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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万出来,算是赔偿他们的­精­神损失。”

“那时候你已经这么有钱了?”一个穷小子怎么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赚这么多钱?

“我当时做的是汽车走私,开始是跟着别人做,后来是自己做。”他哼了一声,“我的大学文凭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用过。”

“现在还做?”

“走私是用命赌的生意,我早就没做了,赚了钱之后改行做了餐饮。”

有钱就行了,谁又管他以前做过什么?

“谢晶的生父死了,所以你们又有了机会?”我问。

孙继年点了点头,“是的,那一年我什么也没做,只是陪着若如,使她慢慢地从丧夫的­阴­影中走出来,而她的家人最终也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那时候的若如带着一个八岁的小谢晶,不是那么容易找别的人家,难得孙继年对她一往情深,她的家人还能说什么?

“若如带着小谢晶嫁给我之后没多久,我们就离开了原先的那个城市到这里来发展。”

“我明白的,那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换个环境重新开始,是个不错的选择。”我理解地说。

他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道:“我们确实是这样的想法,但小谢晶不是,在她的心里,我一直就是她的杀父仇人。”

春梦伤了 第三部分(6)

“是不是你们一直都没有好好沟通?”

“没有用,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试图跟她沟通,但她都没有理我。”

我不禁叹了口气,要爱一个人不容易,但要恨一个人,却容易得很。

“我一直都把她当作自己亲生骨­肉­,她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但她始终没有原谅我,她甚至不原谅自己的妈妈!”他的眼眶里又有了泪光,夹烟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着。我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事情总会过去的,谢晶现在已经二十岁了,当她懂得爱的时候,或许就会理解你们。”

他没有理会我的安慰,叹道:“若如是因宫颈癌去世的,临走前吩咐我无论如何要善待女儿,而我……”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我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有点义气的,我将支票放进口袋,“我知道你不希望看到她做现在的工作,难道真的就开除她这么简单?”

三十四

谢晶之所以选择做妈咪这个行当,其实也是为了赌气。

那几年经济开放,孙继年改行开酒楼,那时若如还在世,跟他夫唱­妇­随共同经营,由于管理得当,生意相当红火。若如忙着帮丈夫打理生意,渐渐就疏忽了对女儿的关怀,当然,钱是不缺,只要谢晶提出什么要求,基本上都会得到满足。但是在谢晶的心里,孙继年便又多了一条罪状!她认为是孙继年把她妈妈霸占了,使她的妈妈不再关心她。

直到有一天,若如觉得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已经是宫颈癌晚期,回天乏力了。于是谢晶又觉得妈妈的病是被孙继年累出来的,由此更加怨恨他。若如去世后,谢晶便三天两头不回家睡觉,要么就回来拿钱,孙继年丧妻已是悲痛万分,惟有希望谢晶能学好,有时候便想管束她,但谢晶却完全将他当作敌人,除了拿钱之外跟他是形同陌路。终于有一天,孙继年喝多了酒,父女俩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争吵,孙继年一气之下煽了谢晶一记耳光,谢晶连哭带骂的跑出了家门,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我当时是喝多了,一时冲动才打了她耳光,事后我也是后悔万分,第二天赶去学校想找她道歉才知道她没上学,而且之后也没再去学校,哎……”孙继年长叹一声,“是我不好,我不懂得怎样去教育孩子,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当天她出走时跟我说的话。”

“哦?她说什么了?”我的内心也是感慨万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天,她一边哭一边指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孙继年,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用钱害死了我爸爸,又为了赚钱累死了我妈妈,总有一天,我会比你更有钱!’”他又点了根烟,叹道:“是的,这些年,我们夫妻为了赚钱,对她的关心确实是少了,现在才知道,很多东西,是用钱买不来的。”

女孩子赚钱确实很容易,特别是长得标致的女孩子,但我没有把这话讲出来,都是男人,意会就行了,不必言传,谢晶毕竟是他女儿。

“她走了之后,我用过很多手段去找她,但一直没有找到,直到有一天,我被朋友拉去一个歌舞厅玩,竟发现她在里面做妈咪。”他喘着气,“我几个朋友都知道她是我女儿,当时那尴尬的场面不用说你也能想得到。”

我点了点头,“之后呢?”

“当时我很气愤,也不顾什么面子了,当场就打算把她拖回家。”他显然还在为当时的情况而愤怒,猛吸了几口烟,才接着道:“但她很狡猾,竟在我眼皮底下逃走了,第二天我再去那歌舞厅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里上班。”

姜是老的辣,葱是­嫩­的滑,这一老一少玩追逐游戏,倒是有意思。

“知道吗?以前我很少去什么歌舞厅夜总会之类的场合,但自从那一次之后,我就开始在这种声­色­场所中游弋,最初只是希望能再找到她,但后来,却渐渐地习惯了这种生活。”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目光又投向了远方,缓缓道:“若如在世的时候,我从来不会踏进这种地方。”

“为什么不重新找一个爱人?”我试探着问。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若如已经不在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若如之外,或许他再也没有办法再爱别的女人。

春梦伤了 第三部分(7)

“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帮忙么?”孙继年转过头来看着我,饶有深意的问。

“因为我是经理,直接有权开除她?”

他点了点头,补充道:“还有一点,是因为我觉得她可能会比较愿意听你的话。”

“何以见得?”我开始有点佩服他的观察能力了,前后见面不过几次,他竟能感觉到我和谢晶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爸爸,可见她根本不愿意接受我,但那天晚上,为了让我不再闹事,她竟主动叫了我一声。”他的声音有点激动。“这两年她在不同的夜总会上班,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找到她,然后我就会借题发挥捣乱,让她做不下去。”

“哦?”这招有点毒,但他为了女儿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我叹了口气,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做小姐,何况孙继年本身也是老江湖,知道女孩子在那种场合太容易变坏了。

“每次我一找到她,她就逃,有时候也跟我闹,然后就换一个地方上班,有一次我抓到她了,她竟打110报警说不认识我。”他看着我,“但这一次,她没有逃,反而是叫了我一声爸爸!可见她是多么想在这个夜总会呆下去!”

