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先已有规划,少年一被挖出,确定他还活着后,麻素贞就不多耽搁,一声令下,两个丫鬟把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大块绸缎抖开,把少年裹个严实。
然后,麻素贞和其中一个丫鬟抬着少年,到自己的闺房里去,另一个则忙着把现场恢复原样。
宴会正在进行,麻府上下人等在忙活,加上大小姐向来是特立独行,想干什么就干,大家早就习以为常,见她和丫鬟抬着一个大包裹,只道小姐有了什么稀奇的玩法,也不敢多问,因此,少年被顺利抬进小姐的闺房。
一进自己房间,麻素贞直接就把少年丢在自己床上,然后把那人参拿来,要喂那少年吃。
可少年昏迷不醒,根本动不了嘴。
麻小姐干脆找东西来,把人参捣碎,用水和了,胡乱送进少年的嘴里。
生命也真是奇怪,有时脆弱得象一件瓷器,必须小心呵护,一有闪失,轻轻一碰就碎;有时候却似铁石,越受锤打越是坚强,百般磨炼之下,反倒成了精钢。这少年显然就是块铁石,遭遇残酷命运的考验,居然顽强活了下来,一碗胡乱制作的“人参汤”,稀里糊涂地进肚后,半盏茶的工夫,原本已几乎断绝的呼吸,竟然逐渐增强,真不知道这是人参的神奇还是神明的保佑。
但对麻素贞来说,这个问题倒非常容易解答。
“大慈大悲的菩萨,他……真的活过来了!”
看少年呼吸一次比一次有力,麻素贞不由双手合十,感激冥冥中菩萨对自己的关照。
但少年却没有意识到,在走出死亡泥沼的过程中,这种“关照”对自己的复活究竟起了什么作用。
只是当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在死亡的灰烬中重新闪亮,他的意识才再次苏醒,感到一股暖流在自己胸中燃烧。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去而复返,只觉得剧痛难当,不由“啊”的一声惨叫起来。
随着惨叫发出,他脑海中那些原本已化为碎片的人间记忆,又迅速集合起来,但他一时无法把这些碎片重新拼起,那枝千年人参的功效再过神奇,也不过把他从“死”拉回到“昏迷”,这时,他除了能感觉到隐隐约约的温暖,对人间的其他,仍一无所觉。
如果,这时可以感受到幸福地滋味,这种滋味绝对会成为一个少年终生最美好的记忆,遗憾的是,这样的幸福来临时,他却正在昏睡,甚至没有闻到,麻小姐的闺房中,弥漫着馥郁的花香。
这间房子里,摆了各色的花,麻小姐整日勤加培育,它们自然比外面的野花更娇艳,因此,夏日里只要开窗,就有蝴蝶浑然无惧地闯进来一亲芳泽,难怪很多人说到蝴蝶,总冠之以“孟浪”。然而,就算最矜持的人,在这间房间中小座片刻后,也难免会生出蝴蝶样的轻浮心情,巴不得象它们那样,在各个花朵上嬉戏,让花粉沾满衣襟。
遗憾的是,刚从死亡中爬回来,敏感而浪漫并不属于这个少年,他甚至连一件衣服都没有。
三个姑娘忙着救人时,紧张、刺激、兴奋、恐惧,诸多感受揪扯住了她们的芳心,对少年不着寸缕反而忽视了,如今那少年逐渐复活,她们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这才想起那少年浑身*,一时间都羞涩得不敢看他。
难堪持续了好一会儿,一个丫鬟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忙出去胡乱找了几件男子的衣服回来。
但谁都不敢上前为少年穿起来。
不仅如此,姑娘们必须面对另一个重要问题。
那就是,把这个男子安顿在什么地方,才算合适,这比为他穿起衣服更棘手。
“他已经活了撒,留在小姐房里可不是办法,还想刚才那样把他裹了,从后门抬出去算啦。”丫鬟兰妹给麻素贞出主意。
听兰妹这么说,另一个叫做燕子的丫鬟也开口说:“是咧,小姐还没得出嫁,咋个能把一个男娃留在闺房?还是个光腚的。”
麻素贞撇了撇嘴说:“我怕的倒不是这个,这个娃娃命苦,我救了他的命,可拉弟要杀他,我爹也容不下他,他留在这里,迟早要被他们发现,还是活不了的。”
她这样说,心里显然是不愿意把少年藏在自己房间。
这时,随任性涌现的正义感,已经在麻素贞心里沉淀下去,她开始隐约感到,自己这样做,或许真是太过卤莽,甚至有了一丝后悔的念头。
麻素贞的所谓个性,还不足以支撑她完成|人生更大的冒险,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得足够了,更重要的是,她对少年的拯救,针对的其实并不是少年本身,而是为了洗刷自身的“罪孽”,她这样勇敢,无非是希望,通过拯救一条生命,把漂浮在自己幸福生活上空的阴霾驱除干净,而用千年人参救活这少年后,这一点已实现了,随之她立刻想到的是,自己该如何保护好已经拥有的一切,而不是去开拓一个全新的生活空间。
听小姐这么说,多年跟随在她身边兰妹立刻就知道,小姐也不想把这个少年留在家里,脑子一转,说:“我有主意了。”
麻素贞就问她:“啥子主意?”
