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花事隐也知道现在的小镯就是一头出笼的小野兽,根本没什么束缚得住她。这话本就是他说的。
不过他还真没想到,出去遛了一圈,一回房却见小镯气势十足地坐在房间中央,一双赤果果火辣辣的目光一开门便落在了他身上。
要说意外也只是那一瞬间的事儿,花事隐随即便笑了,若无其事地关上房门。
“幸亏回来的是我,要是乐儿,不定又要想什么违背规矩道理的——哦,花乐儿是我的徒弟,不过入门比你早,你叫她师姐。”
唔……她不是来话家常的貌似!
“师叔!我有事要请教师叔!请师叔务必告知!!”
“嗤——”花事隐笑了笑,“何必那么认真呢,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不觉得很有趣吗,过去的那个你,既是你,又不是你。她过得是好是坏,幸还是不幸,都与你无关。而你现在的生活也没有到需要她来改善什么,那么你对她的探究又是为什么?好奇?放不下?还是仰慕师叔我而故意来套近乎~?”
“……师叔,我错了,我这就走……”
“嘁——”如今的小镯还真是没执着得让人觉得无趣。那么,陌上青让她还剑时的执拗到底是哪里来的?
卓小镯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这点应该是没错的。
在稻香村的时候,只要能让她继续蹭饭,有人养着她,她可以在那个小村里呆一辈子。
虽然后来蹭饭蹭不成了,她被打发到扬州,但每天打打野味儿吃饱喝足杀杀猪的日子她也是可以凑合下去的。一凑合,说不准也就又一辈子。
二师傅打断了她悠闲的生活,但给了她更安逸的生活。她知足着生活的安逸和谐,可耻地混吃等死着。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反正她就是那不知名的种子,不知来处没有根底,落到哪里在哪里扎根,甚至不知会长出个什么苗子。
从某些方面来说,是陌上青的出现打乱了现在这个卓小镯的生活。
嗯,他得赔。
这么想着,花事隐又把正准备跑路的小镯给揪了回来。
“等等,你这个丫头也不用跑那么快啊——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小镯小心翼翼地回头,“真的?啊……师叔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不过如果不必非得仰慕你的话……”
……小妞,得罪花事隐绝对没好下场,还是注意言辞吧。
对此毫无所觉的小镯郑重而急切地问,“师叔,我为什么被赶出师门?师……陌道长为什么不认我了?”
“容我更正,你不是被赶出师门,而是自愿被逐出纯阳,永生不得踏入。”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因为是你,背弃了你师父。”
那是小镯脑海中早已了无痕迹的过去。
她跪在纯阳大殿外的太极广场,雪早已落了满身,被体温融了,结成冰,然后被新的雪覆盖,直到身体也冰冷得失去了温度。自己早已经忘记跪了两天,还是三天,只是倔强着,不服软,不认错。
浑厚的声音再一次从大殿里传来,似乎只有这个可以说明她还没有被整个纯阳忘记。
“卓小卓,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你当真还不悔改?”
她艰难地从早已经冻僵的牙缝里挤出,“我没有错”四个字。
“陌上青门下卓小卓,自此刻起,逐出纯阳,生死无干,永生不得踏入。”从此,大殿里再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只有花乐儿拿着一个包袱走到她面前,冷着脸放下包袱,“这是你的东西,纯阳的道袍我想你已经用不到了,只有几件贴身的衣服,和大家凑给你的三十两银子。保重。”
她按照吩咐,没有说这三十两银子是陌上青给的。
纯阳修道的弟子们,哪里凑得出三十两银子。或许小卓明白,或许没想过。她只是继续跪着,一声不吭,直到当夜昏迷在雪地里,几乎要被夜里的雪掩埋。
天亮时,太极广场已不见了她的身影,许是被其他弟子抬走,许是自己走了。也带走了那个包袱。
那里面的三十两银子是陌上青对她最后的心意。
一直不曾露面的陌上青第二日却再一次站在阁楼上,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太极广场,弟子们正在打扫着积雪,小卓曾经跪着的地方,已经连一丝痕迹也无。
“舍不得?”
“花师弟。”
“嗯?”
“你可以出去了。”
……这还是入门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被陌上青赶出去吧……重点是他都还没开始说什么呢。
“好吧,师兄如此哀怨,当师弟的也该给你留点空间好好体会——不过徒弟这种东西,再收就有了,不必哀怨太久。”
“花师弟。”
“嗯?”
“闭上嘴出去。”
“师兄,当心陷深了。”
卓小卓,纯阳给过你机会,只要你发誓悔改,从此安分守己,可以留在纯阳。
陌上青一直在等,只要小卓认错,他们还是师徒,一切都可以没有发生过。
可是他的爱徒啊,太极广场上跪了三天三夜都不曾认一个错。不肯给他们作为师徒最后一个机会。
这三日,白日里他便在这书阁里,在窗边远远看她。夜里如常回房,按时熄灯,却从未合眼。
众人眼中如此淡然的陌上青,连自己徒弟将被逐出纯阳都不闻不问,却没有人知道他这三日来的心情。他等了三日,却没有等到小卓的认错,只等来了她被逐出纯阳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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