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戍卫沿海卫所,见过不少当地豪绅。均是枝繁叶茂,树大根深。动不动就要分成几支。本家分完,旁支再分。
  出人头地者有,默默无名者也有。
  如余姚谢阁老一支,父为阁老,几子同在朝堂,兰桂齐芳,自是蒸蒸日上。
  一人高升,众人得济。
  同族之人借势,成为必然。
  头脑灵活,目光远大者,早早将儿孙送入族学,刻苦攻读。
  一代不行,便两代、三代。谢阁老致仕,几个儿子还在朝堂,可继成衣钵。尤其是考中状元的谢丕,不及而立,已是兵部郎中,前途无可限量。日后同谢相公一样入阁,也不是不可能。
  有谢迁父子为依仗,只要能考中举人,就有做官的希望。
  中不了举人,考得童生秀才,也可撑起门楣。
  持以上想法的谢氏族人,自会严守己身,管束家中子弟,与人为善,博个好名声,以图日后。
  不想做官,只想发财的,则要另论。
  “谢阁老族中,多是耕读为本。从商之人亦有,然多是偏支,早出五代之外。”
  俗语有言,树大好乘凉。然高树之下,必有阴暗。
  “从商之人,生意做得越大,三教九流,必会多方结交。”肖指挥道,“谢氏远支中,有被谢十六蒙蔽,同其称兄道弟。后不知为何,竟联起宗来。”
  肖指挥说得客气,杨瓒心下明白,所谓被蒙蔽,都是假话。财帛动人才是真的。
  离京之前,谢阁老送他棋子,李阁老同他对弈,十成就是提醒。
  关系再远,也是族人。牵连起来,落在有心人眼中,难保不会被泼上污水。
  谢迁浸淫庙堂,摸爬滚打数十年,想要脱身,自是相当容易。但同海匪扯上关系,传出流言,名声必要受到影响。
  谢丕兄弟在朝,为家族考虑,也不容此事闹大。
  但事已至此,非人力能够阻拦。哪怕是谢迁,也做不到。
  “人生如棋。”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谢迁的提醒,未必不是警告。李东阳出于什么心思,杨瓒暂时无法确定。
  若说是爱护后辈?
  摸摸下巴,杨瓒勾起嘴角。
  这就是所谓的主角光环?
  “杨佥宪?”
  “咳!”
  杨瓒倏然回神,尴尬的扯扯嘴角。
  什么主角光环,都是虚的。趁谢十六不在,攻下双屿,设下埋伏,擒拿匪首才是真章。
  “谢十六如此善谋,甘心一直为许光头压制?”
  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做匪首的海盗,不是好海盗。
  肖指挥笑了。
  “杨佥宪所言甚是。故而,本官才言,许光头看着威风,实则已管不住手下人。双屿等走私港俱为谢十六等人占据。岸上交易,九成落入他人之手。”
  所以说,许光头不是故作神秘,不想露面,而是走私销赃交易,多没他的份,插不进手。
  三百条船,听命者不过六十余艘。缺了来钱的渠道,如今也要打个折扣。
  既没权,也没钱?
  杨瓒不禁挑眉,问道:“他被架空了?”
  肖指挥使点头,道:“外人不知,只以为许光头大权在握,实则早被谢十六等人掏空家底。只剩一根旗杆立着,好看罢了。”
  “拿下谢十六,余下五人或要费些功夫,许光头实不足为据。”
  说到这里,肖指挥使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杨佥宪不是早知内情,才选双屿部署?”
  杨瓒笑笑,没有做声。
  怎么解释,没法解释。
  根本不晓得内情,瞎猫遇上死耗子?
  好说不好听。
  唯一的办法,沉默是金,装深沉。
  有大智慧者经常这么干。学不到精髓,蹭些皮毛也能达到效果。
  杨瓒不说话,淡定微笑,反让肖指挥高看,自动开始脑补。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果然才高不在年少,不愧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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