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经济条件好了，普通人也要养个宠物什么的。我觉得唐太宗以帝王之尊玩只把小老鹰真不算什么，可在魏征眼里就是不行。魏征真是咄咄逼人！他一定是故意弄死唐太宗的小老鹰的。唐太宗已经在明白无误地对魏征说：我怕你！我是读到这里才略微有点明白什么叫“无所不包”的。魏征已经不是要用自己的特殊方式来成就一个好皇帝了，他是想让李世民真正变成一个“圣人”。李世民终于愤怒起来，我甚至有点期待这样的愤怒：

有一次唐太宗罢朝回到后宫，怒气冲冲地说：“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杀了这个乡巴佬。”长孙皇后问，是谁惹怒陛下？唐太宗说：“魏征常在朝堂上羞辱我。”

长孙皇后退下，穿上朝服站在庭院中，唐太宗惊奇地问这是为什么。书包 网 想看书来

一、领导人的个人修养（3）

长孙皇后说：“我听说君主开明则臣下正直，如今魏征正直敢言，是因为陛下圣明，我怎能不祝贺呢？”

唐太宗转怒为喜。

真是没有办法，长孙皇后又是如此贤能，我觉得她可算是历史上数得着的沟通大师之一。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让唐太宗转怒为喜，实在是高。

魏征这个人相貌平平，但是很有胆略，常常犯颜直谏。“魏征得遇唐太宗”与“管仲得遇齐桓公”很有相像的地方。当初，魏征在太子李建成的东宫任太子洗马（太子­宮­图书馆馆长），他经常劝说太子及早除去李世民（其时为秦王），玄武门事变（626年，李世民伏兵玄武门，杀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唐高祖李渊遂传位于李世民）以后，李世民传召魏征说：“你为什么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呢？”大家都为他担惊受怕，魏征却举止如常地回答说：“如果已故的太子早些听从我的进言，肯定不会有今天的祸事。”李世民素来器重魏征的才能，便改变了原来的态度，对他以礼相待。

一个人完全靠“自省”的功夫来校准自己的行为和见识是很难的，尤其是在取得一定成就以后。像战国齐威王的大臣邹忌这样的“悟­性­”在整个历史上恐怕也难得一见。

【邹忌讽齐王纳谏】

邹忌身高八尺有余，是一个美男子。

有一天早上，他穿好衣服，戴上帽子，照着镜子，对妻子说：“我跟城北的徐公谁漂亮？”妻子说：“您漂亮极了，徐公哪里比得上呀！”城北徐公是齐国有名的美男子。邹忌自己信不过，就又问他的妾说：“我跟徐公谁漂亮？”妾说：“徐公哪里比得上您呢！”第二天，有客人来访，邹忌跟他坐着聊天，问道：“我和徐公谁漂亮？”客人说：“徐公不如你漂亮啊。”

又过了一天，徐公来了，邹忌仔细看他，确信自己不如他漂亮；再照着镜子看自己，更觉得相差甚远。晚上躺在床上反复考虑这件事，终于明白了：“妻子说我美，是因为偏爱我；妾说我美，是因为害怕我；客人赞美我，是有求于我。”

既然一个人完全靠“自省”的功夫来校准自己的行为和见识是很难的，所以唐太宗便要找魏征这样的“刺头儿”在身边，也算是给自己套上一个金箍咒。魏征进谏就像唐僧念经，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头痛”而已。既然会头痛，也犯不着老去招惹他，这样自己的行为就会端正。其实，不光在现实的人事格局上，还是在心灵气度上，魏征完全为唐太宗所用。可以看一下贞观六年（632）的一个记载：

唐太宗在丹霄殿大宴群臣，长孙无忌（长孙皇后之兄）说：“王珪、魏征二人，以前侍奉太子李建成，与陛下为敌，再想不到今日能在此一同饮宴。”

唐太宗说：“魏征与王珪尽心竭力侍奉原来的主人，所以我能重用他们。然而魏征每次进谏，假如我不听从，我再与他说话，他总是沉默，究竟是为什么呢？”

魏征说：“我认为事情不可行，所以谏阻；陛下不听从谏阻而我如果答话，那么事情便得到施行，所以不敢应答。”

唐太宗说：“暂且应答而后再谏阻，又有什么伤害呢？”

魏征答道：“过去舜帝告诫群臣：‘你们不要当面顺从，背后却另说一套。’如果我心里知道不对，嘴上却附和陛下的意见，这正是当面顺从。”

唐太宗大笑着说：“人们都说魏征行为举止粗鲁傲慢，我看他则觉得妩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魏征离席起身，拜谢道：“陛下引导我畅所欲言，我才得以尽愚忠；如果陛下拒不接受忠言，我又怎么敢屡次犯颜强谏呢！”

用“妩媚”这个词来形容魏征，很有一点突兀。南宋辛弃疾的名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据说就是用的这个典故。贞观六年（632），魏征52岁，李世民33岁，能够看出一个比自己大19岁、年过半百、相貌平平的糟老头子“妩媚”，这是李世民大帝特有的眼光，帝王的眼光。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三十二）组织领导学（3）

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何以能“问鼎中原”？

领导人能够接受直言进谏，固然是心胸开阔的一种标志，但心胸开阔绝不仅限于此。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芈侣）在历史上非常有名，成语“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以及“问鼎中原”都跟他有关。楚庄王就国君之位三年，没有发出过号令，日夜寻欢作乐，并且下令说：“如有人敢于进谏，杀无赦。”伍举不听命令，冒死入宫进谏。当时，楚庄王左手抱着郑国之姬，右手抱着越国女子，四周钟声鼓乐不绝于耳。伍举说：我想出一个谜语让大王猜一猜。楚庄王说：好吧。伍举说：有一只鸟蹲在土山上，三年中不飞又不鸣，这是什么鸟？楚庄王说：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你退下去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过了几个月，楚庄王­淫­逸得更加严重，大夫苏从看不下去，又进宫进谏。楚庄王说，你不知道我下过的命令吗？苏从回答说：杀了我能让国君明白道理，正是臣子的愿望。楚庄王于是撤除­淫­乐，开始处理政事，楚国人非常高兴。这一年，楚国灭掉了庸国。楚庄王八年，进军到达洛水，周天子派大臣王孙满前去“慰劳”楚庄王，楚庄王询问九鼎（相传是夏代用九州岛所进贡的铜铸成，为传国宝器，天子权力的象征）的轻重大小，显示出想要威逼周朝以取天下的勃勃雄心。幸亏王孙满能说会道，讲了一通“得天下在德不在鼎；周德虽衰，天命未改”的大道理，楚庄王也就回去了。

一、领导人的个人修养（4）

据说楚庄王“三年不鸣”是在等待国际形势的一个好的时机，但楚庄王最有名的事迹还是“绝缨会”，显示了这位春秋霸主非同一般的开阔胸襟。楚庄王九年（前605），楚庄王平息了一场内部叛乱，心里非常高兴，于是在一个叫渐台的地方大宴群臣，妃嫔皆从。

【楚庄王“绝缨会”】

庄王曰：“寡人不御钟鼓，已六年于此矣。今日叛臣授首，四境安靖，愿与诸卿同一日之游，名曰‘太平宴’。文武大小官员，俱来设席，务要尽欢而止。”群臣皆再拜，依次就坐。庖人进食，太史奏乐。饮至日落西山，兴尚未已。庄王命秉烛再酌，使所幸许姬，遍送诸大夫之酒，众惧起席立饮。忽然一阵怪风，将堂烛尽灭，左右取火未至。席中有一人，见许姬美貌，暗中以手牵其袂（衣袖），许姬左手绝袂，右手揽其冠缨，缨绝，其人惊惧放手。许姬取缨在手，循步至庄王之前，附耳奏曰：“妾奉大王命，敬百官之酒，内有一人无礼，乘烛灭，强牵妾袖。妾已揽得其缨，王可促火察之。”

庄王急命掌灯者：“且莫点烛！寡人今日之会，约与诸卿尽欢，诸卿俱去缨痛饮，不绝缨者不欢。”于是百官皆去其缨，方许秉烛，竟不知牵袖者为何人也。席散回宫，许姬奏曰：“妾闻‘男女不渎（轻慢）。’况君臣乎？今大王使妾献觞于诸臣，以示敬也。牵妾之袂，而王不加察，何以肃上下之礼，而正男女之别乎？”

庄王笑曰：“此非­妇­人所知也！古者，君臣为享，礼不过三爵，但卜其昼，不卜其夜。今寡人使群臣尽欢，继之以烛，酒后狂态，人情之常。若察而罪之，显­妇­人之节，而伤‘国士’之心，使群臣俱不欢，非寡人出令之意也。”许姬叹服，后世名此宴为“绝缨会”。

楚庄王不肯追究非礼许姬的臣子，理由是“若察而罪之，显­妇­人之节，而伤国士之心”。历史于此留下了一个谜团，这个酒后失态的臣子到底是谁呢？一直到八年之后，谜底才揭开。楚庄王十七年，楚国攻打郑国，一位名叫连尹襄老的将军率领先头部队：

临发时，唐狡请曰：“郑小国，不足烦大军，我愿自率部下百人，前行一日，为三军开路。”襄老壮其志，许之。唐狡所至力战，当者辄败，兵不留行，每夕扫除营地，以待大军。楚庄王率诸将直抵郑国郊外，未曾有一兵之阻，一日之稽（停留）。庄王怪其神速，谓襄老曰：“不意卿老而益壮，勇于前进如此！”襄老对曰：“非臣之力，乃副将唐狡力战所致也。”庄王即召唐狡，欲厚赏之。

唐狡对曰：“臣受君王之赐已厚，今日聊以报效，敢复叨赏乎？”庄王讶曰：“寡人未尝识卿，何处受寡人之赐？”唐狡对曰：“绝缨会上，牵美人之袂者，即臣也。蒙君王不杀之恩，故舍命相报。”庄王叹息曰：“嗟乎！使寡人当时明烛治罪，安得此人之死力哉？”命军正纪其首功，俟平郑之后，将重用之。

唐狡谓人曰：“吾得死罪于君，君隐而不诛，是以报之。然既已明言，不敢以罪人徼（窃取）后日之赏。”即夜遁去，不知所往。庄王闻之，叹曰：“真‘烈士’矣！”（绝缨会典故源于汉代刘向《说苑》，本书相关内容采自《东周列国志》）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三十三）组织领导学（4）

任何伟大的组织都有“国士”级别的人物

绝缨会的故事中有两个词需要特别加以说明，一是“国士”，一是“烈士”，而“国士”之最终实现，往往就是“烈士”。

【战国刺客豫让】

前403年，赵、韩、魏三大家族瓜分了智伯家族的领土（韩、赵、魏、智都是晋国掌权大家族）。赵襄子（无恤）把智伯的头骨涂上漆，当作酒壶。

智伯的家臣豫让想为主人报仇，就化装为罪人，怀揣匕首，混到赵襄子­宮­室中打扫厕所。赵襄子上厕所时，忽然心跳不安，派人搜索，抓获了豫让。左右随从要杀死他，赵襄子说：“智伯已死，而此人要为他报仇，真是一位义士，我小心躲避他好了。”于是释放豫让。

豫让用漆涂身，弄成一个癞疮病人，又吞下火炭，弄哑嗓音，在街市上乞讨，连结发妻子也认不出来。路上遇到朋友，朋友认出他，垂泪道：“以你的才­干­，如果投靠赵家，一定会成为亲信，那时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是更容易吗？何苦自残以至于此？这样来图谋报仇，不是太困难了吗！”豫让说：“我要是委身于赵家，再去刺杀他，就是怀有二心。我现在这种做法是很难，然而之所以还要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天下与后世做人臣子而怀有二心的人感到羞愧。”

一、领导人的个人修养（5）

赵襄子乘车出行，豫让潜伏在桥下。赵襄子到了桥前，马突然受惊，派人搜索，捕获豫让，于是杀死了他。

上面所引是《资治通鉴》的记载，在《东周列国志》中还有赵无恤与豫让的一段对话：

赵无恤召而问曰：“子先事范氏（晋国掌权大家族之一），范氏为智伯所灭，子忍耻偷生，反事智伯，不为范氏报仇。今智伯之死，子独报之甚切，何也？”

豫让曰：“夫君臣以义合。君待臣如手足，则臣待君如腹心；君待臣如犬马，则臣待君如路人。某向事范氏，止以‘众人’相待，吾亦以‘众人’报之。及事智伯，蒙其解衣推食，以‘国士’相待，吾当以‘国士’报之。岂可一例而观耶？”

豫让的这一段话，成为中国历史的某种遗产。《三国演义》中曹­操­想要迫使关羽投降，张辽在其中穿针引线，就提到了豫让的这一段话。

【张辽对曹­操­说：岂不闻豫让“众人国士之论”乎？】

关公沉吟曰：“汝说我有三罪，欲我如何？”辽曰：“今四面皆曹公之兵，兄若不降，则必死；徒死无益，不若且降曹公；却打听刘使君（刘备）音信，如知何处，即往投之。一者可以保二夫人（刘备的两位夫人），二者不背桃园之约，三者可留有用之身：有此三便，兄宜详之。”公曰：“兄言三便，吾有三约。若丞相（曹­操­）能从，我即当卸甲；如其不允，吾宁受三罪而死。”辽曰：“丞相宽洪大量，何所不容。愿闻三事。”公曰：“一者，吾与皇叔（刘备）设誓，共扶汉室，吾今只降汉帝（汉献帝当时还是名义上的皇帝），不降曹­操­；二者，二嫂处请给皇叔俸禄养赡，一应上下人等，皆不许到门；三者，但知刘皇叔去向，不管千里万里，便当辞去：三者缺一，断不肯降。望文远（张辽字文远）急急回报。”

张辽应诺，遂上马，回见曹­操­，先说降汉不降曹之事。­操­笑曰：“吾为汉相，汉即吾也。此可从之。”辽又言：“二夫人欲请皇叔俸给，并上下人等不许到门。”­操­曰：“吾于皇叔俸内，更加倍与之。至于严禁内外，乃是家法，又何疑焉！（实际上曹­操­有心让关羽与刘备的两位夫人乱了礼节）”辽又曰：“但知玄德（刘备）信息，虽远必往。”­操­摇首曰：“然则吾养云长何用？此事却难从。”辽曰：“岂不闻‘豫让众人国士之论’乎？刘玄德待云长不过恩厚耳。丞相更施厚恩以结其心，何忧云长之不服也？”­操­曰：“文远之言甚当，吾愿从此三事。”

任何伟大的组织都会有“国士”级别的人物，当然不一定是刺客，刺客或许只是国士中微不足道的一种人物罢了，在中国历史上国士最后之命运一般都是“烈士”，当然不一定非要血染沙场才是烈士。譬如诸葛亮，当然是蜀之国士，后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病死五丈原军中，当然也是烈士。

“国士”与组织是相向成就的。比如百里奚不是虞国的国士，也不是晋国的国士，却是秦国的国士。

【五张山羊皮换到一位“国士”】

前655年，晋献公向虞国（今山西平陆县）借道攻虢国（河南三门峡），遂灭虢国，大军返回的时候又顺便灭了虞国，俘虏了虞国大夫百里奚。

晋献公俘虏了百里奚以后，不能认识到百里奚的价值，当时秦穆公（春秋五霸之一）正好来晋国迎娶公主，晋国就把百里奚作为嫁妆送给秦国。百里奚趁机逃跑，结果楚国逮捕了他。秦穆公听说百里奚贤能，想要拿重金赎回，又恐怕楚国认识到百里奚的价值后反而不答应，于是派人去楚国交涉说：“我国的陪嫁奴仆百里奚现在逃到楚国，请求用‘五张黑­色­的公羊皮’换回他。”楚国答应了这一要求，把百里奚送回秦国。当时百里奚已经70多岁了。

