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相信真的是你!”他一脸无奈地走到我身边看着我。
我尴尬地一笑:“真的是我,你没有看错。”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简萧,你还真能折腾,让这么多人围着你团团转。”
我不就是乱闯进来么,又没怎么样,不过在人家地盘得悠着点,我低头作乖顺听训状,眼睛瞄着桌上的菜,这一顿好的还没吃完……
“你先住着,等主上回来再安顿你。”
“不行。”我叫起来,随即又压低声音哀求,“星爷,是这样的,我还有急事,不便多留,多谢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出谷的路?”
星诩斩钉截铁道:“不行,你不能走,必须等主上回来。”
我眼皮不安地跳动了几下,早就说这里可能是另一个魔窟。不过他们肯定不会要我的命,这点应该不会错。
终于自由了,这里风景这么好,晚上当然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说我也只有晚上可以放松一些。
翩翩拿了一件黑色的狐裘披风给我披上,让我受宠若惊。我对她印象很好,可能是因为上次她一直照顾病中的我,所以觉得她很亲切。
自由的空气就是不一样,我忍不住多嗅了几下,在这里我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宁。
“翩翩,没想到你们银魔谷这么漂亮。”
她脸上略有得意,开怀道:“说的对啊,我出去了两年又回来了,外面哪比得上这里。等姑娘你住久了,会更喜欢这里。”
住久了……叫花子也不能呆那么长时间。
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拉着翩翩出了城门跑到索道边,指着索道期待道:“翩翩,是不是只要从对面一路滚过来,就没有暗器?”
她连连点头,笑道:“姑娘居然看懂了木牌上的话。”
我也哈哈笑起来,我原本也是不懂的,只是发现了一个小现象:那个木索道中间的颜色比两边浅,两端尤其新。联想一下告示牌上的话:欲进银魔谷者,滚,很有可能是长年累月摩擦所致。真实的意思估计是如果你想去对面,滚过去就没有暗器了。可是旁人大多都会以为是银魔狂妄自大,让他们滚蛋,而不会想到木板上说的恰巧是通过之法。
其实银魔谷的入口一直敞开着,只是没有人愿意过去,或者说不愿相信这么容易就能过去。
我贼眉鼠眼地问:“你们银魔谷肯定还有别的通道吧?”最多基层人士这么过,不可能连白手帕都是一路滚过来的。
“当然有,还不止一条,只是稍远一些,知道的人也少,平时大家都从索道过……”
我就说嘛,肯定另有途径,只是问来问去她还是不肯告诉我在哪。
没有了被囚的压力,难得碰上这么好玩的新鲜事物,兴致也高了,我脱掉披风到索道上滚了几下,再滚回来。不敢滚远,怕黑暗中掉下去,翩翩在一边看着我直捂嘴笑。
虽然翻滚得头昏眼花,可心情很爽。我想索道是装了什么机关吧,这个谷里应该还有很多其他新奇的玩意。
又洗了个美美的热水澡,翩翩知道我怕冷,还特意给我褥子铺厚一些,被子加了一床,我享受了贵宾的待遇。
躺到床上觉得无比舒心,虽然以后的路还不知道怎么走,黑寐也不知道在哪里,可我知道我暂时安全了。
见到你了
一连好几天都风平浪静,白天我偶尔也会去索道那看看,武林各大派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不过我想游湛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下山。
在银魔谷不比在其他地方,我不敢太放肆,所以只是稍微走动一下,那几座看上去很吓人的黑楼一步也不敢靠近。
翩翩真是个好女孩,对我很好,我在这里住的很开心。今天她给我准备了一套浅绿色拽地纱纹裙,非常漂亮,清新雅致,走起路来和水纹波动似的;化了点淡妆,脑后右侧简单松松地挽了个髻,Сhā上一根琉璃钗;再加上外面保暖的狐裘白大衣,我竟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幽谷仙子了。
很久没这么像样过,我终于忍不住眼睛笑成了月牙,这么一来,镜子里的幽谷仙子马上变成了冒牌货。
翩翩笑道:“姑娘这两天气色好了很多。”