“难道她叫你一声爸爸你就允许她继续做下去?”我稍微转移了话题,想起那天晚上谢晶跟我说的话,难道她真的是爱上了我?我觉得有点可笑!可能吗?还没见面就爱上了我?爱我的话,她就不会找别人来代替自己跟我玩─夜情,也不会用手机拍下我的照片了。幸好那照片我已经删除了!

有时候我发现女人的想法确实是很难理解的,满街都是女人,但谁又能了解她们内心的深处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又想起那天晚上谢晶对采宁的评价,虽然我是百分之一百信任采宁,但我是不是真正能了解她内心的想法?两年了,她却在这时候毫无先兆的急着想跟我结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不敢再想下去,我怕自己会因此而怀疑采宁,但脑海中却又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结合她刚回来那天晚上用针扎破避孕套的表现,我开始猜想,她是不是已经有了孩子?而这孩子或许并不是我的?我只是个替罪羊?

我拍了拍脑袋,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些问题,我相信采宁不是那样的人!

孙继年吸着烟,眼里尽是落寞,“无论如何,她总是叫了我一声爸爸,我不能把她逼得太急,如果她再跑的话,我不一定能再找到她,而且,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眉心一跳,“这话什么意思?”

“医生说我大概只能再活三个月。”这句话他倒是说得很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你放心,癌症是不会传染的。”

尽管今天的他略显憔悴,但怎么看也都不像是个身怀绝症的人,我疑惑的看着他,他连忙从包里拿出一张化验单出来,“肺癌,抽烟抽的。”

我开始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急着找我了,除了谢晶,他还能把家产交给谁?我同时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夜总会里挥金如土,到了这个时候,能快活便快活吧!那十万块钱的支票,对他来说或许只是九牛一毛罢了,他确实有眼光,找我帮忙算是找对了。看在支票的份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要求。

“我决定全力帮助你,明天就把她辞掉。”面对恳求和支票,我只能忍痛割爱了。

他摆了摆手,道:“是要把她辞掉,但不用这么急,如果明天你把她辞掉,她一定再会去找另外的场子,到时候又要费一番心机才能找到她了。”

“你可以到她住的地方啊!”

“我并不知道她住的地方。”

那一瞬间,我几乎想把谢晶的住处告诉他,但话到嘴边却犹豫了一下忍住了,如果谢晶不愿意让他知道住处,就算他找上门去,她也一样会搬家。

“那……”我看着孙继年,“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现在她既然想在那里做下去,那就暂时让她先做着。”他仿佛可以看穿我和谢晶之间的秘密,“你要保护她,不要让她受任何侵犯,在我认为适当的时候,再把她辞掉。”

他的话正合我意,我现在最需要谢晶的帮忙,要是把她辞了我还真不好办。我讨好地说:“既然你这么说,我一定会关照她的,同时我也会尽量帮忙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

春梦伤了 第三部分(8)

“还有一件事。”

“请说。”

“明天是她妈妈的忌辰,我真的很希望她能够回家跟我一起吃顿饭。”他的眼角已经湿润了,“求你了,我知道你有能力帮我这个忙。”

我叹了口气,“尽量吧,但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办到的,我相信你。”他急切的想得到我一个肯定的回答,他的手又往包里伸去,却被我按住了,我已经把那张十万块的支票放进了口袋,又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坐地起价,“我说了尽力,就一定会尽力。”

他的手离开了包,两滴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从眼角渗了出来。

三十五

听完孙继年的故事之后,我的心情多少有一点沉重。这个家庭所有的故事都因钱而起,因为没有钱,当年孙继年和若如被迫分开;因为有了钱,孙继年又再次得到了若如,同时却成了破坏若如家庭和杀害谢晶生父的间接凶手;而为了赚钱,孙继年夫妻又疏忽了对小谢晶的关心;为了赌一口气,谢晶甘愿下海做了妈咪。

钱毕竟不是万能的,孙继年纵然有钱,也买不回谢晶的一点亲情,他跟谢晶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对谢晶也总算有养育之恩,而到头来得到的却是谢晶的仇恨,这又是何苦?

孙继年没有进夜总会,把我送到门口就开车走了,临别前又再一次拜托我无论如何要把谢晶叫回家吃饭。我想了一下,便把医院给他的化验单要了过来,劝说谢晶的时候,这东西或许用得着。

夜总会里莺歌燕舞,正是最热闹的时间,舞台上的男歌手甩着长头发像疯狗似的狂叫着:“钱钱钱钱,钱钱钱钱,为两餐什么都­干­啊,可怜!碰到机会就紧抓不放啊!实在!谁是天才?谁是白痴?是装糊涂还是真的蠢材?没有那么容易让你知道……”

香港歌王许冠杰的歌,无论在什么时候听都显得那么实际,这个疯狂的年代,钱虽然不是万能,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我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衣袋里捏了捏那张十万块的支票,然后就看到刘欢跟小崔正在吧台前喝着啤酒,看见我回来,刘欢便向我招手,打趣道:“唐哥肯定又是打野食去了吧,这么晚才回来,怎么样?泡到几个美女了?”

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小子不怀好意,哼,是讽刺还是试探?我几点钟回来上班还轮不到他来管。我笑了笑,顺手拿起一瓶啤酒咬开瓶盖,往嘴里灌了几口,“嘿嘿,这里那么多美女,我还用得着去外面泡?”

刘欢哈哈笑道:“家花不如野花香嘛!这里都是你的家花,怎及外面的痛快!”

“是么?”我今天被孙继年影响,心情不是很好,想也不想就说:“我说咱们小欢哥怎么就喜欢往这儿跑呢,原来是餐饮部的家花都已经被采光了,怎么样?看中了哪个?看中了就上吧!”