秦穆公亲自把他释放，和他讨论治国的事。百里奚辞谢说：我是亡国之臣，哪里还值得询问！秦穆公说：虞国国君不能重用你，因而亡国，这不是你的罪过。秦穆公坚决地向他请教，两人谈论了三天，秦穆公非常高兴，授予他掌管国家大政的权力。

百里奚的称号是“五羖大夫”，“羖”的意思就是“黑­色­的山羊皮”。百里奚又向秦穆公推荐他的好朋友蹇叔，后来百里奚与蹇叔、由余（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一起辅助秦穆公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百里奚在与秦穆公交谈的时候，说了一句老实话：“我虽然知道虞国国君不能重用我，但我私下确实是为了贪图财利和爵禄，暂且留在虞国的。”这就是说百里奚当时家族经济状况很糟糕，虽然早已过了退休的年龄，但还是在虞国国君那儿上班“苦钱”。百里奚在虞国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晋献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正像德鲁克所说的那样，“只有让平凡人都能做出不平凡的事的组织，才是好的组织”，秦穆公使百里奚成为国相，百里奚让秦国成为春秋五霸之一，所以说“国士”与组织是双向成就的。

一、领导人的个人修养（6）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三十四）组织领导学（5）

“国士”之一种：方正之士

广而言之，或许“国士”只是有能有为，倾心于组织，奉献了自己的全部热情和智慧的那一群人吧。北大方正之所以起名为“方正”，是因为已故的中科院院士王选非常欣赏《汉书?晁错传》中的一段话：“察身而不敢诬，奉法令不容私，尽心力不敢矜，遭患难不避死，见贤不居其上，受禄不过其量，不以无能居尊显之位，自行若此，可谓方正之士矣。”很多介绍王选先生的文章都是这么引用的，其实前面还有几句话：“臣闻五伯不及其臣，故属之以国，任之以事。”五伯就是“春秋五霸”，这两段话合起来翻译如下：

【何为“方正之士”】

我听说春秋五霸的才­干­比不上他们的大臣，所以把国政嘱托给他们，把大事委任给他们。五霸的辅佐作为人臣，严格省察自己而不敢欺骗国君，奉行法令而不包含私心，竭心尽力办事而不敢傲慢居功，遭遇患难虽死不避，见到贤能的人不凌驾其上，接受俸禄不超过应得的数量，不用无能的人高居尊显之位。他们自身的品行像这样，可说得上是方正的人才了。（参见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汉书注译》）

这里明确说到春秋五霸的具体才­干­比不上他们的大臣，而他们的大臣都堪称“方正之士”。在我的想法里，“方正之士”也就是“国士”之一种吧。作为一个公司的领导人，如果不能招致并培养出许多的“方正之士”作为公司人力资源的基础，那么公司想成就霸业也是不可能的。

辅助齐桓公成为“春秋首霸”的管仲富可敌国

有一点需要特别加以说明，上面一段话作为有志于成为“方正之士”的人自勉的准则，当然掷地有声，但其中的“受禄不过其量”并不符合史实。《史记》记载，辅助齐桓公成为春秋首霸的管仲“富拟于公室，有三归，反坫，齐人不以为侈”。这是说管仲非常有钱，有钱到什么程度呢？可以和国君的公室相比拟，也就是富可敌国。管仲为什么这么有钱呢？因为他有“三归”，“三归”是征收全国工商税收的30%归管仲。“反坫”是覆酒杯的土台，古代礼制上只有帝王、国王才能享有。因此，可以看出，齐桓公整合人才、留住人才是付出了巨大的­精­神和物质代价的。然而，更妙的是“齐不以为侈”，齐国人不认为富可敌国的管仲奢侈，为什么会这样呢？《史记》马上接下去说：“管仲卒，齐国遵其政，常强于诸侯。”这是说管仲的贡献了不得，即使他去世以后，齐国还“常强于诸侯”，这是经过历史证明了的。一直到战国末期，齐国一直是大国、强国。在秦统一中国的战争中，齐国也不是被秦国的军事力量所消灭，而是被秦国“远交近攻”的外交政策以及李斯、尉缭子的“系统的反间计”和平演变的。管仲逝世于前645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在前221年，因此齐国强盛有400年之久。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三十五）组织领导学（6）

两种完全不同的皇室教育

从春秋到战国，大臣在军事上、经济上、政治礼制上逐渐积累的巨大优势频繁导致国家分裂，或者君位转移（当然齐桓公与管仲之间不存在这种情况）。这种现象几乎每一个诸侯国都存在，不过在规模和残酷­性­上有所不同而已。比如韩、赵、魏三大家族（原来有六大家族，相互火并成了三大家族）瓜分了晋国，晋国一变而成为三个国家：韩国、赵国、魏国，并且都名列战国七雄之中。假如晋国不发生分裂，那么晋国一定是战国第一强国。“三家分晋”在儒家学派看来，是最令人痛心疾首的，司马光因此把这一历史事件列为《资治通鉴》“首事”，并且引发了大段的议论，作为全书“忠君爱民”思想的主脑。

中国古代政治体制是以一家一姓能否世袭作为改朝换代的标志，就较长期的观点（比如几百年的时间跨度）来看，改朝换代几乎是不可能避免的。我们不去分析这种巨大的历史变动背后的复杂原因，单看一点，在几百年的时间跨度里，会有许多代君主，其中必然会出现平庸、昏庸之辈，他们一般在内受制于权臣、外戚或宦官，或者是整个国家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被敌国吞灭。这种情况在中国历史上的大###年代，比如春秋战国时期、魏晋南北朝时期、五代十国时期，更是屡见不鲜，举目满纸硝烟，看得人头痛欲裂。

一、领导人的个人修养（7）

理查德德?哈格斯在《领导学》中说“领导是教育和经验的产物”。这个结论并不完全正确，因为教育有好的教育也有坏的教育。我们来看一看公元563年，两个敌对国家北齐（首都河北临漳）和北周（首都西安）在皇室教育方面所显示出来的不同国家气象。

【北周于谨怎样教宇文邕？】

北周当时的国主是武帝宇文邕，宇文邕是北周英明君主，本年21岁。

北周武帝准备巡视学校，任命太傅于谨为掌管国家教化的“三老”。于谨上书坚决推辞，没有得到准许，仍旧赏赐他“延年杖”。不久，武帝驾临太学。于谨进门时，武帝在大门和屏风之间迎接他，于谨答谢还礼。官员在厅堂中间设下三老席，坐位朝南。太师宇文护走上台阶，摆了一张小桌子，于谨入席，而朝南倚着小桌子坐定。大司马豆卢宁走上台阶，把于谨脱下的鞋子放端正。武帝走上台阶，站在屏风前，面朝西。官员送上饮食，武帝在席垫上挺直上身放好食器，挽起衣袖为于谨割­肉­，于谨吃完后，武帝亲自送上酒器请于谨漱口。官员撤去饮食，武帝面朝北站着向于谨请教治理国家的道理。于谨起身站在坐席后面，回答说：“木材经过墨线校正才能平直，帝王能听从规劝就是圣明。圣明的帝王能虚心听取规劝可以知道自己的得失，这样天下就能安定。”

又说：“即使失去食物和军队，但不能失去信用；希望陛下不要失去信用。”（《论语》孔子语）

又说：“有功必赏，有罪必罚，那么做好事的人会一天比一天多，做坏事的人会一天比一天少。”

又说：“言论和行为，是立身的根本，希望陛下三思以后再说话，九次考虑以后再行动，不要发生过错。天子有了过错，正如日食和月食，没有人不知道，希望陛下谨慎从事。”

武帝再次拜谢表示听从，于谨答谢还礼。

【北齐和士开怎样教高湛？】

北齐当时的国主是武成帝高湛，本年26岁。

北齐侍中和士开得到武成帝高湛的宠幸，武成帝外出视察，或在宫中时，过不了一会儿，就要召和士开来见面，或者留他好几天，或者一天里召他进宫许多次，或者和士开刚走，又立刻追他回来，在和士开还没回来以前，接二连三派人骑马去催促。由于和士开百般谄媚，武成帝日益宠爱，前后赏赐的物品数不胜数。和士开每当在高湛身边侍候，言语极其卑鄙下流，毫无君臣之礼。

和士开常常对高湛说：“自古以来的帝王，都成了灰土，尧舜和桀纣，有什么两样！陛下应当在少壮时恣意行乐，放纵而无所顾忌。快乐一天，比得上一千年。（原文：一日取快，可敌千年。）国事都交给大臣，何必担心办不成，用不着劳累约束自己！”高湛因此大喜。于是委托赵彦深掌管吏事，元文遥掌管钱财，唐邕掌管军队，冯子琮、胡长粲负责教导太子高纬（最终导致北齐灭国）。武成帝三四天才上一次朝，也不说什么话，一会儿就退朝进宫。

于谨教宇文邕“言行者，立身之基”，和士开教高湛“一日取快，可敌千年”，和士开和秦二世的宠臣赵高口舌如出一辙，绝对是亡国气象。果然，14年以后的577年，北周武帝宇文邕灭北齐，北齐立国只有28年。北周因此统一中国北方，不过那时高湛去世差不多已经十年了，他自己没有看到这一幕，还算是很幸运的。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三十六）组织领导学（7）

二、领导人的工作方法（1）

柳宗元《梓人传》是领导人工作方法的最佳说明

中唐大文学家柳宗元有一篇小品文《梓人传》，可以作为领导人工作方法的最佳说明。梓人就是木匠，但不是一般的木匠，而是木匠的头，管理众多木匠并对工程材料、工程进度作出相应的安排，有点类似于现在的规划师加包工头。我们先看《资治通鉴》摘录的一部分：

有一位木匠，不去做斧砍、锯木这一类手艺活，却专门用长尺、圆规、方尺、墨斗量度各种木料的用场，检视房屋的高度、方圆、长短是否合度，指挥众多木工，各自去­干­自己的活计，对不能承担任务的人，一律辞退。一座房屋建成后，唯独以他的名字记载事功，得到的酬金是一般木工的三倍。

这也正像担当宰相的人，设立大纲，整饬法令，选拔人才，使他们的才­干­与职务相称；让天下人安心从事自己的职业，提升有能力的人，辞退无能的人。

有些宰相不识大体，夸耀自己的才能与名望，亲自去做细小的事情，侵犯百官的职责，而将重大、长远的方略遗落无踪，这是不懂得为相之道。

《资治通鉴》只是引用《梓人传》的结论部分，这里再引一段原文的翻译，自有其特别生动之处。

裴封叔（柳宗元的姐夫）的住宅，在光德里（长安的一处地方）。有一天，有一个木匠去敲他的门，表示愿意租他的一间空房子居住，而用替他做木工来抵房租。他所做的工作，只用长尺、短尺、圆规、曲尺、墨线、墨斗，没有刀锯斧斤一类的工具。问他的本领，他说：“我擅长计算材料，看房子的规格，知道高深、方圆、长短所需要的木材。我指挥工人们去工作。没有我，工人们就不能盖好一幢房子。所以在官府做事，我领别人三倍的薪水。在私人家里做工，我收的工钱也比别人多一大半。”有一天，我看见他的床缺了腿，他自己不会修理，他说：“要找其他工人来修。”我觉得他很可笑。

后来，京兆尹修饰官署，我路过那儿，看见堆积着许多木材，聚集了任务人。有的拿着斧头，有的拿着刀锯，大家围成一个圆圈，面向他站着。这个木匠，左手拿长尺，右手拿手杖，站在中央。他量量木材，用手杖指挥着说：砍！那个拿斧头的就跑到右边去；他回过头来说：锯！那个拿锯子的就跑到左边去。大家都看他的脸­色­，等他的吩咐，没有谁敢自己出主意。对工作不能胜任的人，他就辞退他，也没有人敢抱怨。他把房子的图样画在墙壁上，只有一尺大小，可是各部分的规格都很完整地表示出来。依照他­精­密的计算，盖成一幢大厦也没有一点差错。房子盖好了，在横梁上写上：“某年某月某某建”，写的就是他的姓名，所有那些执行具体工作的工人都不列名。我各处看了一下，不觉大吃一惊，才知道他的技术的巧妙和伟大！

我赞叹道：“他应该是一个舍弃手艺，专用心智，而且又知道工作要领的人吧！”我听说：劳心的人指使人，劳力的人被人指使，他应该是劳心的人吧！有技能的人工作，有智能的人筹划，他应该是有智能的人吧！这件事可以做辅助天子治理天下的榜样，再也没有比这两件事更相像的了。”

说柳宗元不想当宰相，那肯定是假的。但柳宗元究竟没有当上宰相，而且命途多舛，只活了46岁就去世了。柳宗元从一个木匠身上看到了“为相之道”，不能不说是巨眼英雄，虽然历史不能假设，但假如柳宗元果真因缘凑合，当上了宰相，我想他可能会是一个好宰相，因为他懂得为相之道，而且对“现实”有感觉，虽然那种感觉不一定正确。柳宗元不同于比他大72岁的大诗人李白，李白是典型的文人习气，著名的“业余宰相”，他的梦想是皇帝再三再四地请他到朝廷去，他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最后委屈自己去了，只需轻轻地说出几句话，皇帝茅塞顿开，然后照他的几句话去做，果然天下大治，而他却飘然而去，耐不了宰相位置上的那个烦琐，照旧喝他的酒、作他的诗去。李白这样的，是典型的儿童心理，对现实没有合适的感觉。

诸葛亮做宰相的“毛病”

柳宗元谈了许多为相之道的原则，说起来简单、明白，其实做起来很难。比如“亲小劳，侵众官”，就连名相诸葛亮有时也做不到。比如223年，杨颙就劝说诸葛亮不要事必躬亲：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二、领导人的工作方法（2）

223年，诸葛亮（42岁）曾经亲自校对公文，主簿杨颙劝他说：“治理国家是有制度的，上司和下级的工作不能混淆。请允许我以治家做比喻：现在有一个人，命奴仆耕田，婢女烧饭，雄­鸡­报晓，狗咬盗贼，以牛拉车，以马代步。家中事务无一荒废，要求的东西都可得到满足，悠闲自得，高枕无忧，只是吃饭饮酒而已。忽然有一天，他对所有的事情都要亲自去做，不用奴婢、­鸡­狗、牛马，结果劳损了身体，身陷琐碎事务之中，弄得疲惫不堪，却一事无成。难道他的才能不及奴婢和­鸡­狗吗？不是，而是因为他忘记了作为一家之主的职责。所以古人说‘坐着讨论问题，作出决定的人是王公；执行命令，亲身去做事情的人是士大夫’。如今您管理全国政务，却亲自校改公文，终日汗流浃背，不是太劳累了吗？”

或许，诸葛亮有现实的难处。223年刘备刚刚去世，继位的“阿斗”刘禅只有17岁，正是国事艰难之际。一则是多事之秋，二则也可能感觉手下的人不得力，所以诸葛亮也开始“亲小劳，侵众官”。但不管怎么说，柳宗元、杨颙提示的为相原则还是应该尽量遵循，因为这是组织效率的必要条件。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三十六）组织领导学（7）

二、领导人的工作方法

柳宗元《梓人传》是领导人工作方法的最佳说明

中唐大文学家柳宗元有一篇小品文《梓人传》，可以作为领导人工作方法的最佳说明。梓人就是木匠，但不是一般的木匠，而是木匠的头，管理众多木匠并对工程材料、工程进度作出相应的安排，有点类似于现在的规划师加包工头。我们先看《资治通鉴》摘录的一部分：

有一位木匠，不去做斧砍、锯木这一类手艺活，却专门用长尺、圆规、方尺、墨斗量度各种木料的用场，检视房屋的高度、方圆、长短是否合度，指挥众多木工，各自去­干­自己的活计，对不能承担任务的人，一律辞退。一座房屋建成后，唯独以他的名字记载事功，得到的酬金是一般木工的三倍。

