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侑士从短暂的浅眠中醒来,清晨的阳光被百叶窗切割成轮廓清晰的碎片投落到隐隐泛着血丝的眼底,似乎是被这明媚的阳光刺痛了眼睛,慵懒的关西美男子眯了眯眼睛,取过案头的平光眼镜,端端正正地架在鼻梁上。
昨夜的专家会诊进行到很晚,他记得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东京都的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迹部财阀的理事长病重入院,并且是在公众场合的突发事件,连日经指数都难免跌下几百个点。
他叹息了一声,从沙发上起来去洗漱。
草草用完早餐,便到了查房的时间。
“因为心肌梗塞而造成的中风现象,我建议进行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当然具体的方案要进一步讨论。”
雪白的VIP病房,年过半百的老人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躺在素雅的被衾里沉眠,腕上挂着点滴,忍足侑士想起他当年叱咤风云的样子,不禁有微微的怆然,抬头看了看一大早前来探望的两个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不动声色地推了推树脂镜片。
迹部财阀副总裁迹部雄一,以及理事长助理杉山庆助。
总裁迹部景吾滞留欧洲的情况下,应该算是目前迹部集团高层最能稳住阵脚的人物了,杉山庆助在迹部景毅宣布隐退之后Сhā手集团事务的次数也相应减少,真正有分量的应该还算迹部这位本家的堂叔。
忍足弯了弯嘴角,迹部伯父的病情虽然来的凶险,但手术难度并不大,若不是有人有意为之,以迹部财阀的根基尚不至于让股市受到如此敏感的影响。
“那真是麻烦你们了,侑士。”迹部雄一笑了笑,“现在集团内部也是一团乱,我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来,这里就请您多多费心。”
“伯父客气了。”忍足报以优雅的微笑,“迹部那边如何,该回来了吧?”
“我已经派人致电,也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提及迹部景吾,迹部雄一嘴角微微一滞,继而不露痕迹的上扬。
这时候一通电话进来,他取下手机接起,脸色霎时变得阴沉,待对方说完,只略略嘱咐了几句便匆匆挂了机。
“副总,出什么事了么?”
杉山狐疑地看他一眼,后者不自主的皱起眉来,看了一眼对面披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蓦的幽幽叹口气
“也罢,反正侑士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他顿了顿,“罗马分公司传来的消息,昨天夜里景吾在途中路遇意大利黑手党的混战,胸前中了子弹,已经送往医院了。”
呼吸顿时凝滞。
忍足下意识扶住正欲下滑的眼睛,树脂镜片上面一晃而过的白光掩盖了眸子里震惊慌乱的神情。
杉山庆助已经不可遏止的愤怒出声:“不可能,少爷怎么会……一定是有人蓄意为之!”
“现在说这个没有用,消息很快会传出去,局势会更加不可收拾,我门所能做只能是稳定人心。”迹部雄一皱皱眉,叹息一声便欲告辞,“看来我必须要回总部一趟,总裁这里就请杉山助理多费点心。”
他转身走出病房,马上有随行的助理跟上,一路出了医院的大门,钻进抢眼的林肯房车。
马上便有一通电话进来,男人摇起茶色的车窗,微微抿起唇角来:“是罗马分公司传来的消息,具体我会进一步核实,但不管怎样,我想媒体是不会放过这条爆炸性新闻的。”
“群龙无首状况想必您乐见其成。”青年男子的嗓音低沉,似乎是低低笑了下,不带感情。
迹部雄一翘起唇角:“彼此彼此,不过,北海道那边的善后事宜,要尽快处理。”
“我知道,会摆平此事的。”淡定无波的语气,收线。
黑色的林肯房车在灰白色路面上疾驰而去,忍足侑士从高楼的窗户里望下来,料峭的春风掀起他的白大褂,一片醒目的白色。
“北海道富通物流在并购之前就遭遇财务危机,不得已解雇了大量员工并一再拖欠本应支付的工资和违约金,富通物流神情破产并被AX物流收购之后,这些失业人员损失无人赔偿,包括这次的当事人坂本启等人也是因为上门求情支付拖欠工资和违约金而被打伤的。”
酒井音无从会计师事务所回来已经是午餐的时候,抱着资料袋径直来到餐厅,已经赶不上正式的汇报,只在排队打饭的时候向前面气质冷峻的前辈简单地一句带过。
手冢国光从冰凉的眼镜片后面投来犀利的目光,沉吟了片刻:“午饭后把资料给我看,也许下午我要去下乾的侦探社,你准备一下起诉的材料。”
“这么说,Tezuka前辈是真的要接这个案子了?”
