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十步之外,马上的“一扇指天”古桂,棱棱有威的目光冷电也似的投注在紫千豪身上,雍容自如的,他启口道:“尊驾想是西陲霸主‘魔刃鬼剑’紫千豪了?”
紫千豪踏前两步,微笑道:
“不敢,正是在下。”
古桂一双高挑的剑眉倏坚,他突然厉烈的道;“紫千豪,你懂得江湖礼数么?”
神色不变,紫千豪依旧平静如恒:
“古桂,尚请你赐告。”
冷冷一笑,古桂道:
“迢迢千里,我等赶来寻你了结一段公案,你就用这种鬼鬼祟祟的下三流手法邀约我等见面?”
紫千豪笑了笑,道:
“我认为,这是最合适的一种邀约方法;古桂,如果换了你,想你也不会鸣锣放炮,列队恭迎我紫千豪吧?”
断叱一声,古桂怒道:
“小子利口!”
紫千豪冷凛的道:
“古桂,你不要把你自己看得太高,在‘咸阳’一带,可能唯你独尊,可是你不可忘记,此乃西陲,乃我孤竹紫千豪称霸!”
勃然大怒里,古桂又尽量压制火气,他冷冰冰的道:“果然传言不虚,紫千豪,你狂得很哪!”
眉梢子一扬,紫千豪道:
“古桂,你也不弱!”
一声声冷笑,古桂道:
“紫千豪,你茶毒西陲千万良民,横行霸道,倒施逆虐,端端罪行令人发指,又以阴毒循谋陷害‘南剑’关兄,令其伤身成残,你手段之阴狠,心性之龌龊,已是天怒人怨,使得武林沸腾,江湖共愤,如今我中土武林同道联合一致声讨于你,誓诛此害,以安民心,以慰死难!”
后面,“双钹擒魂”房铁孤一闪而出,他双目突瞪如铃,鬓眉俱张,暴烈的。他大吼道:“古桂,冤枉你是‘咸阳’一霸,中土武林大豪了,却竟如此含血喷人,虚捏事实,你这全是断章取义,诬良为盗,简直令识者齿冷!古桂,我问你,紫千豪茶毒西陲,横行霸道,你可有证有据?他倒施逆虐,手段阴狠,你又可找出真凭实证?西陲千里,紫千豪一夫独霸,却仁民爱物,济困扶弱,有‘小仁公’之美誉,他待人诚厚,行事磊落,更蒙受西陲疆边武林同道一致赞扬;紫千豪为孤竹魁首,律人律己却异常严格,不扰良民,不危善吏,一心沉浊扬清,赈贫苦,救急难,保忠良,清危困,那一端不是受人称善?那一件不是备获推崇?古桂,比起他来,你还差得远!”
气冲牛斗,五内生烟的“一扇指天”古桂还没有开始发作,两河首席高手的“银旗尊者”陆安已失声大叫:“房掌门,怎么是你?”
“万流门”的掌门人“逸鹤”陈玄青也大出意外的道:“房兄,你又怎会到了这里?”
那边,“白儒士”游小诗亦愕然道:
“奇了……房兄,你没有搞错对象吧?”
一直隐在紫千豪与房铁孤后面,背身垂首的“金煞手”熊无极也突然转了过来,大步踏出!
于是——
一阵抑止不住的惊呼低叫之声传自古桂那批人的口中。在他们惊惑迷惘的神色里,熊无极拱了拱手,道:“各位兄台,久违了。”
像猛一下吞了把砂子到喉咙去,古桂窒息似的睁大了眼睛。他愣愣的盯着熊无极,好一阵子,才将心头的惊怒、怔仲、猜疑压制下来,呻吟似的怪叫:“你你你……熊无极,你疯了?你怎么跑到紫千豪那边去了?”
“白儒土”游小诗也大大的吃了一惊,他强行镇定的道:“老熊,这是搞的什么名堂?你,你脑筋没有毛病吧?”
熊无极硬生生咽了口唾液,他冷板板的道;“不要惊奇,各位,很简单一句话,这次的争端,我觉得错在你们,不在紫帮主,所以,我倒了边!”
一片愤怒又惊异,厉烈又迷惘的叱叫喧嚷声响了起来,一双双利箭侧的人暴目光全投注在熊无极的身上,那些目光是痛恨的、奇怪的、怨毒的、惊惑的;一刹间,中原来人那过全混乱了。
熊无极夷然不惧的挺立着,他镇定的道:“各为其是,你们不是,紫帮主是,只乃如此而已,大家朋友一场,我不愿和你们撕破脸皮,但是,希望你们也不要逼我太甚才好!”
暴雕似的大吼一声,古桂额露青筋,双目血红的叫:“熊无极,你是要吃里扒外,出卖中原武林盟友了?”
唇角痉挛了一下,熊无极冷冷的道:
“这不叫‘出卖’,古桂,仅是‘选择’,我已做了明智的‘选择’!”
“一扇指天”古桂气得连脸色都发了紫,他仰天狂笑,咬牙切齿的道:“好,好一个明智的选择,熊无极,你这叛徒、奸佞、弃义背信的小人,我们全瞎了眼,错看了你,早该知道你这反复无常的东西不能界以重任!”
熊无极脸上毫无表情的道:
“随便你怎么说吧,只要我自认不愧良心,不背真理,也就灵台澄净,不觉汗颜了……”这时,与熊无极私交最厚的“白儒士”游小诗忍不住拍马上前了几步,他又是焦急,又是惶惑的低叫:“老熊,你,你是吃错药了?怎么搞出这种场面来?你不要一时糊涂呀,我们是什么关系?你的胳臂弯子怎能朝外拗?”
熊天极那双青虚虚的小眼深深凝注着他这位情同手足的老友,嗓子沙哑着,他道:“小诗,我一点也不糊涂,或是在再三思考之下做出决定的,紫帮主宅心仁厚,英明睿智,尤其是一位辨是非,识大体的难得雄主。小诗,他是可以信赖的,能以倚持的,小诗,你也过来吧,让我们哥俩还要和以前一样,永远连心连意,不可割舍!”
“白儒士”游小诗那张端庄而儒雅的面容不由是一阵红一阵青,他在冷汗涔涔里,有些喘息的道:“老天爷,看在我俩多年交情的份上,老熊,你就不要使我难堪了,快过来,一切事情有我替你担待!”
摇摇头,坚决的摇摇头,熊无极道:
“小诗,我们相交三十余年来,像是亲骨肉,亲兄弟一样,你知道我脾性古怪,为人暴躁,因此活到这么大年岁并没有交到一个知心的朋友——除了你;只有你关切我,体谅我,使我在孤苦伶仃,浪迹天涯的怆凉岁月里还有一点温暖,一点寄托,我永不会舍弃你,难为你,但是,我却更不能昧着良心舍弃真理,抛扬仁义,小诗,紫帮主是真正崇仁尚义的一位年青霸才,他能容人,能用人,心胸磊落,度量宽大,我由衷的敬他服他,小诗,我只是选择了他作我理想的奋斗目标,而不是离弃你,小诗,我诚恳的希望你过来,让我哥俩重新站在一条阵线上,一条真正值得我们溅血舍命的阵线上!”
“白儒士”游小诗目光征忡、迟疑,又痛苦的凝望着他的老友熊无极——这位由自己推荐始而加入此次行动的老友,而游小诗的心里是难过的,惊异而又迷惘的,他搓着手,面孔上的肌肉也在一下一下的抽搐……于是——一直没开过口的“黑马金农”古少雄冷漠的启口了,他道:“熊无极,若是像你这一说,那些厚额事敌,卖友求荣的叛徒奸逆,全都算是有了明智的‘选择’了?全都能振振有词,推过倭实了,嗯!”
熊无极看了古少雄一眼,语气不善的道:“你这话说得有欠思忖,古少雄,在我来说,除了游小诗与我是真正的朋友之外,你们各位与我关系泛泛,甚至有些素昧生平,根本就三竿子捞不着边!换句话说,你们也就不见得是我的朋友,而紫千豪与我一见如故,推心置腹,他也不见得就会是我的敌人,既然如此了,我要帮那边只看我自己的抉择,这丝毫不愧对良心,而我也并未出卖你们,更没有厚颜事敌之辱,因为,敌友之分,全凭我怎么去判断了!”
冷森森的一笑,古少雄道:
“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利嘴,熊无极,‘金煞手’之名响撤天下,我却奇怪,你是凭什么混到的?”
神色很厉,双目中煞气盈溢,熊无极暴烈的道:“你少用你那些讥讽词儿,古少雄,假如你不知道我是凭么混到今天的地位,嘿嘿,或者你等一下就会知道了!”
俊美的脸庞上如罩寒霜,古少雄恶毒的道:“当然,熊无极,我姓古的少不得要领教一番你这叛逆贼子的那双金煞手!”
双目暴睁又瞌,熊无极阴沉沉的道:
“好得很,古少雄,我们有的是时间!”
一恻,“钟剑老尼”清尘师太忽然吟了一声,语音沙哑的开了金口;“各位施主,我们万里迢遥,远自中上赶来西陲,目的是做什么的?是为关施主复仇雪恨呢,抑是来表演唇枪舌剑的?贫尼认为,不论是谁对谁非,我们都可以用另一种方法解决,老是在这里唠叨不休,于事又有何补?”
那边,“黑白金刚”里的胖和尚——白金刚,已高宣一声佛号,沉沉的道;“洒家同意清尘师太的说法!”
他的话还刚刚说完,蹩了好久的关心玉独子关功伟已摧肝沥血般悲愤至极的狂叫起来:“各位叔叔伯伯,大师师太,重伤我父的仇人就在眼前,羞辱中原武林一脉的葱鹦也在眼前,列位尊长们,我们还等什么?还待什么?这魔鬼只明白暴力,只认得血腥,我们还不用他期冀的这些来诛除此害,更要挨到什么时候啊!”
一直沉默着的“中条山”怪杰“夺月连星”单如这时也开了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我们既然接受了‘侠义帖’应邀前来助拳,便须贯彻到底,无可犹豫,各位,该行动了!”
“一扇指天”古桂阴恻恻的颔首,他道:“不错。该行动了……”这时——紫千豪用手中“四眩剑”拂开豹皮头巾,平静无比的道;“中原朋友们,各位且情稍安毋燥,在干戈之前,各位是否考虑过可用其他比较平和一点的方式来解决此怨?”
龙头老大--二、赌命斗抛巾断魂二、赌命斗抛巾断魂“一扇指天”古桂重重一哼,在冷酷中带着几分讥诮神情的道:“其他方式?紫千豪,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解决方式来,就好像你重伤了,‘南剑’关心玉也没有任何其他方式可以使他恢复原状一样,除了以关心玉所遭受的痛苦来报还那使他痛苦的人,我看,天下没有别的变通法子可以代替了!”
一侧,“黑马金衣”古少雄恶毒的道;
“不,古兄,还有法子。”
惊异的看了古少雄一眼,古桂道:
“古兄,你的意思?——”
冷森森的一笑,古少雄邪异的道:
“好!简单,假如紫千豪愿意将他的头颅割下让我们带回去,这场干戈便可避免,换句话说,也就改变了解决此怨的方式了!”
古少雄言方出口,所有孤竹帮这边的人马全部骤而色变,群情愤激,一双双目光烈火也似的投注在古少雄的脸上!
古桂大笑一声,连连颔首道:
“对,对,这个法子却也好.紫千豪,你听到了?若是你自愿割下脑袋交我们带回中土,我们便手下留情,放过你的那干爪牙及同路人!”
这种至极的侮辱与逾份的嚣张,就像一团团的烈火投掷在孤竹群豪的心里,把他们的脸,他们的心全烧红了,有些人更忍不住激动得籁籁抖额,捏指透拳,把眼珠子都要突出了目眶!
“双钹擒魂”房铁孤蓦然狂吼一声,暴雷似的叱道:“好一群狂傲放荡的东西,你们以为你们是谁,是阎王座前的牛头马面么?可以任意勾魂索魄?呸!你们是做梦!”
古桂神色一变,一变之后又转为和缓,他斜瞅着房铁孤,皮笑肉不势的,逼着嗓音道:“房铁孤,你乃是‘黑翼门’魁首,算起来和我们一样,亦属中土武林同脉,希望你弄清楚自己的立场身份,斟酌斟酌你该帮着那一边,我要特别提醒你,房铁孤,不要忘记你本身的基业在中土!”
凄厉的长笑着,房铁孤叫道:
“古桂,‘咸阳’霸主,你是在威胁我房某人么?你是在指点我得罪你们不起么?”
狠狠的“呸”了一声,房铁孤大吼道:
“中原广阔,各派各门自成一家,谁也管不着谁,谁也主宰不了谁,古桂,你有你的朋友我也有我的知交,而地不分南北,只要交情到了就值得为他放命,如今我正是如此,不错,我的基业在中土,但我却宁愿不要你这种出身中土的朋友,如果你想籍此要胁我,好得很,今日一战若是你我幸而不死,‘黑翼门’上下随时等着你来挑衅!”
古桂面色铁青,他恶狠狠道;
“姓房的。你可不要后悔!”
一仰头,房铁孤道:
“当然不后悔!”
此际——
神情凝重,双目冷漠的紫千豪走上一步,他平静的道:“古桂,‘南剑’关心玉与我交手受伤,这是任何一个习武者都可能遇上的结果,我虽然伤了他,但我却向心无愧,因为,我一未以人多取胜,二未用诈术相欺,完全是凭着本身功夫以硬斗硬,他败了,只能怨他时运不济,如若易地而处,今天我就不会广邀帮手前来启衅!”
古桂冷笑一声,道:
“如此说来,紫千豪,假如你伤在关心玉手下,莫不成就会自认倒霉,不再雪辱了?”
紫千豪淡淡的道:
“不,我会雪仇复耻,但是,我只一个人去!”
一声尖厉的怪叫突然响起,哦,原来是关心玉的独子关功伟,他双目尽赤,悲愤膺胸的振臂大呼:“紫千豪,你这千刀剐,万刀剁的凶手,杀胚,恶徒,你伤了我父,还在这里振振有词的妖言惑众,你你你,你就要遭报应,中土赶来的各位师伯师父们是不会受你蒙骗而饶过你的……”后面,“判官令”仇三绝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一闪而上,手指关功伟,冷厉狰恶的大喝;“下来,姓关的孽种,本座今天便教训教训你这个关家小狗,叫你知道不可胡说八道,混沌黑白!”
关功伟狂叫着就待往下面扑,他前头,脸孔狭长而微透苍白的“夺月追星”单仞伸手拦阻,边冷冷的道:“不准动,贤侄,这第一个出手的轮不上你!”
同时,紫千豪也喝退了仇三绝,他目光巡扫过对方每个人的面孔,末了,又落在古桂脸上:“为了关心玉一个人的私想,而至劳师动众,甚至引起一场漫天血腥,我认为实在不值,设若关心玉有力找我再次决斗,我一定赴约。”
“黑马金农”古少雄哼了一声打断了紫千豪的话,他怒道;“紫千豪你刁钻,你明明知道关心玉已经重伤成残,无力寻你报仇,你还故作此言搪塞人口了”两眼精芒电闪,紫千豪冷冷的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古少雄!”
茫然的,他又道:
“当然我明白关心玉已无力找我索仇,但是,为了避免伐伤人命过巨,我愿意接受任何一位他的至亲好友或支持他的人出来代他雪耻,与我决一死战!”
平静的,他再道:
“公平的决一死战,而不是白白的要我自己割下首级,我还不曾畏缩怯俱到这种地步!”
紫千豪说完了话,中原来人那边一片沉寂,他们彼此交换着眼色,迅速的以目示意,好半晌没有人出声。
搓了搓手,熊无极接口道:
“不惜,这是一个最公平而仁慈的方祛,我相信你们那边也应该有很多人同意此项方式!”
古桂猛然正视紫千豪,冷森的道:
“你可是出自真心?”
用力点点头,紫千豪道:
“当强!”
残酷的微笑浮上古桂唇角,他阴沉的道:“假如我方得胜,紫千豪,我们要携你首级回去!”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可以,假如你们派出的那人赢了我,随你们如何处置我的尸体,而且,我保证我的手下及朋友不会干涉!”
悲惶的,仇三绝叫:
“大哥!”
挥挥手,紫千豪道:
“但是,古桂,设若你们派出的代表败了,你也保证其他的人不会一哄而上,且就此全体返回中土?”
略一迟疑,古桂诡异的道:
“当然!”
退后一步,紫千豪低沉的道:
“那么,这个方法你们是接受了?”
双眼的光芒阴诡,古桂道:
“我们接受!”
一拂豹皮头巾,紫千豪道:
“很好,那么请你们选派代表!”
古桂哼了哼,回头叫道:
“大家下马!”
于是,在他们纷纷抛蹬落地中,紫千豪也走了回来,房铁孤、熊无极、仇三绝与他的四名执事手下连忙围上.仇三绝低促的道:“大哥,这些人全是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他们挂着侠义招牌,却净做些卑鄙龌龊之事,等会他们输了,一定是毁话背信群涌而上,还不如干脆就现在大家来一场混战!”
紫千豪静静的道:
“若是他们果真不守信言,那也就想不得我们要赶尽杀绝了——可是,三绝,并不敢讲,我就一定会赢呢……”熊无极吃吃一笑道;“在这等节骨眼上,紫帮主,你就不用再谦虚了,你是包管能胜的,否则,我也不会拍手赞成啦!”
旁边,房铁孤却持重的道:
“虽说少兄功力精湛卓绝,大家都有信心,但还是以小心谨慎为妙,万一轻敌之下有所失闪,那就大大的划不来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多谢房兄关怀,这一点,我不会疏忽的!”
他又道:
“不论在较斗中进展与结果如何,各位尚清在旁注意对方其他人物的动静,并予密切监视为要!”
房铁孤道:
“你放心,少兄,以外的事全不用你费神了,他们另外的人只要一有异功,我会马上制止!”
扭动着双手粗大指骨,熊无极也道:
“老子豁了命也会挡作他们的,紫帮主,你放手去干吧!”
紫千豪又向仇三绝道:
“三绝,注意应变!”
仇三绝躬身道:
“大哥释念,我自当舍命以赴。”
沉思了一下,紫千豪徐徐的道:
“假如,我只是说假如,我失手丧生的话,三绝,我的尸体可任由他们处置,而且,孤竹所属一律不得为难他们!”
惊震得全身一哆佩,仇三绝连声音都带着便窒了。
“大哥——我——我——”
瞪了仇三绝一眼,紫千豪断然道:
“就是如此,不要多说了!”
一侧,房铁孤叹了口气,道:
“唉,少兄,你太刚烈……”
紫千豪苦笑着缓缓转过身去,而就在他转身的同时,中原来敌那边,已经摆出一个半圆之形,他们的坐骑也全赶到后面去了。
在那半圆形的阵势里,吓,一个身材瘦长,形色冷峭的人物已徐步而出,这人竟然就是“中条山”的怪杰,“夺月追星”单仞!
一征之下,熊无极急快的低声道:
“紫帮主留神,大约对方推举单仞出战了,单仞此人赋性孤僻、冷酷、毫无仁怒之心,艺业精悍猛辣,手下无情,他最拿手的功夫是‘旋空血影子’与‘袖中梭’,另外他在他的独门兵刃‘月星锤’上造诣也异常惊人——”紫千豪一笑道:“谢了。”
说着,他大步向前,在距离单仞七步之遥稳稳站定,单仞独自挺立在他同伴们布成的半圆阵势之前,左手执着一卷粗重的油布长囊。现在,他正睁着那双细长凌厉的眼睛盯视紫千豪。
安静的一笑,紫千豪道:
“单仞,阁下出战么?”
“夺月追星”单仞毫无表情的点点头,道:“不错。”
他后面,古桂高声道:
“单老弟是我们推出的代表,也就是替关心玉雪耻的代表,紫千豪,你接着了!”
抿抿唇,紫千豪镇定如恒的道:
“多谢赐告,古桂。”
他又向对面的单仞道:
“单仞,请了。”
冷冷一哼,单仞左手倏挥。“唰”的暴响,他左手所握的那卷油布长囊已被抛掷一边,精芒骤闪下,已现出一对长有三尺,一只顶端没着一枚月牙锋刃。一只顶端须一枚六角星形的怪异兵器来,而那月牙之锋利,六角铁星之尖锐,只要一看之下,便明白乃是一双可怕的杀人利器!
是的,这是单仞的独门兵器——“月星锤”!
神色冷沉,目光炯亮,紫千豪用右手伸向颈项,一扯抖之下,一张紫红色的,上绣纯黑孤竹图的丝巾已兜风扬起,铁片一样斜升空中五尺,才又飘飘往下降落!
紫红色的“搏命巾”出手了,它虽只是那么一张丝巾,然而,带给人的震骇、惊惧、恐怖,却不亚漫天血雨,魔鬼的诅咒,以及索魂使者的阴森狞笑……每一双眼睛受惊恐的随着那张宛如涂满了鲜血的“搏命巾”移动,在人们的感触中,那方丝巾宛如已把一天的光亮给染红了。
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惶乱与愤怒,“夺月追星”单仞冷冷的道:“很好,紫千豪,你是早就打定主意了。”
平静的,紫千豪道:
“不错,我们两人之中,原本也将有一个离开世间,而我们最初的心意既是如此,又何必掩隐,不如表明的好!”
凝注着紫千家,单仞沉沉的道:
“你真干脆——”
“脆”字还留着一丝儿尾音,单仞的身影就那么一闪之下已来到了紫千豪头顶,他的“月星锤”也就在一片锐啸中暴挥而出!
紫千豪不移不动,银光猝映,四眩剑已眩目夺魄的左右飞旋,在一连串急剧的金属撞击声中,单仞攻到的“月星锤”已但被震偏出去,这还不说,就在火星四溅中,紫千豪左手的灿银剑鞘已流星般暴指敌人心窝。
叱喝一声,单仞腾空后跃,‘月星锤’交物封门,而这一回合便过去,双方的高手里,甚至有很多人连紫千豪什么时候拔出加剑都没看清!
