虞薇薇确实死在丑时和寅时之间,是在生前被断肠草毒死的,那杯盛满毒酒的杯子上的手指印正是她的,她全身未发现别的伤痕,没有鬼蛱蝶的烙印,也并没有受到过侵害。”
“竟然如此。”甄裕很是吃惊。
“那男子的身份查明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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