“有什么不妥么?”
手冢国光淡淡看她一眼,取过餐盘找了位子坐下。
正午时候的餐厅熙熙攘攘,墙上硕大的电子屏,NHK美丽的女主播正在机械地播报午间新闻。
“可是有关这件案子,诚山社长已经指定了让工藤律师来做。”
“用破产的名义回避损失,无视员工因此而蒙受的惨痛遭遇,甚至对其大打出手,我不认为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为其遮盖罪行是律师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酒井望着他镜片后面狭长的凤眼,咬了咬嘴唇,“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也得不到事务所的支持,胜诉几率太低,而且……有季前辈在的话,也不会同意的。”
正午耀眼的艳阳迎面射入明亮的玻璃窗,手冢的镜片上掠过一道白光。
自己手头这桩侵权案,要顾虑的倒不是至今为止缺少的有力证据,而是对方在背后的庞大经济势力,法律与强权的对抗,有时候显得无力而苍白。
想必某人若在,必会毫不客气地讥讽他并不无知却无畏的正义。
她和你是不一样的人,Tezuka。
不由得想起忍足轻描淡写的话来,手冢国光不由得蹙起眉来,即便不愿意承认,亦无法回避彼此已经渐行渐远的事实。
北海道富通物流原先的控股股东是长谷川会社,即便是她多么不喜欢这个敏感的姓氏,基于友人的道义,他是否要知会她一声?
修长光滑的竹筷在虎口间停滞了许久,心思一转,竟然有些失神。
“哐当——”一声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把他拉回现实,面前干练利落的女助理顾不得拾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筷子,望着墙壁上宽大的电子屏,一脸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继迹部财阀理事长迹部景毅病重入院之后,正在罗马度蜜月的迹部财阀独子与第一顺位继承人迹部景吾也在前往机场的途中被卷入意大利警方与黑手党的混战而身负重伤,目前滞留在罗马当地医院接受紧急手术和治疗。到目前为止,迹部集团方面没有发布更为具体的信息,迹部景吾的新婚妻子亦没有在媒体面前露面。但可以肯定的是,迹部景吾先生目前无法返回东京主持财团大局,迹部财团内部的权力交接和股东信心将进一步受到影响……”
女主播不带任何感情的甜美声线,时空切换中的闪动画面,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凛冽空洞。
淡黄|色的竹筷从手中滑落下去,叩击地面的清脆响声惊醒了石化状态中的酒井音无,年轻的女助理回过头来,手冢国光僵硬着脸色拾起地上的筷子,推了下有些下滑的镜架,掏出滑盖的手机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遥远的欧洲大陆传来无机质的提示音,这年轻人握紧机身的指缝间渗出冰凉的汗意,隔了许久,僵硬着脸色把手机颓然扔到面前的餐桌上。
迹部景吾重伤的消息很快得到确实,尽管一直没有更糟糕的坏消息传出,财阀内部已经出现人心浮动的征兆,迹部雄一主持财阀事务,高层会议上几大股东各执一词最终不欢而散,而内部的纷争很快波及日渐动荡的股市,财团名下的股票两周以来持续走低,日经指数一路跌跌撞撞终究挽不回下滑的趋势,东京证交所里一片人仰马翻。
混乱的局面和信心的丧失成为谣言滋生的温床,“迹部景吾已经遇刺身亡”,“迹部财阀面临重组并购”,抑或“副总裁迹部雄一即将全面接受财团事务”等等言论流窜于街头巷尾的各个角落和不负责任的小报上,东京都的早樱陆续绽放,深深浅浅的绯红,描摹一派残酷绝望的美丽光景,而此时的罗马,黑手党团伙频频挑衅,明媚的春光无法掩盖暗流汹涌的事实。
寺岛有季从梦魇里醒来,午夜惨白月光洒进窗棂,斑驳的剪影在床幔与衾被上交织出一片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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