当然;大家或者没有看出紫千豪是什么时候拔的剑,但是,却看出在这第一次的接手中,单仞是吃亏了!
就在单仞跃空封门的一刹,紫千豪已突然斜旋猝进,抖手之下,便是“轮回十八式”中的前六式!
剑影如电,激射回穿,而寒芒纵横,刃光交舞,连空气都在呻吟,连那鸣鸣破空之声都在颤抖了。
单仞飞掠飘闪,“月星锤”挥展如风,只见月牙与黑影交相映现明灭,一道道,一片片,一条条,一溜溜的光流在回转绕旋,竭力抵御着敌人那疾快如江河悬瀑般的凌厉剑势——不错,就在这瞬息之间,紫千豪已抢制先机,步步迫入,单仞如今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中原的那批武林人物,自古桂开始,全都禁不住骇然色变,“夺月追星”单仞的武功深度,乃是他们所异常了解的,在他们预测中,单仞便赢不了紫千豪,至少也能消耗他大部份的战力,可以将紫千豪牢牢制转—但是,目前却毫不是这回事,单仞非但牵制不住紫千豪,而且,竟然在一上手之下便吃人家压住,连喘口气的空隙都挪不出来了!
全神贯注的盯着斗场,这时,房铁孤不觉哑然失笑,他悄声向靠着身边的熊无极低语道:“熊兄,看样子,我们是过份管紫少兄担忧了,那单仞一上来的架势还算吓人,但一抖露之下,晤,却差得远!”
熊无极也喜笑颜开的道:
“娘的,‘夺月追星’名气是大,比起紫帮主来,却他娘差上了一大截,根本不算玩意……”低沉的,房铁孤道:“紫少兄表面平静,其实是动了真火了,我看,单仞这老小子,今天恐怕难逃此劫!”
点点头,熊无极道:
“我同意。”
忧虑的朝对面看了一眼,房铁孤黑亮的脸庞上有些迟疑,他靠近了熊无极一点,悄声道:“熊兄,单仞一败,你判断中原来敌会毁掉诺言,一哄而上么?”
毫不考虑的,熊无极道:
“一定如此,可以说无庸置疑!”
苦笑了一下,房铁孤道:
“唉,这还大多算‘侠义道’的人物呢!”
说着,他回头对仇三绝道:
“仇堂主,要准备了,单仞一败阵,中原那批人恐怕就会马上冲过来展开一场大混战!”
仇三绝愤恨的道:
“早知道他们不是东西!”
此刻——
斗场中,紫千豪与单仞之战已经有了五十余招了,现在,单仞虽然处在下风,但若是依照眼前方式缠斗下去,他还可以继续支撑个一百、两百招不败,换句话说,他自然有能力在一两百招内保卫自己的安全。
这种情势,紫千豪更是看得十分明白,而如今的情况,缠战不休对他并没有好处,敌方高手太多,能以速战速决,方是上上之策,当然,紫千豪也根本就不相信对方的什么保证,什么信言!
突然间——
紫千豪身形扑地,在敌人的“月星锤”掠背飞过的一刹,他的“四眩剑”已嗡然长吟急抖,仿佛一条银龙般骤然分散成千百条光流芒雨,而那漫空眩目的千百条光雨还在人们的瞳仁中映闪,就宛如来自虚无,“四眩剑”已来自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神鬼莫测的暴刺单仞左助!
这一招,乃是紫千豪最最精纯的剑术修为,“大魔刃”剑法中的第一招:“迢迢长龙”!
单仞在目眩神迷之下,“月星锤”奋力绞扭挥击,呼轰劲风里,他的身形狂追猛移——“哧”声轻响,血光暴现,单仞虽然退得快,却也没有来得及完全躲过紫千豪这一手神鬼之技,他的左助已然被“四眩剑”割翻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尖厉的大叫着,单仞连连旋回腾挪,同时,在他旋身移步的转动中,双腕也急速抛抖——一条条冷电也似的闪光就像是极地的神火,那么隼利快速得不可言喻的连串飞射而来,几乎就在人们方始发现的一刹,它已到了他的眼前!
紫千豪冷冷一呼,双足钉立如椿,“四眩剑”锐啸着闪弹翻飞,他出手之快,准头之稳,简直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只见光苗子乱迸,蛇电四抛,在急骤的“叮当”震响里,单仞的十六只三角尖头的锋利“袖中嗖”全已被碰击一空,连紫千豪的汗毛也没沾上一根!
就在那十六只“袖中梭”完全落空的一刹,单仞已脱手将他的“月星锤”奋力掷来,紫千豪挥剑如山,“噹”“噹”截落——他自己也被对方那全力抛掷之力,震退了两步。
然而,紫千豪退出的第二步尚未及站好,单仞已目眦皆裂的暴扑上来,他隔着紫千豪尚有五尺,已猝然凌空侧滚,那侧滚之势又急又快,而在侧滚之中,血刃似的掌影已自四面八方成不规则势的倏现倏闪,飞斩暴旋!
是的,这便是单仞的保命绝技“旋空血影手”了!
那些闪飞斜旋的掌影飘舞得奇异而凌厉,神鬼莫测,突来突隐,完全不依照寻常的力造惯性与自然方式,它们像是在一闪间出现,又在一闪间失踪,委实难以防范!
紫千豪估不到对方还有这么一记“杀手锏”,他在迅捷无匹的连连移挪下,猝然身形贴地,开始了一种幅度极小,却闪幌如电的游颤动作,他的身子闪幌得如此之快,以至看起来好像没有移动一样,但是,单仞劈出的掌影,却俱在紫千豪这种怪异的移幌中纷纷落空!
不错,这正是紫千豪藉以护身的最佳功夫之一,用最小的挪移范围来躲避敌人急速攻击的防卫技艺——“微波术”!
就在单仞这骤雨般的头一轮攻击刚过,紫千豪已大喝一声,“四眩剑”锋利的刃芒暴闪猝映,洒出漫天银光,而剑身颤抖着,每一颤抖,便有一圈圈的光孤飞旋迸激,晶莹而明亮的毫光交织着,而这种明亮却是血腥的,可怖的,“四眩剑”像是在陡然间幻成千百,从每一个孤光中欺然吞刺,怪异的却是,这千百剑影穿出千百光孤的景象,俱是同时涌起,却分自无数诡异的角度!
寒光银辉眩花了人们的眼睛,尖锐凄厉的兵刃破空之声也混淆人们的听觉,当一切还都在缤纷闪动的时候,一条瘦削的身躯已猛向后撞,踉踉跄跄的退了六七步之后一下子坐倒地上!
这人,是单仞!
单仞原本苍白的面孔,如今更灰败得不带一丝儿血光了,他睁着那双迷茫而空洞的眼睛,黯淡而晦涩的注视着挺立面前十步的紫千豪,而单仞的面孔肌肉是扭曲的,嘴巴也痛苦得大张着,连嘘出的气,也都是那么沉浊又粗混了,他的身上,老天,竟有着七处可怕的伤口,从那些伤口中狂涌如泉的鲜血来看,可以使人明白,这些足已致命了。
整个山谷中是一片死寂,就好像没有人在四周一样,这死寂维持了一会儿,由“一扇指天”古桂的嘶哑吼声划破了沉静——古桂闪电般跃到单仞身侧,他蹲下身来,扶着伤者气急败坏的道:“单老弟,单老弟,你还支撑得住么?”
暗哑而又疲乏的一笑,单仞语声微弱的道;“古兄……我看我是不行了……”古桂面色透青,咬牙切齿的道:“可根蔼—单老弟,我今天便是拼了一死,也要替你报此血仇!姓紫的,他太恶毒!”
全身猛然痉挛了一下,单仞痛苦的道:
“瓦罐虽离……井上破……古兄……江湖上……混久了……早晚……也……也会碰上这么一遭的……”“黑马金农”古少雄、“银旗尊者”陆安,“白儒士”游小诗等三个人全团团的围了上来.古少雄抢先叫着:“单兄,你,你觉得怎样?”
双眼翻了翻,单仞吸着气:
“我……我……我要去了……”
陆安不由满面悲愤之色,他大吼道:
“单兄,你还有什么话要交待我们的么?”
四肢籁籁抖索,单仞的双瞳光彩已在逐渐淡散,他的喉咙在“咕咙”的轻响着,两颊的肌肉紧紧绷撑,硬张开牙关,他喃喃的迸出了几个字:“血……债……血……偿!”
就这四个字,单仞的脖子一歪,人已在古桂的怀中断了气,那一双眼,仍然突出目眶,怒睁不瞑!
“黑马金衣”古少雄霍然站起,他激昂悲愤的死盯着站在那里的紫千豪,声如霹雳般吼道;“紫千豪,你看见了?这又是你的另一次罪行,另一次残暴的明证,你真是心狠手辣啊!”
冷冷的凝望着对方,紫千豪淡漠的道:
“我错了吗?”
古少雄双目似欲喷出火焰般的厉叫道:
“你还以为你这血腥的手段是对吗?”
微微仰头,紫千豪深沉徐缓的道:
“双方约定各举一人公平决斗,不论生死,而结果是我赢了,我赢得光明正大,于心无愧,古少雄,你之所以这样愤愤不平,恶形恶状,只是因为嫉恨我胜了此战而且,没有别的,是么?”
后面,房铁孤大声应合道:
“紫少兄说得对,姓古的,大家说好了单挑单的决斗,你们那边人栽了只能怨他学艺不精,怪不得谁!”
踏上一步,熊无极也吼道;
“中原来的朋友们,你们派出的人已经打败了,照方才的诺言来说,你们应该马上拍拍ρi股走路,休想恼羞成怒,节外生枝!”
徐徐将单仞的尸体摆平地下,古桂沉重的站起,他极狠恶毒的瞪着熊无极,冷森森的道:“就此回去?熊无极,你未免说得太简单了!”
熊无极向未答话,紫千豪已接过来道:
“本来就是这么简单,古桂,你们的决斗代表败了,你们使该遵守前约,归返中土,除非你们是要背信毁诺!”
唇角抽搐了一下,古桂阴沉的道:
“你说话最好留点神,紫千豪!”
一挺胸,紫千豪生硬的道:
“古桂,此乃真言!”
“黑马金农”古少雄气恨的道:
“紫千豪,你听见单仞单兄在临终之时告诉我们的话了?血——债——血——偿!”
紫千豪脸上沉凛未然,他道:
“不要巧立名目,另生枝节,古少华,清楚的摆一句话过来,你们,是不是想弃信毁诺,名食其言?”
古少雄嘴唇一动,旁边的“白儒士”游小诗已急忙凑近了一点,他为难的道:“古兄,我们虽然是满肚怨恨,一脸不甘,但是我们的确也有言在先,我看,这件事还得再斟酌……”眉梢子倏竖,古少雄不悦的道:“有什么可斟酌的?紫千豪先残关心玉在前,后杀单仞于后,我们受了‘侠义帖’重邀来到西陲为关心玉讨还公道,那段公道未曾讨还,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一个单仞,游兄,难道说,我们就这么沾羞蒙辱的回到中土,不明不白的交差了事?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坍台失颜的事,莫说我古少雄承担不了,就是游兄你,只怕也忍受不住吧?”
游小诗神色一变,却竭力压制住心头怒火道:“话说得不错,但既是如此,我们原先使不该答允对方挑人决斗以了争端的这个提议,我们答允了,且又已分出胜负,却怎能当场毁诺反悔?古兄,这等的坍台先颜之事,我游小诗也同样承担不起!”
勃然大怒,古少雄厉声道:
“如此说来,游小诗,你也想吃里扒外,卖友顺敌了?”
“白儒士”游小诗亦自气冲牛斗,挫牙嗔目:“姓古的,你体要含血喷火,不可一世;我只是教训你须要明白‘信’之一字的真实涵义!”
眼瞳的光辉突然变得冷硬,古少雄暴烈的道:“教训我!姓游的,你还差得远。”
重重一停,游小诗愤怒的道:
“古少雄,在别人眼里,你乃‘洛阳’一霸,可以处高气扬,颐指意使,在我看来,你却算不上什么人物!”
“噫”的斜站出来,古少雄发梢上坚的大吼道:“好,姓游的,我古少雄既是不算什么人物,今天就来领教一番你阁下的独步高学!”
狂笑一声,游小诗大袖倏拂,脚下不丁不八的一站,冷漠的道:“情愿之至!”
他们两人这一窝里反,古桂可就急了,他飞快的往双方当中一拦,寒着脸,大大不悦的道:“这是做什么?闹笑话给人家看么?强敌当前,我们正应同心协力,团结无间的共渡危机才是,怎的自己却起了内哄,也不怕令亲者痛,仇者快?真是荒唐之极!”
“银旗尊者”陆安也走了过来,他匆忙拉开游小诗,边低声劝慰道:“平平火,游兄,这不是我们自己闹意气的时候,眼前的难题还摆着,怎堪自家不和?”
这时——
熊无极忽然大声叫道:
“小诗,你看看,就凭这批人怎能和他们交心托命?你还不过来与我站在一起,非要等到他们卖了你,你才甘心么?”
“一扇指天”古桂火辣辣的断叱一声,吼道:“熊无极,你休要在那里妖言惑众,挑拨离间!”
青虚虚的双眼倏瞪,熊无极怒道:
“放你的屁,我只是向游小诗指点迷津,挽其步出泥沼!”
暴雷似的厉吼着,古桂手指熊无极道:
“你过来,熊无极,我这就为武林伸公义,替江湖明忠奸,诛除你这叛徒妖孽!”
胸脯一挺,熊无极大步前迈,他边狂笑道:“狗娘养的古桂,你当老子含糊你这老杀才!”
伸臂拦阻了熊无极的去路,紫千豪冷冷瞅着古桂道:“古桂,此时此景,相信我们全不是为了漫骂吵闹而来的,事情要怎么个解决,你们是守信不守?总得说出一句话来,这样大呼大叫,乱糟糟的吵下去,只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转过身来,古少雄大叫道:
“紫千豪,你想就此完事那是做梦,关心玉的残不能不报,单仞的血债亦不能不索!”
寒森的盯着古少雄,紫千豪道:
“你的意思是说,古少雄,你们是不遵守前诺了?”
一横心,古少雄粗鲁的道:
“什么前诺?与你这种狂夫凶徒还有什么信约可守?”
冷森森的笑了,紫千豪道:
“古少雄,可借你是怎么混到今日的名声了!”
气愤膺胸的房铁孤踏前一步,大怒道:
“好个不知人间羞耻为何物的混帐小子,就凭你这种耍赖使刁的卑鄙作风,古少雄,我与你讲话都觉得失颜!”
一张俊脸刹时转为铁青,古少雄狠毒的道:“就是你这几句,房铁孤,我决不会放过你!”
山挺岳立的往上一站,房铁孤威猛昂然的道:“好得很,姓古的小子,我就等着掂掂你的分量了!”
在这一片紧张火暴的气氛里,紫千豪又面对着“一扇指天”古桂严肃的开了口:“古桂,方才古少雄讲的话你是听见了,他所说的你是否同意?这是否也代表了你或你们其他人的意思?”
略一迟疑,古桂的脸色阴沉不定,好半晌,他才狠狠的道:“我们的意思正是那样!”
凛烈的大笑,紫千豪道:
“好一群中原‘侠义’人物!”
就在紫千豪这片带着讽刺、愤怒、轻蔑的大笑声尚未歇上的一刹,“白儒士”游小诗已突然青筋暴浮于额的大叫:“我反对!”
龙头老大--三、气如山血染黑沙三、气如山血染黑沙游小诗的这一声高呼,不啻是给中原人物当头棒喝,在全场的人们蓦然一楞里,游小诗又激愤的大叫道:“这算什么?古桂,诺言犹响在耳,唇血未干,竟就当着敌我双方之面毁约失信?这种贻笑于人的丑事我第一个不干!”
古桂定定的瞪着游小诗,狞狰又阴毒的道:“那么,你的意思呢?”
斩钉截铁,游小诗道:
“履行诺言,返回中土!”
冷冷一笑,古佳道:
“否则呢?”
游小诗浩气入云的道:
“否则,我即退出此次行动,哪一边也不帮!”
面容在瞬息间变得狠毒而凶恶,古桂威胁的道:“游小诗,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你是在摇动军心,长敌气焰,你更有暗助敌方之嫌!”
目焰如火,游小诗夷然不惧的道;
“我只知道为人之道须重信尚义,择善固执,没有别的,古桂,任你含血相喷,冤屈于我,我也决不考虑:”古桂暴怒之下正待再说什么,他们后面‘万流门’的掌门人“逸鹤”陈立青,也缓步踱出,神情萧索的道;“古兄,游老弟之言不错,我支持他!”
古桂万万料不到与关心玉私交颇笃,且又为此次西来之主要人物的陈玄青竟也一下子变了立场,顿时他气焰挫减,显得惊俊义愤然的道:“陈掌门,你……这是怎么了?”
陈玄青微拂黑须,平静的道;
“我很清醒,古兄。”
咽了口唾沫,古桂急切的道:
“陈掌门,大敌当前,一个游小诗的胡言乱行已是大大的自扰阵营,怎的你却也帮他说起话来?”
深沉的笑了笑,陈玄青道:
“我并非帮着游小诗说话,古兄,我乃是帮着道理说话;我们今番大举西来,目的便是要为关心玉关死复仇雪很,但对方紫千豪为了不顾人命伐伤过巨,乃一力自行承当。提出了由我方推举一人出来代表大家与他以决斗方式了结这段私怨的方法;紫千豪的这个提议十分中肯,且颇有意义,我们答应了,因而大家共同推举单仞出去与站决一死战,如今,单仞败北,也就等于我方输了,就该扶照前约,大家收手回去!”
古桂构唇角痉挛了一下,他不服的道:
“但……但事实上关心玉的旧仇未报,单仞的新恨未雪……”摇摇头,陈玄青道:“这些原该在我们答应人家提议之前便考虑过的,换句话说,关兄与单仞之仇,也就在这一场决斗之后了断了!”
古桂不快的道:
“照陈掌门所说,我们就应该如此徒劳无功,灰头土脸又含羞带愧的转回中原?”
冷冷的,陈玄青道:
“我比你更不愿这样做,但我们与紫千豪有约在先,便必须践行诺言,古兄,无信之人,较败军之将更为可耻!”
脸孔变成了赧赤,脖子上的粗筋顿现,古桂的呼吸已利时粗重了,他气愤难平的大声道:“陈掌门此言,恕我不敢苟同,我只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好友新丧,此仇更不可泯,我只要达到西来目的,其他一概不管!”
沉着脸,陈玄青阴森的道:
“那么,设若方才那一战紫千豪不幸败北,他的手下们不守信诺复再围攻我等,你古兄又是何种说法?”
窒了一窒,古桂恼羞成怒的道:
“陈掌门,你是在教训我了?”
陈玄青生硬的道:
“不敢,只是忠言往往逆耳罢了!”
大吼一声,古桂翻下脸来道:
“让我们把话说明,陈玄青,我知道你和“黑翼门”的房铁孤交善,你们的情感并不比你与关心玉的差,而游小诗和熊无极更显情同生死,难以分割,因此,你们两个在态度上便暧昧不明了,但是,你们却又不便直接道出,就用这种绕着弯子的奸滑方法袖手旁观,息事宁人,意图两面讨好,陈玄青,你和游小诗的如意算盘可是敲得太如意了,只不过你忘记其他的人也不是傻子,你们两个这种连三岁孩童也骗不了的手段拿在我们头上来耍,老实告诉你,还差得太远。大家的眼睛全是雪亮的,你们瞒不住谁!”
儒雅的面容逐渐成了青白,陈玄青气怒至极的道:“古桂,你生就了一张不折不扣的杀人铁嘴,断章取义,虚捏事实,简直可恶之至!”
哼了哼,站在一边的古少雄恶意的道:
“不管怎么说,陈掌门,你交待一句明白话下来,你的意思到底如何?战,抑是退?”
陈玄青镇定逾恒的道:
“退!”
古少雄咄咄逼人的道:
“若是我们不退呢?”
森酷的一笑,陈玄青道:
“那么,恕我不便同流合污!”
阴凄康的笑笑,古少雄道:
“这样说来,陈掌门果然是和游小诗采取共同策略了?”
一仰头,陈玄青不屑的道:
“并非我与游老弟采取共同策略,乃是我们两人道信守诺,不自食其言!”
古桂气得七窍生烟,五内如火,他侧首大叫道:“清全师太,请问你赞成那一边?”
枯瘦干瘪得像个活尸般的“铁剑老尼”清全师太。闻言之下毫不犹豫的道:“自是古施主你这一边!”
一抹得意的狞笑浮上古桂面孔,他转向“黑白金刚”道:“二位大师呢?”
白瘦的白金刚与黑胖的黑金刚二人互视一眼,白金刚道:“古加主,酒家二人还用说么?”
大笑一声,古桂又朝着“银旗尊者”陆安,道:“陆兄,你呢?”
陆安迟疑良久,始勉强道:
“便道古兄之意吧!”
古桂狂笑如雷,他再对“黑马全农”古少雄道:“本家,我就不用再问你吧?”
古少雄阴沉的一笑,他看了早已来到他们身后的关功伟一眼,缓缓的道:“至死相从!”
一拱手,古桂道:
“谢了——”
说着,他又如其他十几个中原同伴叫道:“各位,愿意站到我这边的请走过来!”
剩下的十二个大汉,轰诺一声,倒有十徐名快步走到古这边,还有两人,则反往陈玄青身侧行去,这两人,嗯,即是陈玄青“万流门”下二代弟子的首席高手“十爪双鹫”!
古桂志得意满的斜瞄着陈玄青与游小诗二人,皮笑肉不笑的道:“看情形,陈玄青,你那一番谬论并没有得到大家的支持!”
淡淡一晒,陈玄青道:
“真理长存,又何须一些粗陋莽夫拥戴?”
沉默良久的“铁剑老尼”清全师太突然冷冷的开了口:“陈施主,你言谈之间,最好还是多斟酌为妙,贫尼可以说已经够得上容忍了!”
陈玄青夷然不惧的道:
“师太,我劝你也不要太失了主张!”
