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那种东西,有时候挨一挨,也就过去了。身边有许多人都是这样,明明过去每天都在一起,可是有一天消失了,日子也没有什么改变。
冷千音和凌胡参加了叶若的葬礼,看不过她家人的悲伤,早早逃了出来。
死一个人对一些人来说,改变不了什么,日子还是会过下去。可是对另一些人来说,整个天都塌了。千音和凌胡竟从来没有过的,彼此之间没什么话说。似乎无论说什么,话题扯得多远,总是会想到叶若。尴尬几句便分开了,各自回家。叶若和千夕不同。无论千夕去了哪里,即使消失在阳间,她们知道她仍旧“活”着,无论以何种形态。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不同于叶若无辜被杀。千音轻轻叹息,脊背仍旧一片冰凉,好像全身的汗毛都随时处于立正状态。
“路茗……”她犹豫一下,“死的时候,会觉得害怕吗?”没有回答,耳边的风拂过,挑起了发丝。想起还要去医院拿药,身上受了些小伤,并不碍事,只是在地府时碰了浊气,好得很慢。转了方向向医院走过去,记得巫阿姨要她早些去趟巫家替她除了身上的灵,却不知为什么迟迟的,总想能拖就拖。医院里的人似乎格外的少,走在空荡的走廊里,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不知哪一间屋子传出来的咳嗽声便格外刺耳,在走廊中回响不断。随着自己的脚每一步落向地板,回响中有着另一重声音,不仅不远的根在身后。
医院的走廊上有人是很正常的事,千音一向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意身后的脚步声。走廊两边的门紧闭着,天花板低得让人觉得压抑。只有走廊尽头的窗户投着明亮的光,恍惚间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千音心里感到不安,心脏好像悬在那里没着落,脚下立刻加快了步子,很本能的尽快离开。千音没有回头,一路向尽头的楼梯走过去,两边紧闭的房门被甩在后面,人却像在原地打转,走了很久却走不到。四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人声的呢?连那回荡的咳嗽声也听不见,偌大个医院,好像没有半个人在,只有身后的脚步声,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终于提了提胆子,回头张望。千音的脸色立马白了三分,身后哪有什么人啊?空空的走廊一眼就能看到另一头,却没半个人影。再次抬脚,她走,身后的脚步声就走;她停,那脚步声就跟着停。千音深吸了一口气,索性猛地转身,向反方向大步走过去。那脚步声竟然真的不见,千音走走,停停,仔细听着,便安下心来继续前进,药什么的,改天再说,先离开医院。千音急急的往前走着,忽然觉得身上一冷,仿佛与什么东西擦肩而过,肩膀的触感分明,身边却明明空无一人。定住,缓缓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旁边,眼睛里依然什么也没有看到,耳朵上却突然感到一阵气息,轻轻的吹了她的耳廓——全身的汗毛“噌”一下全部竖起,心里有一个声音对她说:‘快走!'不说她也知道!千音拿腿就跑,身后那个脚步再次响起,越跟越近。’不要直跑,转弯。'心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轻轻的,很近又很远,像是路茗,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她听话的见了走廊的岔口就转,在转弯处拿脚步声仿佛已经靠近,有不明的黑色丝状物抓住了她的手臂……狠狠的一扯,听到噼啪的断裂声,手臂上一轻,摆脱了束缚没命的跑。转过了弯那脚步声似乎突然远了一些,却又渐渐跟过来。千音正奇怪一向不怎么合作的路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声音便又响起来……
‘最里面左边的那扇门,快进去。'里面左边?千音向那里看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太平间?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跟上来,没有时间考虑,千音只能硬着头皮闭上眼推门就进。
空气顿时冰冷,靠墙是一排排存尸的冷冻柜,而其他的空地上则整齐的排着停尸床……千音横冲进来,身后的门竟不肯关上,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前……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门口处,丝毫没有看一眼身前,猛地撞上了一个柔软的物体……“呀啊啊————!”“乍尸啊啊————!!”两个尖叫声同时响起,千音被撞得退了一步,扶着惊魂未定的胸口,才看清眼前的“物体”——乍尸是不会那么柔软的,面前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同样被吓得心惊肉跳的巫燏。
千音的脑中突然明白过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逃进太平间无异自己找死,所以那个声音从一开始,就是要带她来找身在这里的巫燏。巫燏终于缓过一口气,定睛看了看千音,“怎么又是你啊?”正要奇怪冷千音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巫燏便也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她看了千音一眼,“那是什么?”“不知道。”巫燏翻翻白眼,好像每一次碰到冷千音,都没什么好事。她突然间盯住千音的手臂,伸手从上面捏下几根长长的细丝——“这什么东西?”