这也正像担当宰相的人，设立大纲，整饬法令，选拔人才，使他们的才­干­与职务相称；让天下人安心从事自己的职业，提升有能力的人，辞退无能的人。

有些宰相不识大体，夸耀自己的才能与名望，亲自去做细小的事情，侵犯百官的职责，而将重大、长远的方略遗落无踪，这是不懂得为相之道。

《资治通鉴》只是引用《梓人传》的结论部分，这里再引一段原文的翻译，自有其特别生动之处。

裴封叔（柳宗元的姐夫）的住宅，在光德里（长安的一处地方）。有一天，有一个木匠去敲他的门，表示愿意租他的一间空房子居住，而用替他做木工来抵房租。他所做的工作，只用长尺、短尺、圆规、曲尺、墨线、墨斗，没有刀锯斧斤一类的工具。问他的本领，他说：“我擅长计算材料，看房子的规格，知道高深、方圆、长短所需要的木材。我指挥工人们去工作。没有我，工人们就不能盖好一幢房子。所以在官府做事，我领别人三倍的薪水。在私人家里做工，我收的工钱也比别人多一大半。”有一天，我看见他的床缺了腿，他自己不会修理，他说：“要找其他工人来修。”我觉得他很可笑。

后来，京兆尹修饰官署，我路过那儿，看见堆积着许多木材，聚集了任务人。有的拿着斧头，有的拿着刀锯，大家围成一个圆圈，面向他站着。这个木匠，左手拿长尺，右手拿手杖，站在中央。他量量木材，用手杖指挥着说：砍！那个拿斧头的就跑到右边去；他回过头来说：锯！那个拿锯子的就跑到左边去。大家都看他的脸­色­，等他的吩咐，没有谁敢自己出主意。对工作不能胜任的人，他就辞退他，也没有人敢抱怨。他把房子的图样画在墙壁上，只有一尺大小，可是各部分的规格都很完整地表示出来。依照他­精­密的计算，盖成一幢大厦也没有一点差错。房子盖好了，在横梁上写上：“某年某月某某建”，写的就是他的姓名，所有那些执行具体工作的工人都不列名。我各处看了一下，不觉大吃一惊，才知道他的技术的巧妙和伟大！

二、领导人的工作方法（3）

我赞叹道：“他应该是一个舍弃手艺，专用心智，而且又知道工作要领的人吧！”我听说：劳心的人指使人，劳力的人被人指使，他应该是劳心的人吧！有技能的人工作，有智能的人筹划，他应该是有智能的人吧！这件事可以做辅助天子治理天下的榜样，再也没有比这两件事更相像的了。”

说柳宗元不想当宰相，那肯定是假的。但柳宗元究竟没有当上宰相，而且命途多舛，只活了46岁就去世了。柳宗元从一个木匠身上看到了“为相之道”，不能不说是巨眼英雄，虽然历史不能假设，但假如柳宗元果真因缘凑合，当上了宰相，我想他可能会是一个好宰相，因为他懂得为相之道，而且对“现实”有感觉，虽然那种感觉不一定正确。柳宗元不同于比他大72岁的大诗人李白，李白是典型的文人习气，著名的“业余宰相”，他的梦想是皇帝再三再四地请他到朝廷去，他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最后委屈自己去了，只需轻轻地说出几句话，皇帝茅塞顿开，然后照他的几句话去做，果然天下大治，而他却飘然而去，耐不了宰相位置上的那个烦琐，照旧喝他的酒、作他的诗去。李白这样的，是典型的儿童心理，对现实没有合适的感觉。

诸葛亮做宰相的“毛病”

柳宗元谈了许多为相之道的原则，说起来简单、明白，其实做起来很难。比如“亲小劳，侵众官”，就连名相诸葛亮有时也做不到。比如223年，杨颙就劝说诸葛亮不要事必躬亲：

223年，诸葛亮（42岁）曾经亲自校对公文，主簿杨颙劝他说：“治理国家是有制度的，上司和下级的工作不能混淆。请允许我以治家做比喻：现在有一个人，命奴仆耕田，婢女烧饭，雄­鸡­报晓，狗咬盗贼，以牛拉车，以马代步。家中事务无一荒废，要求的东西都可得到满足，悠闲自得，高枕无忧，只是吃饭饮酒而已。忽然有一天，他对所有的事情都要亲自去做，不用奴婢、­鸡­狗、牛马，结果劳损了身体，身陷琐碎事务之中，弄得疲惫不堪，却一事无成。难道他的才能不及奴婢和­鸡­狗吗？不是，而是因为他忘记了作为一家之主的职责。所以古人说‘坐着讨论问题，作出决定的人是王公；执行命令，亲身去做事情的人是士大夫’。如今您管理全国政务，却亲自校改公文，终日汗流浃背，不是太劳累了吗？”

或许，诸葛亮有现实的难处。223年刘备刚刚去世，继位的“阿斗”刘禅只有17岁，正是国事艰难之际。一则是多事之秋，二则也可能感觉手下的人不得力，所以诸葛亮也开始“亲小劳，侵众官”。但不管怎么说，柳宗元、杨颙提示的为相原则还是应该尽量遵循，因为这是组织效率的必要条件。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三十七）组织领导学（8）

谁不知不觉中成了公司的“绊脚石”？

作为领导人成天抓芝麻，但是却丢了西瓜，这种现象具有相当的普遍­性­。这里再举几个案例来加以说明。

344年，慕容皝对高翊（擅长天文）说：“你有好书却不给我看，怎么能说是尽忠呢！”

高翊说：“我听说人君执掌大要，人臣执掌具体事务。执掌大要的人安逸，执掌具体事务的人辛劳。从事占卜、天文，清晨、夜晚十分辛苦，不是君主应当亲自参与的，陛下学会了准备­干­什么呢？”慕容皝默然不语。

慕容皝是魏晋南北朝前燕（鲜卑族政权）的创业国主，这里说的是他想学一门具体的“技术”。我经常发现许多公司的领导者（至少在潜意识里）都有成为某一方面技术人才的冲动，或许是个人兴趣的原因，也或者是对公司这一块的人不放心，甚至有公司的领导者对自己某一方面的专业程度沾沾自喜。人们一般都很清楚自己作为一个“推动者”所起的作用，但一般不清楚自己作为一个“绊脚石”所起的作用，就像一个人往往很清楚自己得到了什么，但往往不清楚自己失去了什么一样。我们再看一个案例：

229年，东吴大帝孙权的太子孙登给西陵（湖北宜昌）都督步骘写信，请求指教。步骘于是把当时荆州境内的情况和各级官吏的品行才能一一分析汇报，并规劝说：“我听说君王不亲临小事，而是让各级官吏尽忠职守。所以舜帝任用九位贤人，自己不用­操­心，不出庙堂而天下得到治理。所以贤人所在之地，能抵御万里之外的敌人，他们实在是国家的杰出人才，兴衰的关键。愿太子深加留意，这就是天下的幸运了！”

二、领导人的工作方法（4）

步骘说得很清楚，“人君不亲小事，使百官有司各任其职”，这一点刚刚即位的唐玄宗李隆基就做得很好：

713年（开元元年），姚元之奏请依照顺序提拔任用中下级官吏，唐玄宗却只是盯着宫殿的屋顶不作声，姚元之几次重复，玄宗始终一言不发。姚元之感到恐惧，急忙退出。高力士向玄宗进谏道：“陛下刚刚总理天下大事，宰臣上奏言事，就应表明您的态度，为什么对姚元之的建议一言不发呢！”

唐玄宗说：“朕让姚元之总理朝政，遇有军政大事可以当面奏闻；中下级官吏的提拔任用，这样的事也要一一打扰朕吗！”适逢高力士出宫传达圣旨，就将玄宗的话转达给了姚元之，姚元之这才转忧为喜。听说这件事的人无不叹服玄宗深明为君之道。

这里我们注意一个问题，中国老话说“礼多不见怪”，面对刚刚上台的新皇帝李隆基，姚元之“多请示，多汇报”的做法只是作为臣子谨慎职守的正常反应模式，旧大臣和新皇帝在工作配合上正处在磨合期，这时的合理“碰撞”甚至“试探”是在为今后的工作方法定基调。“闻者皆服上识君人之体”，其实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为什么松一口气？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新皇帝的工作思路和个­性­，心里有了底。李隆基在姚元之请示的时候“始终一言不发”，这是行为，行为一般比语言有更强的说服力。所以当一个领导者想要纠正一个公司的群体行为时，用行动会比用语言更有效率。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三十八）组织领导学（9）

能不能实行“粗线条”的工作方式是有条件的

除了最高领导人以外，其他各层级的领导人都有一个“抓大放小”的工作方式问题。我们看一个案例：

【东汉伏波将军马援怎样做陇西太守】

36年（光武帝刘秀建武十二年），羌人部落侵犯武都（甘肃成县）。陇西（驻甘肃临洮）太守马援，击败羌军，一万余人投降，于是陇右一带平安无事。

马援的宗旨是对人要有恩德，讲求信誉，任用官吏职责分明，自己只总揽大局。因此，宾客故旧每天都挤满大门。各部门主管有时向他报告公事，马援就说：“这是丞（秘书）、掾（科员）分内的事，哪里值得麻烦我呢！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吧（本年50岁），让我能够逍遥快乐。如果豪强侵犯小民，或者官吏枉法，这才是太守的事。”

马援做太守，工作方式是粗线条的。他本质上是一个武将，曾以“马革裹尸”作为自己的誓言。能不能采用粗线条的工作方式，有­性­格上的原因，也有工作经历的原因，有时又代表着一种优越感和自信。比如北魏骠骑大将军源怀常常说：“做贵人应当举纲执要，何必事事俱到呢？（原文：为贵人当举纲维，何必事事详细！）譬如建房屋，只要从外面望去高大突出，梁柱平正，地基和墙壁完好坚固，就足够了。刀斧不平，砍削不细，并非是房屋的毛病。”源怀的说法有点极端了。作为领导者，能不能“抓大放小”在­操­作上会有许多实际的困难。比如北齐（首都河北临漳）孝昭帝高演：“时人服其明而讥其细。”

560年，孝昭帝高演（本年25岁）曾经问裴泽朝廷内外对他的施政得失有什么议论。裴泽直率地回答说：“陛下耳聪目明，处事公道，但有识之士都说您伤于琐细，作为一个帝王的气度，还不够弘大。”

孝昭帝笑着说：“确实像你说的那样。我刚刚亲临万机，老担心不够周到妥贴，所以才造成这种状况。这种处事过细的作风怎么可以长久施行呢？我会酌情改变的，但恐怕将来又要嫌我处事疏漏了。”

库狄显安有一次侍坐在孝昭帝身边，孝昭帝说：“库狄显安是我姑母的儿子，今天以家人的礼节相待，你可以说说我不足的地方。”

库狄显安说：“陛下太琐细，身为天子，却更像一个具体办事的官吏。”

孝昭帝解释说：“我自己也知道这一点。然而国家缺乏法制已经很久了，我将要整顿它，达到可以‘无为而治’的地步。”

这两段君臣对话非常坦率，高演承认臣子的批评是对的，也表示今后要往这个方向努力，但目前有许多实际的困难，更具体地说，“抓大放小”的条件还不成熟。就像当当书店的老总俞渝说的那样，还要“像总裁一样思考，像秘书一样工作”。但孝昭帝高演终于没有机会改进自己的工作方式，因为第二年他就死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二、领导人的工作方法（5）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三十九）组织领导学（10）

失败领导人的典型案例：梁武帝萧衍

孝昭帝高演坦率陈述的困境在许多时候让人“感同身受”，但545年（梁武帝大同十一年），贺琛上书81岁的梁武帝萧衍，梁武帝勃然大怒，大加斥责，就有许多教训可以吸取了。

【贺琛上书梁武帝】

散骑常侍贺琛向梁武帝启奏了四件事，大意是说：

其一，国家户口空虚是由于政令繁多引起的。每次来一位朝廷钦差，所属地区便受到­骚­扰，那些无能的地方官员只好拱手听命，让他们渔猎搜刮，弓虽暴狡诈的地方长官则趁机更加贪婪地剥削。

其二，当今天下官吏之所以贪婪、残暴，确实是由于奢侈靡烂的风俗造成的。在喜庆的日子里，人们竟相攀比。果品堆积得如同小山，美味佳肴摆在席上如同艳丽的刺绣一样，百两黄金还不够一次酒宴所用的钱。其余­淫­侈之事，数不胜数，这种习惯渐渐成了风气，而且一天比一天严重，要想使人们恪守清廉，怎么能办到呢？

其三，陛下忧国忧民，不畏辛劳，以至于各部门都直接向您奏事。但是那些才识短浅、气量狭小的人既然能靠近您，便想骗取您的信任，争相飞黄腾达。他们的作为表面上似乎在奉公办事，实际上是为了能够作威作福。

其四，现在天下太平无事，但仍忙得没有一点空闲，应该马上­精­简事务，节省花费。减少事务，百姓就能休养生息，节省开销，国家就可以富裕。

梁武帝萧衍不是唐太宗李世民，所以贺琛不可能有魏征的好运气。果然，奏书呈上去以后，梁武帝勃然大怒，把文书召到面前，口授敕书指责贺琛。

【梁武帝一怒冲天】

我有江山已40多年（本年梁武帝已在位44年），每天耳闻目睹许多臣民直言不讳的上书，他们陈述的事情与你所说的没有什么不同。我常常苦于时间仓促，现在你的奏折更增添了我的迷惑。

你不该把自己和才能低下的人混在一起，只是图个虚名，向行路之人炫耀说：“我可以向皇帝上书，遗憾的是朝廷不采纳。”为什么不明确指出：某位刺史横征暴敛，某位太守贪婪残酷，某位尚书­奸­诈虚伪；渔猎百姓的钦差姓甚名谁？从谁那里夺取？给了谁？如果你能明白地指出这些，我就能杀掉、罢免他们，再选择好的人才。

还有，官吏百姓的饮食豪华过度，他们在密室里，你又怎么知道呢？倘若挨家挨户搜查，恐怕更增加了对百姓的­骚­扰。如果你指的是朝廷生活奢侈，我是没有这种情况的。以前饲养的祭祀用的牲畜，很久没有宰杀了。朝廷如有朝会，也只是吃一些蔬菜罢了。如果你认为供佛奢侈，那些供品都是园子里的东西，把一种瓜改为几十个品种，把一种菜做成几十种味道。只因为变着花样做才有了许多菜肴，对事物又有什么损害呢？如果不是公宴，我从不吃国家的酒食，已有很多年了。甚至宫中的人，也不吃国家的粮食。凡是营造的建筑都是用我自己的钱雇人来完成的。

官员们有勇敢的，也有胆怯的，有贪婪的也有清廉的，也不是朝廷为他们增添了羽翼。你认为朝廷有错误，于是就自以为是。你应该想一想导致错误的原因！你说应该以节俭引导百姓，我已经30多年没有男女房事，至于居住，不过只有能放下一张床的地方，没有雕梁画栋；我平生不爱饮酒，不喜好声­色­。因此，朝廷中设宴不曾演奏过乐曲，这些都是诸位大臣所看到的。我三更（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便起，处理政务的时间依据国事多少来定，事务不多时，中午之前就能处理完，事务繁忙时太阳偏西才能吃饭，常常每天只吃一顿饭，既像在过白天，又像在过黑夜。以前我的腰腹超过五尺，现在只有二尺多一点，我以前的腰带还保存着，不是乱说。这是为了谁工作？是为了拯救万民的缘故。

