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南期期艾艾的答应着,一面手忙脚乱的将房燕扶起,诚惶诚恐,小小心心的把自己将来的太座移到方才位子坐下。
用力揉揉面颊,房铁孤讪讪的道:
“方才这一阵儿女之态,委实令我汗颜,倒叫各位兄台见笑了……”紫千豪正色道:“发乎挚诚,出自肺腑,亲恩慕孺之心,孝敬仰思之谓,正是天下最为崇高的舐犊至性的流露,房兄,这充分证明了你是个懂得爱,了解爱的人,何须汗颜之有,而我们看在眼中,羡慕还来不及,岂有笑谑之理?”
搓着手,蓝扬善亦接口道;
“是呀,咱们想找个宝贝女儿亲一亲,疼一疼犹尚不能,房老兄却连女加婿全有了,怎不叫人打心眼里瞧着眼红?”
感喟的喟了口气,房铁孤道:
“这个丫头,可叫我担足了心,老实说,气呢,当然是气,火呢,亦一肚皮火,可是,任我心里怎么个怨恨法,日日夜夜,又总是替这丫头忧虑着,她自小娇生惯养,未曾出过远门,受过折腾,怕她凉着,又怕她饿着,怕她却钱用,又怕她受人的气,唉,这种滋味,不是生儿育女的人是体会不过来的。”
紫千豪缓缓的道:
“天下父母心,就是如此了!”
点点头,熊无极道:
“可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女,不知父母心。做父母的人,可真费煞心机,处处为儿女作想,时刻为下一辈打算,等到熬及皱纹满脸,白发如霜,儿女长大了。翅膀一硬,有些混帐的就各自高飞啦,所以说,房姑娘,你可千万别学那些长硬翅膀就想离飞的混东西,要承欢膝下,好好孝顺你老太爷一辈子,这才是个乖女儿,好女儿,才不亏你父亲疼你一场!”
房燕老老实实的颔首道:
“熊大叔放心,侄女一定会永远不再离开爹身旁,会尽心尽力的孝敬他老人家一辈子。”
“嗯”了一声,熊无极依老卖老的道:
“这才是个好孩子!”
紫千豪一笑道:
“我看,等我们的几件大事办妥之后,房兄,干脆就在这里给他们两个孩子成亲得了,山上人多手多,一应俱全,张罗起来也方便,待他们行了礼,合了房,你再带小两口子回去,叫人家看着听着,岂非凭添一段佳话?”
大大鼓掌,蓝扬善笑嘻嘻的问道:
“好极了,好极了,正是‘一腔愤恨单骑万里追踪,满怀欢喜丈人婿女偕回’,妙,妙透!”
熊无极笑哈哈的道:
“胖哥,看不出,你还颇有点墨水,出口成章呢?”
得意洋洋的,蓝扬善道:
“这个,头儿,你就有所不知了,你休看咱这位熊样不登大雅之堂,缺了点儒雅之气,但咱的祖上却也是书香世家,书香传世,所以么,咱就再不成材吧,老祖宗的灵气总还占了几分,这‘出口成章’,只是雕虫小技,呵呵,算不了什么,算不了什么……”眉毛一扬,熊无极笑道:“妈的,夸不得你两句,一夸你,你又不知自己是那葱了!”
蓝杨善急切的道:
“这可不是假的,头儿,你若不信,可以问……呃,问问大阿哥,咱的祖父中过举人,咱的老爹也考上一员秀才呢!”
熊无极翻着眼皮道:
“你没做上状元,直是苍天无眼,太委屈了……”几句话,引得大伙全哄笑起来,紫千豪莞尔道:“房丫头与怀男,还叫你们叔叔,你两个可真摆不起个长辈的架子来,纯粹的为老不尊!”
蓝扬善嘻嘻笑道:
“不怪头儿,大阿哥,他只是看咱满腹的文章,又恨他自家胸无点墨,心里头吃醋罢了……”哇哇怪叫,熊无极道:“我吃醋?我吃你什么醋?胖子,你简直不晓得自己是吃他娘几碗干饭了!”
房燕早已笑了个掩口葫芦,连一向拘谨的季怀南也不禁忍俊不住,这时,房铁孤忙抑住笑意,道:“蓝老弟,说真的,我还得感谢你对燕儿与怀南的照拂之恩,免了他们的冻馁之苦,以后,一定叫他两个好好孝敬孝敬你}”乐了,蓝扬善道:“这个么,呃,倒也不算什么,只要房老兄你能谅解,咱也就受用不尽了……咱生平无啥嗜好,趁日后到了这一双小混球那里,叫丫头亲自下厨,给咱弄两碟小菜,烫壶好酒,呵呵,也就中了!”
房燕娇柔的道:
“蓝大叔,你那身毛病我全知道,放心,你来了,包管侍候得你周周到到,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处不烫贴,五脏六腹管那儿全舒泰,叫你永不思蜀,虽南面王而不为了!”
房铁孤不由笑骂道:
“燕儿,怎么可以对尊长说话如此不斟酌?”