枯瘦的面孔浮起一层阴涩的冷笑,清尘师太道:“贫尼寸心之间,自有是非在,陈施主,你今天的做法,回到中原之后,只怕够你懊悔的……”大袖一拂,陈玄青退到一边,淡漠的道:“我并不担心,师太!”
疏细眉毛一竖,清尘师太森寒的道:
“那就好!”
凝注着中原来敌的纷争和分裂,紫千豪知道情势已转由得对自己这边逐渐有利,至少,他们已经将既有的力量削弱了,而他们每一分力量的削弱,便等于已方胜利希望的增强累集!
于是——
紫千豪以手按剑,面对古桂道:
“古桂,你已决心毁诺失信,挑起血腥杀戈了?”
暴烈的吼了一声,古桂道:
“我是在为故友雪耻复仇,紫千豪,挑起血腥杀戈的人,是你而非我!”
平静的,紫千豪道:
“你不用考虑考虑?”
邪恶的冷笑,古桂道:
“考虑什么?考虑用什么手段来取你的狗头?”
吁了口气,紫千豪身躯半转,他向后面自己这边的诸人道:“现在是委曲亦难求全的,他们需要什么,我们便只有给他们什么,各位,你们全知道该怎么做!”
尚不待他身后的人有任何反应,紫千豪已暴旋而出,一溜银灿灿的寒光直泻古桂咽喉,同一时间,他左手的剑鞘已猝砸“铁剑老尼”!
“双钹擒魂”房铁孤适时而动,他的黑色长衫“呼”的一声斜飞半空,在两胁处的一双锋利金钹已快逾电闪般握到了他的手中,钹影如轮也似直劝黑马金农”古少雄!
厉啸着,“判官令”仇三绝率领他手下四名执事弟兄狂冲而上,刚好迎住了由“银旗尊者”为首的那十余名中原人物,仇三绝的兵器是一支黝黑泛亮的金刚令箭形家伙,而“银旗尊者”陆安的兵刃,则是一面三角形状,全以银丝编制,上缀充数倒须利钩的银旗!
一拍手,发出一声沉实的“蓬”然间响,天爷,熊无极那双粗大的手掌上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戴上了一付,“金犀皮”缝制,更嵌满了尖锐菱锥的手套,这双怪异的手套臂筒直透肘弯,看起来,他那一双手就变得金晃晃又狠霸霸的了,不蜡,“金煞手”?
斜眼瞅着大摇大摆走过来的“黑白金刚”,熊无极朝天鼻一皱,黑厚的嘴唇湿漉漉的一掀,他笑呵呵的道:“二位大和尚,看样子,只有我们哥儿几个亲热亲热了!”
胖大的“黑金刚”看了熊无极一眼,转对白金刚道:“师弟,我们应该怎样渡这厮了?”
“白金刚”并未开口回答——他似乎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的师兄“黑金刚”原本就不须要回答的,就在“黑金刚”那个“了”字还刚刚露了个尖儿.宛如魔法一样,“黑金刚”的手上已多了一把“铁头锤”。而这把“铁头锤”乍现,它已来到了熊无权的头顶!
一声暴笑,熊无极在难以察觉中退出本位,但是,另一位“白金刚”的那串沉重赤铜哈珠却蛇似的卷向他的脖颈!
“嗤”之以鼻,熊无极一缩猝旋,闪晃之下,右掌劈天,左掌拍地,狂飓澎湃中,已将他的两名对手全逼了出去,嗯,他这玄异而威猛的招术,正是他赖以成名的“金手三绞式”的开山一式:“天地魂”!
当然,表面上看,熊无极的手法是简易而明快的,但是,正在与他接触的“黑白金刚”二人在感受上却和旁观者不大一样了,他们只觉得熊无极的招式一起,非但已将全身空隙密密封闭,无懈可击,更有一圈圈一股股的暗流翻续激荡,像是有一个巨大无形的旋涡在他们四周回涌吸引一般,几乎险些将他们硬硬逼进熊无极的掌势之下!
现在,“黑白金刚”已丝毫不敢粗心大意,两个人开始谨慎无比,又全神贯注的与熊无极缠斗起来,而熊无极却老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勇)”,循环不绝的轮番脑展着他这一记“天地魂”!
紫千豪“四眩剑”择闪如电,倏东倏现、忽上忽下,剑身与剑鞘更融为一体,凌厉至极的分拒着两名强敌——手使金骨扇的古桂及施展着一把斑斓奇古铁剑的清尘师太!
在他们旁边不远,‘双钹擒魂’房铁孤的那一对锋利金钹,可真是狂得暴烈得能夺命擒魂,只见两团黄光飞舞纵横,锐风如啸,步步紧逼他的对手“黑马金农”古少雄,而古少雄却也不甘示弱,手中一柄“鹰钩”也翻惊得有如急风骤雨,寒星点点流灿,一时之间,还真分不出他们谁弱谁强,看不出他们那一个能占那一个的上风!
最苦的要算是“判官令”仇三绝了,他竭力拼搏着“银旗尊者”陆安与另三名中原人物,可以说异常沉重,异常艰辛,以他的武学造诣来说,和陆安舍命一斗尚在伯仲之间,就是差,至少也只差上一丁点而且,但如今平空又增加了三个亦是手下不弱的敌人,打起来仇三绝就未免相形见绌,施展不开了……他的四名得力弟兄,此刻也被七名中原强敌包围着厮杀,双方全像是豁出去了,招招走险,式式要命,彼此谁也不让一步,不进一招!
仅有一个未动手的,便是这次争端的正主儿——关心玉之子关功伟,不过,他却早就手持一辆精亮锐利的奇形长剑,虎视眈眈的站到了紫千豪那边;当然,他的心意任何人一看既明——这小子是想乘虚而入,寻找空间抽冷子给伤父仇人致命一击!
于是,就在呼叱如雷里,寒芒闪流中,人影幌舞下,“吭”的一声,一名仇三绝所属的执事弟兄翻着战团摔出五步,他的咽喉处已然洞穿!
紧跟着,另一条中原人物的庞大躯体也跳起三尺,又重重掉落,他的半边脑袋已被大马刀削掉!
雪亮的马刀光辉映着血影狠狠透穿了一个中原人物的胸腔。马刀暴抽,又戮进身后掩上来的另一个敌人小腹,这个身体魁梧的孤竹帮“铁旗堂”执事却已再也不及作第三度斩杀了,一条九节鞭已“哗啦啦”的自斜刺里飞来,尖锐的鞭端便“噗”的一声嵌进了他的后脑!
如今,仇三绝纳四名得力手下,已有两个尸横命断了,虽然,他们已取回代价——三个敌人的陪葬!
另一面——
紫千豪已痛下决心不愿缠战,他长啸如泣,在闪电般连连让过“铁剑老尼”的暴斩二十七剑之后,他的“四眩剑”光芒猝涨,尾焰俱伸,宛似玄术一样将他的身体全部包含进那剑身所发出的寒光里,而就在他的身形隐入那片蒙蒙剑光中的一刹,这股粗有斗圆的光体已凌空长射,直劝铁剑老尼”!
是的,这是“大魔刃”剑法中的第三式“灿灿飞虹”!同时,也是剑术中“驭剑成气”的至高精华显示!
“一扇指天”古桂的金骨扇飞旋翻点,布成一片眩目的金网暴截斜栏,那全以薄薄金片铸造而成的锋利扇面颤幻成一朵朵的黄光,古桂一边嗔目大吼:“师太快躲,这是‘驭剑成气’!”
当然,以“铁剑老尼”的武功难度来说,她又如河认不出“换影移形”!
那斑斓古松的铁剑在清尘师太的双手紧握猛挥下,倏然脱指飞出,但它虽是失去了人力的操纵,却仍旧上下翻飞,持着万钧之力迎劈向那股剑气,就好像铁剑本身有着灵气一般!
刹那间——
飞射而来的剑气猛然波震,但却仅是波震了一下而且,并没有延迟它前进的势子,而成上那股剑气波震晃动的同时,清尘师大的铁剑已在一连串的金铁撞响中“咯嚓”折断,竟弹半空!
情势的变化是快速得无可比喻,“铁剑老尼”籍者抛剑遁路的身子尚未挪移出半尺,那道斗圆的晶莹剑光已银龙一样掠过了她的身体!
“刮!”的爆响,识见血光倏映,可怜清尘师太那一颗嗔目裂唇的枯干头颅已弹上空中两丈!
毫不稍迟,“四眩剑”反掠而下,狂风暴雨般一口气四十九剑猛罩向正自大惊失色的“一扇指天”古桂,古桂震骇中,金骨扇舞起一轮呼啸的光孤,已被连连退出十步之外,力拼“黑白金刚”的熊无极见状之下,不由大声喝彩:“有你的,紫帮主!”
但是,接着他这声喝彩,却蓦地传来一声惨号——又一名孤竹“铁旗堂”执事血染黑沙!
“判官令”仇三绝也已经受了伤,他的左边面颊是一片血肉模糊——显然被一种什么利器钩刮过了——那是“银旗尊者”陆安的杰作。而仇三绝挨上这一下子的代价,便是他的兵刃“判官令”所砸烂的那一颗脑袋,另三名中原对手里面的一个的脑袋!
在一轮快攻猛砍中,紫千豪厉吼道:
“三绝,招人来!”
仇三绝的“判官令”飞起十次,力迎陆安挥卷了的银旗,身形欺然倒闪之下,已将一只缀满铜铃的铁矢凌空抛出,这只铁矢直飞半空,所带起的清脆铃声,连老远之外都可闻得!
于是——
那排成六排的孤竹大汉们已在两名头领的前率之下立即喊声如雪的冲杀过来,他们早就等急了心起极了气,早就渴望一战了;现在,闪亮的大马刀挥舞着,上百名的青衣勇士有如浪潮般卷扑而至!
为了阻截这一批新增的敌人,“银旗尊者”陆安不得不在迅速攻柜中当机立断,吼道:“孙广成,吴樵,你们两个与那边的几位马上前去拦阻他们!”
叫孙广成与吴樵的这两名中原武士,闻言之下立时自围攻仇三绝的战圈里跃出,一面急急迎上孤竹帮潮涌取冲上来的百多名彪形大汉;一边焦灼的大声招呼着邵天在围攻仅存下的一个孤竹“铁旗堂”执事的四名同伴前来助战!
现在,中原来人这边共有五个前去阻辖孤竹省的大批人马——尚有一个仍在和那名孤竹“铁旗堂”的执事做着殊死之斗——而当这五名仁兄甫始上前阻拦,便已被对面悍野冲上的大批敌人淹没了!
压力稍轻的仇三绝,打点起全副精力来拼命搏斗着他的强劲对手陆安,如今,虽然仇三绝仍未占到上风,但至少也总算支持住了!
银旗呼轰挥展中,陆安大吼道:
“孤竹帮的朋友,你们如此以众凌寡,到底是要脸不要了竟以百多人之数围攻寥寥三五人……”判官令活闲着黝亮的光芒,翻飞扫劈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威势既雄又猛,在一声带着喘息的冷笑中,仇三绝叱道:“娃陆的,你搞清楚是谁先开始以众凌寡?你们已经不要脸皮在前了,本帮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在一片暴卷的银灿旗影下,仇三绝辞退侧旋,判官令划着微小的弧线急速反劈回去,他又狂声笑道:“不要急,陆安,两河道上的第一高手,跟着还有更使作惊惶的事情在后面……”“银旗尊者”陆安还没有完全会过意来,黑沙谷的那一头。老天,竟又是蹄空雷动,杀声震天,另一援铁骑已然旋风也似的卷了过来!
不错,这一批骑队便正是先前早已埋伏在狭谷那一边的百名孤竹帮众,为首者,乃“毛和尚”公孙寿!
陷入重围的五名中原武师,虽然个个功力不弱,气涌如山,却吃亏在人手太少,难以挽救狂澜,他们的五件兵刃全是染满鲜血,横劈直贯,疯了似的斩杂着扑上前来的孤价帮众,但是,密密层层的孤竹人马们却俱皆前仆后继,奋不顾身,在锋利的大马刀挥舞下,前面的弟兄倒了下去天后面的同伴又踩踏着尸体和血迹冲杀而上,凄厉的尖号声融合着愤怒的咆哮,兵刃的寒光映闪着热血的进溅,而马刀如林。纷飞齐斩,短斧凌空,四周穿掠,只是瞬息间的功夫,那五名中原来人全都命丧当场,连尸首也被乱刀剁砍成了一团团的血糊肉酱!
他们四个人虽然死得惨历,但是,至少他们也算够本了,在他们五人丧命之前,孤竹帮亦同样用了二十多条弟兄的生命垫上。
此际———
那八十多个孤竹彪汉,在一阵呐喊中,又纷纷卷向了“银旗尊者”陆安这边,一下子便将陆安围了起来。
逼不得已之下,这位两河的第一能手只有展开大架子使自己的攻拒威力尽量发挥出来,而仇三绝是轻松多了,他谐同这批形同出拥猛虎般的手下们合力联攻陆安。刹那间,方才的颓势已为之大大扭转。
银旗暴挥如流云乘风,滚滚荡荡,又似天瀑倒悬。浩浩滔滔。雇一片眩目的光闪与雄浑的劲力中,三名孤竹弟兄惨号着被兜飞半空,眨眼之间,又两名孤分大汉吃陆安的钝纲旗杆敲碎了天灵骨!
但是,其他的人们却绝不退缩,一张张粗犷跑面客扭曲着,一双双怒睁的眸子带着血光,他们个个不屈不让,人人争先恐后,尽在豆大的汗水抛翻里挥展着雪亮的大马刀狠砍敌人!
这时——
那群来自狭谷另一边的铁骑已然到了眼前,为首前“毛和尚”公孙寿大吼如雷,凌空飞扑,他的那条亮银棍在幻映起车轮般巨大的光华中,已泰山压顶般重重砸向身陷重围的陆安脑瓜!
脚步急旋,陆安在飞快震开七柄砍来的马刀后。又以手中银旗奋身架出公孙寿的凌空一击,这一硬架,将他生生推出三步,而“判官令”他三绝的家伙又带着劲风呼呼扫来!
与古桂格杀中的紫千豪把眼前场面看得一清二楚,他在二十九剑幻为一封抖洒而出的瞬息,已振吭大呼道:“公孙大头领的人马布圆阵待令!”
于是,那些跟随公孙寿奔来驰援的孤竹大汉们,虽然也在摩拳擦掌准备冲杀,却在紫千豪一声谕令下全又乖乖退回,也由两名头领调遣,迅速将一百人布成了一个整齐的半弧阵形!
默立于峭壁之下的“白儒土”游小诗与“逸鹤”陈玄青,以及陈玄青门下的两个弟于,一共四个人,俱是面容愁惨,目光晦涩的注视着这一场血战的连续演变,他们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他们的心情是沉重的,发郁的,窒够的,他们不愿为了失信而贻关于人,但是,眼前的血腥,他们原先也该有幸沾上一点的,这些陷于厄运逆境里的中原武林同道,和他们总是一路的人,任是开始的时候谁是谁非,可是那些道理比面前的实际感觉来说,无可喻言的是后者的份量来得重,但,纵然是再怎么重吧,如今他们也只有叹息着“隔山观虎斗”了……“双钹擒魂”房铁孤与“黑马金农”古少雄的激烈拼战亦已到了白热化,房铁孤的武功造谐是威猛而雄浑,而且斗志如虹,毫不退让,古少雄的技业修为亦堪称超绝,他的把戏法子全走的隼利及尖锐路数——如他的人,攻势连连,急使如电,双方俱皆不做他人之想,全是一上手便狠干到底的作风,这一打下来,已经有两百多招了,但看情形,却难断测胜负属谁呢……“黑白金刚”力搏熊无极一人,却连半点优势也没占到,熊无极的刁泼、狠辣、诡异,衬上他那山撼岳动的掌法,“黑白金刚”虽是以二故一,搞了半天却毫无进展!
蓦然——
消立一侧的关功伟蛇一样滑进了战圈,他连一声招呼也不打,觑个他自以为的空隙,抖手十七剑,有如十七条串连成的烟花眩彩,电也似的袭向了紫千豪背心!
锐风如箭袭体,这时,紫千豪正应付着古桂“阎王扇”法中的七式大连环,他骤觉有异,在古桂那一片辉耀的金色扇影纵横中立时暴斜,毫不考虑,反手便是一记“大魔刃”手法中的“迢迢长龙”!
光影幻芒急乱幌映里,紫千豪蓦觉背后一热,他却连看也不多看一眼,“迢迢长龙”一式中的剑流星雨,已狠酷至极的飞罩关功伟!
关功伟是“南剑”关心玉的独子,关心玉的家传剑法自然留传予他,但是,关心玉的那付超绝身手,乃是数十年的淬炼与磨砺始达斯境,他的独子关功伟今年才得二十出头,在岁树、经验、时间,与他本身的天赋来说,又那里能以完全领受?换句话说,关功伟虽然有一个名流天下的利害老子,可是他本身的修为却又那及其父十之三四?紫千江“大魔刃”的剑术连关心玉都无力可防,他的儿子关功伟就更不用谈了!
于是,在一串急剧的金铁交击声中,关功伟长剑倏然被绞出手,他自己也狂号着摔出三步——紫千豪已经在他身体上准确无比的刺中六剑!
龙头老大--四、强豪胆宁同玉碎四、强豪胆宁同玉碎就在关功伟摔跌出去的一刹,那边围攻陆安的孤竹弟兄已有四名飞奔过来,他们立即扑到关功伟的身上,不自分说,横拉直曳的拖到一边,七手八脚的将这位剑术名家后裔捆了个结实!
紫千豪方才在危急中回剑却敌之时,他自己背后也被古桂的金骨扇以“阎王扇法”里的七式大连环手法划上了一记,如今,紫千豪的背脊上已经翻开了一条半尺长的血口子!
绝不迟疑,紫千豪双手握剑,在飞快的狂挥暴劈中,“轮回十八式”剑术里的一十八式在一口气之间同时推出!
“四眩剑”的剑身泛动着流光蛇芒,在锐啸排落的空气里穿织交射,而剑尖洒抛着莹莹星点,弧形的光影融合着条条的芒带,映出一幅令人心迷神感的奇丽景色来,剑影与剑影排列着,飞掠间合,来自天地之间,来自四面八方,犀利极了,也浩烈极了!
古桂冷汗如注,目睁欲裂,他喘着气,张着嘴,身形像急风摇柳般欺然晃动,同时,右手猛挫猝扬,嗯,那把金骨扇里暗嵌的九只尖锐金骨已在一片绚灿的光闪中以匪夷所思的快速飞射而出!
豹皮头巾在紫千豪的面庞四周摆起一度美妙而洒脱的半弧,他的唇角噙着那抹带有血腥意味的冷笑,于是,他在“四眩剑”一泓秋水也似的剑光暴涨中,老天,又是一记“大魔刃”剑术:“灿灿长虹”!
不错,这是方才斩杀清尘师太的一招!
情势的变化是快速而急促的,古桂扇中金骨甫射,紫千豪已驭剑成气,有如一股溅射起的水柱般兜头罩来!
惊惶与震骇拥塞在古桂心田,这位“咸阳”大豪深切明白凭自己的功力是无法抵挡得住的,他拼命跃腾向空,一边还侥幸的希望自己那以“九鬼抓心”手法所射的金骨扇能奏克敌之功——“叮——嚓嚓”的细碎声音急扬。九只金扇骨刚一接触那股剑气,竟然已化成了一蓬光闪闪的金雨飘洒四周,古桂魂飞魄散之下,抖手掷出剩下的金扇,身形快翻。一口气挥出了三十三掌!
“呛啷”震响中,古桂掷出的金扇已在一刹间被斩削为二,他挥出的掌影也立时翩翩飞曳围击向那股剑气,可是,只见掌影翻舞,剑气闪耀,没有人清楚的看到那是怎么回事,古桂已经狂嗥着自半空重重坠落——他的一双手,齐腕以下俱被削掉,只剩下两条光秃秃的手肘了!
古桂痛苦的在沙地上翻滚呼号,他那一袭银袍上沾满了怵目惊心的血迹,而鲜血仍然汩汩涓流,地上厚厚的黑沙,却似婴儿贪婪的嘴唇一样,眨眼间便将他流出的血液吮吸一干!
峭壁下——
“白儒士”游小诗再也不忍心观看下去了,他急掠向前,蹲下身来就待先为古桂止血!
五六名孤竹大汉自圆阵里奔到,大马刀凌空眩闪,当头便要朝游小诗砍去——站在那里,略现疲乏的紫千豪见状之下,赶忙大声道:“由他去!”
五六名的神恶煞似的孤竹勇士闻声之下,马上停下势子,有些愕然的,却恭顺的齐齐退下。
游小诗侧身向紫千豪拱手,真挚的道:
“紫帮主,多谢了。”
微笑顿首,紫千豪面上沾有一颗细碎的汗珠,他友善的道:“不敢,请自为古桂疗伤;虽然姓古的是本帮强敌,但他却仍然是一个人,而人,使该享受人的待遇。”
游小诗动容的道:
“紫帮主如此宽宏大量,在下就更觉汗颜了……”平静药笑了笑,紫千豪道:“言重了。”
于是,游小诗蹲下身来,自怀中掏出一包救急的药物棉布,开始匆忙的替躺在地上,早已痛得全身痉挛的古桂敷扎起来。
转动着“四眩剑”净亮闪耀的刃而,紫千豪不觉轻轻吁了口气,他缓步来到房铁抓与古少雄搏斗的地方。
威名赫赫的“黑翼门”掌门“双钹擒魂”房铁孤,与“洛阳”霸主“黑马金农”古少雄已然很拚到三百招上,但是,令人惊异的却仍旧未能击败他的对手古少雄;房铁孤那一双金钹固然是动若雷势,掣似闪电,翻舞间夹有霹雳之威,不过古少雄那一只怪异的独门兵器“鹰钩”,也是挥似流光,展如寒星,出手下那褛影得栩栩若生的杆顶钢鹰图形便宛如幻为万千振翅啄赚的鹰隼,从容飞绕,穿织交舞,他的功力尽示。几乎毫不逊于他的对手!