“是啊。”我摸着脸,自己也知道从被绑架那天起到现在快半年的时间,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确实瘦了很多。在银魔谷被翩翩照顾得跟公主似的,脸色又好了点。
“翩翩,谢谢你。”
“没事。”她笑盈盈站着。
我念头一转,拉上她,“走,我们出去转转。”继续每天的功课:套话,争取早日套出另一条通道离开。那条木索道不敢走,怕被游湛逮个正着。
打扮得这么漂亮,如果再戴黑帽也太煞风景了,幸好这几天都是阴天,遂了我的爱美之心。
今天的目标是谷后小路,我们俩慢慢往山谷后面走,边聊着天。走在这样清幽的地方真是浑身舒爽,都想赖着不走了。在现代哪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我忽然想到这几天忘记的一个大疑惑:“翩翩,为什么我从木索道过来的时候没有暗器?我是走过来的。”
她吃吃掩口笑着:“木索道滚过来就没事,可也没说一定要滚啊,还有其他玄机。”
果然是有机关的。迎面走过来几人,就是那日在谷外发现我的几位大哥,他们也看见了我,叫了声“简姑娘”。
我连忙点头笑,有点不习惯。
“那日多有得罪,还望简姑娘见谅。”其中一人恭恭敬敬道。
我退后一步,差点踩到裙角摔一跤,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这几位大哥真让人意外,听到他们道歉我觉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姑娘好生歇着,我们几个先下去了。”那几人行了个礼。
我摸着下巴狐疑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感觉这里的人一个二个都很怪,不只是他们,其他人看见我也都是很尊敬的样子,难道我现在已经变得这么有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越往山谷的后面越荒凉偏僻,而我也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疑地点。这个山谷后方被巨石重重包围着,唯有东边两块巨石那有个小口子,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条通道。
一把抓住翩翩的胳膊,指了指那个通道,兴奋地问:“翩翩,那里是不是出谷的?”
翩翩皱眉笑着:“姑娘,算日子公子这两天就快回谷了,你再等一下,别急着走。”
一定是了,我不禁得意起来,我的眼睛真是又毒又利。
“姑娘,这里风大,先回去吧。”
我继续指着那通道问:“它通向哪里?”
翩翩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这条路其实就是通向索道入口不远处,只是比较绕远。”
原来是这样,“翩翩,我们走过去看看。”
她不愿意,还是被我硬拉着过去了。
那个狭小的石缝仅容一人通过,我居然有了种探险的感觉。出得石缝,是另一片山谷,还有几人看守,见到我和翩翩也没多话。不得不说附近这几片山谷的风景很好,白手帕还真会挑地方。
跟着翩翩七绕八绕绕了很久。路途其实不是很遥远,只是相当曲折,一般人绝对想不到这么走。
“那边就是索道入口。”终于到了,翩翩指着一个方向。
我琢磨着现在扔下翩翩跑的话会不会撞上游湛?还是继续向翩翩打听其他通道?犹豫间听到一阵打斗声,偏偏对着我做了个嘘的噤声动作,拉着我向前走了几步,小心在一边掩藏好。我探出头,吓了一跳,居然是一大帮人在厮杀。地上横七竖八已经躺了很多人,有各大门派,也有银魔谷的,场面一度混乱加血腥。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老天竟在这时候下起了大雪。纷扬的雪花飘落下来,和猩红的血色强烈地反差着,却遮不住一地猩红。
虽然见过好几次这样的场面,我还是吓得直哆嗦,忙撇开眼。翩翩握住我的手,冲我点头微笑,这个女孩真的很温柔很善良。
她的手忽的一紧,我不解地看向她,她眉头皱紧,脸上忿忿的,咬着牙小声道:“他们居然砍断了索道。”
什么?我看像索道,不由得倒抽一口气,两座山头现今毫无牵连,空寂得吓人,原本萦绕在迷雾间的索道荡然无存。看样子应该是武林人士久久找不到渡过之法,愤而将其砍断,隔断银魔谷与外界的联系。这招果然够狠绝,如果不是银魔谷另有通路,岂不是要被封死?