我这话不冷不热的,但意思却很明显。小崔见我话里带刺,连忙灌了两口啤酒,“两位大侠慢慢聊,我先去招呼客人。”说完就像被鬼追似的开溜了。

刘欢被我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讪笑道:“唐哥说笑了,我只不过是无聊,过来混杯酒喝而已,怎么敢打美女的主意。”

他不打美女的主意?妈的,这个山贼,他还打我的主意呢!我看他做梦都想着做餐饮娱乐部经理,恨不得我明天出门就被车撞死,好让他独掌大权!我晃着酒瓶,悠然道:“其实大家都是兄弟,你要是真的看上哪个美女,做哥的能不帮你吗?说吧,喜欢哪个?”

刘欢连连摆手道:“冤枉啊!唐哥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这小子肥头大耳,一看就是个抓锅铲的料,此刻装起一副冤枉相来,却也有几分六月飞雪的味道,只可惜我知道他是在演戏。我故作关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新来的妈咪长得很不错,要不要我介绍给你认识认识?以你的泡妞技术,说不定今晚就有艳遇呢!”

刘欢一听这话脸­色­就有点不自然了,强笑道:“哈哈!唐哥真会说笑,我先回餐饮部了,改天再来打扰。”说着,把手中的半瓶酒灌下肚子,拍拍ρi股离开了夜总会。

我在心里哼了一声,这龟蛋明明是谢晶的前男友,却在本少爷面前装蒜,我靠,什么玩意!说不定这刘欢就是因为看见谢晶进了夜总会工作,心慌了才跑过来探听虚实的。想到这一点,我不禁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在他面前提起谢晶,我这样说话,他肯定会怀疑谢晶跟我说过什么,以后会更加提防。

春梦伤了 第三部分(9)

言多必失,在这种场合打滚还是应该多思考,少说话。

刘欢前脚刚走,小崔就马上过来凑在我耳边说:“刘欢这小子不怀好意。”

我扭头看着他,“这话怎么说?”

“他刚才找我喝酒的时候,借机问了我这里有多少小姐几个服务员和平时的运作情况。”

我听了便有点恼火,“你是怎么回答的?”

“小姐和服务员的人数我都告诉他了,这些不是秘密,就算我不告诉他,他也可以去人事部查的。”小崔说,“但他问起你的时候,我说你去别的歌舞厅了解市场了,至于运作,我就说我也不太懂。”

我点了点头,“他还说了什么?”

“看样子他好像想收买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试探我的口风,还说以后一定不会待薄我。”

小崔讨好地说,“我不好正面拒绝他,就让他认为我已经被他收买了吧,这样我也可以从他那里套到餐饮部的情况。唐哥你知道,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小崔的话似乎也说得过去,他主动把刘欢来这里的目的告诉我,看来是真的希望我能打个胜仗。但我却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你小子想做墙头草,两边摇么?跟我说话的时候就站在我这边,跟他说话的时候就站他那边,到头来不管我们谁上位,对你都没有影响。”

“唐哥唐哥!你这话就不够意思了,我是那样的人吗?”小崔擦着额角的汗,连声分辩道,“我发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如果万一真的让刘欢那小子赢了,我马上辞职不­干­!”

小崔这话说得我有点感动,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啦,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对了,那天你说谁介绍你来上班的?”

“董……董事会的杜总。”小崔说:“要不要我约他出来一起吃顿饭?”

“尽快!”

“好的,那我明天就给他老人家打电话。”

“不要让别人知道,也不要事先让他知道是我约的,就说是你请他吃饭,等约好了再告诉我。”

小崔点头道:“明白,那我先去招呼客人了。”

小崔走了两步,又被我叫了回来,“你看着谢晶,今晚如果她喝醉了,扣你一个月的奖金。”

小崔狐疑的看着我,“那……那我看着她好了,如果客人灌她,我就去帮她扛住。”

“你怎么做我不管,反正今晚不要让我看到她喝醉。”

“知道了,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我捏了捏怀里的支票,摆了摆手,道:“如果我坐上了餐饮娱乐部经理的位置,你借我的两万块就别还了。”

三十六

谢晶很聪明,下班的时候,没等我找她,她就已经换好衣服在等我了,“他是不是跟你说了很多话?”

我点了点头,“去吃夜宵吧,我请你。”

“他给了你多少钱?”

我一愣,“出去再说。”看来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粥城还是那么热闹,我们选了一个临江的位置坐下,还没说话,谢晶就把服务员招了过来,“拿一打青岛纯生过来。”

“不要这么多!”我对服务员说:“两瓶就行。”

“一打!”她坚持道。

“如果你不想听我说话,我可以不说,但我不要看到你喝醉。”我对谢晶说话,眼睛却瞪着服务员伸出两个手指。那服务员耸了耸肩膀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你能说什么好话?”谢晶斜蔑着我,满脸的不屑,“他来夜总会既不找我也不消费,而是把你叫出去聊天,除了说我坏话,还能说什么?你除了帮他说好话,又能说什么?他是不是想让你开除我?”

“他没有叫我开除你。”我拿出烟来丢了一根给她,“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是想你明天晚上回家陪他吃顿饭而已。”

“那不是我家!”她倔强的说,情绪有点激动,“我的家在十二年前就已经被他毁了。”

我叹了口气,接过服务员拿来的啤酒喝了一口,“大道理我不想跟你说了,你出来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懂的道理不会比我少。我只想问一句,你爱不爱你妈?”