蓝扬善大笑道;
“乖乖,看你这张小嘴多利害?咱这大叔可委实承受不起,前一阵子与你两个同在‘洞天福地’住着的时候,咱就对你这丫头片子的利牙利齿吃勿消了,咱认载,说你不过……”摇着头,房铁孤笑道:“这丫头就是这祥,嘴巴不饶人,你一句,她能说上十句,你有一个理,她能编出十个理,几个人说不过她一个!”
房燕急叫:
“爹……”
蓝扬善呵呵笑道:
“害臊了,丫头,你爹说得一点不错,其他人不知道,咱还不知道么?老天爷,可领教够啦!”
说着,他贼嘻嘻的斜看李怀南道:
“愣小子,如今可好,你算自己找上这张利口了,以后,呵呵,你就自个儿等着消受好啦……”季怀南胀红着脸,呐响的道:“大叔,我……我一直觉得小燕的声音很好听……”“哧哧”笑了个仰天倒,蓝扬善全身肥肉乱哆嗦。
“楞……小子呀……你就慢慢听吧,日子长着呢,将来言词上吃了瘪,可别怪你大叔今天唬你……”尴尬的站在那里,季怀南有些失措的冒出了句话:“小燕的什么……我都喜欢。”
于是,房燕深情款款的投过去水盈盈的一注,蓝扬善越发笑得口都闭不拢了,好像他这大半辈子来还没有如此开心过一样!
紫千豪微晒道:
“扬善,你还没乐够?”
熊无极奇怪的道:
“咦?胖哥,你是怎么了?脑筋没什么毛病吧?是人家小两口子蒙承尊亲宽恕许婚,将结连理,又不是你,你他娘的乐什么来着……”止住笑,蓝扬善抚着胸口道:“咱是觉得燕丫头利害,而季怀南这浑小子又愣得出奇……”“嗤”了一声,熊无极道:“那么,你还以为你很精明伶俐了?”
蓝扬善一本正经的道:
“一点不假,头儿,咱是书香世家,咱的祖上——”熊无极摇头道:“你爷爷中过举人,你爹中过秀水,是吧?你他娘却没学上满腹经论,只学会了如何敲人闷棍!”
理直气壮的,蓝扬善道:
“这也是一门学问,不上道的,一棒敲不准,还敲不晕那肥羊呢!”
满堂哄笑中,紫千豪忙道:
“行了,越说越不成话了,也不怕害人笑话?”
房铁孤举起茶杯吸了口茶,道:
“少兄,这一回,在‘断魂岑’‘鬼围朝旨“青城派”那些道士们之战,听说在你的领导之下又打了一场胜仗?”
叹了口气,紫千豪道:
“不敢白胜,只是侥幸没有栽跟斗而已!”
缓缓的,房铁孤道:
“这战,敌我伤亡俱皆不轻吧?”
紫千豪沉重的道:
“任何一场拼搏,房兄,全是以生命及鲜血为目标的,而每一次杀伐下来,自然其中损失也就不想可知了……”顿了顿,他又道:“本来,在这次的约战里,我们几乎可以避免流血争纷的,武当派大掌门‘非烈子’凡慈道长弃已亲自出面调停过了……”房铁孤诧异的道:“那么,为什么又没有成功呢?”
苦笑一声,紫千豪道:
“‘青城派’不肯让步,尤其是他们的掌门人,凌澄老道更是专横跋扈,一意孤行。那种凌人的气焰嚣张的声势实在令人无可忍耐,再加上‘玄云三子’的推波助澜,挑拨中伤,凡慈道长的一番苦心也都白费了……”一摇摇头,房铁孤道:“这些老杂毛可真是倔强固执得可悲……少兄,到后来终于干起来了?”
紫千豪道:
“不错,那一战相当惨烈。”
低沉的,房铁孤问:
“我好像听说凡慈道长原是帮他们的?”
紫千豪颔首道:
“是的,本来凡慈道长是误信了他们一面之词,而‘青城派’这一面之词当然是断章取义,颠倒是非,又混沌黑白的,后来,老道长再听我当面详述了前因后果,后找人一对证,发觉事情全非如青城—方所言,这才挺身而出,希望善加化解,平息于戈。奈何‘青城派’执迷不悟,悍然拒绝,凡慈道长在无法可施之在,也只好愤然率领座下弟子离开了。”
房铁孤恨恨的道;
“难道说,他们就不晓得他们不足为敌?”
笑笑,紫千豪道:
“‘青城派’可不作如是想,房兄,甚至他们还认为我们以卵击石,不足为敌呢,当然,事实上他们的力量也十分雄厚!”
房铁孤关切的问:
“我听说——少兄,‘北刀’谷百恕果然到了?”
旁坐上,蓝扬善接口道:
“可不是,乖乖,这老小子凶得很哪!”
