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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无梁殿

澄明连二十四诸天的名称都没讲全,恰在这时,无量殿内突然响了三声木鱼响。

“这怎么办好?”叶晓愁眉苦脸道。

“大师,得罪了。”甄裕别无他法,只得一把抓住澄明的衣袖,把他也一同拽进了无量殿。

果然踏进无量殿后,只觉昏暗无比、梵香氤氲,东南和西北角上各燃着一炷香,熹微的光亮照在二十四座诸天像脸上,衬着他们红绿交映的縠衫、微微前倾的姿态,好不诡异。甄裕只觉心头发毛,拉着澄明的那只手同时感到一阵阵的哆嗦。

“大师,不必担心,你就站在这儿,出言提点便是,我们五人定会尽力守御,绝不让你受伤分毫。”甄裕在澄明耳边低声道。澄明无可奈何,只有点点头。

他吩咐同伴们切勿误触神像,随即暗定心神,让澄明尽快解释各尊佛像的名称。

澄明颤颤悠悠地指着身前一尊男身女貌的帝王像说,这是帝释天,又指着一尊分别持弓、箭、刀、槊、斧、杵、轮和羂索的八臂像说,这是大辩才天。他越说越快,一骨碌说出剩余二十二诸天所在,随即撒腿逃出无量殿,犹如身后有恶鬼追赶。

甄裕才记了个大概,但他知晓澄明心中恐惧,便不阻拦,任由其离去,随即让大伙各自散开,对每尊佛像详加细审,看能不能瞧出什么破绽来。

甄裕自己快速而又小心翼翼地在二十四尊佛像间走了一匝,只见这些佛像均雕刻得栩栩如生,其中大梵天与帝释天两尊为男女同体像;辩才天、大功德天、坚牢地神、菩提树神、鬼子母、摩利支天、月宫天子七尊为女像;其余十五尊为男像。除此之外,瞧不出丝毫端倪。

“方才鬼蛱蝶说最开始便告诉了我们线索,他指的是什么?”叶晓显然也没有收获,只有走到甄裕身边和他商议。

“最开始?”甄裕琢摩着这三个字,倏然间恍然,“那首诗,是那首诗。”

众人随即恍然,叶晓当即背诵出那首王安石的《题徐浩书法华经》。

“不,应该倒过来念。”林斌反应极快,倒着念道,“欲觅妙莲华,莫将无量义。水牛生象牙,一切法无差。”

不错,这首倒着的《题徐浩书法华经》最先两句引导自己找到了灵谷寺无量殿,照此看来,昭示刘香莲下落的答案,很可能就藏在“水牛生象牙,一切法无差”这后两句上。甄裕找到切入点,既惊且喜,回头看看那两炷香,却已发现已经燃焚过半。

“时间所剩无已,大伙快想想,‘水牛生象牙,一切法无差’这两句话有何含义?”甄裕抬高声音,自己也在仔细思索这二十四诸天与两句诗究竟有何关联。

“我想到了!”倏尔便听林斌激动道,“象牙象牙,你们瞧帝释天的坐骑!”

大伙循声望去,随即发现帝释天像头戴宝冠、身披璎珞,手持金刚杵,座下所骑的正是一头六牙白象!

“事不宜迟,快救刘小姐出来!”一名年轻捕快已向帝释天像扑去。

“不对!”甄裕急忙拦住他,“你们再看那尊大自在天像。”

众人立即向着左首的大自在天像定睛凝视,只见他面上有三眼,神情忿怒,左手持髑髅杯,右手持三戟剑,骑在一头硕大的白牛上。

“水牛生象牙,怎么会这样?那是水牛,还是象牙?”叶晓连连跺脚,“究竟是帝释天,还是大自在天?”

众人陷入一阵寂静,谁也做不出决断。

甄裕又向燃香的位置望了一眼,只见两炷香已经扑朔欲灭!

一旦香灭,刘香莲必死无疑!只有赌一次了,两者择一,至少还有五成的机会,甄裕不假思索,伸手向大自在天像揽去。

恰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青影从殿外掠入,如大鹞一般从二十四诸天像中抱起一尊,随后飞跃而出。殿外响起波浪般的惊呼声。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中,甄裕回首过来,只见两炷香均已熄灭,但耳中也并没有听见机关开启的声响。

甄裕无暇思虑,飞奔到殿外,殿前的阶台上一名男子肃然而立,正是华玄!

此时华玄怀中抱着一尊身穿敞袖圆领宝衣、全身涂满赤­色­漆彩的女子神像,正是二十四诸天排位十五的鬼子母。但奇怪的是,这鬼子母像全身瘫软着,全然不似雕像般的僵硬姿态。

殿下众僧齐齐变­色­,甚至有人以为是神像显灵,纷纷跪下磕拜。

“华玄,这是怎么回事?”甄裕皱眉发问。

“不是帝释天,也不是大自在天。”华玄回答着甄裕,却更像是在对着无量殿内说话,“所谓‘水牛生象牙,一切法无差’,寓意便是水牛和象牙,实际上并无差别。这句话中所含的提示,其实在于‘法无差’三字。”

“法无差?”