你又说：“官员们没有不凡事都向您禀奏的，一些人用尽伎俩想升官。”要是从今不让外人奏报事情，那么谁来担负国事呢？官府、衙门、市肆等等，哪些应该革除，哪些应该削减？哪些地方兴建的工程不急？哪些征收的赋税可以迟缓？你要分别举出具体事实，详细启奏给我听！用什么办法使国家富裕，军队强大，应该如何让百姓休养生息，这些都该具体列出，如果不具体地一一列出，那你就是蒙蔽朝廷。朕正在准备侧耳倾听你按上述要求重新奏报，届时自当认真阅读，并把你的高见批转给尚书省，正式向全国颁布，希望除旧布新的善政能再现今世。

二、领导人的工作方法（6）

贺琛只是向梁武帝谢了罪，不敢再说什么。

梁武帝这个人很有意思，也很有个­性­。他38岁做皇帝，在位48年，在南北朝大分裂时代，他恐怕是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梁武帝上面的自述很多都是事实。比如他笃信佛教，大建庙宇，晚唐诗人杜牧的诗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此情此景大半是梁武帝的功劳。梁武帝又曾经三次舍身同泰寺，再由大臣用亿万金钱把他赎回来。为人守孝道，待人慈悲，生活节俭，博学多才。工作勤奋，冬天，四更（凌晨一点到三点）一过，就起来工作，由于天气严寒，握笔的手都粗糙得裂了口子。自从信佛以来，长期斋戒吃素食，不再吃鱼­肉­。每天只吃一顿饭，也只不过是些菜羹，粗米饭。有时遇到事务繁多，太阳移过头顶了，就漱一漱口算吃过饭了。他身穿布衣，一顶帽子戴三年，被子盖二年才换一床。后宫里贵妃以下，不穿拖地的衣裙。生­性­不喝酒，如果不是祭祀，或是办大宴席以及进行其它的拜佛等活动，就不奏乐。尽管他居住在幽暗的房子中，却一直衣冠楚楚，在酷暑的日子里，也没有袒胸露怀。对待宫中太监小臣，像对待尊贵的宾客一样。

上述这些情况，在封建帝王群中，应该说是一道很特别的风景。但佛祖菩萨最终没能保佑梁武帝，贺琛上书之后的第四年，来自北方的侯景即攻陷梁帝国首都（南京）台城。两个月后，被侯景软禁在净居殿的梁武帝（85岁），感到嘴里发苦，就索要蜂蜜，但是没有人搭理他，梁武帝气急攻心，因此去世。侯景是少数民族，羯族，老家在怀朔镇（内蒙古固阳）。他在东魏帝国（首都在河北临漳）官至司徒，手下有军队十万人，专制河南。后来，东魏小皇帝上台，两人搞不来，就投降南朝的梁帝国。侯景有一点残疾，右脚比左脚短，所以骑马­射­箭对他来说并不擅长，但是他足智多谋。高敖曹、彭乐都是当时最勇猛的将领，但侯景看不起他们，曾经对人说：“这些人就像受惊的猪一样横冲直撞，流窜侵扰，能撞到哪里去呢？”当然，侯景投降梁武帝是假的，事实上他根本就看不起梁武帝。他能攻陷梁帝国首都并不是势在必得，而是梁武帝昏了头。所以在讲到贺琛上书一事之后，司马光忍不住加以评论。

【司马光的评述】

梁武帝不得善终，是应该的。国君之所以在听取意见方面出现过失，就是因为只注意琐碎细小的事情而没有雄才大略。大臣进谏所犯的毛病也在于烦琐。因此贤明的君主要抓住最主要的问题以驾驭万事万物的根本，忠心的大臣要陈述大的方针政策来劝导君主想得不对的地方，所以作为君主不需亲自­操­劳，就能取得大的功绩，作为大臣说得简明扼要便能收到很大的效果。

纵观贺琛的进谏，可以说还未达到直言极谏的地步，而梁武帝已经勃然大怒，袒护自己的短处，夸耀自己的长处。质问贺琛贪婪暴虐的官吏名字，追问徭役过重、费用铺张的具体项目，用难以回答的问题来困扰他，用无法对答的言辞来责备他。梁武帝自认为每顿饭只吃蔬菜的节俭作风是极大的美德，忙到太阳偏西才吃饭这种勤勉的工作态度是最好的治国办法，为君之道他已具备，再没有什么需要增加的了。这样一种心态，其余比贺琛的进谏更恳切、直率的话，谁还敢去对他说呢？因此，­奸­佞小人在眼前也视而不见，重大决策颠倒失误也不知道，声名受辱，自身危亡，国家倾覆，祭祀断绝，难道不是很悲哀吗？

梁武帝是那种对自己的行为很感动的人。他根本不认为自己的帝国有根本­性­的问题，更不会认为自己的谋略及管理能力存在根本­性­的问题。他四年后命丧侯景的结局，对他来说是做梦也不可能想到的。他的思维模式不是“中国式的”，他对细节很重视，而拒绝对一切根本­性­问题的质疑。“亚健康”这种概念是梁武帝完全不理解的，也是他不愿意理解的。你告诉他，组织肌体要做一定的保养，甚至要作出根本­性­的调整，他一定要质问你，是肌体的哪一部分，是手还是脚有问题？是哪一个手指，哪一个脚趾有问题？作为一个领导者来说，关注细节并不是缺点，但如果因为关注细节，而拒绝整体的把握，“见树不见林”，甚至把“关注细节”与“整体把握”对立起来，这样的领导者很少有不犯大错误的。

理查德德?哈格斯在《领导学》中说：“领导者通常对追随者工作的整体情景更感兴趣，并且与管理者相比，领导者更倾向于用一种不太正式的、比较宽泛笼统的尺度（如整体尺度、个人尺度、气质风格尺度或者与直觉相关的尺度）来评价追随者的业绩表现。”按照这个标准，梁武帝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领导者，虽然或许他有一些这样那样的属于个人的优点，但于事无补。前文曾引述库狄显安对孝昭帝高演说：“陛下太琐细，身为天子，却更像一个具体办事的官吏。”这句话用到梁武帝身上也很合适，或许更加合适，但贺琛如果说了这样的话，估计小命就保不住了。

总之，能不能采取“抓大放小”的工作方式首先是理念的问题、思维方式的问题，就像梁武帝表现出来的那样；其次，还有一个条件具备不具备的问题，这些条件有很多种，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条件还是人才问题，如果手下没有得力的人，各种职能工作不能高效率、高质量地完成，那么这个“小”就放不下来，领导人就要去“救火”。

371年，南北朝时期的前秦（首都西安）皇帝苻坚对他的宰相王猛说：“夫人主劳于求才，逸于得士。”就是说一个领导者寻求有才能的人时辛劳费力，得到人才之后就省心了，就可以“抓大放小”了。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四十）组织领导学（11）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1）

你要雇用一个人的手，就得雇用他整个的人。

——彼得?德鲁克：《卓有成效的领导者》

这里躺着的人，知道选用比自己能力更强的人来为他工作。

——美国钢铁工业之父卡内基的墓志铭

只要企业提供合适的环境，相信员工必然全力以赴。

——惠普公司创始人之一比尔?休立特

网罗和使用人才是所有领导者的大题目，也是蝴蝶模型中“人”这一要素的中心命题。如何识别与评价人才，人才选拔与培养的制度化方法，给人才创造做事的环境，如何驾驭人才，如何保全人才，在这些方面，中国数千年历史展示了一个又一个生动的案例，足以为后世的组织领导者提供借鉴。

东汉末年许氏兄弟的“人力资源月度排行榜”

《资治通鉴》在184年记载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许劭、许靖兄弟的“月旦评”】

许劭能够辨别人的品行和能力，与他的堂兄许靖都有很高的名望。两人喜欢评论本地的知名人士，并根据这些人士的所作所为，逐月更改评语和排列顺序。为此，当地人称之为“月旦评”。许劭曾经担任郡府中管理人事的功曹，府中官员听说了他的名望，无不改变、修饰­操­行，以求得到一个较好的评语。

根据柏杨的解释，许劭是许训的侄儿，许训曾经担任东汉司空和太尉，司空就是国家最高监察长，太尉就是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因此许家兄弟都是绝对的上流阶层。他们搞的“月旦评”，拿现在的话来讲，就是“人才排行榜”，这个榜单非常厉害，以致官员们都要检点约束自己，修饰­操­行，以利于在排行榜上求得一个较好的评价。

就像现在的“胡润百富榜”一样，一旦榜单具有了一定的权威­性­，求名者就想往上挤，而怕树大招风的人就要想办法不上这个榜。许氏兄弟搞“月旦评”的时候，曹­操­29岁，还处在默默无闻的阶段。曹­操­的家庭背景不理想，他的父亲叫曹嵩，是中常侍（宦官）曹腾的养子，曹­操­原来姓什么，当时已经没有办法确定，只是据传说，好像是夏侯氏。虽说曹­操­当时默默无闻，但已经有两个人对他刮目相看，一个是桥玄，桥玄当时任太尉（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他对曹­操­说：“天下即将大乱，不是掌握时代命运的杰出人才，不能拯救。能够平息这场大乱的人，恐怕就是你吧。”这个评价是了不得的，一下子把曹­操­定位到济国安民、经天纬地的层次。另一个对曹­操­刮目相看的人是南阳人何颙，何颙看到曹­操­后叹息说：“汉朝就要灭亡，能够重新安定天下的，一定是此人。”这个评价和桥玄的评价异曲同工。

桥玄和何颙虽然作了这样的评价，但当时也就仅仅是他们两人的评价而已。桥玄决定把曹­操­的名声推广出去，于是向曹­操­建议说：“你在世上尚无名气，可以与许劭结交。”曹­操­于是前去拜访许劭，询问他对自己的评价，曹­操­说：“许先生，你看看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但许劭鄙视曹­操­的为人（或许是由于他的家族出身引起的），不说话。曹­操­于是就威胁他，怎么威胁的，现在不知道，许劭没办法，于是说：“你在天下太平时可以成为一个能臣，在天下大乱时则会成为一个­奸­雄。（原文：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曹­操­听了以后，大喜而去。

许劭的“月旦评”真不是浪得虚名，你看他就十个字，多么准确，多么传神。但无论如何，许劭已经肯定曹­操­是一个了不得的人才，所以曹­操­才会大喜而去。12年之后，41岁的曹­操­挟持16岁的汉献帝（刘协）迁都河南许昌，政治上取得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优势地位，你说此时的曹­操­到底是“能臣”还是“­奸­雄”呢？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四十一）组织领导学（12）

高孝基为唐朝发掘了两位名相：房玄龄、杜如晦

正确地认识、评价人才，是网罗与使用人才的基础。而认识与评价人才的最高境界是“识英雄于草莽”，就像桥玄、何颙、许劭曾经做过的那样。我们再看一个案例：

600年（隋文帝杨坚开皇20年），房玄龄（21岁）、杜如晦（15岁）被吏部选为候补官员。吏部侍郎高孝基有知人的名声，他见到房玄龄，叹息道：“我见的人也很多了，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年轻人，以后必成大器，只可惜我不能亲眼见到他成大材了。”他见到杜如晦说：“你有随机应变的才具，一定会被委以重任的。”高孝基把子孙都托付给了他们。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2）

高孝基是什么样的人？《资治通鉴》599年说：

隋文帝杨坚任命牛弘为吏部尚书。牛弘主持选拔官吏时先德行而后才能，十分谨慎，虽然导致对官吏的选拔缓慢，但是所进用的官吏大都称职。吏部侍郎高孝基有鉴赏之才，机敏明察无人可比，可惜太过豪爽，反使人觉得有些轻薄，当时的大臣因此对他有疑虑，唯独牛弘最了解他，对他诚心任用。整个隋朝的选举，此时做得最好，当时舆论更加佩服牛弘有远见和肚量。

高孝基和他的顶头上司牛弘个­性­非常不同，牛弘谨慎，高孝基也谨慎，但高孝基同时又“过于豪爽俊逸”，与牛弘的持重相比，就不免显得有点“轻薄”。但我认为，高孝基如果没有这一种豪爽俊逸，他就不能看出21岁的房玄龄、15岁的杜如晦是了不起的人才。识人选人，最基本的条件当然是“持身以正”，如果是亲戚就要照顾，上司的子弟又要照顾，比自己能力强的人又不敢用（武大郎开店），那这种人就根本不能担任此职。但识人选人，仅仅持身以正远远不够，还需要一种非常特别的眼光，这种眼光也不单纯是惺惺相惜的心理吸引，惺惺相惜有时只是一种私心，喜爱跟自己相同类型的人而已。

后来隋朝灭亡唐朝兴起，李世民进入长安，原隋朝臣子房玄龄、杜如晦均归附李世民，两人跟随李世民上马打天下，下马守天下，李世民视之为左右手，唐朝说到贤能的宰相，排在前两位的就是房玄龄、杜如晦。《通鉴纪事本末?贞观君臣论治》上说：“房玄龄通晓政务，又有文才，昼夜尽心，惟恐偶有差池；运用法律宽和平正，听到别人的长处，便如同自己所有，待人不求全责备，不以己之所长要求别人，与杜如晦提拔后进，没有满足之时。至于尚书省的制度程序，均系二人所定。唐太宗每次与房玄龄谋划政事，一定要说：‘非杜如晦不能最终敲定。’等到杜如晦来，最后还是采用房玄龄的建议，这是因为房玄龄善于谋划，而杜如晦长于决断的缘故。”只是杜如晦寿命短，只活了45岁，而房玄龄当宰相20多年，对国家的贡献更大一点。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四十二）组织领导学（13）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伯乐：鲍叔牙

高孝基虽然看出房玄龄、杜如晦这两个年轻人日后必成大器，但仅仅是看出而已，对这两个人的成长并没有显着的帮助和教益，但鲍叔牙对于管仲则完全不同。

管仲，是安徽人，从小生活在颍水边上。年轻的时候和鲍叔牙是好朋友，鲍叔牙知道他贤能。管仲家里很穷，他就常常欺骗鲍叔牙，但鲍叔牙始终很好地待他，不因为这些事情说管仲的不是。后来两人到了齐国，当时的国君叫齐襄公，齐襄公这个人很混蛋，经常杀大臣，他的几个弟弟都恐怕祸难落到自己头上，纷纷逃离国都（山东临淄），一个弟弟公子纠逃到鲁国（山东曲阜），管仲、召忽辅助他；另一个弟弟公子小白逃到莒地（山东莒县），鲍叔牙辅助他。鲍叔牙和管仲两个人合计过，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两人分别辅助两位公子，今后不管哪位公子继任国君，都会有他们的机会。

后来，齐国废废杀杀，终于国君的位置空了出来，公子纠、公子小白马上展开长距离赛跑，谁能先赶到国都，谁就能继位。最后，公子小白取得了胜利，继位后即是春秋首霸齐桓公（姜小白）。管仲在这次君位争夺战中很起劲，一方面安排他的主人公子纠火速回国，另一方面他自己带了一支军队去拦截公子小白，拦到了以后管仲就向公子小白­射­了一箭，幸亏公子小白命大，箭正好­射­在他腰部的金属带钩上，但公子小白假装死去以误导管仲，管仲很高兴，认为大事已成，就急忙派人去报告公子纠。公子纠听到这个消息，放下心来，既然公子小白已经死了，也用不着那么着急了，于是进军国都的步伐就慢了下来，但不久传来新的消息，公子小白已经即位为国君了。

即位后的齐桓公给鲁国施加压力，鲁国只好杀了公子纠，召忽自杀，按照当时的道德准则，管仲也应该自杀，但管仲不想死，就请求把自己拘押囚禁起来。齐桓公因一箭之仇，一心一意要杀管仲，鲍叔牙此时是齐桓公的大功臣，他对齐桓公说：“我非常荣幸能够追随您，您终于当上了国君。可是您目前所取得的尊位，我的能力没有办法再帮助您提高。您的目标如果只是想把齐国治理好，有其他几位大臣和我就足够了。但是如果您想称霸天下，则一定要有管仲辅助才可能实现。管仲在哪个国家，那个国家的威力和权势就会提高，千万不可失去管仲这样天下第一流的人才。”齐桓公这个人也是有心胸的，不再计较一箭之仇，反而任命管仲做了齐国大夫，把国家政权委任给他。鲍叔牙举荐管仲之后，因为自己是齐桓公的大功臣，他的地位比管仲高，但他甘心情愿屈居管仲之下，真心实意地帮助管仲实现齐国称霸的目标。后来管仲无限感激地说：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3）