“爱,很爱。”她灌了一口啤酒。

“明天是你妈的忌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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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伤了 第三部分(10)

“我知道,我不会忘记的,我会在家里遥祭她。”

“她的骨灰盒在你爸那里,为什么你不亲自去骨灰盒前上一炷香?不管你多恨他,但他和你妈妈是真心相爱的。”

“什么叫真心相爱?他要是真的爱我妈,当初就不该来破坏我们的幸福生活,他那叫自私!”她大声道,“你别再说这件事了,我死也不会回去的。”

“好好好,我先不说了,喝酒。”我跟她碰了一下酒瓶,她现在情绪比较激动,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所以我­干­脆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喝着闷酒,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服务员!再拿两瓶酒来!”她喝光了自己的那瓶,又对服务员喊了起来,这次我没再阻止她。

酒很快拿来了,她一口气又灌了半瓶,我还是没阻止她,我在等。我知道一个女孩子如果这样喝急酒的话,很快就会有眼泪佐酒了,我就是在等她流泪。

“看着我­干­嘛?”她瞪着我,手里拿着啤酒瓶,一副想打架的样子。

在夜总会里上班没有不喝酒的,虽然我让小崔看着她,但她肯定也喝了不少,现在两瓶急酒灌进肚子,酒意很快就会来。我轻轻的抿着自己的啤酒,看着她,微笑道:“我在等你流眼泪。”

“放屁!你以为我跟别的女人一样?喝了酒就要发酒疯?我为什么要流泪?”她又灌了两口,“你想看我流泪,我就偏不流。”

我还是笑着,看着她,然后就看到她慢慢的放下酒瓶,两行眼泪不争气的从她的眼角淌了下来。

“我好想妈啊!”她的声音有点凄凉,楚楚可怜的。

我叹了口气,把纸巾递给她,“那明天就回去看看她?”

“不去!”她接过纸巾慢慢的拭着眼泪。

“你刚才也说过不哭的。”

“我是流泪,没有哭!”她一边流泪一边狡辩,“我流泪怎么啦!我……我是女人!我流泪又怎么样?我想妈妈也不行啊!”

女人都是水做的,其主要成分就是泪水。

“回去看看妈妈,在她的骨灰盒前面上一炷香,那里毕竟也是你的家,你在那里生活了几年,里面有很多属于你跟妈妈的回忆。”我把整盒纸巾都丢了给她。

“那不是我的家!不是!”她的眼泪更多了,凄声道:“不是不是不是!那不是我的家!永远也不是!”

“如果孙继年死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他的财产和房子。”我对着酒瓶猛灌了几口,忽然觉得自己说出来的不像人话。

三十七

“他最多还有三个月的命。”我将化验单放在谢晶面前,“我不想替他说什么好话,但我希望你能明白,如果不是为了找你,他不会在声­色­场所中沉迷,也不会抽那么多烟,或许也不会患上肺癌。”我加重了语气,“你还能恨他多久?他毕竟也养了你这么多年!”

谢晶看着化验单,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的掉眼泪,我知道她的思绪很混乱,但我不能不说下去,“你出来做妈咪,不就是为了钱吗?他死后,一切都是你的,你就是小富婆了!”

“我不稀罕他的钱!”谢晶倔强的甩了甩头,声音却已经比刚才小了很多。“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你送我回家吧。”

踏着昏暗的街灯,我们默默的向她的住处走去,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已是夜深,城市陷入了一片宁静,风带着凉意轻舞着堤边的落叶,也侵袭着她的长裙,她是多么的柔弱,就如一朵在风雨中摇曳的小草般,随时有可能被仇恨和痛苦湮没,我暗叹一声,脱下外衣轻轻地给她披上。

她掉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往前走,步履凌乱长发飘飘,那是酒­精­的作用。我踏着秋叶,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眼中闪过的是远处的车灯,耳边传来的是脚步的寂寥。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明天的事,只能由她自己作决定。

很快,又到了她的住处,我今天没打算在她那里过夜,进房间亮了灯,我拿回外套就想走,我想她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来思考问题。

但她却忽然抱住了我,也不说话,然后就把嘴­唇­迎了上来。她抱得很紧,吻得也很用力,仿佛要把整个人挤进我的身体……

窗外,秋风轻吟,月影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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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伤了 第三部分(11)

房内却是一片狼藉,我们像秋风扫落叶般用最狂野的方式撕去了对方身上的衣服。

我不是君子,更不是什么柳下惠。

她像只发情的雌虎山洪暴发般蹂躏着我,我则毫不犹豫的用更凌厉的原始来还击她!

然后她就开始流泪,再然后就开始哭,后来就开始痛哭,一边哭,一边用力的迎合着我的坚硬……

她哭得直接而痛快,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冲洗着我那已经被她咬破的嘴­唇­,而我只能死命的顶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在她哭完之前倒下。

她一边哭,一边不停的咒骂着,“臭男人!死男人!贱男人……”

我一边用力,一边吼着,“看你回不回家!看你回不回家!看你回不回家……”

她压抑的东西太多了,心灵或­肉­体都需要一次淋漓尽致的解放……

终于!

终于……

我们在咒骂和泪水中一起攀上了情yu的顶峰……

那一刻,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了,狂野忽然就变成了深沉。

月光下,她赤­祼­的身体如白玉般晶莹,仿佛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凌乱的长发散落在她完美的胸脯上,在夜­色­中增添了几分野­性­的美。她的泪水折­射­着荧光,如钻石般在虚空中滑落,然后,房间里就剩下她轻声的抽泣,伴随着窗外的秋声,敲落在我的心头。

我轻轻的拍打着她赤­祼­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她。

她忽然又用力抱紧了我,“明天,你陪我,我就去。”

三十八

我没有回家是因为我的体能几乎被谢晶消耗殆尽,在她发疯的时候我开始相信真的有“马上风”这回事了,有些男人在激|情的兴奋中忽然倒毙,一定就是碰上了像谢晶这样的女人。

她一共要了我三次,到最后一次的时候,我已经是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只能大字型的躺在那里任她胡作非为,连喘息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的。

我决定以后也不要再送她回家了,我不喜欢英年早逝。

手机铃响了好几声我才勉强睁开眼睛,头还在疼,但天已亮了,看看时间竟已近中午,谢晶赤­祼­的身体搭在我身上,我轻轻的把她翻开,按了手机的接听键。

电话是李雯打来的,“唐……唐经理,请问你……你在哪里?”