呲呲牙,熊无极也道:
“一开头,是兄弟我接了他几下,讲句不客气的话,虽我自认我这几手庄稼把式已是不弱了,但与那老鬼一较,可就他娘的有些吃不住啦,武术这玩意就是如此,以硬碰硬,丝毫也不取得巧的!”
大大喝了口茶,他又一抹唇角水滴,续道:“房兄,你我全是技击行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房铁孤有趣的问:
“什么感觉?”
熊无极笑道:
“就是当我们一旦与人动手的时候,只要一开始,大约便能明白吃不吃得住人家,能吃得住的,就好像十拿八稳一般,感觉中便笃定了,吃不住的,一上手就觉得对方宛如一座山,坚沉厚实得无懈可击,他娘的那股子气势便逼人头顶,招举都招举不住,你是否有过这种经验?”
哈哈一笑,房铁孤道:
“对极了,我的确也有这种经验,能以对付得了的敌人,只要一待过招,即可以看出他破绽百出,全身上下尽是挨打挨刀的地方,但功力高过我们的,架势一拉也同样感觉得出来。正如你方才所言,人家就那么一站,你就会感到气焰逼来,毫无空隙可乘,像是面对一座山似的……”熊无极道:“娘的,我和谷老鬼一对上,就正是这么股味道,尤其与他再一动手,行了,就老是跟不上趟,被他逼得团团转,那种窝囊气,简直不是人受的,但有什么法子呢?空急得炸了心,便是搞不过他嘛!”
这时,蓝扬善Сhā口道;
“先不说谷老鬼,头儿,像你方才所讲的那种感觉,固然也对,但却仍有例外的时候。”
一斜眼,熊无极道:
“怎么说?”
蓝扬善叹口气,道:
“咱就有过例外!”
“哦”了一声,熊无极非常有兴致的道:“你有过例外?是什么例外?”
蓝扬善舐了舐他缺了口的门牙,道:
“有一天夜里——这件事发生得没有多远——那是咱尚未加盟本帮之前,咱在条阴暗山道上蹲了老久,那天整天没做过一票生意,正是蹲得又酸又麻又饥又渴又冒火的当口,哈哈竟奇迹似的来了一只肥养,他骑在一匹上好骠马上,人呢,却是混身血迹,衣衫破碎得像刚叫人抽过几百鞭子一样,那种有气无力,奄奄一息的熊劲,咱还真耽心他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房铁孤同情的问:“那人约模上得很重?”
蓝扬善点头道:
“简直伤得不像个人样的人样,周身上了皮翻肉开,一条条血淋淋,红颤颤的伤口子叠叠交错,十分可怕,咱以为他至多也就剩着一口气里了……”哼了哼,熊无极道:“你他娘的,肥头,你一定是动了邪心眼,想乘人之危,劫他一记了?”
倒是十分坦白,蓝扬善道:
“不错,到口的肥肉,那有不吃之理?而且咱看他那个劲,恐怕连动手全不用,只须上前接受他的财物也就够了,总之,他那样子—付风吹就倒的架势,既没有一股逼人的气焰,更毫无一座山那般的沉雄之慨,咱是吃稳了,二指头就可以点倒他,易如反掌,手到擒来,所以么,咱也就老实不客气的一个虎跳跳了出去。开始拦路做生意!”
咽了口唾沫,熊无极喃喃的道:
“后来呢?你这杀千刀的黑良心……”
“唉”了一声,蓝扬善苦着脸道;
“后来,就证明你说的那种感觉并非完全正确了,咱是认定吃稳了的。结果,唉,那知只一上手,他娘的就在第二招上便叫那个半死不活的仁兄使剑指住了咱的喉咙,连眨眨眼全党得眼皮子都凉透了……”惊呼了一声,房铁孤道:“那人受创至此,竟尚如此厉害?”
熊无极也急巴巴的道:
“叫你坏心肝——胖哥,那人是谁?”
吸了口茶,蓝扬善慢条斯理朝坐在大团椅上嘿嘿微笑着向紫千豪呶呶厚嘴,莫奈何的道:“是谁?还会是谁,那人就是咱们的龙头瓢把子紫阿哥!”
长长呼了口气,熊无极大笑道:
“好个有限不识泰山的胖子,你他娘谁不好去招惹?偏偏要去洗劫您们这一行的祖师爷?在西陲地带,紫大哥是此道中的巨枭,也是掌握最大无本经营网线的老板,与你一比,就好像你是个摆摊子卖馄饨面的,紫大哥却是几十家大酒楼的联号东主一样,胖子,你还能比么?”
蓝扬善笑呵呵的道:
“假如早知道是大阿哥,奶奶的,就是给咱十个胆咱也不敢虎嘴上拔须呀,回想一下,果然好不危险!”
熊无极正色道:
“不是我小看你,胖子,就以你的本事来说,咱们紫帮主摆平你三个五个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由衷的点着脑袋,蓝杨善承认道:
“咱完全相信,大阿哥的确可以做到!”
