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还走吗?他说:“宝贝,叔叔给你糖吃了,你还要整个糖果厂吗?没那么贪心吧?”我执拗地说:“要是我非要不可呢?”他说:“那我就只好给了。谁叫叔叔喜欢你呢?”我问:“那你就留下来了?”他说你要是不去澳洲了我就不回法国了。我说你要是不回法国了我就不去澳洲了。我们都不再说了。说那些放之四海而皆无用的话干什么呢?要败兴吗?不必了。我们是什么?我记得夏竞在法国的时候,有一次的电话里说:“你老是问我把你当成了什么,你想没有想过,你把我当什么?其实,当什么都不重要啊。你可以在寂寞的时候等我来陪你,找到快乐你就去玩,累了够了再回来找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要的快乐其实很容易得到。一个男人,一些好听的话,一系列激烈的冲撞——谁都可以达到,只要他身心健康。但是,为什么我要找的快乐,只在他身上啊,一定要找他的啊。夏竞为了这个告别的聚会所费不薄,我知道。尤其对于他这样一个每一点收入都交代得了出处、都计算得清楚的教书匠来说,他这样开销一次,不仅需要筹划,更需要计划。以前,我对物质的在意常常体现在挥霍物质的无意中,但是这一次,我深深地记住了,有一个不富有的人,穿越重洋,在北京最豪阔的酒店里,要和我“1119(要要要久)”。那么肯定,那么坚决,那么慷慨——真好。生活再次提醒我,这个世界上,再精神的聚会,也要物质来垫底。就像只要是爱就非要做出来一样,总要有个象样的场子来操练吧。我能习惯清贫吗?真的习惯吗?现在的夏竞给我的,其实也不是生活的本真啊。他给我们俩定的房间在酒店的11层,从窗户里望出去是一块淡蓝澄澈的天空。我站在窗前看着那片蓝天,夏竞站在我身后,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们一起展望着什么。展望过后是什么呢?——把历史变成一片空白,好好享受现在。窗玻璃上映出我们的身影,我们并排站立的姿势像正要迎接战斗的战士。我不敢回头,怕一回千年。我终于还是回过头来,因为我哭了。我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泪水渗进他深灰色T恤的纤维里,一点点扩散,渗进下面的肌肤。我不知道泪水贴在他的皮肤上他会有何种感觉。他伸出手臂环住了我。这是一幅在我的脑海中静止的画面,我们相拥而立,背后是如镜子般干净亮丽的天空。——那片蓝天如此的刺痛着我的眼睛,以至后来每次看到那样淡蓝澄澈的蓝天时我都想回头,仿佛背后还站立着他,马上就有一个臂膀会环绕过来,递给我一个如蓝天一样的深情。我看见酒店里随赠的杂志里有一篇文章,写一对国手级围棋夫妻的甜蜜幸福生活。文章里头还附有照片,虽是一帧小小的人头照,也透出聪灵清气。我问夏竞:“把他们写得这样好,万一他们将来分手反目怎么办?”夏竞说:“你怎么总是要讨问一个将来呢?找谁讨啊?现实一点好不好啊?”是啊,生活永远是-ing,是现在进行时,谁也不知道现在的快乐会不会成为以后的包袱,现在的幸福会不会成为来日的噩梦。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根本就没有什么男女相处的最佳状态,每个人都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窗外的云很低很低地压了下来,看上去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不晓得这样好的晴天也会说变就变啊,我看看天,又回头看看夏竞,他也看着我,好像很理解我的样子。他说,看见云和雨了吧,记不记得有个词叫做“云雨之事”啊?我轻笑起来。于是,我们就抢着想用实际行动让对方知道我们是记得的,不仅记得有这个词,而且还很当回事情地要表演一下子呢。
《没人知道我爱你》十七
当人类失去快乐的感觉时,是否会哭泣?さ比死嗍去悲伤的感觉时,是否会用快乐代替?た炖植⒎且蛭快乐,而是因为人们时常忧伤。と松的痛苦在于太想去把握原本无法把握的事情。三天后,夏竞离开了北京,还是奔赴巴黎。这次我没有去送他。不是我不想去,是他不让。他跟我说让我以后现实一点,这样的现实对自己的感情而言,不是欺骗,充其量也不过是一种妥协。如果真是那么需要有一份感情的话,凑合着看上了就接纳了吧,别太委屈了自己。有时候心里的期待和现实的取舍注定了是一种悖论。而他现在所做的、和为我做的,不过是想这么做罢了,谁也不必耽于此。对于感情,我们早就不是很幼稚的年纪了。几天以后,我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又打开了电脑,联机上网。邮箱里躺满了信,一一打开,浏览的速度快得可以追上260迈的赛车,然后,一一删除,点击着鼠标像是在玩破雷游戏。有一封邮件附带了一张照片,是夏竞的,打开——这是我第一次在平面上看到他的样子。他在地中海边的阳光下灿烂地微笑,身后是一碧如洗的晴空,绚亮闪耀得让我目眩神迷。那是种似曾相识的光芒……眼眶痒痒的,有什么东西爬了出来,顺着脸颊滴落,亮光一闪,跌在手背上,粉碎了。他在信里说:“我想起李敖曾经这样评价过他的前妻胡因梦,我觉得那样的评语用在你身上更加贴切。他说,如果有一个新女性,又漂亮又漂泊、又迷人又迷惘、又优游又优秀、又伤感又性感、又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的,一定不是别人,是你。”等到后来我去了澳洲的时候,夏竞重新回到了北京。他又在Email里跟我说他走在漫无边际的长安街上,整个人空落落的,突然发现北京与他无关了。他不过就是一个外乡人,一路上的漂泊,栖息在北京了;而一个叫殷拂的女人,一度成为了他和北京之间的一丝纽带,而现在,她也走了。他说,“在你走的这些时候,让我来替你看管这空荡荡的北京城吧——空荡荡是什么意思?空荡荡就是它比四百平方公里还要辽阔,比黄昏还要深邃。我之所以替你看管,因为你走了我便变得无所事事了。我独自坐在这里,一边想你,一边喝着千里万里的西北风。”这是为什么?又是谁在折磨谁呢?我回复夏竞说,我爱着他,像爱着一个前生的诅咒;我等着他,像等着一个来世的许诺。虽然,我从未抱过希望。但是,我不会让自己太痛苦的。——我知道,全世界的孤独都如此相似。我们记得对方的余温,不论是被窝里的还是语言里的。我们能拥有的,也就这些了。当他的家里真的有了夏师母的时候,余温也就该结冰了。好在现在还没有。于是就心甘情愿地开始听许美静,一些已经老去的歌,我脆弱的眼睛看见你生了病,世界沉沦我还要你疼……——北京啊,你总能让我想哭一场。相思欲寄从何寄,且把圈儿替……当所有的人都找了妥帖的借口离开了我之后,我收到了贴着澳洲移民局颁发的永久居留签证的护照。总算还有人和事在收留我。我在准备正式离开中国之前,我回到了我的故乡——江城。在现时现代,一个小女人凭着自己的本事拿了一个外国身份,即使她到了国外以后算个nothing,但在这也足够算是个可以衣锦还乡的理由了。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