我当初贫困时，曾经和鲍叔一起做生意，分红时我就给自己多留一些，鲍叔不以为我是贪心，知道我是贫穷；我曾经帮鲍叔出谋划策，但事情越弄越糟，鲍叔牙不以为我愚笨，知道时运有时顺利有时不顺利；我曾经几次担任官职但都被国君驱逐，鲍叔不以为我没有才能，知道我是没有遇上好时机；我曾经多次参加战斗，多次败逃，鲍叔不以为我胆怯，知道我是家中还有老母亲；公子纠失败，召忽激于义而自杀，我被拘禁，鲍叔不认为我有什么羞耻，知道我不会因小节而感到惭愧，只会因不能显扬功名而感到耻辱。

管仲最后总结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

管仲哪一年生的，现在不知道，只知道管仲去世的那一年是前645年，即齐桓公四十一年，离现在有2600多年了。我每次看管仲与鲍叔牙的行迹，一方面总感觉血脉贲张，一方面也无话可说。没有鲍叔牙就不可能有管仲，哪怕鲍叔牙对管仲的认知有一点点不坚定，也不会有管仲。如果作为朋友来讲，鲍叔牙在朋友之道上多有亏欠，合伙做生意要多分钱，帮朋友谋划事情越弄越糟；如果作为一个人才来讲，职业履历也没有任何闪光点，到国家机关任职多次被开除，打仗又多次做逃兵；就道德节­操­来讲，管仲也是污迹斑斑，辅助公子纠又不能像召忽一样自杀以明志，忠贞不二的­操­守在古代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本书前文曾谈到过刺客豫让，豫让曾经说：“我现在这种做法，是极困难的。然而之所以还要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天下与后世为人臣子而怀有二心的人感到羞愧。”管仲反过来辅助自己的敌人姜小白，在道义上是站不住脚的。所有这些管仲自己无法辩白的污点，都有鲍叔牙反过来为他辩白，做他的思想工作，叫他不要背上思想包袱。

鲍叔牙如此保护、赏识管仲的原因在哪里呢？一种解释是他一开始就知道管仲贤能，鲍叔牙是怎么知道管仲贤能的呢？如果管仲没有后来辅助齐桓公41年的经历，就其前期的行迹来看，又有谁会认为管仲贤能呢？或许是史料不全，或许是我的眼光太渺小、太局限，不能识别管仲这样的大才。鲍叔牙向齐桓公推荐管仲的时候，特别提到了“人才的尺度”问题，“如果只是想把齐国治理好，有我就足够了，但是如果想要称霸天下，则一定要有管仲辅助才可能实现”，话已经说到没有管仲就玩不转的极端程度，齐桓公也很了不起，他居然就相信了这样的“溢美之辞”，而且管仲是一心想杀死他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四十三）组织领导学（14）

厘定“人才的尺度”，是识别与使用人才的关键

鲍叔牙强力推荐管仲以后将近480年，前206年，历史重演，萧何向刘邦强力推荐韩信。

【萧何月夜追韩信】

韩信好几次与萧何谈话，萧何感觉他不同于常人。等到汉王刘邦到达南郑（陕西汉中）时，众将士思念东归故乡，许多人中途逃跑了。韩信估计萧何已经多次向刘邦荐举过他，但刘邦没有重用，便也逃亡而去。

萧何听说韩信逃走了，没来得及向刘邦报告，就亲自去追赶韩信。

有人报告刘邦说：“丞相萧何逃跑了。”刘邦大发雷霆，仿佛失掉了左右手一般。过了一两天，萧何来拜见刘邦。刘邦又怒又喜，骂萧何道：“你为什么逃跑呀？”萧何说：“我没有逃跑啊，我是去追赶逃跑的人。”刘邦说：“你追赶的人是谁？”萧何道：“是韩信。”刘邦又骂道：“将领们逃跑的已经数以十计，你不去追赶，说追韩信，纯粹胡说八道！”萧何说：“那些将领很容易得到。至于像韩信这样的人，却是天下无双的杰出人才。大王如果只想在汉中称王，自然没有用得着韩信的地方；倘若要争夺天下，除了韩信，就没有可与您图谋大业的人了。”

刘邦说：“我是想要东进的，怎么能够沉闷地老呆在这里！”萧何道：“如果您决计东进，那么能任用韩信，韩信就会留下来，如若不能用他，他终究还是要逃跑的。”

刘邦说：“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任他作将军吧。”萧何说：“即便是做将军，韩信也不会留下来的。”刘邦道：“那就任他作大将军吧。”萧何说：“太好了。”于是刘邦就想召见韩信授给他官职。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4）

萧何说：“大王向来傲慢，现在要任命大将军，却如同呼喝小孩子一样，这便是韩信所以要离开的原因啊。您如果要授给他官职，就请选择吉日，进行斋戒，设置拜将台，举行完备仪式，这才行啊。”刘邦应允了萧何的请求。众将领闻讯都很欢喜，人人以为自己会得到大将军的职务，但等到任命大将军时，竟然是韩信，全军都惊讶不已。

韩信是江苏淮­阴­人，家里和管仲一样贫穷，而且没有好的德行，不能被推荐做官，又不会经商做买卖谋生，常常跟着别人混饭吃，大家都讨厌他，看不起他。韩信曾经在城墙下钓鱼，有位在河边洗衣服的老太太看见他饿得不行了，就拿饭来给他吃。韩信非常高兴，对那位老太太说：“我一定会重重地报答您老人家。”老太太生气地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自己养活自己！我不过是可怜你这位公子才给你饭吃，难道是贪图有什么报答吗？”老太太说的是老实话，就韩信当时这模样，希望他将来报答“一饭之赐”真有点想入非非。韩信既然这样不成才，侮辱自然就会找上门来。淮­阴­县有个杀猪的年轻人对韩信说：你虽然身材高大，还喜欢走到哪儿都佩刀带剑，但实际上内心胆小如鼠，又趁机当众侮辱他说：“韩信，你要真的不怕死，就用你的刀剑来杀我；如果怕死，那就从我的胯下爬过去。”韩信于是仔细地打量了那个杀猪的好长一会儿，便俯下身子，从他的双腿间钻了过去。满街看热闹的人都嘲笑韩信，认为他胆小。这就是韩信的“英雄出处”，绝对的弱势群体，比社会上一般的人还要差许多。

“萧何月夜追韩信”四年以后的前202年，项羽在乌江自焚，刘邦扫除了统一天下的最大障碍，刘邦非常兴奋，在洛阳南宫举行酒宴，其间自述成功之道。

【刘邦自问自答：我为什么能打败项羽】

刘邦得意扬扬地说道：“各位列侯、各位将军，不要对朕隐瞒，都来说说这个道理：我之所以能取得天下的原因是什么？项羽之所以失掉天下的原因又是什么？”

高起、王陵回答说：“陛下派人攻城略地，攻取了城邑、土地就分封给他，与大家有福同享；项羽不是这样，他对有功的人嫉恨，对贤能的人猜疑，这就是他失去天下的原因。”

刘邦说：“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谈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不如张良；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供给粮饷，我不如萧何；统率百万大军，战必胜，攻必克，我不如韩信。这三位都是人中英杰，而我能够任用他们，这就是我所以能取得天下的原因。项羽虽然有一个范增，却不能信任他，这便是项羽所以失去天下的原因。”群臣都心悦诚服。

萧何、韩信都名列“汉初三杰”，没有萧何就不会有韩信，因为没有萧何，刘邦就不可能认识到韩信的价值。但管仲、韩信以及前文提到的“秦穆公发现百里奚”的例子，都是让人困惑的。所有这三个人，在成为伟大的历史人物之前，都没有显示出特别的才能，甚至连社会上一般的人都不如，谋生的手段不具备，道德品质也乏善可陈，离司马光所要求的“德才兼备”的人才标准尤其遥远，但是他们在碰到齐桓公、刘邦、秦穆公之后，就像变魔术一样，忽然成了千古难得的人才。前期他们是丑陋的毛毛虫，后期一变就成了耀眼的蝴蝶，这种转变让人难以置信。一定要探索其中的道理的话，我认为有如下几个方面值得注意。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四十四）组织领导学（15）

一、我开始相信有一种人才是为特别宏大的尺度设计的，在任何小一级的尺度上，他们都不能有好的发挥，甚至根本就不可能有所发挥。这样的事例在历史上一再出现，我们看一个案例。

【“凤雏”庞统做不好县令】

210年，刘备任命庞统为耒阳（湖南耒阳）县令，庞统政务荒废，被免官。鲁肃写信给刘备说：“庞统的才­干­不适合管理一个方圆百里的小县，让他处在治中、别驾的职务上，才能发挥他的才­干­。”诸葛亮也谈到庞统的才­干­。刘备召见庞统，与他详细谈论天下大势后，大为器重，就任命他为治中，对他的亲信程度及待遇仅次于诸葛亮。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5）

二、要让这些大才发挥才­干­，除了尺度合适以外，还要给他们创造合适的做事环境。《墨子?尚贤》说：“给他高官，给他厚禄，给他事做，给他决策的权力。爵位不高，民众就不尊敬；俸禄不厚，民众就不信服；政令不能决断，民众就不畏惧。拿这三件东西授予贤者，并不是为了赏赐贤人，而是想要将事情办成。”这就是说，当认定一个人才的非凡价值之后，拿现在的说法，职权利三方面一定要到位，职权利三方面的高标准设计就是一个贤才做事的环境。

三、越是高层次的人才，越是要作为“个案”来处理（相对于“批处理”的人力资源计划）。如果把管仲、韩信、百里奚放到现在等级森严的科层制组织中，他们都不可能有出路。考察超级人才最终得以成立的实际案例，均是千回百折（曲折到让人觉得其中有“天命”主宰的程度），其中又有许多特别的因素，尤其是伯乐之难。《史记》上特别记载：“天下不推崇管仲之贤而推崇鲍叔能知人也。”

四、不能求全责备，司马光“德才兼备论”的“筛子”太密，管仲、韩信、百里奚都通不过。还是魏征的说法通达务实，唐太宗李世民对魏征说：“因官职而去选择人才，不可仓促行事。任用一位君子，则众位君子都会来到；任用一位小人，则其他小人会竞相进身。”魏征回答说：“是这样的。天下未平定时，则对于一个人专取其才能，并不看重和考察其德行；###平定后，则不是德才兼备的人才不能使用”（参《通鉴纪事本末?贞观君臣论治》）。对于现代公司来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打天下”与“守天下”的分界线。我的看法是，在竞争激烈的时代，“重才”还是应该大于“重德”。德之缺失，在一个法治社会就大处说有国家法律加以制约，从小处说，作为个人修身之德已经内生于才之中，概念上虽然可以明确地区分德与才，但在具体的人身上，并没有所谓的“无德之才”。而且过分强调德，推至极端，就会使“无才便是德”大有市场。东汉仲长统在《昌言》中论三公（官名合称，为最高辅政大臣。一说指太师、太傅、太保，一说指司徒、司马或太尉、司空）人选时说：“从中期开始，选任三公，都务必从清廉忠厚而又谨慎小心、循规蹈矩而又熟悉古代典章的人中选拔。这乃是­妇­女的楷模，乡间的平常之人罢了，怎么足以身居三公高位呢？三公的势力既然已是那样低落，人选又是如此平庸，却希望三公为国家建立功勋，为人民取得政绩，这岂不是遥远的事情吗？”说到求全责备，可以举一个较极端的案例，听起来像笑话，但却是真实的历史事件。

【卫国国君因两个­鸡­蛋不想任用苟变】

前377年，子思（孔子之孙，《中庸》作者）向卫国国君推荐苟变时说：“他的才能可统领五百辆战车。”

卫国国君说：“我知道他是个将才，然而他做官的时候，有次征税吃了老百姓两个­鸡­蛋，所以我不用他。”

子思说：“圣人选人任官，就好比木匠使用木料，取其所长，弃其所短；因此一根合抱的良木，只有几尺朽烂处，高明的工匠是不会扔掉它的。现在您处在纷争之世，正要广泛网罗‘爪牙之士’，却因为两个­鸡­蛋而舍弃一员大将，这事可不能让邻国知道啊！”

卫国国君一再拜谢说：“接受你的指教。”

茍变只是征税时吃了老百姓两个­鸡­蛋，卫国国君就认为他的道德有问题而不肯任用他。对比吴起逃到魏国的时候，已有“杀妻求将、母丧不奔”两大劣迹，但魏文侯照样用他，用他的原因在于吴起的军事才能比得上司马穰苴。作为对比，可以再看一下刘邦的用人之道：

【前14年，梅福上书汉成帝刘骜】

从前，汉高帝接纳善言，好像唯恐不及；顺从谏言，好像转动圆的器物；听取谏言，不求本人一定有才能；奖励功劳，不追究其平素行为。

陈平出身于亡命之徒，而能成为重要谋臣；韩信崛起于行伍中，拜为上将。因此天下人才云集归汉，争献奇策异能。智者竭尽谋略，愚者也尽心献上一得之虑，勇士极力显示不怕死的气节，懦夫也勉励自己拚命效死。合天下人的智慧，集天下人的威力，因此攻秦就像拾起一根羽毛，取楚犹如拣起掉在路上的东西。这正是汉高帝无敌于天下的原因。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6）

梅福在奏书里还引申出一个重要的结论：“士者，国之重器。得士则重，失士则轻。”楚汉相争的形势，就像布热津斯基在《大抉择》中所说的那样，是“一只瓶子里有两只蝎子”一样的竞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天下之人才，不是归汉，就是归楚，而陈平、韩信原来都是项羽的手下，项羽不能用，而刘邦能用，不光用，还大用。就人才战略和用人气度来说，楚汉相争之结局不是早就决定了吗。项羽有万夫不挡之勇，是一个专业人才，但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刘邦对自己的领导才能颇有点沾沾自喜。前201年刘邦设计抓住韩信，史书上记载了君臣之间的一次闲聊天。

【韩信带兵，多多益善】

高帝刘邦曾与韩信闲谈，议论将领们能带多少兵。高帝问道：“像我这样能率领多少兵呢？”韩信说：“陛下不过能将十万兵。”高帝说：“对您来说怎么样呢？”韩信道：“我是多多益善啊。”高帝笑着说：“多多益善，为什么却被我捉住了呢？”韩信说：“陛下虽不能带兵却善于驾驭将领，这就是我所以被陛下捉住的原因。何况陛下的才能，正是人们所说的‘此为上天赐予，而不是人力能够取得的’啊。”

这一段君臣对话很有意思，带兵“多多益善”的韩信当然是一个领导者，但在领导者尺度上韩信比不上刘邦，在打仗的专业技术领域，刘邦比不上韩信。说到底刘邦是一个政治人才，而韩信只是军事人才。刘邦有无所不包的胸襟，而韩信在超出专业技术领域之外，其才能就显得单薄了。