我竟也愤愤不平起来,那条索道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它充满了感恩,也很喜欢,被砍断实在太可惜了。
这时候我发现游湛竟然不在其中,不知道又在鼓弄什么。银魔谷有两个护法在,那两个护法武功很高,应该没什么问题。
忽然一阵疾风过,下坠的雪花也乱了分寸胡乱飞扬着,正在拼杀的人感觉到了异样,都稍有停滞。
飘忽中一个身影落下,给原本沉重的场面更带来了一阵寒意,众人停了下来。
翩翩眼睛一亮,小声道:“公子回来了。”
我也认出来了,那身装扮,那样子是别人装也装不来的。自从周不通那里一别大半年没见,这次再见到白手帕竟有着一丝亲昵的感觉。
他低头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身体,又缓缓回头看了一眼索道,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即使戴着面具,我也感觉到了那股很强的杀气。
“白首眷,你回来得正好,我们这就和你算一算绿泉山庄欧阳庄主的帐。”这是五大门派的空山派掌门。
话是这么说,可是没人上前……我扯了扯嘴角,老兄,你们别这样。
“伤了我谷中兄弟,又毁我索道,还想离开?”白手帕低低开口,声音虽小,却低沉地在山间回荡。
翠心庵师太上前一步,高声叫道:“来得正好。”
几位掌门和几个洞派的主人一字排开,摆开阵势,银魔谷的人也退至白手帕身后。
我倒并不担心,以前也听过几大掌门围攻白手帕的事,貌似都失败了。有时候我真不明白这些武林正派,明明知道打不过,为什么还要一次次进犯?有可能是剿邪魔外道剿上瘾了,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七八个人将白手帕围在中央。虽然和白手帕相处过一段时间,我还是第一次正式看他和人打斗。他并没有兵器,招式也不是刚劲狠厉型,却处处透着杀气。
雪花飘舞得更欢了,好像别人打架它就乐个不停一样。
果然如我所料,没过多久,那几个人就败象显现,相继中掌吐血倒地,有一人直接被掌力震得滚下山峰,命丧当场。
旁边有一人见状不对,悄悄往山下跑,被白手帕一掌隔空击毙。以前从来没见白手帕真的杀过人,第一次见到,颇有些震撼,我知道这些人今天一个都不可能走出这里。
翩翩在我耳边小声道:“公子平时不会乱杀人的。”我看看她猛点头,脑子里搜刮了一遍,庆幸自己以前没有得罪过他,不然下场一定很惨。
“老衲来迟了。”
一听这口气,就知道是少宁寺方丈。
奇怪的是游湛也在。我拳头一握,游湛这家伙狡猾得很,最会鼓弄手段,譬如说借力打力,状况未明前想必不会亲身和白手帕交手,肯定找了替身,看这情况该是找了少宁方丈。
白手帕回转身,看向少宁方丈和游湛,却未说话。
少宁方丈微颔首:“我们一路消息滞缓,方才刚得知,踏风山庄随庄主已于数日前遇害,不知银魔施主可知晓此事?”
随庄主被杀了?这简直像霹雳一样,其他人也全都震惊了。随庄主是我落到这个世界后和我说话的第一个人,我也一向敬重他,他居然死了?我心里着实有些难受。
“无需废话。”白手帕缓缓走到少宁方丈面前,视线微偏向方清葵面皮的游湛,游湛十分爽朗地笑着。
我想应该不是白手帕干的吧,如果是他干的肯定直接承认了,以他的性子和身份没必要遮遮掩掩。
“老衲只是想确认一下,以免有所差池。”
“动手吧。”
方丈阿弥陀佛了一声,众人退开三步。我又探出头看清楚些,对我来说白手帕还熟悉点,我比较偏向他。
少宁方丈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出手刚猛凛冽,呼喝劲风,内力强得惊人,白手帕一贯地从容自若,招式看似优雅却带着刚猛。
两大高手比拼实属罕见,一来一去上百招未有胜负。
少宁方丈沉吟道:“久闻银魔施主九霄云功夫,尚无人得见,不知今日老衲是否有幸领教。”
方丈就是方丈,别人都说九霄云魔功,唯独他比较厚道。一听到九霄云,我也屏住了呼吸。
白手帕微有几秒的停顿,随即转换了招式。原以为所谓的魔功都会比较狰狞恐怖,没想到九霄云恰恰相反,竟然十分地飘逸无方,迷离莫测。配合着白手帕的身形,倒是十分地养眼。少宁方丈面色凝重,丝毫不敢松懈,相近的时候只觉白手帕内力全无,与常人无异,十分惊奇;只一会便觉得有一股内力冲了过来,不是很强烈,于是提气相抗;很快的,竟又是一股内力冲出,较之前一次更甚……
一拨一拨内力源源不断涌出,渐渐得我觉得我这稍远的地方都波及到了,整个人被余力震得略颤抖。我摸着胸口想,这不该叫九霄云,应该叫小宇宙。再过一会,这种现象倏地消失,我终于舒了口气,松下防备。白手帕招式依旧如此,未见大的波动。
只几秒钟功夫就有了不对劲,竟又有一股强大的内劲涌出,电光火石间少宁方丈被震落至远处。那股内劲异常强烈,波及范围奇广,不止场中人,连我们距离远的都被震倒在地,好似都受了内伤,我和翩翩忍不住大咳起来。
“老衲输了。”少宁方丈微笑道,步伐踉跄。
白手帕回头,正对着我和翩翩的方向。翩翩扶我起来,略走近一些,叫了声“公子”。
我也朝他尴尬地扯着嘴角,我们不是有意偷看,只是刚好碰到。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是这种场合,还真是暴戾。