他又咧嘴笑道:
“不过,也亏了那次误打误撞,才结识了大阿哥,更蒙大阿哥收归麾下效力,否则,凭咱这块料,恐怕连孤竹一脉的边全沾不上呢,嘿嘿,这也叫什么‘因获得福’了!”
房铁孤笑道:
“当时的情景,连我也为你捏把冷汗,蓝老弟,万一紫少兄一时发了狠,将你一剑刺倒,你还不白搭上老命一条?”
沉默着紫千豪忽然笑道:
“我不会这么做,也幸亏设这么做,如果我一剑刺穿了他,也等于刺穿了我自己一样……”熊无极愕然道:“为什么?”
紫千豪一笑道:
“设若我摆平了蓝扬善,他后来又如何能替我治伤呢?”
得意洋洋的嘻开了嘴,蓝扬善道:
“嘿嘿,是咱的歧黄妙术给大阿哥起死回生!”
熊无极不服的道:
“其实,那时若碰了我,还不一样能妙手回春,药到伤愈!”
蓝扬善一眨眼,道:
“然而,那时你又在何处?”
定了定,熊无极无言以对,恨恨的骂:
“他娘的……”
房铁孤又回到先前的话题上,问:
“熊兄,你方才正说到谷百恕过招,感觉十分吃力,后来呢?”
熊无极一摊手,道:
“后来?后来我就转移目标,将谷老鬼交给帮主对付了呀!”
神色一凛,房铁孤道:
“‘北刀’谷百恕为天下第一刀,功力之深厚老辣无出其右,而紫少兄更是西陲首席高手,威倾武林的‘魔刃鬼剑’,这一战,定必惊鬼泣神了?”
蓝扬善轻松的道:
“当然噗,但谷老鬼结果却完了蛋!”
房铁孤惊道:
“谷百恕死了?这,一点贵帮的执事弟兄却未曾言及!”
紫千豪笑道:
“一干执事弟兄们的嘴也真快,我们才是刚刚回山没有多久,他们就全将经过情报问得清清楚楚了,好像也都亲眼目睹了一样!”
舐舐唇,蓝扬善道:
“随行的弟兄有那么多,大队一回山,咱们奉召到‘不屈堂’议事去了,一干儿郎还不立即解散休歇?他们各有右的好友,各有各的亲近,随咱们出战的那批宝贝岂能不马上找机会宣扬夸大一番?一传十,十传百,当然全山的人就都知道了,尤其是没跟去的哪个不想尽快知道点消息,也好炫耀他们的耳目通灵,手段高超!”
笑了笑,紫千豪道:
“如果换了我,烦都烦透了,那还会有心情再凑上去打听消息?”
熊无极沉缓的道:
“其实,帮主,未曾出战的弟兄们固然也是想知道点我们在外头搏杀的情形,好分沾点兴奋快活或是悲痛哀切,但,更重要的,我认为他们是要知道他们的自己兄弟凶吉安危如何,看看他们的亲近伙计曾否生还?帮主,每一次的征战,总会有些人再也回不来了,其中,自然有某些去了的人。和某些生存的人情谊非凡……”严肃的点点头,紫千豪道:“你说得对,无极。”
房铁孤谨慎又真挚的道:
“自从我来到贵山,少兄,使未曾见到孤竹一脉平静无波过。一场场的杀伐接着一场一场的拼战,血雨腥风。寒刃铁光,孤竹帮弟兄们的岁月几乎整日都是在生与死间隙中打转,是在刀尖枪眼上渡过的……少兄,尤其是你,肩荷千人的存亡重担,心挂着全帮上下不可预期的茫茫前程,这负累,非但有实质的沉重,更是精神上的枷锁,少兄,这些天来。我目睹你征尘在身,血衣不褪,满眼的郁闷又含蕴着一脸的憔悴,你实在够苦,够乏的了……少兄,你还年青,我劝你要享受生命,珍惜生命,别将大好的时光全送往在那苍茫的江湖风云上了……”紫千豪低沉的一头,道:“多谢房兄的关怀,这些年来,业已是这个样子了,能过一天,就过一天,能熬一时,就熬一时,房兄,我何尝不知道这种生活的折磨人?这种岁月的凄惶与悲伤?但是,我们既已踏上了这条路,再要退身却不是那么容易了,多少人要活下去,多少事还等待着我们去做?且莫论我对宣老大有过承诺,对手下弟兄们有着责任,便是为了能向一干贫苦老民们尽点心意,为了维持西陲这一块天底下的安宁,房兄,我也无法退避,孤竹一脉若散了,你看吧,西陲一地就将定霸贼四起,盗匪横行了……我们在,犹尚勉强能一统大局,我们不在,便必然成为群雄分据的局面,到了那时,受苦受难的即将是一些真正的善良百姓了……”低喟一声,房铁孤沉重的道:“说得也是,但,少兄,你难道就不可以在艰苦中寻求生活的乐趣,在厄围里找寻精神上的寄托?譬如说——成个家?”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孤竹帮就是我的家了,房兄。”
摇摇头,房铁孤道:
“不然,这总是广义的,是空泛的,不及一个完全属于你自己的家来得更实在,更温暖,少兄,娶妻吧,否则,找两个妻妾?”