“什么事?”我用力拍了拍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你两天没回办公室了,很多文件等着你签的。”她小心的说。

“知道了。”自从在网友聚会中意外跟李雯见面之后,我对她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至少我知道她不穿工衣的时候还像个女孩!

“还有……刚才陈总问你去哪里了,好像找你有事。”

“你怎么回答他?”

“我说你刚刚走开的,他说让你回来后去他办公室。”

看来这李雯还是懂得为我着想的,虽然夜总会经理主要是夜晚上班,白天不用打卡签到,但连续两天没回办公室也说不过去。

“我马上回来。”挂了电话,我马上就爬起来穿衣服,陈总明明有我的电话却让秘书来通知我,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呢。

我拿起电话按了一下陈总的号码,想了一下,又取消了,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

经过了昨晚的肆虐,房间是一片狼藉,我在窗台上找到了自己的­内­裤穿上,然后在地板上找回了衬衣,西服却在电脑桌上,我一手拿起西服,却看到那张十万块的支票竟压在我的西服下面。我一愣,下意识的转过身来,却见谢晶正倚在床上瞪着我,双眼尽是不屑。

她的眼神让我有一种被人抓­奸­在床的感觉,我拿着支票僵在那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昨天晚上你睡着了之后,我想再看一下孙继年的化验单,没想到不小心把这张纸翻了出来。”她冷冷的说,“支票如果被弄皱了是不能兑现的,所以就帮你拿出来放在桌上。”

我只好点头说:“谢谢。”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昨晚消耗过度,竟让我的反应变得有点迟钝。

她叹了口气,“没想到我这么值钱,回家吃顿饭就值十万。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下海做妈咪了,每天只陪人吃饭就行了。”

春梦伤了 第三部分(12)

她的话中满是讥讽,我听了却也无话可说,只好默默的系着领带。

“怎么不说话了?”她乘胜追击。

我整理好衣服,硬绷绷的说:“那你晚上还回不回家吃饭?”

她犹豫了一秒钟,“回,怎么不回?我不回家吃饭你怎么赚钱?”

“回就行了,别的废话都不用说,我现在要回办公室,如果你想听解释的话,就耐心地等我回来。”我也有点生气了,拉开门就往外走。

“你等一下。”她忽然叫道。

我回头看着她。

“过来。”她向我招手。

我走到她面前。

“亲我一下。”

我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就这样?”

“你不是在生气吗?还想怎样?”我绷着脸。

她忽然把我的脸捧住,用力的在我的­唇­上咬了一下,“我喜欢会赚钱的男人!不要忘记陪我回家吃饭!”

我一愣,她忽然又把我推开,“别装酷了,滚吧!”

跟女人斗嘴是件很愚蠢的事,跟生气中的女人斗嘴是更愚蠢的事。怎么说我也算是个聪明人,所以刚才她讽刺我的时候,我才会故意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其实就是想暂时蒙混过关,等想好了托词之后再回来向她解释,却没想到她的变化来得这么快。

她上辈子一定是个妖­精­,我想。

李雯看到我走进办公室,马上就迎了上来,“陈总在办公室等你。”

我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敲响了陈总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除了陈总之外,还有刘欢,我歉声道:“不好意思,刚才出去办了点事。”

陈总指了指刘欢旁边的沙发,“正等你呢!坐下说。”

三十九

董事会决定暂时不合并餐饮部和娱乐部,但却决定设立一个统管餐饮娱乐两个部门的副总,这个职位将由我跟刘欢竞争。

其实这跟合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在人事方面不会产生太大的变动而已,陈总宣布了董事会的决定之后,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扫了我跟刘欢一眼,接着道:“董事会的决定是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各自写出一份详细的管理计划出来,最后谁的方案得到董事会的认可,就由谁出任这个职位。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这个决定跟我当初设想的有点出入,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意见。”

刘欢见我没意见,也摇了摇头,“没意见。”

“那就行了!公平竞争,凭实力说话。”陈总饶有深意的看着我们,“大家都是好同事,我不希望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陈总话音刚落,刘欢马上就说,“陈总放心吧,我跟唐哥是好兄弟,谁上任都一样的,目的都是为了酒店的利益!”这家伙倒挺会说话的,好话都让他先说了。我沉吟了一下,问:“如果我们其中一人升上去做了副总,那他原来的职位怎么办?”

“这个,董事会自然会另外安排人选担任。”

我点了点头,“那我也没问题了。”

“没问题就行,那我就等着看你们这个月的表现了!”

从陈总办公室出来,我的心有点乱,原本是以为两个部门合并之后只设立一个经理,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情况,董事会的决定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我必须得重新部署战略。

把积累了两天的文件都签了之后,我又随手打开电脑登录了QQ,两天没上线,留言信息积累了不少,─夜情的、卖广告的、发病毒的、无聊问好的五花八门挤作一堆,张飞也给我留了个信息,看来这小妮子是发春了,“我对你很有兴趣,有时间给我电话?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唐诗宋词。”

张飞的样子和身材都不错,有时间倒是可以考虑把她拿下,我回了个信息:“这几天有点忙,忙完之后保证让你知道什么叫风花雪月。”

刚回完张飞的信息,QQ又有新信息发过来,却是李师师,“陈总叫你去他办公室。”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李师师就是李雯的网名。办公室文员是不允许上班的时候开QQ的,但我想没有人愿意遵守这一条规则。

刘欢已经不在陈总办公室,我关好门坐下,陈总马上就开门见山地对我说:“对董事会的决定,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春梦伤了 第三部分(13)

我摇了摇头,不敢把心里的真正想法告诉他,现在是非常时期,谁也不能相信,“没什么想法,董事会既然已经决定了,就算有想法也没用。”

陈总点燃了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慢慢的审视着我道:“跟我也不说实话?”