感觉白手帕好像紧紧盯着我,视线始终不转移,那从面具后投射出来的眼神竟奇异地让我心狂跳不敢再和他对视。裹紧大衣撇开眼,看到对面的游湛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连方清葵的脸皮也笑得和游湛差不多奸诈了。如果我不是站在白手帕身后,他一定又会制住我。
“翩翩,带她走。”白手帕的话里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心还是扑通通跳的飞快,压也压不住。翩翩拉着我遁入一角,很快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以后这两条另外的通路得多点人防守才行。”翩翩小声道。
我则在琢磨我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回银魔谷然后和白手帕大眼瞪小眼么?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对我,想到刚刚他面具后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考虑了一会,做出了决定,我快速伸手突袭翩翩,点住了她的|茓道。
“姑娘你干什么?”她惊道。
我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对不住她,“翩翩,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我还要去找我的一个朋友,先走了。”
那边胜负已分,估计还要过一会才能全部解决,我现在逃跑是最佳时候,既能避开游湛,也不用回银魔谷。虽然在银魔谷吃得好住得好,可毕竟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这像不像过河拆桥?借助银魔谷摆脱了游湛,然后又跑了,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小人地走下去。
“姑娘你别这样,等一会公子看不到你会生气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你家公子等下回来的时候会走这条路,他会替你解|茓的。”
翩翩有些急了,“姑娘你别走啊,你身体不好能去哪里?”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眼见翩翩就要大声喊,我忙点了她的哑|茓,她哀怨地看着我。
“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谢谢你。”
转身朝着山下一路奔去。
游湛他们不知道怎么样,我不确定是不是还能活着走下来。以防万一,我放弃我们来时的路,走了另一条道。
银魔谷十分隐秘,附近也没什么人家,即使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吃。走了大半天,终于欣喜地看到了一个小镇。我飞快找饭馆吃了一通,有了点力气,不过不能多停留,必须快点离开。
走到饭馆门外,碰上了五六个人,一个个全都受了重伤似的极其狼狈。我仔细一看,吓了一大跳,竟是武林各派围攻银魔谷的人。
马上寻找了一圈,放下心来,游湛不在此列,他们应该已经分成了几拨人各自回去。照这么看来白手帕最后没有赶尽杀绝。
“你们看,她不是银魔身边的那个小蹄子吗?”有人直指向我。
我一抖,当时白手帕让翩翩带我走,谁都看得出我和他是认识的。糟糕,他们该不会斗败了拿我出气吧?
我飞快地往一边跑,却晚了,那几个人已经把我围住。我认出其中有翠心庵的师太,还有什么洞什么岛的人。
“没错,就是她。”翠心庵师太肯定道,脸上尽是狠绝之色,我竟从她脸上看到了灭绝师太的影子。
我又不能说我是方清葵的宠妾,那不是又得回到他手里?警惕道:“你们想干什么?”
那个什么洞的洞主阴森森地:“别和她多费口舌,杀了她。”说完,拖着受伤的身体向我冲过来。
我赤手空拳,没有鞭子在手,武功很微弱。即使他们受了伤,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十几招过后我就撑不住了,连连倒退。
翠心庵师太忽的向我飞过来恶狠狠袭击,我无暇□抵抗,背上正中她一掌,直飞了出去。
身体被掌风震得飞出去数丈,在空中孤零零划着扭曲的弧线,最后落地。
重重地掉落在僵硬的地面上,痛上加痛,我再也不能思考什么。眼神逐渐开始涣散,木木地盯着天空,觉得我马上可以飘上天回家了,就像我当初从上面下来一样。一切的困苦都会烟消云散,我能继续生龙活虎地过我的大学生活,可是还有舍不得……
似乎听到了撕裂般痛苦的叫声,有男有女,然后有人轻轻抱住我,捧过我的脸。
我的眼睛慢慢睁大,几乎不敢相信,不想哭,可是眼睛被水珠湿润得怎么也看不清楚。
“是我。”那个盼了很久的声音终于又回来了。
耳鬓厮磨
细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我无意识的脑中。
“怎么还不醒,不是说吃了玖露丹就会醒吗?”