紫千豪不置可否的笑道:
“这也要有缘,无能一撅而就的!”
蓝扬善立即抢着道:
“大阿哥,只要你一点头,咱保管有上百个娘们朝你怀里钻——”微震的一笑,紫千豪骂道:“瞎说!”
熊无极悄声道:
“方樱,方姑娘?”
脸上更红了,紫千豪急道:
“无极,你怎么也跟着蓝扬善起哄?”
旁边,房燕忽然天真的道;
“紫叔叔,我在中土有好几个闺中姐妹,长得都好美,你若愿意,让我替你做个现成红娘对何,以叔叔的人品、才识、身份、样样都挑着灯笼难找,只要侄女回去一提,她们一定急得鞋都跑掉——朝你面前来!”
啼笑皆非的瞪着房燕,紫千豪尴尬的道:“丫头,你别出叔叔的丑,行不?”
哪知房铁孤却正色道:
“少兄,燕儿说得不错,“明义堂”大当家的掌上明珠,“六合帮”帮主的独生千金以及淮南巨富黄员外的闺女全是有名的端庄娴慧,才貌双全,且都和燕儿十分相得,更为结义姐妹,本门所属的几位首要,或其妹,或其女,亦有够得上条件的,只要你开口一句,我与燕儿就可以完全承担下来!”
紫千豪不禁有些失措的道:
“房兄,呃,这些事,我想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再谈,慢慢再谈……”一撇小嘴,房燕娇嚷道:“哼,紫叔叔是出了名的英雄,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汉,怎么一提起成家娶妻来却这么个窝囊法?蹩蹩扭扭,磨磨赠赠的,不但比不上我,竟连最健头健脑的季怀南也不如!”
说着,他回头一膘脸红脖子粗的季怀南,问道:“是吧,怀南?”
季怀南再是天生木纳,这句话他也知道不能回答,除了咧嘴傻笑,就想不起第二个动作来了……房铁孤笑叱道:“燕儿不许放肆,对叔叔讲话怎可如此不识礼数?”
旋过脸,他又笑道:
“好吧,少兄,依你的意思,不过,可别岁月磋跎,白白浪费了青春啊,须知美好的时光,可是一去不再回头的呢!”
紫千豪答应了,于是,话风一转,离开这个令他发窘的问题,大伙又谈论到其他一些闲散的事情上去了……龙头老大--三十三、风雪夜有凤求凰三十三、风雪夜有凤求凰垂暮,飘雪了,北风呼号,冷气透骨,山峦层峰,是一片灰白的寂荡世界,只有常青不凋的树木还顶着苍苍白头在寒冷的凄风中颤保,以外,大地一切俱已摄伏严冬的淫威之下了。
“仰远楼”二楼的卧室里。
紫千豪刚刚洗完了一个痛快的热水浴,又经熊无极与蓝扬善二人为他悉心的换了伤药,现在,他换上了一袭质地柔软细滑的白绸灰袍,外罩银狐皮的嵌肩,满头黑发在头顶扎了个发髻以玉簪横Сhā住,脚上也换穿了一双青锻双层棉鞋,周身清爽舒泰的坐在一张铺着兽皮的绣榻上面,品茗,他已送走晤谈了整个下午的房铁孤、房燕、季怀南与给他上药包扎后离开的熊无极、蓝扬善等人,如今正等着独良安静的享用一顿晚餐。
房中是温暖又安祥的。在一张酸核雕花方桌傍边,早已生着了一盆熊熊的炭火,火盆粗大如石鼓,是原白瓷绘青花的,两边还各有一只龙耳,酸枝雕花方桌上摆着一瓶业已盛开的素心腊梅,细头圆肚,古趣盎然的墨玉褛纹花瓶,衬着阵阵腊梅的幽香飘漾,这间房子里,也就更诱着那多的清雅、宁静、与和煦了……在这美好的情景里,有脚步声轻轻移近,谨慎又恭敬的,响起了几下不徐不缓的叩门声。
紫千豪吸了口茶,谈谈的道;
“是庭全么?”
门外,果然传进来紫千豪的贴身待随张庭全的声音道:“大哥,是我。”
放下杯子,紫千豪漫不羟心的问道:
“就快好了……大哥,另有事向大哥禀报。”
皱皱眉,紫千豪道:
“什么事?”
张庭全在外头略略提高了嗓音道:
“回禀大哥,方樱姑娘求见。”
怔了怔,紫千豪忙问道:
“现在?在这种大风雪天里?她人呢?”
外面,张庭全似是忧郁了一下,才囁嚅的道:“方姑娘……人就在梯口!”