现在,紫千豪明白古少雄为什么会如此跋扈嚣张,目中无人的原因了,古少雄乃是有跋扈嚣张的本钱哪……轻轻摩裟着剑柄,紫千豪考虑着要不要上前助战——高手相搏,大多不愿有人Сhā手帮助,主要的,是个尊严问题——紫千豪知道这些,但是,他更知道眼前这两位倾力搏斗的好手,就快要接近分胜负的时间了,他们的屡战已到达最剧烈的Gao潮!
于是——
就在紫千豪稍一犹豫的瞬息间,斗场上这两位俱已豁出全力搏斗的强者已在暴怒及疲竭中互相做出孤注一掷的狠击——房铁孤的双钹猝然齐扬分旋,在两溜黄光眩耀下,他的左手钹已凌空飞起,但只飞起五尺,却在急速的迥转中颤响着斩向敌人,不分先后,他壮大的身躯倾斜滚进,右手钹仿佛平地卷滚的漫漫黄沙,飞砍而去!
动作是快速得无可喻言的,只是刚刚看到发生,便即有了结果,而在房铁孤的这式险招甫始展开,古少雄那边也相同的使出了搏命之术,他那辆“鹰钩”以双手紧握,暴挥急舞里抖幻出一轮轮的光影,在光影中鹰鹏飞旋,劲力如山,在这片片玄景始才涌起,他的“鹰钩”已神鬼莫测的倏而由下至上,自一个极不可能的怪异角度里猛然上挑!
突然间人影交掠,光彩闪灿,两声痛苦的闷哼差不多是同时扬起,房铁孤硠硠跄跄出了七步,全身一晃,“噗通”坐倒黑沙地上,他的一条右腿,从膝盖到大腿跟,整整翻开了一条尺多长的伤口,这条伤口深透至骨,血糊糊的肌肉全部的两边翻卷,连肉层里白白的脂肪,蠕动的血管都看得清楚,甚至,那白涩涩的,上面还沾附着血红肉丝的腿骨也都那么展露出来了!
古少雄却是打着转子重重摔出了八尺,他的左肩齐着肩头,有一大块连骨带肉俱被削断的创伤,也同样有白惨惨,血滴滴的骨头露了出来,此外,他的小腹上也有大量鲜血涌出,古少雄正以一只手紧紧压住伤口,但是,假如从侧面仔细瞧去,可以惊煞人的看见在他手掌掩压之下,那已冒出了腹外的一小段肚肠——那蠕滑滑的一小段肚肠!
不用紫千豪吩咐,十名孤竹儿郎已由留阵中奔到。他们其中六个立即一拥而上,雪亮的大马刀交叉着搁上了早已痛得气若游丝的古少雄脖子上,另四个,则迅速来到房铁孤这边,紫千豪急忙掠至房铁孤身边,他俯下身来检视伤口,焦切的道:“房兄,连累你了,你且稍忍片刻,立时有人为你治伤!”
粗犷而坚毅的面庞上布满了拉拉汗珠,这些汗珠又一滴滴的池坠到房铁孤的虬髯上,他大口的喘息着气,任双颊的肌肉不停抽搐。这位“黑翼门”的掌门人却仍咬牙大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少兄,我真够惭愧……连这么一个混小子也收拾不……太丢人了……”紫千豪忙道:“房兄太客气,姓古的你已搁下他了……现在不谈这些,房兄,歇息要紧!熬仿巫徘嚎鹊挠中α肆缴,房铁孤歪曲着五官道:“便算搁下了他吧……也实在不算干脆俐落……黏缠了这么久才将姓古的小子弄倒,而自己却也挂了彩……够窝囊了……”此刻,一名头领已拿着金创药匆匆奔来。他又解下腰侧悬挂的皮水囊,蹲下身来便待先为房铁孤上药包扎——轻柔的,一个声音自侧傍飘来:“这位兄弟,且慢!?
紫千豪与那名头须立即转首看去,嗯,说话之人,竟然却是“白儒士”游小诗呢!
在那个头领的任愕中,紫千豪向他摇摇头,朝游小诗一笑道:“游兄可有高见?”
游小诗快步走近,善意而诚恳的道:
“紫帮主,在下对于医术一道路有钻研,看房掌门人之伤已经深达筋骨,不是一般金创药物可以效治生效的,若是帮主不弃,可否由在下代为疗治?”
略一沉吟,紫千豪道:
“那么,就麻烦游兄了。”
似是看出了紫千豪沉吟的原因,游小诗低沉的道:“紫帮主放心,如今贵方诸君并非在下敌人,便算是敌人吧,在下亦不会趁着替人疗伤之际暗使手段,正如帮主所说,只要是一个人,不论敌友,仍算个人,既是人,就该享受人的待遇!”
豁然一笑,紫千豪拱拱手,道:
“如此我是多虑了,尚清游兄莫怪,游兄,请!”
于是,游小诗来至房铁孤身边,以熟练而迅速的手法,仔细的为房铁孤疗拾起伤口来。
紫千豪目注那边沙地上的古少雄,他冷冷的叱道:“你们给我把那人抬到一边!”
六名看守着古少雄的孤竹弟兄齐声轰诺,马上便将古少雄重伤的身体匆匆抬到峭壁下面去了。
如今,便只有“银旗尊者”陆安,单伶一人的那个中原人物,与“黑白金刚”四个敌人还在负隅顽抗了,而陆安已然陷入重围,被仇三绝与公孙寿,另加六十多名孤竹弟兄——其中已有近二十人被陆安摆平了——团团围住,陆安的功力是雄浑而强悍的,可是,他遇上了与他的造诣相差无几的仇三绝,以及奋不顾身的公孙寿,还有那六十多个俱不畏死的孤竹好汉,这一来,陆安任是有三头六臂,也是寡不敌众,捉襟见肘,此际他虽已打倒了近二十名孤竹儿郎,但他自己却也挂了好几处彩了!
仅剩下的那名中原二流人物,先他和那个孤竹帮的“铁旗堂”亦是仅存的执事缠斗,照理说是可以扯平的,甚至还能占点上风,不过,现在又加上了两名孤竹帮的头领协同那名执事弟兄搏杀,情形便完全不同了。这位中原人物只有步步后退、凌乱招架的份啦!
最那边,“金煞手”熊无极以一敌二,力搏“黑白金刚”,依然掣若流电,动似星泻,抱起如长江大河,式出像山颓浪涌,狂猛至极。而“黑白金刚”固然也倾力以对,联手狠拚,但在情势上却毫未制得先机,几乎攻拒之间,仅皆处在被动地位,两个大和向团团溜转,他们不似为了克敌而战,简直有些为了保命而搏了。
当然,眼前的情况已全入了孤竹帮的掌握,只是要尽歼敌人,恐怕尚须再有一点时间才行——而就在此时,紫千豪也才突然听到了黑沙谷进口那边传来的隐隐杀喊声,这阵隐约的杀喊声大约已经开始很久了,但直到现在站引起紫千豪的注意,先前,他的精神与意志,全都摆到身边四周的疠血拼战上去了……龙头老大--五、剑幻虹洒儿女泪五、剑幻虹洒儿女泪当然。由于这阵杀喊声的传来,也衷即促使紫千豪想起了一件事,中原来敌在进入黑沙谷之前,便好像曾经留下了一部份人马在谷外掩护;而看这情形,他们留在谷口的那批同伴,显然已与孤竹帮埋伏在谷外两侧丘陵地里的人马发生争战了……,紫千豪想不出他们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下才展开拚杀的;是中原来敌先发现了孤竹帮的伏兵呢,抑是孤竹帮的弟兄们未闻号令而擅自行动?但不论他们是如何发生排战的,这拼战却总已发生了……不再犹豫,紫千豪向那边排成半圆形的百名孤竹帮手下一挥手,他上前几步,大声吼道:“你们马上由你们的两个头领带着,赶到谷口去协助我们那边的弟兄!”
百名孤竹帮儿郎轰喏如雷,于是,连那一个跑来想为房铁孤治伤的头领也重回原队,在一片呐喊下,一阵风也似的朝黑沙谷谷口那边冲了过去!
紫千豪心头有些不宁,他不知道对方在谷口留下那批人物里是否有眼前这种能手?若然,则自己埋伏在那边的一干弟兄只怕就处境艰险了,否则,他们在三位大头领的调遣下应该可以支撑下去,不过,不管那边的战况如何,在紫千豪心中也是个累赘,因此,他迅速下定决心——尽速了结眼前的干戈!
当紫千豪的决心甫下,隔着他八步外,“吭”的一声闷哼传来,嗯,那名硕果仅存的中原二流角色,已在精疲力竭中,被围攻他的两名头领之一一马刀贯穿了胸膛,这位朋友身子尚未沾倒地,那名浴血苦战良久的“铁旗堂”执事又抢上一步,扁过大马刀的刀背,猛一下子将他的脑袋砸了个大开花!
在重围之中的“银旗尊者”陆安,睹状之下,知道大势已去。他狂厉的尖啸着,银旗呼轰翻卷,如涛似浪,在回旋流落的浩大劲力中,不仅又扫飞了三名孤竹弟兄,连仇三绝与公孙寿也被迫得退出了好几步!
有如疯虎山柙,陆安手中银旗暴舞粹旋,银光赛雪,带着拔山移鼎之威夷冲而出,两个高头大马的孤竹儿郎挥刀阻拦,却吃他的银旗猛抖之下硬硬砸翻出去,陆安心浮气燥的往外突围,但被他逼向两侧的仇三绝与公孙寿二人却又奋不顾身的再次合截上来!
仇三绝的“判官令”有如一溜黑箭般暴破敌人双腿,公孙寿的“亮银根”却带着虎虎风声,在条条光影闪映下,遮头盖脸便是十九棍凌空猛击!”
陆安也似横了心了,他的银旗绕身卷起,“呛”的一下震开了仇三绝的‘判官令’又紧跟着“呛嘟嘟”的连连架移公孙寿的“亮银棍”,但是他在两股大力的合击齐攻里不由马步浮动,歪歪斜斜退出好几尺!
双眸如血仇三绝毫不迟疑,他双足飞蹬,身形如影随进,笔直撞向陆安胸前,大吼一声,陆安斜侧半尺,银旗猝卷未中,却用旗杆“蓬”的将仇三绝撞滚沙地,可是,就这一刹之间,他自己也被公孙寿飞来一棍砸翻!
在黑沙软软的地下,陆安披头散发的急速翻滚,银旗护着上面,呼轰挥展,五柄紧跟着砍下的马刀犹竟被他绞飞,而也滚在地下的仇三绝却强忍痛苦,双手握着“判官令”,奋力朝陆安背后Сhā去——低叫一声,陆安跃身站起,肩头一击虽然躲过,却也吃仇三绝的家伙碰掉—一大片皮肉,他的身形大大摇幌着,尚未站稳,“毛和尚”公孙寿的“亮银棍”又已狂风暴雨般当头罩落!
咬牙切齿的,陆安不退不避,连消带打,疯了一样反而倒逼向公孙寿,他的银旗挥舞如浪排山倾,威凌至极,比公孙寿的棍下霍霍、宛似风号云涌毫不逊色,眨眼之间,公孙寿大吼如啸,背上的一大块皮肉已被卷掉,而同时,他的“亮银棍”又一次砸在陆安腰际!
这一下,任是陆安再称勇冠三军,也承受不住了,他闷嗥着,连连打了好几个转子,瘫了一样仆倒下来!
满头大汗,面容焦黄的仇三绝狂吼着,跃上去使待以手中“判官令”直贯敌人咽喉,可是,他的“判官令”还只刚刚举起,一旁的紫千豪已急叫道:“慢着!”
摇晃了一下,仇三绝马上收了家伙退后,他望着紫千豪,唇裂舌燥的哑着嗓子道:“大哥……要饶他?”
紫千豪平静地道:
“先拿下再说,三绝,你歇会。”
早有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汉一窝蜂奔了上来,七手八脚便把地上的陆安捆了结实,可怜这位两河道上的首席高手,如今非但全身上下血迹淋漓,就连腰都也瘀肿极痛得不得动弹了,这还不说,他甚至左肋骨却被砸断了两根!
混着血与歼,“毛和尚”公孙寿气喘如牛的奔了过来,他将“亮银棍”往沙地里一柱,急切的道:“大哥,这姓陆的老小子难对付,他又伤了我们二十多名弟兄,还留着他干鸟?一刀宰杀了多俐落!”
冷冷一哼,紫千豪道:
“我自有道理,你不用多说!”
连连摇头,公孙寿恨恨的道:
“大哥,这种执迷不悟的东西,留着,也是条祸根,他不会感激大哥份的宽宏大量,以德报怨的——。”
紫千豪脸色一沉,怒道:
“公孙寿,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心头一跳,“毛和尚”不敢再多说,他急忙躬身,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现在,除了那十名二流中原来敌全已就诛之外,“铁剑老尼”清尘师太亦已授首,“黑马金衣”古少雄重伤遭擒“一扇指天”古桂被斩去双手成残,关功伟早就流血流得瘫痪一堆,捆粽子似的捆了起来,如今,“银旗尊者”陆安也阵上失风,被孤竹帮生擒活捉。尚在苟残喘的,就只剩下和“金手煞”熊无极拚斗的“黑白金刚”了……紫千豪知道熊无极的一身功夫威猛暴辣,硬扎无比,“黑白金刚”虽然厉害,却如不会是他的对手,只是,熊无极要在短时间内收拾对方,也并不容易,那恐怕就要多少留点危险了。如今一紫千豪欲求这场争斗尽快结束,他十分无奈,但也只好催促熊无极冒险求胜:“熊兄,请加把劲,大家就等你了……”熊无极在穿掠如飞中哈哈大笑道:“好,紫帮主,我就叫一双秃驴早些正果!”
“果”字跳跃在他的舌尖上,这位减震天下的“金煞手”倏然抖出九十九掌,分向四面八方拍出,在血刃似的掌影翻飞里,他赖以成名的绝活“金手三绞式”已突然自第一招“天地魂”进展到第二招“大旋涡”,只见他双掌抛着大圆弧,由外向里,由里向外,快速得不可喻的翻缠挥绞,早就着不清他双臂双手的动作,仅能看到一圈圈的黑影里外涌荡,有如瀚海旋涡,龙卷之风,连空气也“呼嘻嘻”的打着转子凝囫流动,“黑白金刚”在一连串的抵挡中双双往后倒退,而熊无极吼叱如雷,“金手三绞式”的最末一式蓦地出手——“缠龙臂”熊无极的两掌宛似刹那间幻成千万溜金晃晃、颤浪浪的光体,挟着移山倒海之威,飞绕流窜,交织纵横,顿时只见闪影如雪。声势浩浩,仿佛千万个狭长的金雷在波击穿掠!
于是——
齐声尖啸,“黑白金刚”也一下子豁出去了,他们一左一右,“铁头睡”狂挥急舞,宛若流星连串,赤铜唸珠卷缠扫绞,像是蛇影没空,两个大和尚不退反进,猛然抢进了熊无极的威力范围之内!
当然,他们不是傻子,但他们为什么不退及进呢?这道理很简单,”第一,他们便是躲让,俊不见得能以脱开熊无极这一式的凌厉攻击。第二,即是让开,这一次侥幸,下一次却不一定有这种好运气,继续战下去,他们心知非对方之敌。第三,如果他们一味退避,就永远近不了敌人之身,换句话说,也就永远占不上攻击位置,胜不了敌人,最后一点,他们更明白大势去矣,再不拼一下子,只怕就会连本钱也摸不回来啦,有了上面这四个原因,“黑白金刚”当然不会再缠斗下去,他们已发了狠,打算拚得一个是一个了!
在掌影纵横,金芒暴闪中,在锤势飞舞。念珠缠卷里,三条几乎已看不清的人影一触之下,倏然分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弹去——。
胖大的黑金刚等于是翻着筋斗摔在地下的,白瘦的白金刚也是一口的鲜血狂喷着横倒,而熊无极,嗯,左颊上带着一片凸起的红肿痕印,喃喃咒骂着硠跄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紫千豪跃至熊无极身边,急切的道:
“熊兄,伤得如何?”
朝沙地下狠狠吐了口唾液,熊无极抚着左颊的伤处;必着嗓子低骂:“我操他个六舅,幸亏我的脑袋编得快,再加上这两个秃驴的心已慌气建,这一下子才险险避开了正面,要不,只怕这半边老脸都要被砸碎了!”
查视着熊无极顶颊上的伤痕,紫千豪释了口气道:“还好,只是那赤铜意球掠过的浮伤,却是真险……”熊无极悻悻的道:“要不是帮主你在催我。至多再有三十招,我就可以毫发不损的将这一双狗肉和尚活拆了,如今却他妈的还吃他们捞回一笔!”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已经十分惊人了,熊兄,放眼今天激战,能像阁下这般干脆俐落致胜歼敌的,还数熊兄你最为杰出呢……”领了领,他又道:“况且,熊兄对手又俱非泛泛……”摇摇头,熊无极低哑的道:“别把我摔高了,娘的,大家捉对儿干,也只数我磨蹭搞了这久才勉强交待下来……”转移开这个话题,紫千豪有些急促的道:“熊兄,你在这里歇会儿,谷口那边大约发生了事情,我要马上赶过去看一看,记得脸上的伤要涂药,我的弟兄们带得有各种急救药物:”说到这里,他回身大叫道:“三十名弟兄跟着我来,其余的人不动,由仇堂主负责处理此地双方伤亡!”
于是,在三十个孤竹儿郎受命匆匆往前聚集中,熊无极已连忙拉了紫千豪一把,翻着一双眼睛道:“咦,咦,紫帮主,你一个人去?却把我丢在这里作甚?我又不像他们那样挂彩得重,走不动了,瘟在这里装孙子哪!不行,我要跟你一道去!”
紫千豪一面指择手下弟兄们行动,边忙道:“熊兄,你的本份已尽,不应再劳累了……”惨叫一声,熊无极跺脚道:“为朋友歌力还有什么本份不本份的?有多少劲使多少劲,我只是脸上挨了一下子,根本不碍事,等到我连爬也就不能爬了,用不着帮主体吩咐,我自己也会乖乖留下来,紫帮主,你就别磨赠了。我们一块开步吧!”
晓得这位“金煞手”的脾气,紫千豪也就不再推诿,他笑了笑,道:“也罢,熊兄,我们走!”
他们两人在前,那三十名孤竹好汉紧随手后,齐齐迈开大步飞快朝谷口那边奔去,眨眼间,紫千豪与熊无极已经肩若流星横空般抢光掠出了黑沙谷!
两个人的身影甫始拣出谷外,喝,这里却也早就成为一片修罗场啦,约有五六名中原人物,正分成三处,被一身青衣的孤竹大汉们团团围住,正在做着拚死殊斗,四周,已经躺下好几十具死尸,其中大多数孤竹帮这边的,另外,还有四具中原来敌那边的,斑斑血迹,涂染得到处都是!
紫千豪在十步之外站定,目光一扫,已将眼前情势看得分明,看分明了,他也才略略放下心头一块大石,无可置疑的,谷口这里的排斗,孤竹帮方面亦已占了上风,将局势完全控制住了!
中原人物那边,仔细一数尚在负隅顽抗者有六个人,更有一个是女性,其中四个人武功不弱,但却不算过于突出,而且四个人全挂了彩,逐渐成为强势之末了,这六人中,只有当中两个相当扎手,这两个人,一位白面白衣,秃头无须,另一个腰粗膀阔,睑赤如血,白脸的一位使着把“穿山雄”,红脸的一个手执“八角锤”,倆人俱是勇猛无比,攻击力大,他们两人把守在一片方圆十余丈的山丘上,交织穿舞,相互冲刺,围攻他们的上百名孤竹帮人马虽然层层密密,流转旋攻,却仍是不能超过雷池一步,只见刀光刃影,闪映杀喊声直入云霄,而孤竹帮的儿郎们不时溅血横尸,东摔西滚,既没有一个人冲得上去的!
领着这百多名手下围攻上丘西敌的,嗯,便是“断流刀”伍桐,在此刻,伍桐的一双眼全愤怒得几乎要突出眼眶子了!
此外,余下那四个敌人,有一个被“二陀头”蓝杨善的金钢杖逼得连连后退,左支右拙,这位满头大汗的仁兄一边要抵挡着艺业强过他多多的蓝扬善,一面还得不时防范四野随时冲杀过来抽冷子猝袭的孤竹汉子们,情况之迫急,已是到了无以复加地步,他剩下的三个同伴,有两个被“白辫子”洪超带着的上百名手下攻杀得早就险象环生,难以自保,最后那个女子在数十名孤竹大汉的围袭里,也狼狈到非要漫野游窜闪搏才堪堪勉强支撑的形势了……有趣的眨眨眼,熊无极呵呵笑道:“这里也蛮热闹的,紫帮主,你瞧瞧那些中原来的好朋友们,一个个还活龙活现的要他妈的活宝!”
紫千豪指了指山丘上那两个犹在发成逞狠的人物,低声道:“他们是甕中之鲤,无可施展了,只有那里的两个人似乎还可以挣扎一段时间,熊兄,你识得这两位吗?”
瞧了瞧,熊无极摇头道:
“不认识,这两个家伙的功夫都不差,够得上硬把子的身份了!”
神色冷凛的,紫千豪道:
“这两人至少已经使我的手下伤亡在三十名以上!”
笑笑,熊无极道:
“但他们自付出代价的,紫帮主。”
点点头,紫千豪硬生生的道:
“当然!”
他又一指那个正在山野间流动闪移,边战边走的女子道:“至于这位大姑娘,熊兄,你见过不曾?”
眯着眼看了一会,熊无极依旧摇头道:
“面生得很,不曾有幸相识……”
紫千豪淡淡的道:
“我却知道她是谁?”
诧异的,熊无极道:
“你又如何知道?以前见过么?”
紫千豪双目煞气毕露的道:
“不错,这女子便是‘玉马堡’堡主‘九指攀月’韦芜的女儿韦小茹!”