“应该快了,夫人功力弱,可能慢一些。”
“你说的毒呢?”
“该是隋门专有,这方面属下无能,主上还是请周公来比较好。”
一阵沉默,终于安静了。
我难受,真的很难受,由内至外地难受,压抑地透不过气。身边有些许的动静,接着我慢慢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内,我下意识地攀住。
如此挪动了下,痛楚就涌出,将我吞没。
“醒吧。”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贴在脸颊上。我疲惫地慢慢张开眼睛,视线清晰之后,眼前出现的是那张我想念了太久的脸,让我始终移不开眼,一贯冷冽的神态中,眼神却流露着一丝温柔和心疼。
原来我昏迷前看到了黑寐不是幻觉,我真的见到他了。
他轻轻在我额上亲了一下,我不争气地开始哭起来,止也止不住,一抽泣,又扯动了后背掌印伤处。
他拭着我脸上的泪,在我耳边轻声道:“不哭。”
一听到他的声音,我的眼泪越发涌得厉害。眼前光线一暗,熟悉的气味萦绕鼻尖,唇已经被含住,上嘴唇下嘴唇分别被俘虏,直到苍白无血色的唇被辗转吸食的红肿湿润才被放开。
“终于回来了。”他低低说着,视线一刻不从我脸上移开,口中热气呼出扫过我的唇,让我暂时忘掉了疼痛。
呆呆地看了他一会,想叫他的名字,又被湮没。绵长的吻,一遍,又一遍。我唇舌几近无力,慢慢回应着。原本属于我的清露,纷纷弃械投降落入他口中,我的舌也完全被他侵占只属于他,世间一切都好像流沙般褪去。
再度分开,我迷蒙蒙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蚊子一样的声音。
“没事,伤很快会好。”他抚着我胸口平复,不让我因为喘息牵动背部痛处。
久违的感觉终于又回来了,我一点点感觉着他的味道,觉得如果一定要让我遭点罪才能和他相遇,那也值得。
冰冷的身体在他身体的熨暖下略有了些温暖,他的手抚在我胸口也传递着暖意。只是,贴得似乎太近了,怎么好像我背部和肩是祼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肚兜,他手放置的部位也让我的脸色染上了一层红雾。
可能是他替我查看伤势的时候脱的,不知道我憔悴的脸有没有掩盖住我的心思,我垂下眼,这时候哪能想这些。
“不要胡思乱想。”耳边响起他低低的声音。
还是被看出来了,我恨不得立马再晕过去。
他抬起我的脸,一点点抚摸着,“四个月一十九天,瘦了很多。”
鼻子一酸,又想哭了。以往都是我喋喋不休,久别重逢后却只有他这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对着我说话,是老天在惩罚我以前话太多吗?
静静地看着他一眼不眨,想把这几个月错过的都看回来。是这个男人,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怀抱,一切都回来了。
他的手从脸上向下慢慢抚摸,顺着肩膀,后背,转至小腹,又回到肩上,那里有一条明显的伤疤,他的声音舒缓,却凌厉:“这些伤痕,还有你身上的毒,我会加倍讨回。”
这些疤痕大多是拉着游湛跳崖擦伤撞伤的,跟着他当然没能好好调理,都落了疤痕;还有那次滚下树林斜坡,也被弄伤了。先前生活太紧张不觉得有多大问题,现在一看到黑寐顿时觉得委屈,苦着脸头却开不了口。
他手抚上我的眉,慢慢抚平。
“黑寐。”我用力喑哑地叫了一声,很想和他说说话。
“别说话,等伤好了想怎么说都行。” 他细细看着我的脸很久,又将我整个纳入怀里,如释重负般轻叹了口气。
我的脸埋在他胸口,嘴唇触及的是他跳动的部位,我发现我真的太迷恋这个怀抱了,悄悄跟着他的心跳对准他心口唇语了那三个字。隔着衣服也许他觉察不到,可我还是想说。时间沙漏里的沙子一粒粒往下掉落,我们就这么静静地躺着,我终于又做回以前那个幸福的小女人。
几下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屋里的宁静,然后进来一位端着药碗的小姑娘。黑寐接过,又让她出去。
我很怨念那黑乎乎像摊泥又像摊墨还散发着浓烈苦味的药汁,可是我知道不喝不行,我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他端起药碗喝了一口,另一手小心托起我的下巴,贴上来将药汁哺进我口中。一口接一口,慢慢地,一点点渡进我口中。最后一口,可怜的药碗被扔掉,欢欣愉悦地蹦到地上落地开花。
他俯身低下头,慢慢沾上我的唇,就再也没分开。
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抬眼看着他,努力绽开一朵笑花。他眼神柔和了些,气息缭绕在我耳侧、颈侧,让我无比安心。
这两天他什么都没干,整天陪着我,我们也前所未有的亲密。也许出于太长时间没见的想念,或者对我受了伤的心疼,他几乎没有放开过我。我的身体不再像先前那么冰凉,因为有他在。
身上有伤,他抱着我几乎只维持一个姿势,怕弄疼我,吻我的时候也会特别小心。觉得我之前的忧虑是多余的,他怎么可能会不要我呢?