“《华严经·夜摩天品》中言:‘心如工画师,造种种五­阴­,一切世间中,无法而不造。如心佛亦尔,如佛众生然,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其中所阐之理,乃是众生与佛实无差别,不可只尊仰于佛菩萨而轻视众生,佛即众生,众生即佛,水牛即象牙,象牙即水牛。所以,刘香莲并非藏身在佛像腹中,而是她本身即佛。”

华玄说到这儿,伸手轻轻在“鬼子母”胸口、背脊和小腹处拂过。

惊奇的事发生了,“鬼子母”忽然咳嗽了一声,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手脚渐渐活络起来,随即哇哇大哭,伸手在脸上乱抹,须臾彩漆消褪,显露出白皙的肌肤来。

“香莲,香莲!”方才晕去的刘巡督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朝着“鬼子母”蹒跚爬去。

甄裕定睛审视,既惊且喜,这“鬼子母”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刘香莲!

正在这时,耳边又传来了无量殿中鬼蛱蝶那幽幽的声音:“不愧是钩赜派弟子,但蝶某不明白,即便你猜到莲花儿假扮作了二十四诸天神像中的一位,如何便能猜到她就是鬼子母?”

华玄将刘香莲交到叶晓手中,走向无量殿,朝着殿内道:“技艺再高超的匠师,雕镌人像的要义也不外乎形神兼备四字,看重神似更在于形似之上。而诸观人物神采之­精­华,不在于五官,不在于躯­干­,不在于四肢,而在于双瞳之蕴意。判定一物是活是死,望其双眼便知。一人即便|­茓­道被点,全身禁锢,双眼神采却是遮盖不住。以你心思之缜密,若想将活人假扮作雕像,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点破绽。二十四诸天像中,也唯有鬼子母作闭目状。而且,鬼子母本为外道鬼女,专事食人子女,后经佛陀点化,才修道成佛。弃恶从善,由鬼成佛,也恰好印合了‘水牛生象牙,一切法无差’之意。”

鬼蛱蝶没有再说话,显然已默认了华玄的答案。

甄裕听到此处,恍然之余,心中大生侥幸之意。好在华玄及时赶到,自己方才若是误触了大自在天像,反而害死了刘香莲。

“刘香莲已经救出,不必再多顾忌,现在已是擒获鬼蛱蝶的最好机会,六扇门众捕快听令,将虎蹲炮对准无量殿,准备发­射­,将鬼蛱蝶炸得粉身碎骨!”这个时候,狄赫突然挺直了腰板,大声指挥着。众捕快得令,登时分散队列,将无量殿团团围住,不顾灵谷寺众僧的哀求,十多只虎蹲炮均已填充好火药,脖子粗的炮筒齐齐对准了无量殿。

所有人都避到了虎蹲炮后,只有一人还站在无量殿前。

“阿玄,你还不让开?”甄裕朝着华玄大喊。

华玄充耳不闻,径直对着无量殿内道:“‘迄今往后,世间无梁’,你留下这句话,难道已经做好了摒弃原来的身份,完全化身为鬼蛱蝶的打算?”

甄裕愣了一愣,撤开几步,低声道:“当真是他?”

“我就知道,这些谜语难得住所有人,偏偏难不倒你。”无量殿内传来一阵笑声。

甄裕忽然发现,鬼蛱蝶的声音变得与方才完全不同,现在这个声音,无比熟悉。

“为什么是你?”华玄突然面容悲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曾经告诉过你,十年会改变很多,不要妄图用十年前的想法来揣测现在的我。十年前的我不过是个­肉­体凡胎,可现在,”鬼蛱蝶的笑声骤然放大,“我是入圣之鬼,我是超凡之魔!”

鬼蛱蝶那令人汗毛陡竖的笑声不住从无量殿中透出来,狄赫显然害怕极了,他慌忙命令手下:“不必管挡在前边那个人,快给我放炮,炸死他妈的鬼蛱蝶!”

甄裕急忙阻拦:“无量殿百年古刹,损之可惜,弄不好上头还会怪罪。而且若能活捉鬼蛱蝶,六扇门的功劳可就大多了。”

听闻“功劳大多了”这五个字,狄赫明显双眼放光,便没再坚持放炮。

甄裕松了口气,向着无量殿中高喊:“鬼蛱蝶,如今你已Сhā翅难逃,束手就擒是你唯一的选择。”

“束手就擒,笑话!我魔圣之躯,何所畏惧!”鬼蛱蝶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还伴着缓慢的脚步声。

甄裕遽然一惊,紧盯着无量殿门口,其余人也都屏住了气息。

一道人影在无量殿门庭前拖成一条扭曲的黑线,随后渐渐缩短,最终汇聚到一双青­色­的靴子之下。那人一身灰­色­夹袍,洁净而朴素,若非他手中还握着一柄形若蝶翅的薄刃刀,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儒生。

他站在殿门外,双眼从众人面前一一扫过。有人胆怯地垂首,有人愤怒地对视,也有人满怀疑窦:这个相貌如此普通的男子,难道就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华玄看了这张面孔一眼,表情痛苦至极。甄裕走上前咬牙切齿地对着那人道:“梁郁秋,你骗得我们好苦。”