“确实没想法,如果有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你。”我反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有想法?”

他喷着烟雾,“你知道,我一直是支持你的,现在董事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我希望由你上位。”

“为什么?”

“我们虽然是上下级,但私下就是朋友,我支持你是应该的。”

我笑了笑,“还朋友呢,你也没说实话。”

陈总闻言哈哈一笑,丢了支烟给我,“那我就跟你说实话吧,餐饮娱乐副总直接管辖员工最多的两个部门,无论谁坐上去,都会影响到我的地位。”

我点了点头,“明白你的意思。”

“你上位,我多少会放心一点。刘欢这小子,脑有反骨,养不熟的。”陈总说得很坦诚,这也是他的无奈,身为执行总经理却只能决定服务员的命运,经理级以上人员的任免权一律由董事会掌控。“难道你希望刘欢这小子爬到你头上?你乐意看着他对你指手画脚?”

我笑了笑,“他对我倒是蛮尊重的,唐哥唐哥的叫得亲切,像兄弟一样。”

“哥前哥后三分险,谁心里都明白。”陈总盯着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想上,但也得有本事才行。”我淡然道,“董事会既然决定由我跟刘欢竞争,那么就是说他们认为刘欢已经具备了跟我竞争的能力,刘欢如果是弱手的话现在也不会坐在餐饮部经理的位置上了,说实话,鹿死谁手难说得很。”

我不会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他,我必须要在了解一些情况之后才能决定自己的方向。

“你们的业绩都是纸上学问,这一点我可以帮你,把那些还没收到钱的签单挂账全部让财务先入账。而你们的计划书最后也是由我交上去的,等刘欢的计划书交上来之后,我复印给你参考,你可以针对他的漏洞来补充你的计划书。”陈总说,“我不信这样你还赢不了。”

看来陈总是把所有的注码都压在我身上了,话说到这份上,我除了表示感激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我上不上位,我都乐意做你的心腹。”说这话的时候,连我都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是充满了真诚。

陈总满意的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走出办公室,李雯正在电脑前打字,我走过去轻轻地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吓的她整个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我指了指屏幕上还在闪动的QQ小企鹅,小声在她耳边说:“以后上班要想聊QQ就切换到TM状态,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不然的话,就算我不说你,办公室里还有别的人。”

办公大厅的文员们都在各忙各的事,李雯低下头小声道:“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我笑了笑,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走去,李雯忽然在后面叫道:“唐经理。”

我转过身来,“什么事?”

她低着头,用蚊鸣般的音量讷讷地说:“谢谢你。”

我没说话,关上办公室的门,在QQ上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你今天虽然不如那天晚上漂亮,但比以前顺眼多了。”

信息发出去没两分钟,李雯就敲开了我的门,“唐经理,我给您冲的咖啡。”

四十

我一直相信,钱只有放进自己的口袋之后才算是真正的钱。到银行把支票上的十万块全部转入我的私人账户之后,我才放心的来找谢晶。

路上打了个电话给小崔,小崔不知道在­干­什么,接电话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喂……喂……是唐哥吗?”

“是我。”

“有……有……什么事?”

“你约了杜总没有?”

“还没有呢,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约了之后马上给我电话,越快越好。”

“好……好的,我现在马上打。”

“没事了,你­干­活去吧,以后­干­活的时候就别开手机了。”他的声音让我听着难受,“小心别人发起脾气来把你那话儿一口咬断。”

春梦伤了 第三部分(14)

陈总虽然希望我升职,但我并不完全相信他。在没有得到真正的内部消息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餐饮娱乐部副总的概念弄清楚。

回到谢晶的住处,我敲了好几下门,她才赤条条的跑来开门,睡眼矇眬的。我欣赏着她完美的身材,“每次有人敲门你都是这样迎接的?”

“少废话,我知道是你,就你知道我的住处。”她说着又倒在床上,“我困着呢,再睡一会儿,你自己上网玩吧。”

“我走了这么久你还没睡够?”我将她抓起来丢进浴室,“别忘记了今天的正事!”

谢晶是个很难捉摸的女孩,我实在很担心她会忽然间会改变主意,所幸她还算配合,很快便梳洗完毕换了套衣服出来。

“怎么穿得跟乌鸦似的?”她那一身黑­色­的连衣长裙,感觉像从墨水里捞起来一样。不过,配合她那白皙的肌肤和脸上的淡妆,倒也另有一番成熟的韵味。

“这套裙子,我每年只穿一次,每年都是这一天。”她黯然道,“我本来就是只乌鸦。”

“不要这样说,人生总会有阳光的。”我连忙安慰她,改变话题道:“这裙子好像有点长。”

“这本来是我妈的裙子,我爸爸死后,她每年都会穿一次。她的身材比我好,比我高。”

我本来想改变话题,没想到她又把话题转到她的伤心事上,我叹了口气,“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走吧。”

我替她关上了房门。

“你说得没错,或许我真的是只乌鸦,带来的只有厄运。”她靠在出租车的座椅上,看着窗外的人流,自嘲道,“我爱我爸,我爸死了,我爱我妈,我妈也死了,现在就连我恨的人也快要死了。”

“别这样想,人生无常,生死有命,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看着我,“你知道人生最可怕的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所以心里害怕的都不一样。有的人追求金钱,所以他们害怕失去金钱,有的人追求自由,所以他们害怕失去自由,有的人追求爱情,所以他们害怕失去爱情。”

“你呢?你最害怕什么?”

“我?”我故意缓和一下窒息的气氛,“我最害怕女人在事后跟我说她还要。”

她忍不住笑了笑,“像昨天晚上那样?”

我点了点头,“你昨天晚上好恐怖。”

“哎!”她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我的目标都是想赚很多的钱,然后成立一个公司把孙继年的生意打倒。但现在……”

她的想法未免太幼稚了,做妈咪一年混个一百几十万不是问题,但想要跟孙继年比财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他十几年打下的基础,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打倒?