恍然一笑,熊无极道:
“我晓得帮主你与韦老鬼往日的那段梁子,他的宝贝女儿可也真去找时机替老子出气哪,这一下。可叫应了两句话:‘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投进来’,娘的,冤家路窄了!”
表情冷酷的,紫千豪道:
“我怕她今日是要如此了——”
这时,一阵震天的吼叫声来自谷口,那跟随紫千豪前来支援同帮的百余孤竹大汉,已有如一群山押猛虎般在两名头领的指挥下扑向了那几个已然情况危急了的敌人!
熊无极吃吃笑道:
“紫帮主,我们也上去将那一对红脸白面的伙计收拾下来吧!”
微微颔首,紫千豪道:
“好,熊兄!”
两人的身形猝射,已有如两道流虹般长掠到山丘之前。正在冒死冲杀的孤竹儿郎们一见是他们的龙头大哥到了,俱不由欢声雷动,呼喊震野,每个人的精神刹时更形抖擞,勇气越见奋激:“大哥到了!”
“弟兄们冲上去啊,大哥来了!”
“加把劲,哥儿们,有大哥撑着啦……”眨眼间,孤竹帮人马就像突然吃了振心丸一样,个个奋勇,人人争先,前仆后继,往山丘上冲,大马刀灵活如电,短斧飞闪,顷刻间已将那两个大汉把持住的十丈方圆退缩进去三丈还多!
尤其是“断流刀”伍桐,他一面觉得心情振奋,一面又感到惭愧无颜,在手上大马刀的飞砍翻舞中,不顾一切,咬牙嗔目,豁出了命般的猛攻向敌人。
足尖一弹暴起,紫千豪的“四眩剑”在一溜寒电里猝取那白脸白衣的人物,他口中厉叱道:“伍桐退下!”
大马刀翻飞之下急速后仰,伍桐如命跃退,他一边悲极的吼道:“不能轻绕他,大哥,我们已经有三十多个弟兄丧在这两个王八羔子手上了!”
“四眩剑”流灿辉展着,紫千豪冷冷的道:“我知道!”
那边,“金煞手”熊无极亦已接下了红脸汉子,他二话不说,甫一照面,掌势便有如天崩地裂般卷上去!
紫千豪的攻势是威猛而凌厉的,加上他一腔怒火,满腹愤恨,出手变招全连一丁点余地也不稍留,招招皆如要害攻杀,式式俱向致命之处施展,剑芒如云,刃影仪电,眨眼里已把那红脸人物逼出了十五步!
伍桐退出之后,立即将四周的手下调遣至各个适于拦截攻击的位置,但见马刀横胸,短斧握手,一干孤竹帮弟兄们已经把周遭团团包围,只待敌人败逃,便要阻拦格杀——假如那一双敌人还有机会散逃的话。
现在——
紫千豪的出手越来越快,攻杀的速度越来越急,剑刃带着呼啸的光芒连连飞旋,剑影相接,有着骡而狂风,一阵强似一阵,猛斩狠戮。前后左右,全已叫他的“四眩剑”刃光所布满了!
那白脸白衣的人物亦在竭力抵抗,他手上沉重的“穿山锥”招展格拒,身形闪挪如龙移凤舞,又快又活,但是,他却无法将既成的劣势挽回,一张白脸已然泛了苍黄不说,大量的汗水更已没过重农,连他喘息,也粗浊得是老牛打呼噜……而熊无极对付的那名红脸敌人,情形也有比他的同伴稍好,熊无极现在所施出的掌法,已不是他方才在山谷中的那套“金手三绞式”,而换了一种歹毒阴狠并不较“金手三绞式”逊色的“天旋掌法”,他戴着“金犀皮”手套的两双粗大手掌抛挥努斩有如千百面血刃在尖啸穿织,翻飞中风声呼轰,宛似挟着金雷霹雳,掌势走的俱是回旋绕转的路子,横砍斜削,上压下挑,暴烈极了,隼利极了。
红脸仁兄咬着牙,瞪着眼,拚命在熊无极的掌影劲山之下冲突腾挪,有亮亮的“八角锤”作着短路子的挥展招架——如今他也只有招架之功了,只见一片片,含着无比力道掌影在他四周翻飞流曳,呼啸打转,而他却宛如被这些魔鬼也似的幻影吞噬了,包裹了……。
蓦然——
“吭”的一声闷嗥,那与紫千豪拼杀的白脸人物已一头撞跌出去,他的“穿山锥”脱手抛落一侧,就在这人扑倒的瞬息,紫千豪那炳宽刃锋利的“四眩剑”,正“哗”的一声从敌人的左助深处抽拔出来!
“四眩剑”莹亮清澈的剑尖上凝聚着几滴腥红的血珠,紫千豪目光如冰,挫脱扬手,于是,那几颗聚在剑尖上的血珠子便抛飞半空,又泛闪着怪异的赤红微彩落于尘土。
缓缓的,紫千豪转过身来,他刚才把视线投注过去——“碍…碍…”而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号声倏而扬起,那个与熊无极较斗的红火脸大汉正打着转子往外施出,每一个旋转,这人便有一大口鲜血略出,到最后,他在摔倒地下的一刹,叫人清楚看到他那张原如吐血也似的赤脸,竟已变成了蜡一样可怕的僵冷与惨白!
站在那里拍了拍手,熊无极笑嘻嘻的道:“还是慢了你一步,紫帮主!”
紫千豪微微一笑,道:
“你那对手似是功力较强!”
打了个哈哈,熊无极笑道:
“非也,只是我这几下子把式还够不上炉火纯青罢了。”
这时,伍桐拭着大脑门上的汗珠子奔了过来,他轻喘着,惭愧无已的道:“大哥,我实在替你丢人,折了这么多弟兄却没有收抬下人家,到了未仍得要大哥及熊老兄费力。”
紫千豪淡淡的道:
“这不怪你,那两个人的功夫相当硬扎,况且你又是由于往上仰攻,自然吃力,而一般弟兄又多是一身掌劲,说不上俱有什么武功造诣,等于只你一个人在支撑,能将他们困住,已经算不错了。”
知道自己大阿哥是在籍词为自己找台阶下,伍桐又是感激,又是汗颜的涨红着脸,唯唯诺诺退到一边。
熊无极忽道:
“紫帮主,下面还有几个余孽,我们下去一遭抬夺了如何?”
紫千豪笑道:
“我看,用不着再麻烦我们了吧?”
尚不待熊无极答腔,下边的战况便立刻发生了变化。那个与“二头陀”蓝扬善交手的中原人物,就在一个小踉跄里已被这位身大体胖的“二头陀”挥起“金钢杖”拦腰砸翻五步。而那位仁兄连一声呼叫都未发出,四周人影飞闪,十多柄大马刀已斩肉一样将此人剁成血糊糊的一团了!
另一边,“白辫子”洪超垂在脑后的白色发辫急抛,他自己一个贴地滚溜了进去,大马刀翻飞如电,两个敌人中的一个已狂号鬼叫起来,眼看着一双人腿齐践削落,那人的身子还没有扑倒,他的前后左右已有几十柄马刀交相穿织着暴劈,刹那间,非但这人的一颗脑袋被劈抛一侧,连那魁梧的躯体,也顿时由几十柄猛烈砍下的马刀分成了数十块!
他那位同伴见状之下,几乎连魂都吓掉了,手中一柄三尖刀挥起一圈刀花,拼命斜冲,两个孤竹帮大汉一个不防意吃他撞了个四脚朝天,这位中原人物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大旋身躲开了一把削来的马刀,他自己的三尖刀手起倒戮,“噗哧”一声,一名孤竹弟兄已被他穿了个透心凉!
“妈的皮!”
“白辫子”洪超暴跳如雷,飞一样追了上去,那名逃走的中原人物并没能奔出多远。他只冲出三丈不到,便又叫四周密密麻麻的孤竹人马围截拦住,尖吼狂叫着,这人正像疯了似的在左撞右突,拼了命般挥动着手中兵刃意图冲出一个缺口亡命!
嗔目切齿的洪超掠了过来,他奋不顾身的一照面便走中宫,逼洪门。侧身暴过,大马刀闪舞软劈,有如雪练飞绕,一口气十九刀猝戳直逼过去!
那人大吼如泣,竭力以手中家伙抵挡,但是,功力既逊,又自心虚胆颤的这位仁兄却几乎没有抵挡得住,在洪超十九刀接砍斩下不由自主步步后退,捉襟见肘,险些连兵刃也被震掉!
于是,血光暴现,那人肩头的一大块皮肉已被洪超削落,他甚至连痛苦的呼号都只发出一半,另一名孤竹弟兄已连人带刀撞了过去,在这名孤竹汉子一个滚身跃起瞬息。嗯,他的大马刀正由那人的胸腹间拔出!
“白辫子”洪超气恨不休的上前狠狠踢了那名敌人尸体一脚,大吼道:“通通过去给我把那个残人剁了!”
是的,如今,浩荡而来的中原来敌,也只剩下韦小茹一个人还在披发啮舌,浴血苦战了。
近百名孤竹大汉奉令之下轰喏如雷,纷纷冲扑向韦小茹那边,而韦小茹,早就可传到力竭气浮,体乏神虚,只在那里苟延残喘了,在她四周的几十名孤竹人马她都已招架不住,逼得要到处流窜游斗,现在又加上了百余名如狼似虎的剽悍勇士,你叫她再怎么抵抗?
紫千豪与熊无极已来到了眼前,看着这付情景,熊无极不禁在嘴里“啧”了两声,感慨的道:“唉,一个女娃儿,不在家里好好的做个姑娘,学学刺绣什么的,却偏要舞刀伦棒,淌两脚江湖臭泥,惹得混身腥躁,到未了还说不准再把一条小命赔上,这又是何苦来哉?江湖道上阴诡毒辣,丑恶龌龊,我们闯了进来已经深海拔不出腿,那里还会适合一个大闺女在这里头混呢?”
紫千豪谈谈的道:
“熊兄说得有理,但是,这位姑娘却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熊无极诧异的道:
“什么苦衷?”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你忘了我与她有败家伤父之仇?”
摇摇头,熊无极道:
“不论有什么仇恨,我总认为女娃儿不该担负这些责任,她们只能嫁丈夫养子,外面的大小事体一律不应该Сhā手!”
紫千豪笑道:
“有些人却不似你这般想,熊兄,亲仇家恨,往往男女老幼俱须奋起承当——只要他们自己认为应该承当!”
吁了口气,熊无极哈哈笑道:
“我看,紫帮主,这女娃儿要吊你的颈,你好像觉得理所当然似的,嗯?”
笑了笑,紫千豪道:
“站在她的立场来说,是的!”
熊无极不再吭声,他将自己目光投注向那身陷重围,情况危急万分的韦小茹那边,韦小茹的秀发散乱,面色灰白,一身浅绿的紧身衣早已血迹斑斑,破碎了好几处,破碎的地方,露出了白嫩的肌肤,同样的也露出了令人叹息的血污伤口,她的身子包裹在那套浅绿色的紧身农垦,虽然体态窈窕而玲线剔透.如今却丝毫也引不起人们一丁点的谒思来了,她眼前的惨厉形态,只使人感到悲憫与惋惜,同情而忧虑再也没有别的了。
一百多近两百名的粗壮大汉,从四面八方交互冲杀,轮番攻击,只见人影幌闪,刀光赛马,叱喝声与吼叫声宛似暴雷炸连,惊心动魄,韦小茹被逼到一座小山之下,兀自挥动手中长剑,披发嗔目的竭力死战!
“二头陀”蓝扬善、“白辫子”洪超,分把两恻掠阵,四只眼全杀气毕露,虎视眈眈的盯着战况的演变,其实,犯不着他们监视韦小茹也不会再支持多久了!跋衷冢伍桐就站在紫千豪身历,视线也被引到前面的杀戈中去了?
韦小茹倾力支撑格拒着,她的眼已花,气已竭,而四周的刀刃寒光闪眩如电。骤雨狂风般暴挥猛斩,逐渐的,韦小茹越加心浮力虚,双目迷濛,她知道,她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一柄大马刀“呼”的由上而下,盖顶劈来,韦小茹上身急偏,挥剑硬硬架开,这一次的硬架,又将她一条手臂震得倏然一麻,脚步歪斜,几乎摔倒,她的身形尚未站稳,又有十多把马刀狠狠砍至!
凄惨的尖叫声,韦小茹奋力抵挡了几招,猛然后追,哭喊着道:“爹啊,女儿已尽力了——”在那颤抖的哭喊声中,这位“玉马堡”堡主的独生女,已迅速偏过剑锋,用力往自己颈间切去!
但是,就在那雪亮的剑锋刚要沾着肌肤前的一刹,一股自斜刺里飞来的劲道已猛的撞上了她的手肘,在她的整条手臂倏然震麻之下,那柄险些夺去她生命的锋利长激已“呛啷”一声坠落于地!
同时——
紫千豪那冷漠的语声亦沉稳的传来:
“大家退下!”
周道的孤竹弟兄们在任愕中纷纷往后退去,却个个都是满脑子迷惑,为什么,他们的大阿哥会在他们仇人临要授首之前反倒恕了她呢?”
摇幌的站在那里,韦小茹神色惨精,却目光怨恨的死盯着紫千豪,她喘息着,抖索着,一张白里泛灰的面庞透露出她的疲倦、虚脱、惊悸、而又加上疑虑。自然,在此情此景之下,她也想不通为什么紫千豪——她的大仇人,会突然出手救她,将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向前走了几步,紫千豪平静的道:
“韦姑娘,这是我第二次放过你了。知道吗?”
一甩头,韦小茹翁合着她那张干裂而毫无血色的嘴唇,语声暗哑的道:“我……我并不感激你!”
冷淡的一笑,紫千豪道:
“你的感激在我来说毫无意义,更毫无价值,我恕过你两次,也并未期盼这些,我只是希望你由我饶恕过你两次的事实上,体会出我对你仁慈与怜悯,韦姑娘,你是个女子,而女子便不该做些男人的事情——纵然你做得有你的道理,但你也必须知道,我紫千豪并不是一个时常都会有慈悲心肠的人,而我的忍耐有限度,韦姑娘,俗语说,事不过三。你要记住我已恕你两次了!”
咬咬牙,韦小茹悲愤的道:
“你劫我家,伤我父。紫千豪,我永不会忘记!”
平静的,紫千豪道:
“不错,我洗劫过“玉马堡”,但是。你可知知你父亲生平所聚之财都是得自何处?韦姑娘,我本不愿使你太过了你父亲的这些往事,但现在我不得不说,你父亲在往日和我一样,也是个江湖黑道的大豪,他也用我今天聚财的方法来生存,不过,他只有一点与我不同,这不同的一点就是我白手劫来的财宝乃是为了扶困济贫,养活一般刀头舐血的弟兄们,而他却大多中饱私囊,敛肥于己,所以,我们之间的分别也就大了,多年之后,你父亲洗手归隐,创建‘玉马堡’,过起了面团团的富翁生活,而他的一批老班底也同时退隐于他左右——那就是你平常见到的一些邪气未脱的叔伯大爷们,时光是会流逝的,但人们的记忆并不,韦姑娘,我们知道你父亲的财产来自何处,我们就仍然替他放回何处,这其中,我们仅取了几成有数的工作费用,但我们却取得心安理得,因为我们是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
吁了口气,紫千豪徐缓而自若的又道:
“当时,我们留下了你父亲的性命,在我们来说,已经算得上仁尽义至了,大约你不晓得,你的令尊在往年行事的时候,是从来不留人家住命的吧?韦姑娘,人的环境可以改变,容貌可以改变,身份可以改变,但过去是改变不了的,他或者会否认,可是,将有许多人记得!”
惊恐而震撼的脸大了眼,韦小茹几乎不敢置信的颤僳着道:“不,不,你说的是假话,我父亲就算也是黑道出身的江湖草莽,但决不像你述说的那样。”
毫不见怪的一笑,紫千豪道:
“作子女的应该对父亲有一个尊仰而完美的理想,更该为他的名誉辩护,韦姑娘,我不怪你!”
目光中闪耀着智慧而寒凛的光芒,紫千豪又接着道:“不过,事实却不容抹煞,公理却无法歪曲,我告诉你的,全是真话,信与不信,那就全在你了!”
突然间,韦小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哽咽着,痛苦的道:“紫千豪,我恨你!”
龙头老大--六、释窘情雅士度量六、释窘情雅士度量深沉的,紫千豪道:“我明白,当我告诉你这些,你自是不会感激我的,但是,韦姑娘,你要知道,韦芜是你的亲生父亲,无论如何,他是爱你的,不要以父亲为羞耻,人活着,总有各种不同的生存方式,这并不是罪恶.充其量,只是遗憾罢了!”
伤心的哭泣着,韦小茹缀泣的道:
“我永远敬爱我的父亲……我也永远痛恨你,紫千豪,你不仅手毒,心更狠。”
一侧,“断流刀”伍桐忍不住怒吼道:
“臭丫头,你说话考虑点!”
摆摆手,紫千豪淡淡的道:
“不要怪她,伍桐,任谁处在她的境遇中也会如此的,那个人不痛恨他败家伤父的仇人呢?”
轻轻的,熊无极走了上来,他道:
“紫帮主,你真要饶了这妮子?”
紫千豪安详的道:
“为什么不?”
咽了口唾沫,熊无权压低了嗓门道:
“难道说,帮主,你看不出她两眼的仇恨和怨毒吗?留着她,只怕早晚是个祸害呢!”
豁然笑了,紫千豪道:
“我当然看得出,但我认为一个父仇家恨而能舍命雪耻的人是个忠孝俱全的人,这种人我钦佩,熊兄,我不愿杀害她,天底下有许多许多须眉男儿甚至还比不上她这种心胆见识呢!”
熊无极忙道:
“我不是劝你宰个女娃,紫帮主,我只提醒你她可能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纠缠不休!”
一拂豹皮头屯紫千豪道:
“假如她不明正邪,不知利害,那么,她就来吧,至少,她已晓得了一点,事不过三,而我已恕她两次了!”
熊无极无奈的道:
“紫帮主,你真是个君子,但使我不满!”
哈哈大笑,紫千豪道:
“也只有请熊兄包涵了!”
这时——
黑沙谷中,一名孤竹帮的头颌飞奔而来;他气喘吁吁的跑到紫千豪身前,躬身整容道:“禀大哥,仇堂主要我来请示大哥一下,这边是否须要谷里遣人来援?如若已然获胜,谷中俘敌要不要解来外面?”
点点头,紫千豪道:
“回去告诉仇堂主,说这里的排杀已经结束,大获全胜,谷中俘敌。通通给我解押过来!”
那名头领答应一声,转身自去,紫千豪不禁疲乏的伸了伸腰。拉着熊无极,到不远处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坐下。
八名孤竹大汉,此刻也将韦小茹团团的围住,八柄雪亮的大马刀,全指向在她的身上!
脱下了一双“金犀皮”手套塞入怀中,熊无极用力揉了揉脸,他朝沙地上吐了口唾沫,道:“肚皮饿了!”
紫千豪笑道:
“不用急,回山之后,有山珍海味摆好了等着!”
顿了顿,紫千豪又道:
“等一下,游小诗来到这里,熊兄,你却要好生向他解释解释,我想他一定颇不愉快!”
叹了口气,熊无极道;
“只怕这酸丁要探翻我的祖坟了……”
紫千豪笑道:
“不要把事情看得太严重,游小诗十分明理,他必不会过于责怪你的,熊兄,你放心好了。”
搓搓手,熊无极道:
“古人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这句话是一点也错不了的,紫带主,今日之事,固不错游小诗是为了遵守诺言而抽腿作了壁上观,不过,我也知道他之所以这样做,也有一见分是为了我,我哥俩情谊深厚,再怎么说,他也得顾念几分,不好意思拉下脸来和我动手碍…”点点头,紫千豪道:“当然。”
谓了一声,熊无极感慨的道:
“但他这样一搞,我就越发觉得惭愧啦,说真的,帮主,我预先在心里早打好了底,如果游小诗这酸丁要翻脸不认人,我,我就和他硬干火拼,来个立还颜色……可是人家却一直委曲成全,处处为了我来设想,那么倔强的人也竟将一口气蹩了下去,唉,我真愧对于他……”紫千豪道:“熊兄,游小诗为人耿直磊落,不欺暗室,这个朋友可以深交,等一下他来了,我也会向他说明一番的!”
他们正说着话,“二头陀”蓝扬善已经交待了善后事宜,大摇大摆填鸭似的走了过来,隔着老远便叫道:“咱说,大哥哪,今天可他妈的拉了风了,大获全胜不说,还带着些活蹦乱跳的,大哥,你没事吧!”
紫千豪一笑道:
“还好,就是背上挨了古桂一扇!”
惊了一下,蓝扬善连忙奔来,边道:
“乖乖,重不重?”
紫千豪道:
“皮肉之伤,无关紧要。”
拄稳手上的“金钢杖”,蓝扬善急急转到紫千豪背后,边道:“话不是这样说,大病大痛全是由小处引起,大哥,咱先为你看一看,也好上上药……”说着,蓝扬善就蹲下他那有一百七八十斤重的胖大身体,开始为紫千豪检视起背上伤口来,一边察看,他一边道:“他奶奶的,古桂这老三八蛋可还真叫心狠手辣,这一扇直切进去两分深,有半尺米长……好在未曾伤到筋骨肺脏,其是不幸中之大幸……大哥,无甚要紧,咱给你上药包扎之后,最多十天便可封口……”紫千豪笑道:“我知道没有关系。”
忽然,熊无极道:
“紫帮主,他们来了!”
紫千豪移目望视,不错,黑沙谷中,近三十名孤竹帮儿郎正搀扶着敌我双方的伤者缓缓往这边行来,领头的,是“毛和尚”公孙寿,在他们后面,“逸鹤”陈立青及他的两个门人,还有“白儒士”游小涛等人,也缓缓的跟了过来……。
紫千豪坐着由后面的蓝扬善敷药扎伤,边低声问:“扬善,外面死伤的弟兄有多少……”蓝扬善一边熟练的工作,一边道:“战死的约有四十徐名,轻重伤的也有三十多!”
哼了哼,紫千豪道:
“谁叫你们未闻信号擅自行动?”