此人正是梁郁秋,他双眼扫过那些对着自己的黑洞洞的炮口,无丝毫惧­色­,反而狠狠盯着眼前众人,好像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吞噬掉。

华玄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模样,不禁牙关交击,怒发冲冠,突然大吼一声,掠向梁郁秋。梁郁秋冷笑一声,右掌从左胁下穿过,带着身子旋转了半匝,与华玄相迎。

华玄仍不闪避,右掌作爪状,旋腕覆裹而来。梁郁秋也变掌为爪,五指戢张而去,刹那间十指交汇,内劲迸溢,两条身子都不由地一震。

甄裕上前几步,欲施援手,华玄却忿忿地喊:“这是我与他的事,旁人切勿Сhā手。”

听到华玄如此说,甄裕当然理解华玄此刻的心境,只有退回原地。

华玄和梁郁秋掌力相交,随即同时变招。梁郁秋狂笑不已,华玄却神­色­冷峻,两人均是身姿豁展,竭尽全力,一时斗得虎超龙骧、眼花缭乱。

甄裕却越看越觉得奇怪。常人动武,不就是招来过往,互争雄长,可此人却像是要在两人的招数之间寻找着什么,而且往往在找到那件虚无事物之后才会尽数施展,可一旦招法尽施,往往力道徒增,意想不到。

恰这时,只见华玄左手如握雾拏云,缥缥缈缈地拂向梁郁秋右颊。梁郁秋立时右手上擎,大拇指与其余四指岔开,五指成一隘口,去遏制华玄来掌。哪知华玄并不一招到底,行至半途停顿了半晌,手势的力道与方位都在瞬息间变化,右手缩回之后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大圆弧,再复袭而至。

华玄使出的招式劲道与停顿前并无增减,梁郁秋稍稍犹豫了一下,当即也以原来的招式应对,然而这下子劲道相触,梁郁秋顿时眉头深皱,显然他五指隘口处所受重压大出其意外。

观战至此,甄裕不禁回想起自己和华玄交手时的情景,他总算是看明白了,此刻华玄所用的招式,同样蕴含了杠杆之理。他每次施力,总是先要在自己和梁郁秋的运功途径中寻找一个支点,待觅及支点,便将支点向自己的方向移动,如此一来,即便两人使出的劲力相当,梁郁秋却要承受得更多,反之梁郁秋强攻之际,华玄凭借增长运功途径,便可轻松化解。

此刻梁郁秋似乎也看透了华玄武功中的玄机,他大笑一声,招式顿起变化,竟然也学着华玄以杠杆之法应敌。

即便已经知晓梁郁秋罪恶面目,甄裕仍不得不称他是个武学奇才,短短几个招来招往,梁郁秋竟然已经学到了杠杆武学的­精­髓。甄裕看得出,他每次施招都会留下八分后招,将之前两分当作试探,察觉到自己和华玄之间的“支点”后,再施加全力。

华玄也察觉到了梁郁秋的应对,招式登时变得变化多端,意图模糊两人间的支点,混淆梁郁秋的施力方向。梁郁秋紧咬不放,始终把支点牢牢掌控住,避免被华玄转移。

这就变成了难分难解的局面,仿佛两个人坐于翘板的两端,谁都想将中间的支点往对方移近,以求更利于自己使劲。孰料两人功力技巧相当,支点也只能停顿正中,翘板趋于平衡,谁也占不到便宜,再下去也只能是僵持不下。

“梁郁秋,我真是错看你了。”华玄已将嘴­唇­咬出血来,“亏我还把你当成至交!”

“你算是什么东西!”梁郁秋狰狞地大笑,“蝶某看得上的,只有娇美的花朵。”

华玄嚎叫一声,猛然左腿右跨了一步,将运功途径硬生生拉长了一尺,梁郁秋见招拆招,左手肘急忙挪移支点。这下甄裕看得真切,梁郁秋左手肘本应向外翻动,才能平衡支点,可不知为何他疏忽大意,竟然朝着施力点相反的方向而去。华玄岂能放过这绝佳机会,他顷刻稳固住支点,使之紧靠着梁郁秋,随之遽然发力,伸指戳向他腹胸之间的|­茓­道。

梁郁秋失去对支点的掌控,已然处在杠杆弱侧,虽然全力护御,仍然抵抗不住华玄的猝然袭击。瞬息之间,他腹胸间的|­茓­道被华玄击中,全身顿时僵硬,缓缓地滑向地面。

华玄一直看着梁郁秋慢慢地仰面倒在地上。梁郁秋仍然面带­奸­猾的笑容,似乎完全不把失手被擒看成一回事。

华玄最后漠然地看了梁郁秋一眼,双目一闭,转身走下台阶,身子摇晃不已。甄裕对着梁郁秋摇摇头,追上华玄将他搀扶住。两人身后,只听得狄赫一声令下,六扇门众捕快已如同泰山压顶一般从四面八方向着梁郁秋猛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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