“你不觉得做人没有目标才是最可怕的吗?”她问,“我现在连目标都将要失去了!他死了,我跟谁斗?”

我开始有点明白她昨天晚上为什么会那么疯狂了,那种歇斯底里的发泄,其实是源自她内心的严重失衡,她一直奋斗的目标忽然之间失去了意义,就像全力出拳却打在空处一样,那种压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为什么一定要斗呢?”我直视着她,“斗来斗去,到最后只不过是在跟自己作对罢了,你有空认真思考一下,这么多年来,你以为自己是在跟孙继年斗,其实你只是跟自己斗而已,你的宽容斗不过你的仇恨,所以现在你才会这样。”

我的话说得很重,却不无道理,谢晶哼了一声,“大道理谁都会说,你自己呢?你又如何?”

我顿时哑然,道理我懂,但我又何尝不是在斗,在职场中,不斗就只有死路一条。

的士在一个住宅小区前停下。

谢晶指了指前面的公寓,“那一栋,十八楼。”

这个小区的绿化还可以,公寓前面不但有大片的草坪,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湖边的凉亭边上,几个小孩子正在打闹着。

“以前,我经常会独自在这个湖边呆坐,没有人陪我,自己一呆就是半天。”她走进凉亭,“就是这里,这个石凳,你弯腰看看石凳的底面。”

我俯身艰难的转头才能看到石凳的底面用黑漆涂着歪歪斜斜的两个大字,“谢晶。”

春梦伤了 第三部分(15)

“这个亭子是我看着建起来的。我喜欢这里,就偷了油漆工的笔在这儿写了两个字。”她的脸上有了微笑,显然在回忆着当年的童趣。

“人都是这样,年龄越大,快乐越少。”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感慨。

“那时候,我妈偶尔也会陪我来这里玩。”她跳上石凳站了一会儿,跳下来拉住我的手,“上去吧,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什么?”

“我听你的话回来吃饭,是为了让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他的十万块而已!”她哼了一声,“别以为我是在可怜他!”

哎!女人!她答应我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发现那张支票吧?

四十一

在孙继年的家门口徘徊了几分钟之后,还是由我按了门铃。门铃一响,门几乎马上就开了,孙继年的身子从门后挪了出来,他仿佛是一直在门后等待着铃响,就连抓在门把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谢晶看着孙继年,神­色­有点木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几年没踏进这个家门,或许这一切对她来说已经完全陌生。

孙继年蠕动着嘴­唇­,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晶晶,你回来了。”

“我……我来看看我妈。”谢晶低着头。

场面有点尴尬,我连忙提醒孙继年:“还是进去再说吧。”

“对对对!进来再说,进来再说!”孙继年一边说一边把我们往屋里让。

有钱人家的房子就是不同,大厅最少六十平米,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设计师设计的室内装潢,整体感十分好,全西式家具,阳台的落地窗旁边还有个­精­巧的家庭小酒吧。

“小姐回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从厨房里转出来,穿着白衣服蓝裤子,一看就知道是钟点工或佣人。谢晶几年不回家,她居然还能叫得出名字,可见她呆在孙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妈。”谢晶叫了她一声。那张妈迭迭点头,擦着眼角,连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来,让张妈好好看看你!”

那张妈像救星一样出现之后,孙继年和我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谢晶跟张妈进厨房叙旧,孙继年则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张妈是我家的工人,以前我跟若如忙工作的时候,谢晶就由她来照顾。”

难怪她看见谢晶会这么激动,我点了点头,“幸好有她。”

孙继年强笑道:“幸好有你。”

这大房子就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在住,也怪冷清的,不知道孙继年跟张妈会不会超越主仆关系,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是男人都不会对张妈这种年龄的女人感兴趣,更何况是孙继年这样的男人?有钱,想要什么样的美女不行?

尽管有我跟张妈在场,但谢晶跟孙继年之间始终都没什么话说。孙继年也算是痴情了,一直把若如的骨灰盒跟灵位放在自己的卧室,于是张妈跟谢晶便把三牲祭品都搬到孙继年的卧室摆好,大家轮流上香敬酒,谢晶还拿了一小瓶香水出来喷在骨灰盒上。从照片上看,若如确实是个绝­色­美女,难怪她能生出谢晶这样的尤物,既然来了,我也烧了三炷香敬在香坛里。

一切手续完毕之后,大家才回到客厅,张妈去张罗晚饭,谢晶又想跟进厨房,却被我一手抓住,她瞪了我一眼微微用力甩了一下没甩开,只好乖乖的跟我到沙发上坐下。既然来了,又何必那么生疏呢,就算她跟张妈进厨房,吃饭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要跟孙继年同桌!

孙继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尽是感激之­色­,他拿出烟来给了我一根,犹豫了一下,又把烟盒向谢晶递去,谢晶也不客气,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孙继年马上打着了火机,我见他想帮谢晶点烟,心里忽然就有点发火,他的火机还没凑到谢晶跟前就被我顺手拿了过来,“我们自己来就行了。”说完,我打着了火机,先帮孙继年把烟点燃,然后再点着了自己的,接着就把火机递给了谢晶。

这种情况下,没有理由让父亲给女儿点烟!我虽然不说,但我想他们都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谢晶接过火机点燃了香烟,深吸了几口,也没说话。

“你的房间,我一直没有动过。”孙继年的声音显得有点深沉,场面再尴尬也还是要打开的,“张妈每天都在为你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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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伤了 第三部分(16)

“是吗?我去看看。”谢晶说着就想站起来,却被我一把拉住,只得又坐了下来。

孙继年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恨我。”

谢晶吸着烟,沉吟了良久才摇了摇头说:“今天是妈的忌日,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不谈也好。”孙继年说,“你知道妈妈希望你幸福快乐,你觉得开心,就行了。”

这个大厅的采光和通风效果都很好,空气流通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我总觉得呼吸不太顺畅,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似的。幸好在这时,张妈已经张罗好饭菜,在饭厅叫道:“大家可以过来吃饭了。”

张妈虽然是保姆,但由于在孙家呆的时间长了,平时也都同桌吃饭,四个人围着一桌酒菜,都是她的手艺。

孙继年对张妈道:“难得今天我们家又有了四个人吃饭,我要一醉方休,把那瓶五粮液拿来!”

