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杆顶上的田统领仿佛发了人来疯,从头又来了一遍:“督主啊,我的夫!”
这次,全驿站的士兵都争先恐后地回答他:“啊!”然后把独唱的机会郑重其事地让给敬爱的督主。卜仓舟索性也豁出脸不要了,荒腔走板地瞎哼哼:“你将我比作什么人那哟!”
“哎呀有这么多人要做我的夫呀。”田统领一跺脚,扭腰作娇羞状:“我将你呀比牛郎,不差毫分哪。”
众人又是一阵捧腹大笑,一起唱道:“那我就比不上啰!”
“你比他还要多啰!”
“田大姐,你就前面走咯!”
“督主啊,你在后面行咯!”
“走咯!”
“行咯!”
“走咯!”
“行咯!”
“得儿来得儿来得儿来哎哎哎!”
一曲唱完,众将士意犹未尽,田统领道:“兄弟们,督主唱得好不好!”
“好!”
“督主要不要再唱一个!”
“要!”
田统领摊开手,一脸无辜的表情:“督主你看,真没办法,这是群众的呼声。”
只有挨得最近的赵怀安看得见卜仓舟隐没在夜色中的绝望。“其实你唱歌还不赖。”
卜仓舟狠狠瞪他一眼:“我看你也唱得挺欢,怎么不上去露两嗓子?”
“你去我就去。”赵怀安学他耍赖。
“真的?”
“君子一言……”赵怀安觉得有什么不对。
“快马一鞭,你瞧好吧!”卜仓舟说着就飞身上了旗杆,一脚把田统领踹下来。他一提袍角坐下,翘着二郎腿绷起脚尖打拍子,轻轻哼起一首鞑靼语的谣曲。卜仓舟平时说话的时候声音又急又促,唱起歌的时候却低沉下去,像一条月光下静静流淌的河,两岸开满荻花。他们听不懂鞑靼语,但是都听懂了歌,草原雪山,牛羊骏马,都明明白白写在他眼里了。对面军营里的马头琴调子一转,仿佛是在呼应他的邀请,贴上来与他并辔同游。这一首歌把赵怀安的心都唱软了,让他想到步入江湖之前,鲜衣怒马的那些岁月。
一曲终了,卜仓舟跳下来朝赵怀安挤眉弄眼地笑:“当初跟常小文学的,没想到今日倒派上用场了。赵大侠,到你了,你不会食言吧?”
赵怀安看着他也笑了,身形倏然一动,不知用了个什么法子,双腿没打弯就上去了。“我是个粗人。”他搔了搔头,“这么多年,就会唱一首歌,让大家见笑了。”然后他就唱了:
“北风吹,吹我庭前柏树枝,树坚不怕风吹动,节操棱棱还自持……”
将士们都是一凛,这是当年于谦老大人作的一首诗,京师保卫战的时候被谱上曲,在军中传唱一时,直到鞑靼大军损兵折将,铩羽而归。到如今旧曲新唱,极为应景。开始还只有寥寥几人相和,到最后已是无人不含泪,无人不高歌,一连将这支战歌唱了三遍。、
“冰霜历尽心不移。况复阳和景渐宜,闲花野草尚葳蕤,风吹柏枝将何为?北风吹,能几时!”
黑暗中,赵怀安悄然从旗杆上跃下,将卜仓舟推上一匹早已准备好的马:“速去嘉峪关求援,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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