五、与其时常感叹人才难得，不如更多地从领导者自身寻找原因。关于这一点，司马光在《资治通鉴》127年的相关评述中说得很明白。

【招不到人才的策略检查表】

如果礼节完备，情意殷勤，而贤才仍不愿出来做官，则明君不应该采取强制手段，而应该冷静地反省：

? 难道是我的品德太薄，不值得他仰慕？

? 政治太混乱使他无法辅佐？

? ­奸­佞当权，使他不敢出来做官？

? 我的诚意不够，使他忧虑自己的意见不会被采纳？

为什么贤才不接受我的征聘？假如我的品德已厚，朝政已清明，­奸­佞已疏远，诚意已到，那么贤才定将叩门自荐，哪里会再三征召而不肯应聘呢？荀子说：“晚上燃火捕蝉，只须把火光照亮，再摇动树枝就行了。如果火光不亮，只摇树枝，也没有用处。而今，君王如能发扬厚德，则天下的人都会归心，犹如蝉去投奔亮光。”有些君主因贤才不应征召而感到羞耻，于是用高位来引诱他，用严刑峻法来威胁他。假如他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则对高位一定不贪婪，对严刑一定不畏惧，君主最终还是得不到他。能够得到的，都是些贪图高位、苟且偷生的人，又哪里值得尊重呢？

既然天下不可能无才（见人才学部分的相关论述），但为什么人才不肯到我这儿来呢？司马光明确地提出了一个领导者内省的策略检查表。共有四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关于领导者自身的，现在是一个双向选择的社会，人才不肯来，可能是他们看不上公司的领导者，至少是不认同，或者不认同领导者的为人，或者不认同领导者的价值观；第二个问题是认为组织管理一团糟，我就是来了也无法展开工作，到时双方只有损失，而没有价值的创造；第三个问题，公司人事上有大问题，领导者可能只相信他的家族成员、好朋友、过去的老战友、老同学、老同乡等等，他们天然地排斥外来的职业经理人掌权；第四，领导人虽然对我发出了邀请，但诚意不够，诚意不够或许是重视程度不够，对我的建言或许只是表面认同，而内心却不认为是这样。关于第四个问题，我们看一个比较极端的案例：

【魏击的问题：富贵者骄人乎？贫贱者骄人乎？】

前403年，魏文侯的公子魏击（后继位为魏武侯）出行，途中遇见国师田子方，忙下车行礼。田子方却不回礼。

魏击怒气冲冲地说：“富贵的人能对人骄傲呢，还是贫贱的人能对人骄傲？”

田子方说：“当然是贫贱的人能对人骄傲，富贵的人哪里敢对人骄傲呢？国君对人骄傲就将亡国，大夫对人骄傲就将失地。贫贱的游士呢，话不听，行为不合意，就穿上鞋子告辞了，到哪里得不到贫贱呢？”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7）

魏击于是谢罪。

田子方的话很透彻，一个要成就大事的人就应该克己而虚怀若谷，为什么大海最大，是因为大海最低。用“低”来成就“大”，这就是中国智慧。但凡一个人有某些方面的才能，当然会骄傲一些，因为对他来说，有这个才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而且领导者现在正需要用到他的才能，的确是有求于他，自然应该谦卑一点。

207年（建安十二年），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当时刘备46岁，诸葛亮只有26岁。三国时代的主要人物，曹­操­年纪最大，生于公元2世纪50年代，刘备生于60年代，孙权和诸葛亮都生于80年代，拿现在的说法，孙权和诸葛亮都是“80后”，诸葛亮比孙权大一岁，他们对曹­操­和刘备来说，都是不折不扣的“小字辈”。诸葛亮也不是他在《出师表》中说的“臣本布衣”那么简单，他在湖北襄阳有第一流的上层社会关系。占据荆州的刘表是诸葛亮的姨父，襄阳大族蔡瑁曾协助刘表取荆州，蔡瑁是诸葛亮的舅父。诸葛亮的姐夫是庞山民，庞山民是庞德公的儿子，而庞统是庞德公的侄子，向刘备推荐诸葛亮的司马徽、徐庶都是庞德公家的座上客。称诸葛亮为“卧龙”，称庞统为“凤雏”，称司马徽为“水镜先生”，都是庞德公的发明，而且这些雅号在当时都广为流传并得到社会的公认。所以刘备三请诸葛亮不是盲目的，事实上诸葛亮用世之心极深，经常把自己比作管仲和乐毅，一直有等待英明领袖，一展雄才的意愿（参见黎虎：《魏晋南北朝史论?诸葛亮躬耕地考辨》）。说起来，刘备三顾茅庐的代价是很低的，刘备这样付出以后，事实上诸葛亮就要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无论怎么说，刘备作为整合人才的领导者是非常划算的。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四十五）组织领导学（16）

周朝、汉朝与魏晋选拔人才制度的一个简单比较

以上谈的都是个案，接下来谈人才选拔与培养的制度化方法。682年，吏部侍郎魏玄同上疏唐高宗（李治），指出现行选拔人才办法的弊端：

【两种人才选择制度】

君主施政的基本法则就是必须授权给所委任的人，再考核他工作的成果。如果委任的人恰当，所录用的官员自然优秀。

周穆王任命姬冏当太仆正，吩咐他说：物­色­你的部属，要特别谨慎。这是让各单位自行选拔部下，君主只要遴选各单位领导就行。

到了汉王朝，高官都由州县低级官员擢升，五府（太傅府、太尉府、司徒府、司空府、大将军府）征召他们前来中央，然后推荐给天子。

自魏晋以来，才由吏部一个机构负责。天下这么大，人才这么多，如此繁重的工作集中在少数几个人手中，用几句话的评语去衡量一个人的才­干­，靠几个字的记载去评估一个人的德行，即令主持选拔的人公平得像秤，清明得像水，也会感觉力量不足，何况一旦所托非人，立刻就会发生徇私的弊端。

我建议恢复周、汉王朝的规制，补救魏晋的缺失。

这一段话是对中国历代国家人才选拔制度的一个简短总结，魏玄同认为人才选拔，周王朝、汉王朝是一种规制，魏晋王朝是另一种规制，前者由各单位的领导自行选择部下，后者由国家机关统一选拔人才，再分配到各个单位。拿现代企业来说，前者就是各职能部门，公司只任命部门负责人，各部门下属人员由部门领导自行招聘、选择、录用；后者是由公司人力资源部门统一招聘，再分配给各职能部门，也就是说公司各职能部门没有人事权。

魏玄同的建议是采取后一种方法来弥补前一种方法的缺失，其理由也说得很清楚，后一种方法有许多实际的困难，比如主持选拔的人可能会不公正；其次，即使主持选拔的人是公正的，但少数几个人决定天下所有人才的进身，也一定会有考察不能周详的事实。细究起来，主持选拔的人也不是公正或不公正这样单一、明确的指标所能裁定的。我们看一个具体的案例：

【东魏、北齐四任吏部尚书各有千秋】

552年，北齐升任辛术为吏部尚书。自东魏迁都到邺城（河北省临漳县）以后，吏部负责选官的人各有长短优劣：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8）

? 齐世宗（高澄）年少有为，志高气扬，但他的缺点是有些草率。

? 袁叔德沉着细致，谨慎忠厚，他的缺点是有点琐细。

? 杨愔文采风流，口齿伶俐，但他在录用人才时偏好浮华。

? 只有辛术生­性­忠贞清明，录用人才一定看其才具器识，根据名望去责求他的品质和能力，即使管仓库的如有才能也一定提升，世家子弟也不遗漏。考察他前后选人的情况，最为公允。

这一段记载比较了四任吏部尚书，都没有说到他们不公正，但事实上前面三任吏部尚书的不公正都是明显的，这种不公正在很大程度上跟“徇私”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年龄、个­性­、见识造成的。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四十六）组织领导学（17）

《庄子》测评人才的办法：九征

第二个问题，用几个人去评定天下人才，一定不会周详，因为较完整地了解一个人是很困难的。《庄子?列御寇》曾借孔子的话说：

大凡人心比山川还要险峻，了解人心比领悟天理还要困难；上天还有春夏秋冬四季的界限，有早晚的分别，而人心却被掩藏在厚厚的外表和深深的感情下面。因此，有些人外表谦虚谨慎，而内心却骄傲自满；有些人貌似长者，而实际上却不贤德；有些人表面上圆顺，而实际上刚直；有些人表面上坚定，而实际上倦怠；有些人表面上缓慢，而实际上却暴躁。

《庄子》的意思无非是“人心不可知”，但又一定要“知”，因为从小处说，一个人要选择恋爱的对象，要选择工作上的搭档；从大处说，一个公司要选拔众多的­干­部，更重要的是还要选择接班人。所有人事问题的失误都会导致效能和结果的巨大差异。而且就像惠普前任CEO卡莉?菲奥莉娜所说的那样：“说到底，商业并不是和数字打交道，而是和人打交道。”因此，我们一定要去努力地了解本质上不可知的人。《庄子》在说完“人心险于山川”之后，提出了一种人才测评的办法，叫“九征”，就是考察一个人才在九种状态下的表现，这对于现在公司选拔高层人才仍有巨大的启迪意义。

① 远使之而观其忠

疏远他，冷落他，让他呆在远处，远离总公司，远离决策层，观察他是不是忠心，该不会牢­骚­满腹，或者直接辞职吧。在中国古代社会来说，此处的“忠”更多是人事方面的，对现代公司来说，“忠”主要是指对公司价值观的忠诚。GE公司总裁杰克?韦尔奇说：“完成任务并认同企业价值观的人得到提升；失败但认同企业价值观的人得到第二次机会；既失败又不认同企业价值观的人，很容易对付；难的是如何对待那些完成任务却不认同企业价值观的人：我们努力去说服他们，与他们搏斗，为他们而痛苦。”

当然，在中国古代社会，“远使之”往往也是一种保全人才的手段，尤其在皇位更递的时候。皇位更递是一项高风险的人事变动，这时老皇帝会考虑把真正有用的人才放逐出朝廷，以使其避免卷入皇位之争，然后等新皇帝上台之后，再把他征召回朝廷。这样既保全了他，而且（年轻的）新皇帝对他有重用之恩，驾驭起来就容易一些。

② 近使之而观其敬

让他呆在身边，亲近他，甚至在工作以外建立友谊，以此观察他是不是还能保持应有的礼仪与尊敬，是不是就由“对事负责制”一变而为“对人负责制”，是不是就此觉得“对人用心”比“对事用心”有更高的个人收益，是不是再进一步发展下去，恃宠而骄，得意忘形。

“远使之”、“近使之”实际上反映了孔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远则怨，近则不逊”的人­性­判断。孔子的这句话让后世解读《论语》的人很为难，尤其是女­性­对这句话意见很大。其实没有这种必要，孔子那个时代还是奴隶社会，今日与男子完全平等之女­性­无需为奴隶社会之女子鸣冤抱屈，因为要是母系氏族社会文化足够发达的话，说不定会有女权思想家说“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跳开­性­别上的争议，或许很少有人会怀疑“远则怨，近则不逊”的人­性­判断。这种人­性­的因素每个人身上都有，因此也正是个人修养需要努力的方向。书包 网 想看书来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9）

③ 烦使之而观其能

给他施加很多、很重、很有挑战­性­的工作，有时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借以观察他的能力。中国历史上有许多能人，比如诸葛亮选定的接班人费祎就能够做到过目不忘。

当时蜀国正值多事之秋，公务繁杂，费祎担任尚书令，见识过人，每审阅公文，略望一眼，便已知其中大意，并且过目不忘。费祎经常在早晨和傍晚处理公事，中间接待宾客，饮食娱乐，还要做一些带有赌博­色­彩的游戏（就像现在打麻将、打八十分一样），每次都让人尽兴，公事也不荒废。

等到董允接替费祎，想要效法他，仅仅十天之中，很多事情都被耽误。董允叹息说：“人的才力相差如此之大，不是我能赶得上的！”于是整天处理公务，还是没有空闲。

再比如早年辅助刘宋武帝（刘裕）的刘穆之也很能­干­。

刘穆之在内总管政务，在外供应军旅给养，遇事当机立断，快如流水，因此内外一切事务没有迟滞的。宾客从四面八方集中到这里，各种请求诉讼千头万绪，咨询禀报，堆满台阶房屋。他竟然能够眼看讼书，手写答复信件，耳朵同时听下属汇报，嘴里也应酬自如，而且同时进行的这四件事相互之间又不混淆错乱，全都处置得当。

他又喜欢宾客来往，说笑谈天，从早到晚毫无倦意。偶尔有闲暇时间，他便亲自抄书，参阅古籍，校订错误。他的­性­格豪放，吃饭一定要宽大的桌子，一大早便经常要准备十个人左右的饭食，从来不一个人单独进餐。

刘穆之曾经对刘裕说：“我出身本来微贱，自从得到您的信任以来，虽然心中想着节俭，但从早到晚的花销仍然显得稍微丰厚了一点，除此而外，没有一点对不起您的了。”

这些都是有本事的人，“烦使之而观其能”的测评一定可以得满分。他们就像­性­能强大的电脑一样，可以同时开启好多个程序，因为“内存”充裕，又有不止一个CPU，所以不会死机。就现实的体会来说，这种能力当然有天生异禀的成分，但也是个人修养的结果。你看费祎、刘穆之外面多么“热闹”，多么繁花似锦，但他们的心是“静”的，中心不动、不摇、不乱，就像“老僧入定”一样。佛教上说“定能生慧”，绝对是真理。不能“定”，就不能处理繁杂的工作，更不能作出高质量的决策；而能不能“定”，主要还是靠后天个人修养的功夫。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四十七）组织领导学（18）

④卒然问焉而观其知

现在是一个过分强调娱乐的时代，而且要“麻辣风味”才能得到大众的喜爱。按照麻辣风味来解读“卒然问焉”，大概类似于脑筋急转弯吧。

比如突然问你：“米的妈妈是谁？”

答案是“米的妈妈是花，因为花生米。”

再接着问你：“米的爸爸是谁？”

答案是“米的爸爸是蝶，因为蝶恋花。”

再接着问你：“米的外婆又是谁？”

答案是“米的外婆是妙笔，因为妙笔生花。”

据说这几个问题被某单位作为正式招聘的测试题。要是问我，我一下子肯定答不上来，但我真的喜欢这几个问题，因为它们有­性­情，或者说“至情至­性­”也不为过。但真实历史事件中的“卒然问焉”要严重得多，比如我们在前文中提到过的，前179年，汉文帝突然问右丞相周勃：“全国一年内判决案件有多少？”周勃谢罪说不知道；文帝又问：“一年内全国钱谷收入有多少？”周勃又谢罪说不知道；紧张和惭愧之下，周勃汗流浃背。再比如前207年，赵高突然指着一匹马问秦二世身边的大臣：“这是一匹马呢，还是一只鹿？”这个简单的、不是问题的问题实际上充满了刀光剑影，回答得不好就要人头落地。

如果广义地来说，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商场，只要是在战役或战术层次，每出现一个新情况都是对现场指挥官的“卒然问焉”。比如首批广告砸下去了，市场并没有如期的反应，这是一个新情况，是继续砸呢？还是回过头来检讨广告策略，甚至营销策略。这种“卒然问焉”是残酷的，因为继续砸可能是“找死”，不砸的话可能只是“等死”。

因此，“卒然问焉而观其知”中的“知”如果仅仅解释为“知识或学问”是肤浅的，明朝大哲学家王阳明说“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只有“行才是知的完成”，也是最终对人才加以判断的依据。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10）

⑤急与之期而观其信

“信”是一个重要的指标，也是蝴蝶模型九要素之一。古代交通不发达，因此“急与之期”，再看他能不能按时到达，是检测个人信用的一种方法。从广义上来讲，可以理解为任何一个“仓猝的约定”，哪怕只是一件小事情，借以观察其人遵守信诺的情况。

