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进三月,杨瓒一行过济南府。
  在天津三卫一场战斗,刘公公光荣负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上横过两道抓痕,差点破相。
  在济南期间,杨瓒特遣护卫,寻来当地最好的大夫,并送出随身的伤药,很是让刘公公“感动”了一回。
  趁机说,今后下尺的时候,能否轻点?另外,分清人再抽,成不?
  “咱家知道,杨佥宪必是心善之人。”
  刘公公泪眼汪汪,满怀期待。
  杨御史下意识搓搓胳膊。
  能否别这样?
  头皮发麻,想抽人啊!
  为免刘公公伤上加伤,杨瓒留下伤药,匆忙告辞。
  “杨佥宪?”
  碰巧,王守仁推开房门,见到杨瓒的表情,颇有些奇怪。
  “佥宪可是去见刘公公?”
  “正是。”
  杨瓒点点头。
  近段时间,刘瑾都不能见人,自己也不耐烦应付地方官员,但有的人递帖子,例如三司衙门大佬,总不好不给面子。
  让钱宁接待,明摆着得罪人。
  思来想去,唯有请王主事出面。
  “王主事,本官有事相托。”
  “佥宪吩咐即可,下官必竭尽所能。”王守仁拱手道。
  “甚好!”
  杨瓒颔首,笑眯了双眼。
  王守仁微微蹙眉,想起临行前谢郎中所言,不觉心头一动。旋即摇头,杨佥宪乃是忠君为民之人,纵用些冒险之法,也是为国考量。
  遇有难事,自己如能帮忙,固不可辞。
  何况,不过是同地方衙门交涉,算不得为难,可以解决。
  “佥宪放心,下官定不负重托。”
  “有劳王主事了!”
  谢郎中的提醒被抛到脑后,尚未体会到杨瓒挖坑水平的阳明先生,怀揣着一腔热情,大踏步向前迈进,主动踩进深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刘瑾养伤,不能见人。杨瓒假托水土不服,每到驿馆必关门谢客。
  当地府州县衙递送的拜帖,都经王守仁过目,分门别类做出整理,录成三本名册。
  官职名字之后,除呈送的金银字玩,多添加政绩官声,甚至连为官期间的冤假错案都没落下。
  册子送上,杨瓒翻过一遍,不由得啧啧称奇。
  “王主事果真大才!”
  “杨佥宪过奖。”王守仁道,“下官只是记录,有功者当是钱百户。”
  简言之,他只是动动笔杆,做出整理。真正出力的,是早出晚归探访民情,护送钦差南下的锦衣卫。
  “本官不露面,当地官员可有不满?”
  “佥宪放心,下官已向诸人解释,非是佥宪怠慢,实是事出有因。”
  “哦?”杨瓒很是好奇。
  “一则,佥宪旅途疲惫,水土不服,不好打扰;二则,刘公公正怨气满腹,无事莫要近前为好。”
  恩?
  杨瓒眨眼,这两件事,可以联系到一起?
  王守仁点头,自然可以。
  “在河间府时,拜帖均送到刘公公面前,今番改成下官,不知情者必有猜测。”
  是刘公公真伤得见不了人,还是钦差终于雄起,顶住压力,给这恶阉好看?
  如是前者,足以拍手称快。
  如是后者,钦差避而不见,必是怕拖累众人。
  恶阉在天子身边伺候,在外尚罢,回京之后,寻机进谗,钦差吃挂落,前途黯淡,当面拜见的地方官员多会被划归“同党”,落不到好。
  金银表礼照收……必是奸宦逼迫,钦差无法阻拦。
  如此看来,钦差定是心怀愧疚,兼水土不服,才会染上重病,不得面见。
  聪明人喜欢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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