紫千豪微微吃惊,急道:
“决请,就说我在楼下小厅晤见——”
说着,紫千豪匆匆收拾一下,立即奔前启门,但是,老天,方樱就正站在门口几尺之外,她是那么孤伶伶,瘦怯怯的站在那里,黄锻子斗蓬上业已披落肩头,露出她内衬的同色衣襟来,她的脸蛋是如此苍白,双目是这样凄迷,那种茫然的,空虚的,悲凉的神韵便也像组成了形;前额的发梢上还沾着雪花,而有的雪花化成了水,一滴一滴顺着她的双颊颊流淌,一时之间,倒叫人分辨不出那究竟是雪滴成的水,抑是这为苍白少女的泪了……心脏竟奇异的一抽,紫千豪怔仲的立定房门口,他觉得有些莫名的恍惚,也有些无可解释的激荡,说不出为什么,他早已觉得每次与方樱见面,必有这种令人震撼的反应,而又越来越盛,越来越强烈了。
两人就那样站在那里,四目相对,互相寻找着对方眼中的寓意,捉摸着对方瞳眸深处的心情……良久……悚然一机伶,紫千豪如梦方醒,他咬咬牙,猛力一掉头,强自浮起—抹笑容在脸上,大步向前,故作开朗的道:“方姑娘,又好多天没见着你了,我没想到在这种天气里你还会突然过来,我原打算明天到‘丹枫阁’去探望你的,有事么?”
站在那里,方还缓缓垂下目光,她低幽幽道:“如果没有事,可不可以来看看你呢?”
紫千豪大笑道:
“姑娘玉驾光临,我欢迎还来不及,又那能说到可不可以这上面去呢?方姑娘,你太见外了。”
方樱轻轻的道:
“我太见外?是我吗?”
窒愕了一下,紫千豪忙笑道:
“方姑娘,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也千万别见怪,你知道我是不会有丝毫他意的!”
顿了顿,他又道:
“我们——呃,我可以请你到接下小厅里去坐坐?”
深深的注视着紫千豪,以一种热热的,怪异的,冰冷的,刻骨铭心的目光,方樱道:“紫帮主,我可以瞻仰一下你自己的房间?我是说,你方才出来的房间?假如,没有什么不便的话……”紫千豪感到一阵魂魄深处的颤傈,他吸了口气,强笑道:“只要你愿意,方姑娘,我非常欢迎,就是怕里面稍嫌脏乱了点,怕你窃笑呢……”方樱凄凄一笑,道:“我会吗?”
舐润了一下嘴唇,紫千豪有些嗓子干湿的道:“请,方姑娘。”
在方樱轻轻移步行向房中的时候,紫千豪迅速测首寻找他的待随张庭全,嗯,楼上却早已没了他的踪影,很可能他是在刚才敲门传报之后就溜之大吉了,更可能——连方樱都是他带到楼上来的;心里有些迷惑,又有些说不做的怔仲,紫千豪暗暗骂着张庭全,急急行向房内,但,他就让门儿半开着,没有掩上。
方樱独个儿站在桌边,目光的寂的看着紫千豪,大约是她才从空气中走进过温暖的房间来,那种冷瑟瑟的,寒伶伶的模样并未曾立即会费……亲自将一张精巧的桃花镶白云石的椅子搬到方樱身边,紫千豪已体贴的拿起一张厚软锦垫铺在坐板上,然后,他十分温文的为方樱卸下斗蓬,放在桌上,微笑着,他道:“请坐,方姑娘。”
用力挤出一丝笑容,方樱有些拘谨,也有些忸怩的掩了掩她的黄|色衣裙下摆,靠着椅沿坐下。
紫千豪又斟了一杯热茶来,搁在方樱面前,他笑道:“外头一定很冷吧?来,方姑娘,先喝口热茶,暖暖心,看你,连鞋子都有点浸湿了。”
伸出那只冻得红嫣嫣的,却莹洁如玉的手,方樱显得有点儿抖索的拿起杯子,凑在唇边浅浅的吸了一口。
搓搓手,紫千豪和煦的道:
“方姑娘,这么大的风雪你还到我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yu待相告?”
怔怔的看着他,方樱沉默了好一会,才静静为道:“来看你,是不是就一定须要有事才行?”
紫千豪连忙道: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方姑娘,我又最怕你有什么事,所以才顺口问问,你可别多心。”
涩涩的一笑,方樱道:
“我多心?紫帮主,你言重了,在这里,我又算是什么人?怎能——又怎能对帮主你多心?”
觉得有些纳闷,紫千豪还不能断定这位美丽又聪慧的姑娘今夜突然来这里有什么含意?他慎重的道:“方姑娘,你别这么说,你是我们的朋友,又为了我们的事与你义母反目,我们自然有义务——也有责任来照应你,说真话,我们把你看成是我们自己人一样,绝对没有一点见外之心,方姑娘,你千万别想岔了。”
方樱垂下头去,默无一语。
气氛有些儿沉闷与僵窒,紫千豪有些不安的笑了笑,试探的问道:“这些日子,方姑娘,你住得都好?”
仰起苍白的面庞来,方樱低沉的道:
“紫帮主,你是问——那一方面?”