有一种人天生“死脑筋”，比如《庄子》书中尾生的故事：

尾生与一女子说好在一座桥下约会，不见不散。到了约定的时间，那名女子却没有来，尾生苦苦地等待，后来河里开始发大水，尾生就抱着桥柱被淹死了。

尾生真是死脑筋，约好在桥柱下等，大水来了，哪怕换一个地方，比如到河岸上，他都不肯，可算是信守诺言的“情圣”。

尾生是一种人格类型，我们再看另一种人格类型。《世说新语》上记载说，王徽之（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住在浙江绍兴，一天夜里下大雪，他睡觉醒来，打开房门，命仆人酌酒，四周望去，白茫茫一片，就起身徘徊，念了几句诗，忽然想起当时住在浙江嵊县的戴安道，王徽之就在夜晚乘小船到戴安道那里去。走了一夜才赶到，到戴安道门前却不去敲门就返回了。有人问他这样做的原因，王徽之回答说：我本来是乘兴而来，现在兴尽而返，为什么一定要见到戴安道呢？王徽之是所谓的“名士”类型，很洒脱，很率­性­，过分地顺从自己心­性­的细微变化。虽然他跟戴安道没有事先的约定，但此种名士风度做一个文人可以，但绝不是公司领导者的胚胎。

尾生和王徽之都是极端的人格类型，但在与人相处的现实体验中，我们能时常看到他们的影子。《黄帝内经》也区分了五种人格类型，其中之一是“太阳之人”：“太阳之人对生活安然自足，好讲大话，言过其实，好高骛远，行动粗率不顾是非，做的事很平常却自以为了不起，做了错事常不后悔。”一个公司在提拔­干­部的时候，一定要对“太阳之人”保持警惕。

⑥委之以财而观其仁

这一条人才测试题，是关于很敏感的钱财问题。中国老话说“经手不穷”，“荒年饿不死伙头军（厨师）”，因此一些公司销售额已经好几个亿了，但任何一张发票的报销还要老板签字，因为在公司内部找不到可以在钱财上完全信任的人，老板其实也搞不清楚那些发票究竟是什么用途，只是闭着眼睛瞎签。也有一些老板果真把财权下放给某个人，后来果然那个人就有了不小的经济问题，给弄到局子里去了。还有一些公司稍一发展，公司内部就开始出现集体­性­腐败，大家都想办法捞不义之财，开始是“潜规则”，时间长了，涉及面大了，就成为“半明半暗的规则”，发展到最后就是公开的了。因此宋高宗赵构曾经问岳飞：“天下如何才能太平？”岳飞回答说：“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天下太平矣。”

“仁”是孔子哲学的核心，“仁者，爱人”，就是要爱别人，爱天下人，这是大的原则，有点抽象。“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则直接把“仁”跟一个人的金钱观念联系起来，很具体。山西晋商测试伙计爱不爱钱，掌柜的会故意丢几个铜钱在地上，借以观察清晨扫地的小伙计捡到后怎么办？是默默无闻地放在自己兜里，还是上交给掌柜的。在剧烈变动的经济时代，不拿不该拿的钱尤其需要“克己”的上乘功夫，能做到这一点也就是“仁”了。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四十八）组织领导学（19）

⑦告之以危而观其节

“危”其实是一种常态，任何组织都会遇到极端困难、命运叵测的时候，所以现在有一个专门名词叫“危机公关”。面对危机，一个人可能会有如下一些反应：一是驼鸟政策，驼鸟遇到危险，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沙地里，驼鸟拒绝看到危险。这种“拒绝”有时表现为是一种“判断”，柏杨在《中国人史纲》中举了一个案例：

【对日本会不会入侵一事，黄允吉和金诚一作出了完全相反的“判断”】

日本帝国在16世纪有一位巨人崛起，他就是平民出身的大将丰臣秀吉。他统一了全国，担任国家最高执政官（关白），天皇便成为一个虚名。丰臣秀吉在国内建立了不朽的功业后，日本三岛已不能容纳他的野心，他决定征服朝鲜。1590年，朝鲜得到日本即将入侵的情报，感到不能置信。为慎重起见，特地派遣一个代表团前往日本访问，调查日本入侵的可能­性­。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11）

代表团于第二年返国，提出两份内容恰恰相反的报告，团长黄允吉认为日本一定会有军事行动，副团长金诚一则认为冷战有可能，热战绝不可能。朝鲜国王李昖问二人对丰臣秀吉的印象，黄允吉说：“光采焕发，具有胆略。”金诚一说：“双眼像老鼠一样，毫无威严。”朝鲜政府经过研究之后，决定采信副团长金诚一的判断。那时朝鲜的李王朝跟中国的明王朝是一丘之貉，同样腐败浑噩，他们不愿意受到攻击，所以不相信会受到攻击。

1592年，丰臣秀吉统率海陆军15万人，渡过对马海峡，在朝鲜半岛的釜山城登陆。朝鲜不堪一击，只不过三个月时间，朝鲜全国八省（道）全部失守，只剩下义州一个孤城。李昖向中国告急，他认为复国无望，请求举族内迁。

面对危机的另一种态度是认为“危机=危险+机遇”，这种心态有点类似于西方人所说的“当上帝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他打开另一扇窗户”。可口可乐公司改变可口可乐配方，花400万美元研发了新可口可乐，可口可乐公司由此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但最后新可口可乐的惨败使老可口可乐获得的免费宣传远远超过了400万美元，可口可乐董事长郭思达把这种非同寻常的营销大错转变成商业妙计。郭思达在事件平息以后不无自得地说：“我的工作不是保证正确行事，而是创造利润。”

面对危机的第三种态度很简单，就是“临危一死报君恩”，他们对时局无所挽救，被一种本质上的“无力感”所控制，最后像飞蛾扑火一样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面对山东（崤山以东）六国已经注定要被秦国吞灭的命运，燕国太子丹想出一个馊主意，他找到刺客荆轲，还有秦舞阳，派他们去咸阳刺杀秦始皇。“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也曾在博浪沙（河南###县）刺杀秦始皇（前218年），当然没有成功，但张良后来辅助刘邦夺取了秦之天下。我在本尼迪克特研究日本文化的《掬花与刀》一书中看到了一些令人震惊的数据：

日本人是如此忠实地实践了这条军规（不投降主义），以至在缅甸北部会战中被俘者同阵亡者的比例是142/17166，即1/120，被关押在战俘营里的142人中，除少数之外，他们被俘时都已受伤，或者已失去知觉。独自一人或两三人一起“投降”的只是极少数。在西方各国的军队里，阵亡人数如果达到该部队总兵力的1/4或1/3时，该支部队不投降是不可能的，这几乎是不言而喻的公理，投降者与阵亡者的比例大约是4/1。那些面临死路的日本人常常会以能与一个敌人同归于尽而自豪。即使他已被俘，他同样会这么­干­。正如有个日本战俘说的那样，“一旦下定为胜利而捐躯的决心，未建树任何功勋就死去那是可耻的。”另外，二战时日本神风敢死队从其成立到日本投降，用1228人的生命击沉34艘美国军舰。

面对危机的第四种态度同样很简单，就是逃跑。有些逃跑本来显得很正常，但因为恰恰有人不肯逃跑，反而凸现出逃跑的人有很多不足。戊戌政变失败后，康有为、梁启超跑了，但谭嗣同不肯跑，李敖的小说《北京法源寺》对此有详尽的描写。逃跑的人当然有十足的理由——“保全火种”，不逃跑的人也有十足的理由——“成功需要时间和气候，我正好被安排在前段，我是注定要做‘先烈’的人，不是注定要做‘###’的人。”日本人想救谭嗣同，有一个日本外交官说：“中国不是没有武士道，但中国的武士道的发展太偏向一身一家的私恩私怨，或是一个地区一个帮会的私恩私怨，他们任侠感死的目标可惜都太窄了，太小了，他们的血，很少为国家民族这种大目标流，勇于私斗，怯于公义，这是###人的毛病。”

⑧醉之以酒而观其则

这一条测评同样很具体，就是让他喝醉酒，然后观察他的行为准则。喝酒是中国人的一大爱好，也有许多故事，这里都不展开。本条测评的设置要点在于让人处在“极端状态”借以观察他在平时不能显现的真实情志，而喝醉酒不过是“极端状态”之一种而已。《鬼谷子》上说“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就是说一个人内在感情有所变化的时候，在这个人的外形上一定会有所表现，而在一个人特别高兴的时候（“甚喜之时”）、特别恐惧的时候（“甚惧之时”），这种表现会更加明显，如果在这个人特别高兴的时候又顺从他的欲望，在这个人特别恐惧的时候又对他厌恶的东西表示更进一步的深恶痛绝，那么他就一定“不能隐其情”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12）

现在有一个特别流行的词叫“包装”，“包装”并不是一个贬义词，但是在作出重大人事决定的时候，我们还是非常想知道一个人的真面目。隋文帝杨坚一直要到临死的时候才知道小儿子杨广（后继位为隋炀帝）的真面目，但是杨坚的大儿子杨勇（太子）已经被杨广害死了。杨广的花样文章做得太出­色­了，老子杨坚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英国的黛安娜王妃因车祸去世的时候，新闻报道中曾经说到她的表弟在悼词中说，黛安娜王妃表面上看起来光彩照人，风华绝代，但实际上她只是一个内心缺乏安全感的小女人。是的，人­性­是复杂的。记得一个外国作家说过，假如你在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如果你能把他（她）的一生写出来，他（她）的成长经历、情感、欲望，内心的搏杀，虽然他（她）没有任何可以获得声名的事迹，终其一生只要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他（她），但这样的作品一定也是惊心动魄的。我觉得，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文关怀。对一个人的尊重，必须是对一个人“复杂­性­”的尊重。

⑨杂之以处而观其­色­

有文章解释这句话的意思说：让他和女人混坐在一起以观察他是否好­色­。这种说法真是太狭隘了。本条测评的目的是让他和各式各样的人相处，借以观察他的面部表情。“­色­”的本义就是“脸­色­”。人生在世，难的就是与人相处，而一个领导者，一个管理者，就必须跟各式各样的人相处，而且不是一般的相处，很多时候是朝夕相处。能与各式各样的人相处得很好，这需要高度的修养。举一个例子，假如你穿着很普通，甚至穿上破衣服，在一个五星级酒店跟一群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在一起，你能不能不窘迫，能不能仍然感觉很自在。或者反过来，你衣冠楚楚，在一个五星级酒店请一个多年不见、衣食寒酸、举止粗鲁的农民工老乡吃饭，你能不能做到很自在，能不能没有任何心理上、行为上的优越感。在这样的两种场景下，你的“脸­色­”能不能是一致的，前者“不卑”，后者“不亢”，真的好难。

庄子“九征”测评人才就是如此全面，如此大不易，其根本原因还在于“知人之难”。要全面地了解一个人，首要条件就是要和他多接触，一起经历许多事，经历一个较长时期。因此，“举贤不避亲”就很有必要。我们看一看唐朝宰相李绛的相关分析：

812年，唐宪宗曾经对各位宰相说：“你们应当替朕珍惜官位，不要偏袒亲戚故旧。”李吉甫、权德舆都推脱说自己没有那个胆量。李绛说：“既不是亲属，又不是故交，无法了解一个人。对自己了解的人尚且不能够授予官职，对不了解的人又怎么敢授给官职呢？只须过问一个人的才能与所授官职是否相称而已。倘若规避亲戚故旧的嫌疑，使本朝缺欠人才济济的局面，这便是苟求自安《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四十九）组织领导学（20）

如何驾驭人才？

前面谈了人才识别与评价以及网罗人才等问题，紧接着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驾驭人才？任何组织要成就大的功业，都必须网罗第一流的人才，而越是高级的人才，正因为他能力强、心气高，面临的诱惑也多，所以往往难以驾驭，这是必然之势，无所逃避。通常的情况是，如果高级人才驾驭不住，在中国古代，皇帝就直接杀人；在现代公司，往往辞退他，但有时“请神容易送神难”，双方有了大的利益分歧，而且往往夹杂着意气用事的成分，于是掀起大的波澜，被扫地出门的人可能会卷走一大批人另起炉灶，或者以掌握原公司商业机密相要挟，从此无有宁日。

【汉武帝论驾驭人才】

前106年，汉武帝颁布诏书求取贤才：“凡是非同寻常的功业，必须等待非同寻常的人才去完成。有的马虽然凶暴不驯，却能奔驰千里；有的人虽然遭到世俗的诟骂，却能建功立业。无论是容易翻车之马，还是放荡不羁之士，只看如何驾驭而已。命令各州、郡长官考察本地官吏和一般百姓中，是否有才­干­优秀或不同凡俗，能够胜任将相之职，或出使遥远国家的人，保荐给朝廷。”

汉武帝刘彻做皇帝时只有16岁，到发布此项诏书的时候已经51岁，做了36年皇帝。看这样的诏书，一个成熟、雄才大略的君主形象呼之欲出。所谓雄才大略，我的理解还主要在于能使用和驾驭人才，这是领导者最根本的能力。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13）

汉武帝在诏书中以马为喻，我们再看一个以马为喻的案例。

【武则天驯马】

公元700年，76岁的武则天在大臣面前回忆说：“太宗（李世民）有马名叫师子骢，骠悍任­性­，没人能驯服它。朕当时作为宫女在太宗身边侍奉，对太宗说：‘我能制服它，但需要三件东西：一是铁鞭，二是铁棍，三是匕首。用铁鞭抽打它，不服；则用铁棍敲它的脑袋，又不服；则用匕首割断它的喉管。’太宗夸奖朕的志气。”

李世民大帝逝世于公元649年，武则天回忆的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往事，当时的武则天也就20岁左右年纪，其强势已如此动人心弦。李世民夸奖当时的武媚娘有志气，恐怕只是对一个小女子偶尔口出“狂言”的怜爱，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最终这个小女子真会篡夺李姓江山，以女­性­身份做起皇帝来。

关于驾驭人才，还有曹­操­对吕布著名的“养鹰论”。

【曹­操­论驾驭人才】

吕布曾要陈登请求朝廷任命自己为徐州牧，结果遭到拒绝。陈登返回后，吕布大怒，拔出戟来猛击桌案，嚷道：“你父亲劝我与曹­操­联合，拒绝袁术家的婚事，如今我的要求被拒绝，而你们父子却加官晋爵，我被你出卖了！”

陈登不动声­色­，慢吞吞地说：“我见到曹­操­，对他说‘养将军就好像养虎，必须让他吃饱，否则就会吃人’，曹­操­却说‘你说得不对，实际上与养鹰一样，只有让他饿着，才服从命令，如果让他吃饱，就会展翅高飞’。”

吕布的怒气才平息下来。

曹­操­羁糜吕布的策略就是不能让他吃饱，因为“饥则为用，饱则飚去”，也就是说不能让吕布的欲望完全得到满足，要让吕布在曹­操­这儿还有所求。曹­操­在这儿表达了对吕布能力的肯定以及某种程度上的留恋、爱惜之意，所以吕布的怒气也就平息下来。

的臣下，并不符合大公无私的原则！如果任用的人才不合适，朝廷自然会有刑罚相加，有谁敢逃避呢？”

唐宪宗说：“诚然如你所说。”

中国历史上还总结了一些选拔人才的经验，比如“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一个人如果对父母都不能尽孝，期望他做一个忠臣，当然就显得很没有把握。但这样的经验并不能说是普遍的规律，只是概率大一点而已。如果没有时间和机会去“九征”，这样的经验也可以作为选拔人才的一种笼统的依据。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五十）组织领导学（21）

人才驾驭的真实情境：司马昭对钟会“既防又用”

中国历史提供的一些经典话语有其产生的特殊背景和适用条件，比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作为一种标榜、一种理想都没有问题，但在实际的­操­作中一般还是“疑人要用，用人也要疑”。蝴蝶模型九要素中有一个要素“信”，我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长久的信任”是一种了不起的成就，像鲍叔牙对管仲的那种信任几乎可以说是绝无仅有，而且他们之间更多是朋友之道，而不是领导者与追随者的关系。三国时期，司马昭（司马懿次子）对钟会 “既防又用”，可以作为“疑人要用，用人也要疑”的一个实际案例。