舐舐嘴唇,蓝扬善苦着脸道:
“大哥,并不是我们擅自行动……是他们留在外面的那十余个混帐忽然发了疯,更明确点说,是他们小心过度,竟然不乖乖的守在谷口,反而朝上山两边展开搜查起来,这一搜,咱就知道情形不妙,无奈之下,只有先发制人,下令攻杀,咱虽知这样做有违谕令,事非得已,也只好从权一次了……”紫千豪冷冷的道:“以后要留神!”
暗中吁了口气,蓝扬善忙道:
“咱省得,开恩了,大哥!”
紫千豪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时,谷中来人已到眼前,“毛和尚”公孙寿急步奔近,大声道:“大哥,谷里弟兄们战死三十三名,轻重伤十一名,我们留下的人手不足,只将敌我伤者扶出,一干遗尸尚未处理,请大哥派人进谷掩埋!”
紫千豪点点头,高呼道:
“伍桐!”
那边的伍侗大步跑来,躬身道:
“大哥!”
紫千豪低声道:
“你带五十名弟兄,进入黑沙谷掩埋尸体,速去速回!
答应一声,伍侗自去召集人手了,紫千家又急忙吩咐各人将己方伤者扶坐下来,尤其是“双钹擒魂”房铁孤,更派专人加意服侍,他坐下的地方连厚毛毯也早就铺设妥当了……。
压着嗓门,熊无极低声道:
“看这情形,紫帮主,你要在这里升堂审敌?”
紫千豪颔首道:
“此处荒僻寂静,罕见人烟,在这里消怨了仇,又有什么不妥的呢?”
熊无极忙道;
“当然好,不失为快刀斩乱麻的手段,速了速结!”
说着,他斜眼瞅了瞅站在右手边不远处的陈玄青与游小诗等人,此刻,他们全皆面无表情,目光郁郁,而沉重的赶视着周遭急忙来去的一些孤竹儿郎们,在此刻的情形下,他们四位的身价显得异常特殊而微妙,他们算不上是孤竹帮的仇敌,当然,也不能说是朋友,谈不上友好,亦说不上对立,总之,他们的处境尴尬又为难,但是,他们却无法在现在转身离开,他们都希望与看到全部事件的结果,或者说——他们希望能替中原来的被俘同伴们做些什么,当然,那是指在限度以内的情形而言,他们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就是有这些心理上的负荷来系着他们才留了下来,其实,他们都明白,在即将来临的场面中,每一幕都会使他们窘迫与难堪的……现在,蓝扬善已经为紫千豪背上的伤口效上了药,又包扎妥当,他将衣缝拉好之后,拍拍手站了起来,笑呵呵的道:“成了,大哥,不出十天八日,必然痊愈如初……”紫千豪没有理他,却注意到旁边熊无极面色怔忡与讪然,于是,他靠过去一点,微笑道:“熊兄,你在想怎么向游小诗他们叙说这件事,是么?”
点点头,熊无极苦笑道:
“不错……”
紫千豪道:
“那么,我陪你一起过去。”
迟疑了一下,熊无极尴尬的道:
“游小诗的脾气我很清楚,假如我们两个一道去了,他万一说话有些不中听的,紫帮主,你就会受委屈啦……”笑了笑,紫千豪道:“看游小诗的外貌及方才的言行,他该是个明理通俗的豁达的人,我想,他不会在事情到达加今的结果之后再有不逊之言吧?”
熊无极舐舐嘴唇,道:
“我是指,呃,我与他私下情谊那一方面来说……”笑了笑,紫千豪道:“你们私人情谊深厚,他埋怨你几句自是理所当然,但他却未必会扯下脸孔冲着我来,就算他真是一肚子怒火吧,熊兄,看在你的金面上,我紫千豪还有什么忍不下去呢?”
睁大了眼,熊无极道:
“真的?”
紫千豪笑道: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熊兄,你我何不现在便去一试!也好看看我紫某人的涵养如何?”
一拍手,熊无极起立道:
“行,紫帮主,果然是一番豪士风范!”
紫千豪也站了起来,边笑道:
“过誉了……”
说着,他又交待一旁的蓝扬善道道:
“扬善,所有伤者俱须悉心调治,死者妥善掩埋,尤其是房掌门,更要特别照拂,敌方囚俘,全部集中待审,这些事你马上去巡视办理,一切弄好了,过来告诉我!”
蓝杨善躬身道:
“大哥收心,咱这就去办!”
点点头,紫千豪拉了熊无极走向陈玄青及游小诗那边,他们看见紫千豪和熊无极走来,也十分友善而谦恭的迎上了几步。
紫千豪双手抱拳,道:
“在下紫千豪,与陈掌门、游兄及二位兄台重行见礼了。”
陈玄青、游小诗等人急忙还礼,口中连称不敢,紫千豪潇洒的用剑柄一拂豹皮头巾,安详的笑道:“众位兄台当初虽抱敌对之心远自中原来此欲与在下干戈相见,但却不为乡愿所惑而扬弃信约,不以横暴所惧抛舍道义,这份磊落心性,坦荡豪情,足令在下幕仪钦服,各位兄台要认为在下尚有可取之处,在下至愿掬诚结纳,与各位另行订交,重论敌友!”
一番话说得不亢不卑,入情入理,更带着三分真切,七分热诚,“逸鹤”陈玄青与“白儒士”游小涛等人便有什么丝丝不快,如今也出不得口了,首先,“逸鹤”陈玄青开口道:“紫帮生少年英才,一方霸主,我等实是神往心仪已久,无奈缘摼一面,今日以前,仅未有幸识荆,而我等厕身中原武林,无论公私两面,难免与同道中人声息相通,时而往来,‘南剑’关心玉与我等昔今素有渊源,站不说他为人如何,此次与帮主你结怨曲直属谁,在未与尊驾相晤之前,我等已先接关心玉之‘侠义帖’邀约助拳,紫千豪,有道是‘人不亲,土也亲’,彼此同为中原武林一脉,又时相交往,这“侠义帖”一到,我等便是再有得难,又怎么谁托,而我等既然自中原退遥千里赶来西陲,自是只看与尊驾武力解决之一途,这其中或有隐情,或有是非,当时亦难以理论了……”黑须微扬,陈玄青又尔雅的道:“因此,黑沙谷中,我等事前并未生有与尊驾结怨之意,但却颇为赞同等驾所提出之决斗方式,决斗结果,虽然尊驾得胜,但我等有言在先,便也只好认了,那知古桂等人却竟欲毁诺背信,意图展开混战,这一着,非仅大出我等预料之外,更激使我等大为不满,愤而退出中原阵列……尊驾气度轩昂,风范高雅,尤俱悲天悯人之心怀,虽说我等与尊驾势处敌对,却仍极端钦佩,尊驾有心折节下文,我等自觉有幸,只恐攀附盛名,不成体面罢了……”豁然一笑,紫千豪道:“大家俱是江湖中人,理该粗豪爽直些才是,各位见台,在下十分期盼能与各位交钢连心,至于那些客套之言,我们最好两免……”这时,熊无极磨磨蹭赠的扶了上来,他先干涩涩的打了个哈哈,又搔播满头乱发,窘迫的道:“陈掌门、小诗,你们不再对我有气了吧?”
陈玄青洒然一笑道:
“当然,人各有志,怎可相强?再说,熊兄的选择并没有错,紫帮主这位朋友,确实较古桂那批人好得太多了……”一侧,游小诗却寒着脸道:“这一点我不反对,我就很那被杀才没有率先给我打个招呼,令我陷入那种进退维谷,左右俱难的窘境里!”
熊无极老脸一笑,靠近了些道:
“小诗,你就歇歇火吧,你看看,紫帮主这人你也见过了,人家是何等的重义尚仁,豪迈磊落?无论是气质、风度、胸襟、见识,那一样不比古桂那批人强?那一端不比古桂那批人高!谈到黑白是非与善恶邪正,更是清清楚楚,一见分明,古桂那些人只不过挂着羊头卖他姐的狗肉,说穿了一个铜板不值,还硬悬着招牌称‘侠义道’,其实,他们那能拍着‘侠义’两字的边?这件事一摊开来,古桂那边可说毫无是处,一概的全乃仗势凌人,无理取闹,小诗,你说说看,像他们那种人,我着帮着他们为非作歹,不怕遭天打雷劈么?”
鼻孔中冷冷一哼,游小诗怒道:
“你说得全对,老杀才,我只向你,既然你决定了要倒边,要反过紫帮主这面来,你为什么不事先带个信给我?就算我不见得会马上跟你过来,至少我也能托词退出他们的行列,但你却迷里迷糊,三棒子打不出一个臭屁,把我坑在了当场,弄得不上不下,简直就差有一条地缝钻将进去!”
干笑着,熊无极忙道:
“我……我……呃,我只是一下子没有想到,我以为等见了面再把你招呼过来就得了……”“呸”了一声,游小诗气愤的道:“等见了面把我招呼过来就行了?老杀才,还亏你是个成名江湖的大人物,你以为我们全是三岁幼童在玩‘官捉盗’的游戏?还是一同逛窑子走岔了门?只要招呼一声就过来了?事情会有这么简单,就算我再想过来,我当场那张面皮又往那里放?可恨!”
脸红脖子粗的,熊无极呐呐问道:
“小诗,只怪我一时疏忽,令你如此难堪……可是,你也承认,我并没有做措哪……”游小诗恨恨的道:“再错,再错的话你还不如干脆拿把刀来宰了我今我好受些,天下竟有你这等糊涂蛋!”
急忙打躬作揖,熊无极低声下气的道:
“好了好了,小诗,你他娘骂也骂了,损也损了,我这厢赔个不是,你就收收你那雷霸之怒行不?人非圣贤,熟能无过?你就想了我这一遭,把那张死板板的脑给我换一换吧!”
经过这一顿发泄,“白儒士”游小诗的满腔怨气不由消失了大半,他的脸色缓和得多的道:“亏你还诞得下脸来!”
这时,紫千豪连忙接上去道:
“游兄,多有得罪了。”
连忙Сhā手,游小诗诚恳的道:
“紫帮主休如此言,在下决无责怪熊无极此举不该之意,在下只恨他事前不预为通告,致使在下陷身窘境之中,其实,在下对尊驾神仰已久,早思攀结,奈何素无机缘,今日此会,正可了偿心愿,交外尊驾,抱憾之处,便是方才谷中血战,在下歉末能以效力……”紫千豪笑道:“游兄太谦虚了——”顿了顿,他又道:“至于熊兄此次甘冒大不违,豁出身家名声支援在下。在下实为感激,熊兄之古道热肠,尚侠崇义之心怀,俱令在下敬佩,而游兄能明其苦衷,释以高谊,尤使在下钦服,这里,在下重新谢过了!”
游小诗动容之下,忙道;
“紫帮主言重了,有重了……”
现在,熊无极才算去把一颗心放下来了,他搓着手,呵呵笑道:“娘的,所以说哪,人不能叫刘个抓着痛脚,只要一吃别个抓着,你看吧,人家的脸色威风就全摆出来了,呼云是云,呼雨是雨,你呢?就只能硬着头皮受着,谁叫你吃人家拿住把柄了啊?”
游小诗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狠狠的道:
“老杀才,如今你可又有风凉话说了!”
眨动着那双青虚虚的小眼,熊无极道:
“风凉话?这才不叫风凉话呢,这是伤心话,娘的,你没有着见你方才那付熊样子,就活脱你是我的老爹,在威风八面的教训儿子一样,我呢?谁叫我心里虚,便只得任由你抓着小辫子叱喝啦……”笑出声来,游小诗道:“如今你可又活泼啦?我就知道先前你那哭丧着老脸的模样全是故意装扮出来给人看的……”呵呵大笑,熊无极道:“假如我不摆到出孝顺儿子的面孔来,你他娘的不就越发暴跳如雷,恨不得一头撞死我了?”
游小诗笑骂道;
“老不害臊!”
于是,一些隐隐的困惑,一些淡淡的不欢,全都在这一片笑声中消失殆尽了,现在,他们中间已不再有敌视,不再有隔核,甚至,连一些儿尴尬,一些儿困窘都不存在了,他们形色畅愉,谈笑风生,那模样,嗯,就和相交了多年的知友良朋一般,融洽极了,亲切极了。
走近了一步,陈玄青小声道:
“紫帮主……”
紫千豪回过头来,微笑道:
“陈掌门有何见教?”
略一迟疑,陈玄青道:
“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问,而问过之后,我可不知道该不该说……”智慧聪颖的紫千豪已经大约猜到了对方会问什么事,说什么事,他平静而和善的说道:“但说无妨。”
轻拂黑须,陈玄青低徐的道:
“敢问紫帮主,中原同伴之中.被尊驾虏停者甚多,未知紫帮主是否即将于此地发落?”
紫千豪坦然道:
“正是。”
陈玄青又道:
“敢问尊驾欲待如何发落?……”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道:
“这种罔顾信约,背弃公义。藐视江湖传规的强仇大敌,陈掌门,你以为应该如何发落呢?”
紫千豪这反问制问,以矛顶矛的说话方式相当厉害,连老谋深算的陈玄青也不由窒了一窒,斗然间没有答上话来!
沉吟片刻,陈玄青干涩的一笑道:
“当然,紫帮主,以江湖过节与传统规例来说,他们大举入侵贵帮地盘,并首先启衅寻仇,这等行径。自是难以恕过,必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是,江湖过节与传统规例是死的,却也要看能以运用它的人如何解释及处置。而这些,便在那位运用者的存心了……”中原来放的被俘诸人,再怎么与陈玄青等临阵反目,搞得分裂异端,但他们总是们属中原武林的一脉。更是同为一个目标相偕而来的,人与人之间,多少也有点情份存在,因此,虽然陈玄青等人不值他们所行所为,更采取了与他们背道而驰的作法,到了最后。却仍然不忍眼见他们落得悲惨下场,这,便是那一点情份的关系了,自然。这和内心深处那一抹隐隐的,未能为共同达成目的而生有愧疚也有牵连,不过,陈玄青等人眼前的处境极其困难,他们有心要挽救那些被俘的同伴一把,但却不能太过执著,太过坚持,因为他们现在的情势不容他们这样做,不仅武林甲事,便是天下的任何事情,做起来全不能“逾份”,逾份就是不知自量,就是不明利害了,饱经世故的陈玄青自是明白这个道理,而唯其他明白这个道理,在为被俘同伴请命活中,他就越发觉得碍难自立,措词艰辛了……紫千豪是什么样的人物。对方话语之中的含意他岂有不知之理?固然,他有他的见解与立场,但他对陈玄青用心之良苦,沉甸之含蓄与得作颇为钦佩,在一笑之下,他意义深长的道:“陈掌门,在下会记得你方才所言,如若我能以斟酌的,自当以掌门所示尽量斟酌处置!”
徐徐一鞠,陈玄青低沉的道:
“如此,我这里先谢了。”
紫千豪还礼侧身,边道:
“不敢。”
旁边,熊无极吆喝道:
“你们就不要再酸气冲天了,得怎么做,紫帮主心里有数,该宰的留不得,该留的宰不了,我们一边看着才是正经!”
游小诗骂道:
“老熊,你就连一刻都闭不上嘴?非要发表高论不可?”
熊无极尚未回答,嗯,身肥体胖的“二头陀”蓝扬善已大步走了过来,隔着老远,他已扯开嗓子叫:“大哥,诸事全妥啦,那些乌龟孙可是现在就提审?”
龙头老大--七、审罪孽铁腕石心七、审罪孽铁腕石心紫千豪沉静的道:“是的。”
七八步外,蓝扬善又翻身回去,边道:
“咱这就去布置一番了!”
所谓“布置”,其实简单不过,只是将部份人马聚集起来而且,其余的则分散四周戒备,现在,一百余名孤竹壮士展翅般两侧排开,那些被俘者便由两名青衣大汉侠持着一个个并列站在那块平坦的大石之前,大石左右,则盘膝坐下了孤竹帮的一干大头领及堂主:“毛和尚”公孙寿,“白辫子”洪超,“判官令”仇三绝,甚至连腿负重伤的“双钹擒魂”房铁孤也坐到了一侧,准备看看这场血战后的最终结局。”
于是,紫千豪告罪一声,大步行向那块平坦的石头前坐下,“二头陀”蓝扬善安排定了,自家也一ρi股坐到仇三绝身边。
陈玄青与游小诗等人自是不便靠近参观,他们仍然站在原处屏息注视着情况的发展,连熊无极也不好意思上前凑这份热闹,他与游小诗站相一起,当然,他们全是沉重的,阴翳的,焦灼而又紧张的……缓缓在石面上坐上,紫千豪右手执着“四眩剑”拄地,豹皮头巾问泛着隐隐的纹光,他双目如刃,凛烈的道:“带古桂!”
两名青衣大汉如狼似虎的将那双手断落,形情萎顿孱弱的“一扇指天”古桂扶持上来,如今的古桂,那还有一丁点“咸阳”霸王的威仪?他是如此衰败,伽比狼狈,又如此憔悴不堪,前后简直已判若二人了:紫千豪目注古桂,冷冷的道:“古桂,你知罪么?”
古桂双眼暴睁,其光如血,嘶哑又惨厉的,他尖嚎道:“卑鄙无耻的紫千豪,杀剐由便,你却凭什么审问我们?大难莫如死,你有什么方法不妨全使出来,要羞辱于我却是休想!”
一侧的“二头陀”蓝扬善忍不住了,破口怒骂:“咱操你的六舅,作他妈的已是阶下囚,刀头肉,还发什么邪威,你是果真活腻味了么?”
坐在蓝扬善身边的仇三绝不禁大吃一惊,他知道蓝扬善到底加入孤竹帮的时日还短,一般情形尚不太熟悉;孤竹帮规,龙头帮主问审刑,不准任何人出声播言,否则即以冒犯换上之帮规处理,如今蓝二头陀不明就理,急毛窜火的爆出了这一套荤素俱全,怎不舍身为执法首脑之仇三绝吓出一身冷汗?
急忙往傍边一挨,仇三绝狠狠在蓝二头陀大腿上捏了一把,边低促的道:“我的老爹,你还不住口?”
一声痛尚未呼出,紫千豪那两道寒如双刃的目光已冷冷投注过来,蓝扬善甫一接触,不禁心头“通”的一跳;这才知道,自家又出了纰漏,不禁唬得赶忙低下头去,连大气也不敢多透了一口……哼了一声,紫千豪又转回头来,对着古桂道:“你问我凭什么审判你,是么?问得好.古桂,但也问得蠢,这答复很简单,只是我战胜你们罢了!”
嗔目切齿的,古桂嘶吼道:
“紫千豪,你这个大胆狂夫.你……你胜得了我,胜得了眼前有数的寥寥几人。但是,你胜不了整个中原武林道。”
冷冷一笑,紫千豪尖锐的道:
“你错了,古桂,今日你们前来西陲寻衅,并不能代表整个中原武林道,换句话说,整个中原武林道亦非你等御用之物!眼前,就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古桂,你只能算中原武林道的一个败类!”
面容歪曲,全身抖索着,古桂推肝沥血般叫道:“你……你你你……紫千豪,你不用在这里盛气凌人,得了便宜卖乖……我古桂不蒙天佑,栽于你手,要杀要别悉听尊便一有的是人会替我报仇,有的是人前来疆边陲除你这狂夫!”
平静而冷酷的,紫千豪道:
“除非真理不存,公义已泯,才会如你所云。古桂,中原武林,黑白双道,不似你这般的疯狂,更不似你这般的邪恶与跋扈!”
说到这里,紫千豪猛然顿剑,在“蓬”声沉响中,他厉呼:“蓝扬善!”
蓝二头陀吃了一惊,慌忙站起,提心吊胆的躬身回应:“在!”
紫千豪面如严露,凛烈的道:
“给我破除此人丹天真气!”
一搓手,蓝扬善跃了出来,他胖大的身形往前一抢,左掌虚戳而出——被扶持着的古桂顿时蓬发上指,日毗欲裂,他竟运起周身残力,狂吼声中猛然撞翻了扶持着他的左右两名孤竹大汉,飞起十七脚踢向蓝扬善!
于是,蓝二头陀虚幌的左手一抖缩回,右掌食中二指合并如戟,突然自另一个古怪的方向穿出,又狠又准的深深点戮上古桂肚脐下两寸之处的气|茓!
令人毛发悚然的尖嚎着,古桂一个筋斗栽翻于地,痛苦至极的滚动扑腾,抽搐颤抖,可怜他那一身赖以护体发力的丹田真气。便在蓝扬善这一指之下全被点破戮散!
一挥手,紫千豪叱道:
“拖下去!”
那两名被撞翻在地的孤竹大汉,正自鼻青眼肿的爬将起来,他们得令之下,一腔怒气顿时发泄在尚在滚颤不休的古桂身上,两人急步上前,就宛如拖扯一条死猪一样,粗暴狠辣的将古桂硬生生拖了下去!
紫千豪连眼皮也不眨,冷沉的叫;
“带古少雄!”
同样的,“黑马金农”古少雄也被两名孤竹大汉挟持上来,现在的古少雄,非但早已称不了“俊逸潇洒”“英姿挺拔”那种凄惨又萎顿的模样,简直已和一个垂垂待死,奄奄一息的迟暮老人差不多了,他的面庞是灰紫的,目光是晦涩的。左肩头一片血肉模糊之外还加上沾满了沙土,一袭金衣光彩尽失,血迹斑斑,污皱不堪,他伤得严重的小腹处已经用一条白布单扎捆兜起,然而那条白布却早已被血水渗透了……低缓的,紫千豪道:“古少雄,若我恕你,你愿意不再与我为敌么?”
艰辛的抬起目光注视紫千豪,古少雄痛苦的抖索了一下,他舐舐干裂失血的嘴唇,气若游丝:“如果……你是我……紫千豪……你会怎么样做?”
冷硬的,紫千豪道:
“如我是你,我今天便不会在此!”
双眸的光芒黯淡又悲比古少雄喃喃的道:“是么?……是这样么?”
