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遗传的缘故,国中的时候便有发作过,但没有大碍。只是这次,突然了一些。”忍足叹息一声,看了手冢一眼,“想不吧,那样一个人,平日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也有这样的一天。”
手冢国光一时无言。
他想起当年华丽张扬的少年,以及成年之后频繁出现在各类媒体上光鲜亮丽的优雅男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王样般的存在,耀眼夺目。
“真的严重到那种程度吗?”
“手术方案不止一种,可是对于迹部来说,以后的几十年都依靠心脏起搏器过活,或者苟延残喘等着器官捐赠者出现,是比死都还无法容忍的事情吧?”忍足把着酒杯,眼底流过几分怆然的神采,“他的人生应该站在银座的最高处,捭睨天下,快意恩仇的吧?我想要让他恢复到这样的程度,便要选择难度极高的手术,随之而来的,便是极高的风险。”
“忍足?”
手冢皱了皱眉,忍足却是没有理会,只近似嘲讽地笑了一下。
“想来真是讽刺,那时候我们都那么坚定的相信,这个立于网球部两百人之巅的男人只要挥一挥手便能撑起一切,可是现在想来,如果死神的脚步临近,就连迹部景吾都没有办法的阻止吧?”他饮尽杯中的红酒,望着窗外深浓的暮色,“冰之帝王,说到底也是人,不是神。外人看来华丽张扬,优秀得无以复加,不管是网球,学业,还是生意,可他们只看到他出众的一面,永远不知道他为此付出的努力,如果这一次没有赶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有为此而全力以赴不眠不休,也不会这么快便透支心力。”
古代贵族认为,他们之所以高人一等,是因为他们同样承担对等的责任。
忍足蓦地想起这样的说法,神情萧瑟,竟不似平常的散漫。
手冢国光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他说话,神情凝重,隔了会,放下手里的酒杯,站起身来。
“手冢?”
“该回去了,明天还要继续讨论官司的事情。”年轻的律师披上外套,推开门,脚步略顿了一顿,“忍足?”
“唔?”
“再高明的医生也无法保证能够挽救所有的患者,但是对于患者而言,他们便是希望。”手冢国光只略略侧了眸,声音清冷,吐字明晰,“如果现在需要奇迹的话,便试着去创造奇迹吧。”
如果只有神才能拯救一切,那么,便化身为神。
忍足侑士怔忡了许久,蓦地勾了勾唇角,向他举了举手里已经空荡荡的酒杯,暗淡的灯下,笑容散漫。
迹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清晨。
彼时拂晓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病房,在室内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女子伏在床头,微阖着眼,大半的睡颜埋进白色的被褥,青丝散乱的铺陈。
男人略略怔了一下,淡淡勾了下唇角,禁不住伸出手去,轻抚她柔软的头发。
于是她便从浅眠中惊醒,脸上依稀带着几分倦意,望着他张了张口,一时竟也没有说话。
“把你吵醒了?”他被她看得有些无辜,扯了扯嘴角,脸色尚有些虚弱。
她怔了一下,慌忙摇了摇头:“你醒了便好,我去叫忍足过来。”
说着便要站起身来,却被他牵住手:“不急这一时的。”
有季站住,看着他皱了皱眉,却是没在说什么。
隔了很久,方才开口:“昨天父亲来过了,财团的事暂时请他出面坐镇,官司的事我会和高木律师商量着办,你就放心吧。”
迹部沉默了许久,脸色阴晴不定,只低低地道了句,声音沉闷:“你都知道了?”
只简单的一句,有季听着眉峰却是益发皱紧,像是竭力隐忍什么情绪般地,咬着唇,甩开他的手来:“如果不是昨天意外,你打算还瞒到什么时候?!”
迹部皱了下眉,抬头看她恨恨的表情,一时无言。
“迹部景吾,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没错,你是财团总裁,是日本商界的王者,可你也是肉体凡胎的人,不是神!就算形势再严峻,财团还有其他人在,你一定要用自己的命去拼吗?!”
她的声线终于不可控制抬高,便是迹部也诧异于她的失态。
他试着坐起身来,探出手去,触碰她的眼角,有温热濡湿的感觉,竟然,哭了么?
她仿佛是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却被他拉近坐在床沿。
“竟然有一天,你也会为本大爷流泪,啊嗯?”
他的指腹游走在她冰凉的双颊,拭去隐约的泪痕,这男人竟是勾了勾嘴角,薄薄的晨曦之下,甚是好看。
“抱歉,并不是有意要瞒你的。”他看着她,竟然有些无辜,“本来是打算安排好一切便接受忍足安排的治疗,谁知道第二天地检便找上门,诸事缠身便拖了下来……”
有季定定地看他,心底酸楚,却不知如何言语,终究是叹息了一声,挣开他的手来:“谁要管你的死活!”
说罢站起身来,推门出去,迹部默默地看她的背影,只得苦笑了一声。
“迹部夫人?”
早上查房的浅野莉磨抱着病历站在楼道口看着匆匆推门出来的女子,留意到她眼底泛起的微红,不禁微微怔了一下。
有季听得她的轻呼,脚下止步,抬起头的时候下意识收拾了下脸上的表情,声线平缓:“已经醒了,麻烦叫忍足医师过来吧。”
忍足很快带着人过来查房,作进一步诊断,有季却没有时间多留,确定了情况稳定之后,便匆匆赶往财团总部,秋山拓麻等一干幕僚已在那里等候了多时,而手冢国光与酒井音无也差不多在同时赶了过去。
“下一次的庭审还有一周时间,总裁看样子是不能出席了,需要向法庭申请延期吗?”
高木秋实律师刚刚接到法庭的通知,正好征求她的意见,而有季只思忖了片刻。
“控方起诉的是整个财团,而不是迹部景吾个人,只要财团方面有代表出席便可以了,不过是否延期,还是证据搜集的情况吧。”她淡淡道,忽而抬起头来看他,“高木律师,您是司法界的前辈,这一次理事长拜托我负责案件进展,还要麻烦您多多协助。”
“夫人言重了。”
高木秋实低了低头,眼前这位迹部家的少夫人,之前虽然行事低调,但连日来杀伐决断的表现却已然显露出毫不逊色的一面,有她坐镇一方,想必事态的发展还不至于太过糟糕。
“多谢。”有季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秋山拓麻,“秋山君,从现在起,请将你所掌握的线索从头到尾替我理一遍。”
“是,夫人。”
秋山拓麻肃立应声,眼前的女子端坐在办公桌后,一袭精干的黑色西装外套,胸前一枚金黄|色的律师标记,在早上明媚的阳光下,泛起灼灼的光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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