“来这里的半路被外面那个东西缠上过。”“这是人类的毛发嘛。”巫燏皱皱眉头,看着门外。太平间的大门依然卡住了般不肯关上,门外渐渐有一团物体,从模糊到清晰。——刚刚听到的是脚步声吧?那明明是脚步声吧?可是出现在门口的东西哪里有脚啊?一团仿佛被肉团和人头融在一起,捏在一块的东西在地上挪动,借助着布满周身长长的毛发,最下方的头壳在地上“砰砰”碰撞跳动。那一把把杂乱的头发像触角一样正向里面爬来,巫燏狠狠瞪着冷千音,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个洞来。摆明了增加她的工作量。抽出来钢猊,又收了回去。她不想用钢猊打这个恶心的东西,弄脏了还得自己清理。拿出来咒符,想想,又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用退灵的还是除妖的?再使用一次连环结界,这一屋子尸体怎么办,一具具都被挫骨扬灰了,医院还能算了她?千音眼见着巫燏一边犹豫,一边捣鼓,眼见那东西“砰砰砰砰”的越来越近,却半天也没动手。终于是被那“砰砰”声惹烦了,冲它吼了一声“吵死了!安静点!”管它退灵还是除妖的一块丢了出去。像一丛火焰在咒符打中那东西时突然燃起,转眼间冒着青黑的烟和一股焦臭,架势是有了,效果就没多少。那乱七八糟的符咒贴在长着长长毛发的头骨上,就只是焦了一片头发,在头皮留下长方的黑印,以及暴跳的激怒。几张嘴巴张张合合,发出愤怒以及疼痛的哀嚎,转眼间那长长的毛发伸展,竟然攀附在整个停尸间的内壁和天花板,像一个牢笼将巫燏和千音包围……
巫子桐轻轻走出流青的病房,看了眼睡过去的流青,带上门。敲了敲隔壁病房的门,有人来替她开了门,是宗巳的父亲,童冽。沉默而冷峻的男人,只是点头,侧身让她进了病房。“哎哎,您好,快请坐。”病床上的童剑肩上打着石膏,笑起来依然斯文有礼,甚至又那么一点点……灿烂到白痴。“这一次多谢您救了我,那个,冷千音和凌胡也都还好吧?”巫子桐笑着点了点头……他还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简直像超人,蜘蛛侠,佐罗……带上眼睛是童剑,摘下眼睛又变成狼魔了。一直等到童剑罗嗦够了,才有时间跟童冽单独谈话。
“被狼魔附身的是童剑的父亲。50年前那只受伤的狼魔几乎奄奄一息,为了保命而附在人类体内。但是生了童剑之后,狼魔却转到了童剑身上。”“血脉遗传?”“不知道,以前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也许只是狼魔的求生意志太强,不肯甘于一个人类几十年的寿命,才寻找他的血脉中更新的生命。”“童剑老师知道吗?”“不。也许因为隔了一层血脉的关系,他完全不能与狼魔共处,更不用说控制。从小每一次狼魔觉醒,他就失去意识,完全陷入毫无理智的抓狂状态,清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
“哦。”巫子桐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那一定找了不少麻烦。”“啊。”童冽含糊的应了一声,对于童剑自小以来失去理智之后惹的那些麻烦,还有恢复意识后的无辜和茫然显然不太想去回忆。“今后我会想办法控制狼魔的。他已经恢复了理智和记忆,应该不会再惹麻烦。”
“嗯。”童冽点点头,两个人之间都可以避过了关于宗巳的话题。巫子桐心里仍旧带着愧意,不自然的在神情中流露。只是童冽的眼神依然冷静清明,每一个人都由自己的命,即使是自己的孩子,也有他自己的的生活和命运。如果那就是宗巳的命,就绝不该怨天尤人。宗巳生在宗家,这就是它的命。为什么要生在宗家这种问题,就像童冽明知道红叶是宗家的人,却为什么还要娶了她入赘宗家一样没有探究的必要。
强烈的灵压充斥着整个太平间,气流鼓动着内门框上的一张黄纸,簌簌作响。
巫燏看一眼在那“东西”上方的黄纸,那是牙尸家的符,很多医院的里为了防止尸变,都会去牙尸家求一张符,贴在太平间。牙尸之符……巫燏笑笑,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但既然不是死灵,牙尸家的咒符就该是有用。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