兰妹说:“我现在去把对面茶馆的水秀姐喊来,就说咱们小姐请他来耍,他爹不是一直就想让她到麻家做工撒?听大小姐请她,肯定会同意,小姐你呢,就在屋子里摆酒,水秀来了,我们就一起吃,然后就说水秀喝醉了,喊个家丁来,把她背回家去,这时嘛,我们就来个偷梁换柱,让那男娃娃穿水秀的衣服,让家丁背他出去,我嘛,就说要代小姐去和他爹道歉,跟着一起去,谁也不会怀疑的,这样就把他搞出去了嘛!”
燕子说:“你说得轻巧!这样做,水秀就得留在这里,那咋个办呢?”
兰妹说:“她是个女娃撒?和小姐多呆在一会儿有啥子关系?我们一走,小姐就说喝酒多了,要好好歇息,不让人来打扰,那谁还敢来小姐的房间?谁会知道水秀在小姐的屋里?到夜深人静,让她从后门偷偷溜出去,这就叫神不知鬼不觉!”
燕子说:“那也不行,你让家丁抬人出去,就一定要送进茶馆撒?那茶馆的张伯伯,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得撒,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了半死的男娃,还以为是我们家老爷搞鬼,还不立时就吵翻天?到时候全綦江的人都知道,我们麻家绑架了他的女儿,事情就闹大了撒?”
兰妹说:“你也不动脑筋!我是个死人撒?家丁把他背到茶馆门口,我就把他打发回来,换我来背,我背他先进张家里屋,然后和张伯伯说明白。”
燕子撇嘴说:“你好能耐,张伯伯会听你的一个丫头的话?”
兰妹说:“我啥子能耐?给他些银子撒,他不看我的面子,总是要给银子些面子的。”
燕子说:“给银子是能解决,可是茶馆有人撒,那么多人在里面摆龙门,总有人会看出你背的不是水秀。”
兰妹说:“我背水秀往里屋去,大家都忙着让路,谁还会过来看看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燕子一直想压兰妹一头,因此和她针锋相对,不想让兰妹在小姐面前耍聪明,显得自己毫无用处,但兰妹对她地逼问,回答得都很有道理,她眼见一时驳不倒,就说:“那还要请小姐定夺!”
兰妹向她吐吐舌头,说:“这个还用你说撒?”
麻素贞说:“兰妹儿说得倒是可行,我别的不怕,就怕拉弟识破,你们也知道撒,他是个细心的人,很难瞒过他的,他今天又管着外面的宴席,要出去,就得让他看见,我怕……”
燕子就立刻说:“那就从后门出去,水少就看不到。”
兰妹说:“你又错了撒,出,就要从大门出,水少才不会怀疑撒,你越是从小门出,越显得有文章,还有,最最要紧的是,我们一定要让人看到,人是进了茶馆的,这样一来,就算事后出了问题,我们就可以咬紧牙关说,送出去的人就是水秀,我们和别的事情没得关系,张伯伯只要不松嘴,我们就没得问题!”
燕子说:“就算这事做成了,还有那人参的事情咋个解释?你总不能再找一根千年的人参出来撒?帐房先生只要一说,水少那么聪明的人,肯定知道小姐拿人参去救那男娃娃,还不是要露出马脚?”
兰妹说:“人都出去喽,就是没得证据,到时候,小姐就说自己吃了,别人也没得办法!”
麻素贞说:“这个倒好说,我是说,把那男娃弄到茶馆后该咋个办嘛!”
兰妹说:“好办,就让张伯伯收留他嘛,我们出银子就是喽,但就是不能让他和老爷说,到那男娃伤养好了,就让他走撒,他一离开綦江,这个事就算完了撒?”
燕子说:“就怕张伯伯没有哪个胆量,自己憋不住去和老爷说。”
兰妹说:“你就不要想得那么多,到时候小姐把他女儿要来做丫头,他还敢说啥子?有得了银子,女儿又有了出路,傻儿才会去戳破这层窗户纸!”
麻素贞看看时间,再耽搁宴会就要结束,到时候更不好办,一咬牙说:“好喽,就照兰妹说的办!”
当下,兰妹就去茶馆喊水秀姑娘来,燕子则去厨房要酒席,麻素贞留在屋子里,克服羞涩之情,给他少年穿起了内衣,以免水秀姑娘见了,以为自己参与的是什么污秽的勾当,从而不肯配合这个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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