突然一痉挛,他凄楚的道:
“紫千豪……我……我左肩已废……还能再有什么做为?罢……了……我答应不再与你为敌……更进一步……说……我如生还中原……便自此……退出武林……终老……洛阳故里!”
紫千豪冷静的道:
“此言不虚?”
疲颓的点头,古少雄艰涩的道:
“不……虚……”
用力颔首,紫千豪道:
“蓝大头领,立即为他救药治伤,务须救回此人性命!”
侍立一侧的蓝扬善连忙答应,一招手,亲自带着那扶持古少雄的两名手下走开。
大马金刀的坐着,紫千豪再次开口:
“带陆安!”
缓缓的,步履蹒跚,形容憔悴,混身沾满着血迹砂土的两河第一高手“银旗尊者”陆安已由两名腰粗膀阔的青衣大汉扶持上来,陆安似是不良于行,每在脚步移动之间,他俱是痛得汗如雨,脸色如腊,连呼吸声都斗然变得粗浊了……凝往对方,紫千豪低沉的道:“陆安,我愿恕你,但你要允诺不再和我为敌——”倏然狂笑一声——这一声狂笑却又几乎抽掉了陆安的筋,他浑身猛一痉挛,却强自忍住,咬牙切齿的叫道:“你在做梦,紫千豪,我姓陆的宁愿死,也永不会忘记今日之耻,也永不会轻恕过你!”
淡淡的,紫千豪道:
“陆安我要提醒你,陆安,你可知道在你说出了这些话以后,将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么?”
凛然的长笑,陆安夷然不惧的道:
“至多一死罢了!”
冷冷的,紫千豪道:
“你可明白,如果你愿意,便能以不死?”
愤怒而鄙夷的仰起头来,陆安暴厉的道:“今日受此棱辱,我早已觉得生不如死——除非在斩你的狗头之后!”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静静的道:
“斩了!”
于是,一名头领应声而出,他先向紫千豪恭身行礼。“霍”的翻身,就在一翻身的当儿,背后斜Сhā着的大马金刀已出鞘,寒光映空急旋,连挥三次,这时,那两名夹着陆安的青衣大汉已齐齐大吼如雷,蓦然将陆安的头颈朝前按下!
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中——
一个沙哑而急迫的语声突然自一侧转来:“且慢!”
那名双手握刀,正自凌空举起的头领,闻声之下不由一楞,他急急望向那发声之人,目光又马上转到紫千豪脸上,等待指示。
紫千豪这时也循声而注视,嗯,那位出声救人的朋友,竟然就是“双钹擒魂”房铁孤!
苦笑了一下,紫千豪挥手道:
“退下去!”
于是,那名头领立即收刀退后,两名用力按着陆安背脊的孤竹大汉也连忙松开了手,又将陆安扶正。
这时,房铁孤站了起来,他先朝紫千豪歉意的一笑,哑着嗓子道:“少兄,尚清少兄恕我房铁孤斗胆冒犯之罪!”
紫千豪忙道:
“言重了,房兄必有高见?”
房铁孤颔首道:
“陆安与我相识十有七年,交往虽不殷勤,却乃谊属君子,少兄,一则我与此人有旧,再则陆安并非十恶不赦之徒,是而斗胆请命,尚情少兄万莫见责!”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不敢,房兄既是有意留下陆安一命,我又岂能不从!”
摆摆手,房铁孤道:
“少兄且情稍待,我自有道理!”
说着,他转向面色灰败的陆安道:
“陆兄,古人云:‘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陆兄今日一死,未知所为何来?所死何值?又是为何而死,为谁而死?”
一征之下,陆安脱口道:
“我……房兄……我只是羞愤难当,怨气难咽!”
狂笑一声,房铁孤大义凛然的道:
“但陆兄你却为何遭此羞愤,又为何噎此怨气?”
一下子呆住了,陆安神色凄惶,颊肉抽搐,双目光芒也刹是迷惘黯淡下去,于是,房铁孤又厉声道:“陆兄,这只因你不察是非,不辨忠奸,不明曲直,不分黑白之过,易言之。你乃咎由自取!”
龙头老大--八、晓大义成全鸳盟八、晓大义成全鸳盟陆安有如焦雷震耳,寒冰骤顶,他在一作僵愕之后,又机价伶的打了个颤傈,声音暗哑又惶悚的道:“房兄……果是如此么?”
房铁孤肃穆的道:
“我与陆兄你相识十有七年,交以道义,结以至诚,自不会以言语来迷惑陆兄心志,我个斗胆为陆兄请命,目的只是不欲眼见陆兄为了一椿不值殒命之事而轻言牺牲罢了!”
顿了顿,他又诚挚的道:
“今日此事,曲直属谁,业已昭彰若揭,有目共睹,‘南剑’关心玉不分是非,单凭霸力贸然为了助拳,在一种不公平的较斗方式下他自己犹尚栽了跟斗,又岂能反过来责怪于人?其中牵涉到西陲武林势力的争执,‘玉马堡’早蓄的祸根,这姑且不去论它;就凭了方才黑沙谷那背信的一幕,陆兄你却在一边看得清楚,为了这些不仁不义,仅只崇尚暴凌的同遭败类,你若白白赔上一条命,我试问你,陆兄,你这条命赔得意义何在?价值何在?”
垂下头去,陆安悲痛的道:
“我是认为,受人之托,即应忠人之事……”用力颔首,房铁孤道:“说得对,为了情宜,为了渊源,陆兄你接下了关心玉的‘侠义帖’,殊不说关心玉散开这‘侠义帖’的根本原因便是一件错误,便是一种歪曲事实真理的手段;你接下了,看在昔日交往上你也迢迢千里赶来西陲为姓关的雪耻复仇,如今不论胜负,你本身已经受了不轻创伤,在本份上来说,你也已仁尽义至,毫无愧憾了,易言之,对关心玉你也有了血的交待,为了他这件羞于语人的丑事你犹卖力到这种地步,陆兄,足够有余了;而一件纠葛乃有一种结束,纠葛结束之后,便不该再行缠粘下去,何况你这纠葛的本源又彻底是个错失?那就更不该缠粘下去,单为了意气之争而不可想有的糟蹋自己了!”
房铁孤目注对方,恳切的续道:
“陆兄,为人之道,首重是非,何事可行,何事不可行,全在方寸之间,我房铁孤敬你心性磊落耿直,重你为两河之雄,实不愿你遭受一时朦惑而自毁将来,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多斟酌了!”
猛然抬头,陆安脸庞上一片暸悟感激的湛湛光彩,双目中也隐现泪波,他吃力的抱拳道:“多谢房兄金玉良言,重谢房兄代为设词留命之恩……”房铁孤平静的一笑道:“不敢,如此说来,陆兄是想通了?”
凄苦的叹息一声,陆安黯然道:
“至少,我这一口难咽之气是叫房兄给顺过来了……”说到这里,防安转向坐在面前的紫千豪,低哑的道:“紫……帮主,我陆安答应今后之日,永不与阁下为敌……”紫千豪和煦的笑了,他真挚的道:“十分欢迎尊驾作了这项决定,且后尊驾有兴,我紫千豪随时期盼尊驾能以莅临西陲一游,容我等重行论交,再教故情,我紫千豪亦可略尽地主之谊!”
苦笑着,陆安拱手道:
“盛情厚赐,陆某心领了。”
紫千豪微笑道:
“言重,言重。”
他又一挥手,道:
“扶着陆大侠下去好生代他敷药治伤。”
于是,那两名孤竹大汉左右搀着陆安下去之后,紫千豪略一沉吟,喝道:“将关功伟、韦小茹一并押上!”
四名孤竹儿郎,两人扶侍一个,连拖带拉的把关功伟与韦小茹强行扯到紫千豪的跟前;可怜先时还英姿飒爽。气宇不凡的关功伟,如今却已萎顿如斯;披头散发,衣衫破碎之外,更加上斑斑的血迹与草草包扎后浸透了血活的零乱织带,他的一张面孔如同腊的,双目光泽枯涩,气息奄奄,几乎连站全站不稳了,韦小茹比关功伟稍强一点,却也是相似的血污狼藉,衣裳破烂,脸上的颜色青中泛灰,在两名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挟持之中,显得是恁般孱弱,又恁般凄惶……紫千豪默默的凝注着眼前的两个年青俘虏,也是这一次争斗血戈的罪魁祸首,他心中兴起无限感慨,也有无限矛盾,他实在不愿再将此二人残害,但是,他亦不愿为自己日后留下更多的麻烦,而这两样不愿使相互冲突了,为仁恕念,他有心饶过此二人性命,为绝患计,就势必斩革除根,而斩草除根在如今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关功伟韦小茹二人的生命俱皆操于他的手中,只要一句话——仅使口舌掀动一下,便除后忧,永绝后患了……不过,这样做,行吗?会使他自己安心吗?不管为了什么,不论道理对与不对,他自己总是伤过对方两人的父亲,甚至洗劫过韦小茹的家园——纵然那些财物乃是韦羌的不义所得,事实上总也是洗劫了啊,如今再除掉他们的子女,不是就太也赶尽杀绝了么?可是,设若任由他们自去,以后的岁月里,谁敢保证这两个年青人不再行纠缠呢?
这时——
“判官令”优三绝凑了上来,悄声道:
“大哥,这一男一女,俱是关心玉及韦羌的亲生后人,他们既然有能力行走江湖,有志气代父报仇,就也应该担承江湖上传统的残酷与血腥——”冷漠的,紫千豪道:“三绝,你的意思是?”
仇三绝狠酷的道:
“本堂认为应将此一双祸害除掉!”
静默了片刻;紫千豪低沉的道:
“三绝,这样做,我于心不忍。”
“大哥,这两个小狗不先探讨事实真象,不充分辨是非黑白,只管一个劲的在江湖上激流言,求帮手,一心一意欲取得大哥性命而罢休,足证他们已经失去理智,昧煞良心,这种混账东西一刀杀却了有何不忍之处?再说,设若大哥今日与他们易地而处,他们对待大哥也会稍存恻隐之心么?”
微微笑笑,紫千豪道;
“我并不十分责怪他们——”
仇三绝愕然道:
“为什么?”
紫千豪淡淡的道:
“因为他们全是为了父仇家恨,处在他们这种境地,三绝,如果没有这等做法才叫不可饶恕,由此可见,他们至少还懂得一个‘孝’字,这,就值得留下他们的性命了。”
仇三绝急道:
“但大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摇摇头,紫千豪徐徐的道:
“他们在我眼中,尚不够一头虎的力量,再说,我方才已经表示过这一次要恕那韦小茹了……”焦灼的,仇三绝道:“如若大哥说过这一次再度饶恕那韦小茹,自然亦不便改口,可是却也有一个变通的方法!”
笑了笑,紫千豪道:
“什么变通的方法?”
压低了声息,仇三绝道:
“眼前不妨放她,由本堂谴人在半途将之截杀!”
脸色一沉,紫千豪断然道;
“不可!”
心脏子跳了跳,仇三绝仍然鼓着勇气道;“本堂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大哥亦能以践行之诺,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冷冷的,紫千豪道:
“不可!”
吸了口气,仇三绝硬起头皮,退让了些。
“既然大哥坚持,本堂自当遵谕,不过,大哥并未允诺也饶过那关功伟小子的性命吧?”
抿抿唇,紫千豪平静的道:
“三绝,这件事让我自己作主,好不?”
连忙躬身垂手,仇三绝讪讪退下,紫千豪暗叹一声,目注面前那萎颓不堪的一男一女,沉缓的道:“关功伟,你愿意释仇解怨么?如果我恕你一命?”
创痕累累,血透重衣的关功伟。闻言之下骤然睁开那双垂场的眼皮,他两只瞳孔中的神色任是那般枯涩与痛楚,此际却突而喷出血似的红光,满目的牙齿挫得格格作响,他怨恨至极的道:“除非你杀了我!紫千豪,父仇不共戴天,你休想我舍和你释怨解恨,天下没有这等便宜之事!”
冷静的,紫千豪道:
“但是,你可曾考虑过我此时杀你易如反掌么?”
凄哑的狂笑一声,关功伟倔强的道:
“落在你手,我早就没有奢望生还,你既要取我的性命何不爽快一点?如此假仁假义,惺惺作态,又能骗过谁?”
紫千豪并不发怒,他容忍的道:
“听着,关功伟,我之所以不愿取你生命,乃因为你尚能克尽孝道,而且你还年轻,未来远景大是可期,你正是应该享受人生的年代,现在毁了你太过残忍,只是这些原因而已,我并非惧于你,就凭你那两下子想对付我还差得太远,你更要明白,如今我是在劝你,不是在求你!”
顿了顿,他又低沉道:
“在江湖上闯荡,过我这种日子,怨已给得太多了,我不在乎另加上你们这一两件,我是可惜你尚有一段美好的时光将要毁灭,而那原本可以替你保留着的,关功伟,你愿意化解我们之间的梁子了么?”
挺立在那里,关功伟仰首望天,黯哑却强横的道;“紫千豪,我们势不两立!”
沉默了一下,紫千豪道:
“你宁愿死?”
关功伟硬生生的道:
“生不得报父仇,我死后变历鬼也要找你索命!”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有志气!”
双颊的肌肉急剧抽着,关功伟愤恨的叫:“你用不着老气横秋的来教训我!紫千豪,你并不比我大几岁,你凭什么可以卖这种狂?”
四周的孤竹勇士们俱已群情愤激,发捎上指。一双双眼睛喷火似的怒瞪着这不知鬼话的关功伟,个个都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生剥了!
紫千豪故做不见,他安详的一笑,正待开口,一边,好久不吭声的房铁孤忍不住暴叱道:“凭什么卖这种狂?|乳臭小予,就凭紫帮主今日的霸崇与威盛!不错,他只比你长不了几岁,可是人家的气度,心智,成就,却不知此你超出了多少。莫说你,就算你老子也不够格!”
血污青白的面孔顿时歪曲,全身在不住痉挛。关功伟突目死盯着房铁孤,羞怒得簌簌发抖,他嘴唇抽搐着道:“你……你……房铁孤……你会骂,会辱,更会拍……紫千豪给了你多少……好处?使得你……这般奉承着他?”
金钹交击似的铿锵厉笑,房铁孤嗔目竖眉,髯须俱动的大喝道:“好叫你这不识世事,不知好歹的黄口畜生明白,紫千豪给了我无尽的好处,小辈,那就是真诚的友谊加上磊落的胸怀!”
这时,紫千豪连忙侧首劝道:
“房兄且请息怒,又何苦为了这区区小事徒生雷霆?不值不值!”
蓝扬善急忙过去将神情激怒的房铁孤扶住,边温言劝解着,另一面,仇三绝也迅速把周遭骚动气愤的孤竹儿郎们压制下来……吁了口气,紫千豪转向韦小茹道;“韦小茹,你呢?你是否愿意与我化解这场仇怨?”
憔悴不堪的韦小茹颤抖了一下,她垂下头去咬着嘴唇不作声,那张俏丽的脸蛋儿却越见苍白了……紫千豪低喝一声,道;“其实,我根本都可以用不着和你们谈论这些的,如果我高兴,找不但可以杀死你们,我还尽可以挑选我认为适当的方式杀死你们,你们两个应该体谅我的一片苦心,而我这苦心并非建在畏缩之上,全乃出乎我的悲憫与容让!”
蓦地,韦小茹抬起头来,她直视紫千豪,双目中泪光莹莹,神情激动的道:“紫千豪,假如我不愿意呢?”
微微一笑,紫千豪反问道:
“就算你不愿意化解宿仇,韦小茹,这与事实又有什么益处?仅是再增加一次干戈,再洒染一次血腥罢了,而且我可以断言。失败者仍会是你们,不会是我!”
一侧,关功伟嘶哑的叫道;
“你可以试试,紫千豪!”
深沉的,紫千豪道:
“关功伟,我不用试我就能在此时此地告诉你,你们势难胜我,如若单凭你们两个人的力量,就更属妄想!”
冷冷的,他又道:
“现在,成再给你们两人一个最后的机会,过后,你们就是反悔也来不及了,希望你们弄清楚它的严重传——”紫千豪看着头功伟,道:“你愿化解此仇么?”
关功伟迟疑一下,咬着牙叫道:
“不!”
淡然一笑,紫千豪转向韦小茹,韦小茹凄然瞧着关功伟,而关功伟僵木的挺立着没有丝毫表情,终于,韦小茹也虚脱的道:“不……”点点头,紫千豪冷漠的道:“很好,这可是你们自己选择的结果,我已经给了你们最大限度的生路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将如何来惩罚你们,因为你们是今日这场血战的罪魁祸首,因此,你们受到的惩罚自也应较严厉——”一脸从容就义的英雄表情,关功伟硬绷绷的道:“大不了死字一个!”
忽然,紫千豪有趣的笑了,他道:
“小伙子,你想得太简单了,大约你还不知道,这人间世上,有比死亡更难受的事情吧?”
呆了呆,关功伟惊疑的道:
“紫千豪,你,你待如何?”
手抚膝头,紫千豪道;
“我待如何?好的,容我一样一样,一桩一桩的告诉你。”
他将“四眩剑”轻摩下颔,清晰而有条不紊的道:“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了希望与你们化怨解仇的心愿,但你们却坚不接受,换句话说,你们即是要与我便拚到底,非要溅血残命不可,很好,我其实也并不把你们置于眼中,你们有这种狠毒暴虐的想法正是我无可忍耐的,而我虽然将你们除掉,我却也心安理得了,因为在除掉你们之前,找已尽了我的本份来宽恕你们——”双目中有一股冷厉的光芒闪闪射出,有如刀刃上的寒辉,紫千豪语气转为无比凛烈寡情的接着道:“你们渴望血腥,找就给你们.血腥,你们期盼痛苦,我就将痛苦扩张到底,你们图求杀戈,我便赶尽杀绝;第一,关功伟,我要用凌迟的方法将韦小茹处死,而且我就在这里,当着你的面,当着众人的面,我要一分分,一寸寸的将韦小茹凌迟处死,挡然,我知道你和韦小茹是十分亲密要好的,因此,你听见她的呼号,闻及她的呻吟,目睹她凄厉惨怖的情状,你心中的滋味只怕不会比身受凌迟之苦的韦小茹更愉快;第二,我不杀你,我要你亲眼看见你所爱的人遭到酷刑之后用你心里的痛苦来鞭笞你自己,然后,我破你的丹田真力,使你便成废人,此外,我要用匕首在你脸上雕出一些花纹,你自会明白,一个人的面孔上若是雕上了那些花纹,任那花纹雕刻得如何细腻生动,你那面容也会变得不太雅观了;第三,我将赶在你的面前到达中土,连夜杀净你家中老小,烧光你的安居,而你缠绵病榻上的老父关心玉当是我首先格杀的目标;第四,找将分兵再次血洗‘玉马堡’,而这次的血洗,我会做到令‘玉马堡’片瓦无存,鸡犬不留,连你们的最后指望与寄托也一遭加一毁灭:这种种,我绝对可以做到,我更敢担负所有的后果责任,天下武林双道,若有任何人,任何帮派看不顺眼要出来Сhā手管事,我全接着,就在西陲,我们不妨展开漫天血战,杀他个天翻地覆!”
冷厉的,望着早已惊恐震驻得面无人色的这一对青年男女,紫千豪又暴烈而狠毒的道;“这所有的一切后果,其引发的原因却全在你们身上,只是为了你们不肯化怨解仇,只是为了你们那一丁点可怜而幼稚的英雄气概,更只是为了你们天真的,自以为是的那种尊严!”
说到这里,紫千豪狠恶的大喝道:
“仇三绝!”
振奋而激动的仇三绝应声而出,躬身侍命,紫千豪猛的道:“你是本帮刑堂堂主,对‘凌迟’之刑应该颇有心得,你给我亲自动手,重重的割,轻轻的划,让她慢慢的死!”
高声答应,仇三绝左边涂满了白色金创药的面颊也忍不住残酷的痉挛起来,他有些步履路珊的行出——在黑沙谷中,他与陆安搏斗之时曾吃陆安以银旗旗杆震伤了内腑——但是,他却显然十分乐意现在要做的这件事,只见他右掌一伸,旁边,一名孤竹弟兄已双手捧过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来!
于是,就在仇三绝的右手五指刚刚握紧了那柄匕首,当匕首尖锐的顶端闪泛起一抹泌人肌肤的寒光时,站在那里的关功伟已在蓦然一抖之下毛骨悚然的嘶声大叫:“住手,你们给我住手……”紫千豪好像并不意外的微微一笑,他平静的道:“你还有话要说么?”
脸上的五官全痛苦的扭挤成一团——那是一种至极的内心痛苦的表露——关功伟全身剧烈的抖索着,他悲厉绝望的惨道:“我愿意了……紫千豪,我愿意和你化解仇怨了……我答应你,所有的仇恨完全勾消,纠葛通通消除……我决不再寻你报仇,决不再与你为敌……我会回去劝说我爹……我会前往劝阻韦叔父……紫千豪,我以人格保证这些诺言,只要你放弃方才所说的那些计划!”
仇三绝大骂一声,手中匕首已霍的倒翻,刀口朝上,便待找着那早已惊恐欲绝,软摊成一团的韦小茹下手,关功伟见状之下,不由魂飞魄散,五内如焚,他声嘶力竭的挣扎扑腾着狂吼:“不,不,不能动手……小茹碍…紫千豪,我答应你了,你说什么我全都答应,只要快叫他住手……”冷冷的,紫千豪道:“三绝且慢——”他又盯着那惊骇疯狂,血气翻腾的关功伟道:“你说话算数么?”