好受了一些,我就慢慢跟他说着这几个月离别的事情,他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说完了?”他眼神一厉。
我点点头,差不多了。
“那这些伤怎么来的?”他逼视的目光让我心里直发毛。
我嘴唇动了两下,面不改色:“就是那次中毒前滑坡摔的。”
“能摔成这样?”
他的目光紧紧地落在我脸上,看得我无处可躲,在他面前我总也掩饰不了什么秘密。他听我躲躲闪闪地说着,看着我慢慢地脸色冷了下来,我感到一股强大的怒气,努力想要解释:“我……”
不敢再说下去,我知道他真的生气了,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很多。眼睛一红,胸口闷闷的觉得有点委屈,背过脸假装不理他,
他的怒气散了下去,气息软了,抚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骂了一声“蠢女人”。
胜利了!我暗暗地坏笑了一下,到今天终于赢了他一次,虽然代价比较惨重。
“手,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他将我的手包在手心里。
“是。”我笑道,“我成独臂神尼了,以后不准欺负我。”
他看着我不说话,这会我底气足了一些,在他怀里野蛮道:“黑寐,你不可以因为我没用就嫌弃我。”
他松开我,敛了神色:“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吗?”
“有,你刚才骂我蠢。”我很有刁妇的潜质,不过只会对他刁。
他握着我不能动的左手,替我一根根舒展手指,很久才道:“以后不会让你有做傻事的机会,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我眼圈一红,还是没有忍住,伏在他怀里哭起来。
听黑寐说这屋子好像是他的一个落脚处之类,建在竹林里,环境清幽,比较适合养伤。其实在哪里一点不重要,只要有他在我就觉得很安心。
稍微撒了下娇,他就抱我去院里吹风。
我们躺在竹藤躺椅里,紫色斗篷将我包裹的密不透风,我的世界里只有他。
我算是发现了,他再怎么冷漠或者大男人,对我再怎么强势,只要我撒撒娇或者假装痛一下哭一下,他通常都会应允我。
现在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会对我甜言蜜语,不会把爱我的话挂在嘴边,即使每天相拥耳鬓厮磨着也没说出情人间那种话。可是他每个安抚我的动作和看我的每个表情,我都感觉得到他是把我放在心尖上的。
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真好!
不知道等我伤好了还有没有这种超然的优待?
“黑寐。”我在他胸口仰起头,“等我伤好了,你还会不会对我这么好?”
他身体略僵,“我以前对你很差吗?”
“没有。”只是没有现在这么好。
他将我略抱上去一点,揽住我的腰,让我趴在他身上更舒服,顺手揭开斗篷一角露出我的眼睛看着我。
我垂眸,抬头习惯性转移话题:“等我伤好了,你教我武功好不好?全都教给我,我要变成绝顶高手,再不扯你后腿。”似乎贪心了点。
见他不说话,我又软软央求:“好不好吗?”
“好。”他终于同意,“等身体养胖一些。”
我像温顺的小狗一样连连点头,暗里却磨牙,我可不想变成母猪,我得保持身材,现在先稳住你再说。
“休息一会。”他按住我的头,不再让我乱动。
我听话地闭上眼睛,安心地睡着。
过了一会,我贼溜溜从宽大斗篷里露出两只眼睛偷偷看他,即使闭着双眼,他的手臂还是把我圈的牢牢的。周围很安静,安静得只有我们血液流淌的声音。
冬日暖阳肆无忌惮地倾泻在他身上,将他映衬地微显半透明,我竟觉得有些醉了。看着他的嘴唇,心跳加快,撩开一点斗篷的帽子露出脸,大着胆子慢慢凑向他,刚触到他的唇,就被他托住后脑压住……几番迤逦的热切纠缠,是每天的必修课,永不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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