微微—楞,紫千豪忙道:
“我是说,起居饮食啦,以及此地的环境呀,一干侍随人等的态度……可都还过得惯?”
方樱摔摔头,道:
“很好,紫帮主,苟二当家特别拨派了两个使女来照应我,一日三餐也都有专人按时送来,内容颇为丰盛。另外,穿的、用的,也都是上好的质料,各位大头领的如夫人们没事也会经常邀我过去谈谈……日子过得非常平静,也非常丰足,这是我自记事以来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幸福生活……”一抹苍白的笑容浮现在苍白的面颊上,她有道:“我觉得,紫帮主,这种生活就如像一场梦,一场幸运,美好,却嫌其过于空虚的梦!”
紫千豪不解的道:
“哦?你怎会有这种感觉?”
立即,他又补充道:
“方姑娘,这一切全是真实的,真实得就好像你在我的面前一样,什么原因会令你产生那种想法呢?”
唇角抽了一下,方樱落寞的道:
“紫帮主,我深深有这种感觉,因为,眼前的一切纵然是真实的,但活在这真实情景的我却异常空虚,我之所以觉得这是像一场梦,紫帮主,正是这个原因,你该知道,梦境是没有根的,缥缈的,浮荡的,而且,终究要破灭的;我住在这里,受到你们的款待,你们的照拂,可是,这样的情形能永远下去吗?我能一辈子寄居在此打扰你们吗?我有什么身份,什么渊承呢?难道说,只为了我被我的义母赶出来?紫帮主,光这一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吧?”
紫千豪一时无言以对,他苦笑道:
“不过,方姑娘,你一定明白,我们十分欢迎你定居在‘傲节山’上,那并不须要什么身份与渊承才行。只要你愿意,就可以永远住下去……”方樱凄楚的道:“紫帮主……我是一个自幼失估的孤伶女子,我从未享受过一天的家庭温暖,天伦之乐,我从小生活在那种充满横暴阴酸又枯燥苦闷的圈子里,没有尊亲的慈爱,没有兄弟的友敬,甚至连一丁党朋友间的关怀也得不到,见着的人。正是那样的邪恶暴戾,结识的人,也都是那样阴沉冷水,他们不会给你一点慰藉,一点同情,一点悲惘,他们从无关切,从无怜惜,一切都是如此尖锐,又如此冷硬,那些岁月,我像活在一个魅影幢幢的大古墓里……”吸了口气,她又幽幽的接下去道:“所以,对于情感的滋润,友谊的连东,任何人间世的温暖我都渴切的希望能错到,这希望之殷盼,是那些没有经过这种环境与苦楚的人永远作会不到的……我须要精神的寄托,心灵的抚慰,希望能有条根,有个家。有点可以攀得住的东西,我……我太寂寞了,太孤伶,也太无告了……”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她继续伤感的道:“就算天上的一抹云彩。它也可以与青天白日相偎,和霓虹霞照为伴;海里的浪,江里的水,亦有诉不尽的鸣咽,鸟儿有偶,花草有根,它们全有它们活下去的理由,而我,我除了受人怜悯得以暂时栖身于此,我还有什么呢?何尝还有一丝丝什么我该生活在这浩浩天地间的理由呢?”
紫千豪已经有所感触了,而这感触却是激动的,震荡的,又深刻的,他定定的看着对方,温柔的道:“说下去。”
苦涩的笑笑,方樱道:
“紫帮主,你有你的寄托,有你的希望,更有你的责任,而这些,便组成了你全部生活的程序,这里又是你的地方,当然你就不会感受到某种空虚缥缈的失落与迷茫无依的痛苦,尤其是,这种痛苦又发生在一个你并不重视的人身上……”低沉的,紫千豪道:“你是指——你?”
方樱凄然道:
“是的!”
摇摇头,紫千豪道:
“你错了,方姑娘,我不但没有忽视你,相反的,我更十分关怀你,爱护你,而且,我很喜欢你在这里……”郁闷的一笑,方樱道:“今天,你们很早就回来了,但直到方才为止,紫帮主,你都没有去看看我——甚至派人去召我过来,你只和你的手下们在一起,只和你其他的朋友们在一起。恐怕你全忘记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了;紫帮主,这就是你所说的‘关怀’与‘爱护’?我想,真正对一个关怀和爱护,大概不应是这样的吧?我实在为我自己可悲,也实在为我自己可怜……”急切的,紫千豪道:“唉,方姑娘,你为什么这样说?”
咬咬下唇,方樱道:
“紫帮主,还记得前些日子,你在那边枫林散步的时候,我说过的几句话吗?”
紫千豪努力回忆着,苦笑道:
“我一时想不起——”
平静的点点头,方樱道:
“当然,你是不会记得的了……”
紫千豪诚恳的道:
“方姑娘,原谅我的思维太紊乱,是不是可以请你提醒我一下?”