连连点头,关功伟力竭气浮,涕泪纵横的叫:“我以性命担代……以人格担保……你叫他住手……紫千豪我全答应了,你快叫他住手……”缓缓的,紫千豪道:“他已经住手了。”
果然,仇三绝业已将匕首交还了他身旁的那各手下,又步蹒跚的走回原位落坐,这位在孤竹帮执掌帮律的‘铁旗堂’堂主,早就晓得他的大阿哥是在虚张声势,全是在以压力迫令那毛头小伙子自行同意他想解仇,用这种有惊无险的方法未绝后患,他明白他的大阿哥用心之苦,是而他的表演也就更形象逼真,逼真得简直使紫千豪本人也有些提心吊胆了呢……现在——关功伟惊魂甫定,心腔子尤在剧烈的狂跳着,喘着气。抖索着身子,他伸展双臂,用力挣扎着欲待扑向韦小茹的那边。
紫千豪低沉的道;
“让他过去。”
扶持关功伟的两名孤竹弟兄立即松手退后,关功伟一个踉跄。已经抢到韦小茹跟前,他悲痛又如释重负的大叫:“小茹碍…”架着韦小茹的另两名孤竹壮汉也识趣的松开手臂让到一旁,韦小茹蓦然哭出声来,她迎上一步,整个躯体便宛似瘫痪了一样倒进了关功伟的怀里!
两个人不顾一切,紧紧拥抱着,他们拥得那么有力,贴得如此密切,就好像两个身体共合为一了,仿佛在刹那间天地仅成混沌,万物全幻虚渺,苍穹之大,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样,嗯,这一对患难鸳鸯,业已到达浑然忘我,旁若无人的升华之境,此刻,在他们心中,除了他们所爱的对方,再不会有别的什么存在于他们的意识中了……紫千豪不由芜尔,他倒首,低声向仇三绝道:“这就是男女之间的那个‘爱’字了,三绝,很奇妙呢!”
仇三绝苦笑道:
“大哥,也只有你才能想出这种法子!”
微微一叹,紫千豪道:
“为了化戾气为样和,为了减少生命的牺牲与不绝的杀戈,我想,大家应该了解我这不得已的手段……”真诚的,仇三绝道:“大哥,所有的人都会了解的,你这用心之苦,实在至极了……”就在四周几百双眼间又感叹的注视下,好不容易,关功伟始于韦小茹双双分开,这时,他们也才醒悟了先前的冲动与失态,于是,那两张苍白憔悴的面容,顿时便又都涌起了一层病态的羞涩红晕……和煦的一笑,紫千豪道:“我没有骗你吧?关功伟,你们都还年青,正该有个美丽的远景期待你们去共同开创,而你们也有权享受生命快乐,这人世间也有很多值得留念的地方呢;如今,你们仍然保有了你们的家园,亲人,幸福,以及你们自己的未来。这些,不比血腥的杀戈与无休止的仇恨要完美的多么?”
关功伟与韦小茹全羞红了脸,全微垂下头,说不出他们此时心中是些什么感觉,甜?酸?辣?如释重负?心存愕恨?庆幸再生?仍有不甘?是感激?羞愧?迷惘?怔仲?抑是上述这些滋味的总合?不说以外的人,只怕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也道不出了……紫千豪深沉的一笑,又道:“好好回去,你们二位,我希望你们将来能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园,能平安渡过往后的岁月;二位,江湖风云变幻莫测,能以退出,还是尽早退出的好,或者,异日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了,我在这里祝福你们,永远比翼双飞,厮守到老!”
关功伟和韦小茹的两双眸子里,刹时全盈满了泪水,难说那是激动的泪水,喜悦的泪水抑或伤感的泪水,但是,他们的神色中已消失了那种怨毒的仇恨,邪恶的诅咒,以及英雄式的倔强了,现在,他们俱皆如此和善,如此温顺,就宛似一对久经患难之后又再重逢的小两口一般……挥挥手,紫千豪道:“送他们下去,替他们悉心治伤,我要他们两个好好的活着,顺顺当当结成连理,欢度岁月!”
四名孤竹勇士走上前来,这一次,他们显然是温柔多了。他们不再横拖直曳,而是小小心心,谨谨慎慎的将关功伟与韦小茹扶了下去。
一侧——
“二头陀”蓝扬善站了起来,他躬身道:“禀大哥,那关功伟小子伤得不轻,尤其流血过多,元气损耗至巨,既是大哥吩咐要他两人好生活着。咱就非得亲自动手去替他两口子治伤不可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去吧。”
蓝扬善跟去之后,紫千豪又向“白辫子”洪超交待道:“洪超,敌方所有的囚俘者一律遣回,由你率领五十名弟兄沿途护送至西陲边界,送达之后立即返山,记住他们俱皆带伤,一路之士须要妥加照应,不可有失!”
洪超起身道:
“遵大哥谕。”
紫千豪又道:
“你去点齐人马先行启程,用不着等我们了!”
抱拳躬身,洪超马上离开办事去了,这时,紫千豪问仇三绝道:“黑沙谷中。熊无极熊兄所伤的“黑白金刚”可已死了?”
仇三绝颔首道:
“全死了,熊老兄那‘金煞手’可真厉害!”
微微一笑,紫千豪再将“断流刀”俉侗召来,道:“伍桐,你再去清点一遍伤亡,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没有,一切舒齐之后,下令弟兄们上马待行,哦,是了,受伤的弟兄切记仔细照拂!”
伍侗领命自去,紫千豪也站了起来,同时,那边一直静观紫千豪审俘的熊无极、游小诗、陈玄青及他的两个门人亦走了过来。
迎上两步,紫千豪笑道:
“待慢各位了。”
“白儒士”游小诗一伸大拇指,由衷的赞道:“服了,在下确是服了,紫帮主,江湖传言,只道帮主你武学精绝,霸凌一方,却不晓得帮主你处事果断,智谋超群。更难得的,是帮主你居心之仁厚,待敌之宽恕,且又不久姑息优柔之巢臼,一点也不含糊,审敌之处,全皆恰到好处,分毫不差,果然是英雄霸才的风范!”
“逸鹤”陈玄青亦夸赞道:
“紫帮主少年英才,处事得体,难能可贵者,非独——化解了这些深仇血怨,而其方式却又巧妙无比,言行应对更是不亢不卑,至为适中;紫帮主,仅此一端,已足令我们这些老朽惭愧有加,须得学上多年了!”
紫千豪谦虚的道;
“二位谬誉过甚,在下委实承当不起,若干年来,待人处世之道,在下自觉还差得太远……”呵呵大笑,熊无极道;“行了行了,都别地娘的酸啦,你一捧,他一抬,大家不都上天了?”
游小诗笑骂道:
“老杀才,你闭上嘴不讲话没人会当你哑巴,任什么事你都非得Сhā上两句话的不可!”
紫千豪也笑道:
“在下冒昧,若是各位不嫌寒山简陋,尚请各位赏光略作盘桓如何?”
“逸鹤”陈玄青忙道:“多承紫帮主相邀,我等实也盼能赴贵山一游,亦好与帮主你就教些日,但是今日之事发生此等变化,我等急须赶回向中原同道解说澄清,预作布置,若让古桂及古少雄他们先开口了,没那就又不知搞成什么场面了。”
游小诗亦低声道:
“古桂和古少雄只要一回中土,包管红口白牙,胡说八道,为了避免他们造成纷攘,再生异端,在下等必须加速赶返先发制人,向整个中原同道解释清楚,揭露真象,此事不宜耽搁,是而帮主宠邀,在下等只有方命了,他日有缘,自当专程拜谒,亲聆教益。”
紫千豪知道他们所说也是实情,今天的这件事在他自己来说已成过去,对游小诗与陈玄青来说却非如此简易,只怕还很费上一番周折与唇舌呢;因此,他也不再坚留,诚挚的,他道:“今日各位之助,在下必将永志不忘,再至西陲,务盼各位能以蔽临寒山小游,在下亦可聊表寸心,一尽地主之谊!”
陈玄青与游小诗齐声道:“一定,一定……”紫千豪又转问熊无极道;“熊兄,你不走吧?”
犹豫了一阵,熊无极道:“老实说,我不想走……”游小诗颔首道:“正好;老杀才,你还是暂时不回去的好,等我与陈掌门替你把这件事向中原同道们解释清楚了你再回去不迟;否则,你的性子又暴,万一回去听到个什么不中听的话打了起来,那就要麻烦闹大了……”重重一哼,熊无极冒火道:“娘的,我根本就不含糊他们;他们若是有个看不顺眼的叫他找我好了,操他六舅,大家不妨全扯破脸皮干个痛快!”
一跺脚,游小诗恨声道:
“你看你这狗熊脾气,还只口里说,你就又翻了脸,若是你此刻回去不搞得天翻地也覆才怪?”
紫千豪忙道:
“熊兄,你就不要走了,我是竭诚欢迎你住在山上!”
转颜而笑,熊无极道:
“真不讨厌我么?”
紫千豪诚恳的道:
“住一辈子都欢迎!”
熊无极面上生光,颇觉荣幸的道:
“成,我随你去了,娘的,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
他们正说话间,伍侗已匆匆赶来,躬身道:“大哥,战死弟兄也已全数掩埋妥当,伤者亦以兽皮软兜由双马驮教,且先轻敷药,包扎完喽,散失兵刃俱皆收齐,众家儿郎都在马旁候令待行!”
点点头,紫千豪道:
“洪超他们走了么?”
伍侗道:
“业已启行。”
望了望那一行方才行动的马队——“白辫子”洪超正领头在前,紫千豪满意的一笑道:“很好,我们马上便走。”
一边,陈玄青低声道:
“我们的坐骑就在谷口,紫帮主不劳相候,且请自便,我们亦即上路了!”
紫千豪道:
“古桂与古少雄他们全已受伤甚重,且又于在下所属护送之中,行程效极缓慢,各位兼赶一程,定可在他们之前到达中土。”
陈玄青与游小诗谢过了,紫千豪又和他们殷殷握别,然后,他及熊无极、伍侗二人快步赶往前面早已肃立待行的骑队那边。
跨上“甲犀”紫千豪先将“四眩剑”悬于马首,回转身来,遥向站在远远的陈玄青及游小诗等人再次一挥手,然后,他一骑当先,率领着两百多名孤竹健儿在蹄声雷动中开始踏上归程。
“黑沙谷”之战结束了,不错,“孤竹帮”大获全胜,但是,谁又知道在这胜利的果实里,又含有多少辛酸与血泪?
龙头老大--九、却敌计气壮如山九、却敌计气壮如山傲节山。
“仰远楼”的楼下小厅里,紫千豪正斜卧在一张铺设着厚软白熊皮的坐榻上看书,他的神情十分悠闲,一面看书,一面边偶而端起傍侧酸枝小几上的精致瓷杯浅吸着杯里的香茗,大大厅门傍,一名青衣大汉垂手侍空,房是一片寂静,除了书页的掀动声与杯盖的轻碰声外,没有一丁点别的声息。
现在,是“黑沙谷”之战后的第三天。
忽然将书本放下,紫千豪皱着眉头,似是在寻思一件什么事,他沉吟半晌,低声道;“张庭会。”
侍立门傍的青衣大汉立即踏前几步,恭谨的道:“在!”
紫千豪道:
“去将苟二爷请来。”
叫张庭全的大汉答应了一声,呵着腰匆匆退下,他刚刚将门启开,嗯,一声敞朗的大笑已从门外的巧廊传来:“老弟,你家龙头在里面么?”
张庭全一看来人,连忙尊敬的道:
“回禀熊爷,大哥在。”
熊无极的两脚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已踏进厅内,他挥挥手,笑道:“你去忙你的吧,老弟,用不着通报了。”
张庭全自行去了,熊无极回手反掩上门扉,望着那紫千豪那舒泰悠游的形状,不由笑吃吃的道:“帮主老爷,你可真会享受碍…”紫千豪自坐榻上起来,邀请熊无极在对面坐下了,他笑道:“今天没到后山那边去猎几只山鸡回来下酒?”
摇摇头,熊无权道:
“没去,上午替你换药之后,出门恰巧碰着祁老熊,他硬拉着我到那里吃中饭,又喝了几杯老酒,喝,他那三位妾侍可都出落得相当标致呢。”
笑了笑,紫千豪道:
“是么?”
熊无极道:
“你没见过?”
紫千豪淡淡的道:
“见是见过好几次,但我并不是分注意,不过,老六的三个女人全是小户人家的好姑娘,操守俱佳,是他正式媒聘的。”
呵呵一笑,熊无极道;
“没有‘霸王硬上弓’吧?”
笑笑,紫千豪道:
“这是我严禁的事,谁也不敢如此胡来?”
熊无极由衷的道:
“说真话,紫帮主,你们孤竹一脉,最令人钦佩的就是帮规严明,纪律不紊,和其他的强梁毛贼人相庭异,不可同日而语!”
紫千豪平静的道:
“盗亦有道。”
盘起脚来,熊无极又道;
“前天‘黑沙谷’那一仗,紫帮主,可确是应了你事先的战略了,‘分化远诱,各个击破’!事后我自己想了想,你之所以选择了‘黑沙谷’那处险地,非但是将中原来敌引到远离傲节山之外的一个绝境,更使他们到达该地之后自生疑虑,在草木皆兵的情况下自行将人力分散,这还不说……”他笑瞅着紫千豪,又道:“你一定臆测到游小诗他们看见我倒边之后也会动摇本意的吧?”
紫千豪低沉的道:
“不错,我是这样希望过。”
接着,他又道:
“至于陈玄青也退出了他们的阵势,却非我先前所能料得了。”
哈哈大笑,熊无极道:
“这不也符合了‘分化远诱’的策略了么?而谷里谷外,我们捉对儿夹磨中原来的那些宝贝,可不又是‘各个击破’?好家伙,别看你事先只是说得轻描淡写,他娘一干起来还真和你预策划的差不多呢!”
抿抿唇,紫千豪笑道:
“不算什么,只是吃我这一行饭,上阵拚搏,设计斗杀乃是家常之事,这也算我们维生的方式之一罢了,经验一多,自然就入了套,碰上这种情况,大略琢磨一下也就成了……”熊无极道:“其实,紫帮主,我看你若投效官家,好好表露你这两手带兵行营,冲锋临阵的才华,用不着多久便可爬上大元帅的地位了!”
紫千豪恬淡的笑着道:
“说得容易,熊兄,朝廷的将帅池位岂是这么容易得到手的?而且那种宣扬的约束拘匝我也不大习惯。”
说到这里,他端详着熊无极面庞,道:
“你脸上叫‘黑白金刚’的赤铜哈珠擦上的那一下已经好了?”
摸摸面颊,熊无极笑道;
“瘀肿业已消了,娘的,那一家伙只要稍微朝中间偏一点,我这鼻梁骨就会砸成扁的了!”
紫千豪笑道:
“习武多年,高手与庸手之分,也就在这一点上了。”
这时,门外走廊上响起一降低促的步履声响,片刻后,“青疤毒锥”苟图昌已经走进厅来,他向坐榻上的两人见过礼后,自行拉了一张椅子坐到榻边。
凝注着苟图昌,紫千豪徐缓的道:
“图昌,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一侧的熊无极赶忙舒开了腿,道;
“紫帮主,我且告个便——”
摇摇手,紫千豪笑道:
“不妨,熊兄。”
低沉的,紫千豪续道:
“图昌,近些日子来,本帮一直处于血而漫天的战乱之中,几乎没有什么安宁的时候,动荡的局势迫使我们转战不停,刃难入鞘,大伙儿全四处奔劳,干戈连连,也够令人疲累的了,自从卷过‘王马堡’之后,紧跟着就是‘银坝子’莫玉的挑衅,再加上‘黑流队’与关心玉的助纣为虐,伙同‘银坝子’所属大举进犯本山,幸赖我全帮上下弟兄用命,齐力抗拒,始化险为夷,保住基业江山末陷敌手……”顿了顿,他又道:“这些大难堪堪应付过去,我们派在外面的探马又飞转回报了四件不利于我的消息,图昌,这四件消息全是由你在一个晚上亲自转告我的,那时,我重伤未愈,身子尚十分虚弱……”苟图昌忙道:“是的,老大,那天我所先接见四名传递消息的弟兄,当我知道这几件麻烦的时候,连脑袋都大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但如今,凭了我们坚定的信心与不屈之毅力,这些麻烦可以说已经解决了大半,剩下的,我相信我们也可以迎刃而解!”
苟图昌道:
“不错,‘瞎道士’攀底牛鼻子已告伏诛,‘南剑’关心玉自中原邀约来此启衅的那批帮手也辍羽而归,如今,我们尚未了结的麻烦只有‘黑流队’的残余没有完全歼灭,‘白眼婆’莫玉仍然未曾授首——”紫千豪轻轻的道;“另外,还有‘青城派’的梁子!”
连连点头,苟图昌道:
“是的,还有‘青城派’的梁子!”
搓搓手,紫千豪道:
“我记得,你那时推断,大约一个月左右‘青城派’方面便会派人前来挑战,但如今此期早过,不知道他们为何却毫无动静?”
沉吟片刻,苟图昌道:
“会不会他们还盼望我们在他们的恫吓之下交出所谓‘凶手’,‘青城派’曾经向外宣扬过,假如我们将伤了他们‘玄云三子’之首‘大真手’凌虚老道的人解送至‘青城山’,他们便放弃追究。”
紫千豪怒道:
“他们是在白日做梦!”
苟图昌忙道:
“当然!”
双目中煞气隐射,紫千豪又道:
“祁老六一目仇犹未报还,老实说,便算‘青城派’这批武林鄙才不来启衅,我孤竹一脉亦不能就此善罢甘休,弟兄们的血岂可白流?命岂可白抛?‘青城派’首先帮着‘银坝子’侵袭本山,残我手足,废我骨肉,血债堆集,不共戴天,他们恶事做尽,诡谋施足,如今却还强横暴凌,资不讲理,妄想骑到我们头上?他‘青城派’的好日子就快到了!”
苟图昌同仇敌忾的道:
“老大你吩咐吧,要我们怎么做,弟兄们早就将住命准备着了,大哥说得对,孤竹一脉的鲜血不可白流,命不可白抛,而且债就必须用血来偿!”
沉默了好久的熊无极此时干咳一声,Сhā口道:“紫帮主,‘青城派’大多是些牛鼻子道士,算起来也是方外之人,他们虽在武林拥有一席地盘,而且名气也相当大,但也不过就是一群老牛鼻子罢了,没有什么可以唬人的把戏,关于和贵帮结怨之前因后果,我也风风雨雨听到一些,适才,帮主你们说得更明白了,这件事,我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说,甚为同意帮主与苟兄的决定……”顿了顿,他又低沉的道:“‘青城派’未免也太跋扈得不知道自己是些什么玩意了,自家先启战端,犯人基业,又伤人家的人,残了人家的命,不思道歉悔过倒也罢了,至少也该缩起脑袋别在往外拱,可是,他们非但不认错,不隐悔,更且还要说人家的不是,霸道蛮横的叫人家交出什么‘凶手’谢罪,娘的,天下之大,莫不成全由他青城一派把持了?”
双手互击,苟图昌凛然的道:
“所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熊无极颌首道:
“这口怨气,莫说你们乃是当事之人,就连我未曾沾过边的也咽不下,二位,并非我姓熊的推波助澜,教唆引使,我绝对赞成二位的做法,他娘的得找回来!”
吁了口气,紫千豪道:
“多谢熊兄支持……”
他又向苟图昌道:
“我看,‘青城派’不是白痴,孤竹带一脉行事作风他们必也有耳闻,因此,他们亦该早就判断到我们不可能如他们的心愿,但是,他们若明知我们不会依照他们所表示的那样去做,为什么隔了这么久尚未见动静呢?”
眉心微锁,苟图昌持着他领下黑髯,徐徐的道:“会不会他们恐怕力有不殆,未敢贸然启衅,另外有什么狠毒打算?”
紫千豪平静的道:
“若是如此,他们又会有什么打算呢?”
熊无极道:
“或许他们想再邀请能手相助?”
紫千豪笑道:
“学学关心玉的做法?”
点点头,熊无极道:
“很有可能!”
伸出右手食指轻敲几沿,紫千豪深凛的道:“如果‘青城派’一意欲图大兴干戈,那么……我必会成全他们,使他们满意,而且我更会他们认识一下真正的血腥,尝试一番彻底的残酷!
熊无极重重的道:
“对,‘青城派’终会晓得到底那一边才叫没有种!”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
“奇怪,‘青城派’算是名门正道的宗派,却怎会和绿林道里的‘银坝子’拉上关系?且又这般替他卖力?”
紫千豪一笑道:
“很简单,青城派的青城三字——也即是‘玄云三字’青城派有三子之号的只有他们三个,大家叫顺了口,也就时常略称他们为青城三子了,这三个老道与‘南剑’关心玉是素识,仅促使他们淌落这奇混水的却是‘白眼婆’莫玉之兄莫奇,据我一位业已殉难的老弟兄胡孝九所探,莫奇虽乃黑道中人,早年与青城派这‘玄云三子’却相交颇深,听说‘玄云三子’那时还相当年青,他们在尚未进入青城门墙之前即已与莫奇情笃谊厚了,莫奇早年还帮着他们募化了一笔银子盖了座道现呢!”
长长的“哦”了一声,熊无极道:
“如此说来,那莫奇还有两分人性了!”
紫千豪感慨的道:
“莫奇此人心性不恶,气质尔雅和善,与他那老妹子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可惜的就是他太过懦弱了点,且恬淡得近似窝囊,因而便等于受到他那野心勃勃的妹子钳制,事事全作不了主,搞到最后,更险些将一条老命赔上!”
熊无极叹息的道:
“天下竟有这等男人!紫帮主,如今他在何处?”
紫千豪低声道:
“正囚禁于本山之中!”
青虚虚的一双小眼中光芒顿炽,熊无极道:“真的?”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自是不假。”
双手一拍,熊无极大喜道:
“紫帮主,这太好了,”我们何不以达莫奇做为人质,胁迫青城派不得妄动?假如青城派的‘玄云三子’尚念旧情,他们就必定不会,也不敢擅越雷池一步了!”
紫千豪笑了笑,道:
“这一点,我曾考虑过,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事实上行不通,此中颇有碍难。”
熊无极愕然道:
“什么困难?”
抿拐嘴,紫千豪道:
“假设我们以莫奇为人质,胁迫青城派不得委动,就算青城派投鼠忌器,不敢启战,但是,我们也就这样算了么?我们流的血,抛的命也就如此罢休了么了当然不可,换句话说,青城派不来找我们,我们也将自动去找他们,这样一来,挟持莫奇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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