入席的时候,我跟张妈刻意安排谢晶坐在孙继年的身边,见张妈拿了酒来,谢晶忽然对孙继年道:“我陪你喝。”

我在桌下踢了谢晶一脚,提醒她别太过分,她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给自己和孙继年的酒杯都倒满了酒,孙继年看了看我,“唐经理,你也喝点。”

喝就喝吧,既然来了,喝又何妨!

张妈看了谢晶一眼,关心地说:“孙先生身体不好,还是少喝一点吧。”看来她还不知道孙继年在夜总会里的豪放。

孙继年却大声道:“喝!今天一定要喝,要喝痛快!”

“那就喝吧!”谢晶举杯同时敬我跟孙继年,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态,既然酒已在手,她要敬酒我当然喝!孙继年喝得更痛快,一口就把杯里的酒给­干­掉了。

这父女俩都是怪物,进门的时候像贴错门神似的,脸­色­都难看得很,但几杯酒下肚子之后居然就有了话题。

但大家仿佛都有默契,绝口不提伤心之事。聊的都是一些日常见闻,比如哪里撞车、哪里有外星人侵略地球、哪里有个神童七岁就出版了小说、扫帚星它娘亲就是哈雷彗星等等,越聊越开心,越聊越过瘾。孙继年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正常起来,“几年来!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

谢晶喝着酒,脸上也有了红晕,“如果几年前我们就能这样喝酒,该有多好啊!”

他们俩是主角,我跟张妈只是配角,他们聊天喝酒,我们就旁听陪酒。这父女俩越喝越开心,竟大有一笑泯恩仇的趋势。我想这会不会是因为谢晶知道孙继年身患绝症而起了恻隐之心呢?

“你妈看到我们一起喝酒,肯定会很开心。”孙继年摇着酒杯,又是一口焖。

“嗯!我想也是!”谢晶附和着,也是一口­干­掉杯中的酒。

孙继年哈哈大笑,拍了拍谢晶的肩膀,“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爸爸?”

谢晶举着酒杯的手一抖,咬了咬嘴­唇­,“爸爸!”

孙继年高兴的举杯道:“来来来,我们都­干­了这杯,庆祝我做爸爸了!”

我跟张妈都举起了杯子,望向张妈的时候,发现她的眼角竟已有了泪水。这一刻,我忽然有一种心酸的感觉,我忽然感觉到孙继年的悲哀,谢晶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叫爸爸的话,也不会等到今天才叫了!难道真的是孙继年的绝症化解了她的仇恨?还是为了安慰她妈妈的在天之灵?又或许是她根本就喝多了!

我的手机有短信息,是采宁发来的,“我已回来,你在哪里?”

我当然不能跟采宁说我在谢晶家里。想了一下,便回了个信息,“我在外面有点事,你回家洗­干­净了等我。”

这边孙继年跟谢晶还在喝酒,他一连喝了两大杯,又对谢晶道:“几年来我就今天最高兴,能不能再叫我一声?”

“当然能!”谢晶仿佛也在寻找做女儿的感觉,又叫了一声,“爸爸!”

“好!乖女儿!”孙继年又举起了酒杯,“喝!”他今天很兴奋,光是站起来敬酒就有好几回。

但这一次不同,他确实是站起来了,手也伸出来了,但是这个“喝”字却只说了一半,尾音忽然就断掉了。

我们都举起了酒杯,却发现他没有任何动作,然后就看到他的身子慢慢地放软,趴倒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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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伤了 第三部分(17)

我伸手过去扶他,他竟没有任何反应。

张妈摇了孙继年两下,“孙先生!孙先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谢晶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我低喝一声:“快打120急救电话!”

四十二

医生在全力抢救孙继年,我跟谢晶、张妈则在急症室外等候消息。谢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张妈却已经开始流泪了。

我这辈子都害怕看见别人流泪,而且特别怕看见女人流泪,但最怕最怕的还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流眼泪。因为我实在不是一个懂得安慰别人的男人,看见女人流泪我会莫名其妙的心烦。一切都有因果,没什么好哭的。

俩个女的抱成一团,我则在一旁猜测着谢晶的心态,她为什么要跟孙继年拼酒?为什么愿意叫他爸爸?我不觉得谢晶已经原谅了孙继年,孙继年忽然倒下,张妈作为佣人都已经哭哭啼啼了,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看到谢晶有什么悲伤,她的眼泪忽然就变得值钱起来,我想如果孙继年真的就这样去世了,估计她也不会有什么悲伤。总觉得今天的她跟平时好像不太一样,她到底在想什么?

采宁又打电话来,“老公,你在哪里?怎么半天不回信息?”

我这才想起刚才来医院的路上采宁发过来的几条信息我还没回,犹豫了一下便说:“在医院,有个朋友的父亲忽然得了急症,我在陪她。”

“哦!那你忙完之后就早点回来吧!”

“我还要去上班呢!下班再回去。”

“那好吧!我在家里等你。”

采宁如果知道我说的这个朋友是谢晶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现在事情已经够多了,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打完电话,却看到谢晶站在我身后,我勉强挤出一点微笑,公式化地说:“吉人天相,孙先生应该不会有大碍的,不用太担心。”

谢晶看着我,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发现你真的很虚伪。”

我什么时候虚伪了?我安慰她也叫虚伪?

“你知道我现在根本不需要安慰。”她淡淡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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