悄悄的,冷寂的,方樱道:
“我说,我很愚蠢,因为我常常把幻想和现实混淆不清,而幻想大多往往只止于幻想而已……”点点头,紫千豪道:“我记起来了,你是这样说过。”
强笑一声,他又道:
“但,方姑娘,你为何不能面对现实呢——”说了这句话,紫千豪才发觉这句话是如何笨拙,又如何欠缺内涵,他对他自己此刻口齿的木销也不禁暗暗诅咒起来……”方樱凝视着他,渐渐的,双目中光芒灼热;面庞上的神色湛然,她坚定的挺直了背脊,似是要向眼前一种什么莫大的艰困挑战一样,她整个形态间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殉道者光辉,勇敢又平稳的开口道:“紫帮主,你要我面对现实?好,我就遵从你的指示;紫帮主,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或者在你来说是轻蔑到不值一笑的,或者是你根本不屑一顾的。而我想,你也可能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不管如何,我仍要告诉你,我要亲口告诉你——”不觉口干舌燥,心脏收缩,紫千豪紧张的睁大了眼,涩涩的问道:“什么——事?”
高高的仰起头,浑圆细致的小下巴勇敢的向前挺出,方樱坚强的目往紫千豪,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
“我——爱——上——你!”
没有震动,没有激奋,亦没有惊骇,紫千豪静静的坐在那里,只觉得脑袋晕眩得厉害,呼吸窘迫得紧,他缓缓闭上眼,轻轻的吸着气,轻轻的……房中,是一片沉寂,一片静默,只有两人的细微喘息,只有瓷盾里的炭火轻裂声,以及,幽幽的腊梅芬芳在流散……须臾——却似永恒。
轻轻的,紫千豪睁开眼,他与对面的方樱四目相融,而一刹间,双方的眼神就宛如胶住了——方樱静静的看着他,表面上十分镇定,只有从她难以察觉的颤抖上才能觉出这位孤寂的姑娘此刻心头的惶恐、焦灼、与激动!
紫千豪深沉的一笑,缓缓的道:
“方樱,我很感激你给予我这一份纯真的情感,我——我希望你不会因为付出了这份感情而后悔!”
颤抖了一下,方樱用力不使自己哭泣,她呐吨的问道:“你……你是说……你接受……我……我对你……的……爱?”
点点头,紫千豪严肃又庄重的道:
“是的,而且我早就接受了。”
再也忍不住,方樱的盈眶泪水珍珠断了线滚滚沿腮淌落,她仰首向天,双臂微张,簌簌不停的抖索道:“哦……苍天……哦……苍天……”一咬牙,紫千豪站起身来,走到方级面前,他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玉滑的一双柔夷,将方樱的两只小手合在自己的掌心,低柔的,他道:“你不是也说过,假如有一天我碰上了真的喜悦的人,要告诉你知道么?不错,现在我仍要告诉你,我要的人就是你!”
将面颊紧紧贴在紫千豪温热的手背上,方樱泪珠如泉,她仍然抑止不住的颤抖着,咽噎不断的道:“紫……帮主……谢谢你……要我,接受我……你不会耻笑……我……不过奢求……了吗?”
紫千豪庄容道:
“不会。”
仰起泪痕斑斑,有若梨花带雨也似的姣美面庞,方樱有感恩的激动,她拍噎着道:“紫帮主……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这会是真切的事……你是那么……崇高,超脱……不群……而我……又这样微贱……渺协…紫帮主,你可是言自由衷?你该不会是为了怜悯我吧?”
紫千豪恳切的道:
“方樱,我一直很喜欢你,从莫玉手不救你回来的时候已是这样了,真的,我很喜欢你!”
方樱惊异的咽声道:
“但——你为何不表——明?”
摇摇头,紫千豪道:
“有两个原因。”
方樱激动的道:
“什么原因呢?”
怜惜的伸手为方樱抹去泪痕,紫千豪沉当的道:“其一,怕你不愿意,你应该知道,在这一方面,我是初出茅庐,生涩得很,而且,现实的形势与我的自尊,也无法容纳你可能的拒绝;其二,我的事太多,连连征战,刃不干血,一时也抽不出时间来……方樱,我还一直认为男女相悦的这件事,须要一段十分悠长及平静的岁月去培养呢……”含着泪笑了,方樱轻轻的道:“紫帮主……你是世上最聪明的傻子!”
紫千豪道;
“我素来是稳扎稳打惯了的。”
抽噎了一声,方樱欣悦的笑着道:
“其实,紫帮主,你难道就看不出我……我对你的暗示?”
紫千豪笑道:
“可以体会一二,但又不敢确定,怕我是自作多情,方樱,如果那样,我怎开得起这么大的玩笑?”
方樱深情的道:
“你该明白,你不是自作多情的……”
洒逸的一扬眉,紫千豪道:
“现在,我总算可以确定了。”
低下头,方樱怯怯的道:
“紫帮主……我是个女儿家,但这种事由我主动……你该不会……不会嘲笑我太过放肆与冒失吧?”
紫千豪轻轻捧着她的手吻了一下,道:
“怎会?”
龙头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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