我们先看一下整个事件的始末：262年，曹魏帝国大将军司马昭苦于蜀汉帝国姜维不断侵犯边境，十分忧烦，就准备大举伐蜀，把蜀汉帝国一下子解决掉，但是政府官员多数认为不可能成功，只有司隶校尉（京畿卫戍总司令）钟会极力赞成。第二年，曹魏帝国派遣邓艾、钟会果然灭了蜀国，57岁的蜀后主刘禅（阿斗）投降。不久手握重兵，远在四川的钟会就想起兵反司马昭，作为一个必要的步骤，必须先除去邓艾，于是就密告邓艾谋反。钟会搞政治小动作的经验非常丰富，他曾经略施小计就杀了“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留下一曲“广陵散”）。邓艾果然被抓起来送往京城。钟会再也无所顾忌，但谋反却没有成功，不久为乱兵所杀。

钟会（225-264）只活了40岁，特别早慧，少年得志。他学问好，是《易经》专家，在哲学史上与王弼齐名。在事功上也非常了不起，攻灭了由刘备、诸葛亮辛苦建立和经营的蜀汉帝国。当然，钟会有一种轻浮的气质，很难让人放心，司马昭完全清楚他的为人和志向，他相信自己能够从容地控制钟会。我们看一段历史记载：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14）

当初，钟会因才能卓越受到司马昭重用。司马昭的夫人王氏对司马昭说：“钟会见利忘义，好生事端，恩宠太过必然作乱，不可让他担当大任。”

钟会将伐蜀汉时，邵悌对司马昭说：“如今派钟会率领十几万人去伐蜀，他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单身汉，没有儿子留作人质，不如改派别人去。”

司马昭笑着说：“我怎能不知道此事呢？蜀国多次进犯，军队倦怠，百姓疲劳，我们去###，易如反掌，但众人都说蜀不可伐。一个人一旦犹豫胆怯，智慧和勇气便同时枯竭。智勇枯竭而勉强教他们作战，正好送给敌人当俘虏。只有钟会与我意见相同，如今派钟会伐蜀，蜀必定可以灭亡。灭掉蜀国以后，即使如你所顾虑的那样，何愁不能处理他？蜀国已灭亡，遗留的人受到震恐，不足以与钟会共同谋乱，而中原将士都急着回家，也不肯与他在一起。钟会如果作乱，只会招致灭族之祸。”

司马昭对时局的发展有充分的估计，历史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在关键时刻，司马昭绝不心存侥幸，而是周密部署，心胸坦荡。

后来，司马昭命令钟会抓捕邓艾的时候，已对钟会产生怀疑，于是派贾充率兵先行，自己又亲率大军十万驻扎长安。

司马昭将去长安，邵悌说：“钟会所统领的兵力是邓艾的五六倍，只让钟会去攻灭邓艾就行了，不必亲自去。”

司马昭说：“你忘记以前说的话了，怎能说不用去呢？我自当会以信义待人，但别人不当辜负我，我岂可先于别人而生疑心呢？最近贾充问我：‘是否很怀疑钟会？’我回答说：‘如果现在派你去，难道可以再怀疑你吗？’贾充不能驳倒我的话。我到长安，自会了断此事。”

司马昭对钟会“又用又防”的案例，有以下几点值得重视：

一、司马昭对钟会的为人认识得很清楚，因此既用又防，而且用是“大用”，防是“大防”。

二、虽说疑人不用，但有时又不得不用。因为钟会有能力，而且在伐蜀的问题上，唯有钟会力排众议，极力赞成。司马昭说得很明白，“一个人，一旦犹豫畏怯，智慧和勇气便同时枯竭。智勇枯竭而勉强教他们作战，正好送给敌人当俘虏。只有钟会与我意见相同，如今派钟会去伐蜀，蜀必定可以灭亡。”司马昭的理念与通用公司CEO杰克?韦尔奇很相似，韦尔奇在实施重大项目的时候，一定要找提出实施该项目的人面谈，韦尔奇会盯着他的眼睛看，只有对方眼睛中闪现出“志在必得的野心”时，韦尔奇才能最终决定是不是上这个项目。

三、“用人不疑”不是抽象的原则，而是有明确的时间限制，并以形势的判断作为基础。司马昭把“短暂的不疑”包含在“本质的大疑”之中。钟会进行伐蜀战争的时候当然不能疑，但钟会伐蜀整个过程的始末却包含在“大疑”之中。司马昭对灭蜀之后的形势有清晰的判断：“灭掉蜀国以后，即使如你所顾虑的那样，何愁不能处理他？蜀国已灭亡，遗留的人受到震恐，不足与钟会共同谋乱，而中原的将士都想急于回家，也不肯与他在一起。钟会如果作乱，只会自己招致灭族之祸。”

四、对一个领导人来说，如果说“用人不疑”是“阳”，“用人要疑”是“­阴­”，那么一个领导人必须找到自己在用人问题上的“­阴­阳平衡”模式。如果把“­阴­”推到极致，完全吞没了“阳”，那么就像司马昭对贾复所说的那样：“如果现在派你去，难道可以再怀疑你吗？”“纯­阴­”则天下无可用之人；如果把“阳”推到极致，完全吞没了“­阴­”，司马昭对钟会可能变乱的形势不作任何准备，那么钟会“事情成功，可以控制天下；事情不成功，退回蜀汉，仍可当刘备第二”的战略目标就有可能实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过是灭掉了一个蜀国，又兴起了另一个蜀国。因此，“纯阳”则天下多变乱，尤其是在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这样的大###年代。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五十一）组织领导学（22）

“又用又防”（一）：防止把人才用在不合适的“尺度”上

司马昭对钟会“又用又防”是在灭国战争的尺度上进行的，可以再看一些较小尺度上的案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15）

412年，后秦皇帝（首都长安）姚兴任命杨佛嵩为雍州（驻甘肃镇原）刺史，率领军队进击夏国（首都陕西靖边县）。军队走了几天，姚兴对大臣们说：“杨佛嵩每当看见敌人便奋勇向前，无法自我克制，我常常限制他的军队，不让它超过5000人。这次他所统领的军队已经太多了，遇到敌人一定会失败，但是他们已经走远，追不上了，怎么办好呢？”

杨佛嵩与夏王刘勃勃交战，被刘勃勃抓获，扼住喉咙掐死。

后秦帝国、夏帝国都属于魏晋南北朝北方十六国，后秦是羌族建立的政权，夏是匈奴族建立的政权。后秦皇帝姚兴在这里提出一个问题：应该如何使用杨佛嵩这样的将领？杨佛嵩打仗勇敢，奋勇向前，当然可以“用”；但杨佛嵩又“知进而不知退”，因此又需要“防”，“防”的办法就是“常常限制他的军队，不让它超过五千人”。这个针对杨佛嵩的“又用又防”的原则是明智的，而一旦偏离这个原则，杨佛嵩果然马上送了命。

“又用又防”（二）：防止把人才用在不合适的“维度”上

人才有尺度，还有维度。武将的惯­性­思维是用战争来解决问题，文官的惯­性­思维是用外交和经济手段来解决问题。两汉王朝长期面临北方匈奴的威胁，文武之道的战略思维就完全不同。

【臧宫的本能反应就是战争】

48年，匈奴日逐王自立为南单于，派使节到东汉朝廷，愿称臣做藩国。

光武帝刘秀询问朗陵侯臧宫的意见。

臧宫说：“匈奴发生饥荒瘟疫和分裂争斗，我愿得到五千骑兵去立战功。”

光武帝笑道：“面对常胜将军，难以商议敌情。我要自己考虑此事。”

臧宫是东汉开国功臣“云台二十八将”（公元60年，东汉明帝刘庄怀念创立东汉中兴大业的功臣，于是在南宫云台画上28位将领的肖像）之一，曾跟从吴汉取成都，灭公孙述，光武帝刘秀对他也是“又用又防”。中国古代北方边疆的匈奴问题，不是完全靠军事力量就能解决的，臧宫作为武将，一是有打仗的瘾，二是贪立边功，所以刘秀直接笑着拒绝了他的建议。刘秀是政治领袖，考虑问题当然比一个将军要宽广得多。唯一用军事力量来解决匈奴问题的惯­性­思维是一个武将的本分，但不应该是国家边防政策的基点。臧宫并没有错，我们不能求全责备地要求臧宫另外还具备西汉刘敬的政治谋略。

【西汉刘敬创造­性­地提出了解决北方匈奴问题的远程策略：“和亲”】

前199年，匈奴冒顿单于屡次侵扰西汉边境。高帝刘邦深感忧虑，问刘敬有什么对策，刘敬说；“天下刚刚安定，士兵们还很疲劳，不宜用武力去征服冒顿。但冒顿弑父夺位，把父亲的妃子占为己有，我们也不能用仁义去说服他。唯独可以用计策，使他的子孙长久做汉的臣属，然而我担心陛下做不到。”

刘邦问：“怎么做呢？”

刘敬说：“陛下如果能把嫡女大公主嫁给他为妻，再赠送丰厚的俸禄，他一定仰慕汉朝，以公主为匈奴的皇后，生下儿子，肯定是太子。陛下每年四季用汉朝多余而匈奴缺乏的东西频繁地慰问他们，趁机派能说善辩的人前去讽劝和讲解礼仪。这样，冒顿在世时，他本是汉朝的女婿；他死后，您的外孙便即位为匈奴单于。难道曾听说过外孙敢和外祖父分庭抗礼的吗？我们可以不经一战而让匈奴渐渐臣服。”

刘邦听从了刘敬的建议。

臧宫可以没有刘敬的思维，但光武帝刘秀不能没有。臧宫用“刚”，刘敬用“柔”，但作为最高领导人的刘秀却要“刚柔相济”，要在恰当的历史时期，特定的竞争格局之下先决定“什么是正确的事”，再决定“如何正确地去做事”。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刘秀要防止臧宫把政治缩小为仅仅是军事手段。

看历史我有一个感想，为什么中国历史上有那么多###的时代，而大的###往往要达到死人千万，延续数百年的规模。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国缺少政治人才，而多军事人才，更多有一股子蛮力气又不怕死的人。210年，曹­操­说：“假使国家没有我曹­操­，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这话是有道理的，并非完全是曹­操­自我感觉良好。

三、网罗和使用人才（16）

通过以上案例的分析，对人才“又用又防”的问题更主要的还在于“知人善任”，就是要“用”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要“防”不合适的人去做不合适的事。至于司马昭用钟会的案例，更多是在“术”的层次，蝴蝶模型九要素中有一个要素就是“术”，“术”和九要素中的另一个要素“法”不同，“法”是公开的，“术”是不公开的，因此“术”往往指向最黑暗的深处。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五十二）组织领导学（23）

“又用又防”（三）：容忍、保全人才

对人才“又用又防”，在理念上可以说得清楚明白，在实际­操­作中却是“高难动作”，其中又涉及到容忍、保全人才的问题。我们看一个案例：西汉名将陈汤如何侥幸保住一条­性­命。

汉成帝（刘骜）即位初期，丞相匡衡上奏说：“­射­声校尉陈汤，以二千石官员的身份出使西域，他不能持身以正，反而盗取所没收的康居国（地处中亚）财物，并告诫下属官员说：‘远在异域发生的事，朝廷不会追究。’此事虽发生在大赦之前，但他已不适宜再担任官职。”陈汤因此获罪被免官。

后来，陈汤上书说：“康居王送来当人质的王子，并不是真王子。”然而经过查验，确实是真王子。陈汤因此被捕入狱，依罪应被处死。

陈汤因上述两件事，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幸亏有谷永为其辩白：

能征善战、克敌制胜的将领是国家的爪牙，不可以不重视他们。自古以来，人们听到战鼓的声音就想到杰出的将领。我看陈汤，从前击斩北匈奴郅支单于（前35年），威震蛮夷各国。自汉朝开国以来，在疆域之外作战的将领，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战功！如今，陈汤因报告失实而获罪，长期囚禁，历时这么久仍不能结案，执掌刑法的官吏意欲致他死罪。从前，白起为秦国大将，南伐楚，攻陷郢都（湖北江陵），北击赵国，坑杀降卒40万，却因极微小的过失，在杜邮被赐死（事在前257年）。秦国百姓怜惜他，无不流涕。而今陈汤亲执武器席卷匈奴，喋血于万里之外。他不过因为说错话而获罪，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罪恶。《周书》上说：‘记人之功，忘人之过，这才适合当人君。’就是一条狗、一匹马，对人辛劳，死后都不忍舍弃，还要加以埋葬，何况是国家的功臣呢！这不是勉励大臣为国赴难效死的做法！

谷永的奏章呈上去以后，汉成帝下令释放陈汤，但剥夺其爵位，贬为士卒。

陈汤击斩南匈奴郅支单于，事在前35年，他们在向朝廷报捷的奏书中有一句名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六年之后，陈汤却有­性­命之忧，如果没有谷永为之辩白，恐怕早已身首异处。陈汤不是完人，的确有不检点的地方，但陈汤立功绝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中国历史上有许多名将，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但回到朝廷，往往死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刀笔吏之手。我们再看一个案例。

【周勃感叹：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前176年，绛侯周勃回到自己的封国（今山西侯马市东），每当河东郡的郡守、郡尉巡行来到绛地，周勃都生怕他们是受命前来捕杀自己。他经常身穿铠甲，令家人手执兵器，然后与郡守、郡尉相见。不久有人向汉文帝（刘恒）上书，密告周勃谋反，汉文帝将此事交给廷尉处置，廷尉将周勃逮捕下狱。周勃极为恐惧，不知怎样对答才好，狱吏逐渐开始诟骂棱辱。

周勃的家人用千金向狱吏行贿，狱吏就在公文背面写上“以公主为证”，暗示周勃让公主作证。公主是指汉文帝的女儿，周勃长子娶她为妻。

薄太后（汉文帝之母）认为周勃不会谋反，文帝朝见太后时，太后恼怒地将头巾扔到文帝身上说：“周勃当初在诛灭诸吕（刘邦皇后吕氏家属）的时候，手持皇帝玉玺，身统北军将士，他不利用这一时机谋反，现在住在一个小县，反而要谋反吗？”文帝此时已见到周勃在狱中所写的辩白，于是向太后谢罪说：“狱吏刚刚证实他无罪，就要释放他了。”文帝派使者赦免周勃，恢复他的爵位和封地。

周勃获释之后说：“我曾经统领百万雄兵，但怎么知道一个狱吏的尊贵呢？”

汉高帝刘邦死后，皇后吕雉大有窃取刘家天下之势，是周勃重新安定汉室，迎接汉文帝刘恒即皇帝位。周勃从残酷的现实中得到的教训是沉痛的，他无限酸楚地说：“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陈汤之保全­性­命，是由于谷永的辩白；周勃之保全­性­命，是由于薄太后明晰事理，也由于他的家人向狱吏行贿千金所发生的巨大效力。由此可见，在一个复杂的组织体系中，保全一个人才，有始有终，是极为艰难的。在这两个案例中，能够最终保全人才的动因均不在于最高领导人，只不过汉文帝、汉成帝还算听得人劝，这是不幸中之万幸。我们再看一个最高领导人刻意保全人才的案例。

【秦昭王曲法保全范睢】

范睢原是魏国人，后来逃奔秦国，向秦昭王进献“远交近攻”的战略规划，拜为宰相，封应侯。范睢富贵以后，“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范睢从魏国出逃的时候有一个大恩人叫郑安平，范睢就保荐他做了将军。

前260年，秦昭王用范睢的谋略，使用反间计欺骗赵国，致使赵国40多万军队被秦将白起坑杀，秦国趁势包围赵国都城邯郸。随后，范睢因为与白起有矛盾，就向秦昭王进谗言把白起杀了。范睢再保举郑安平围攻邯郸，结果魏国信陵君“窃符救赵”，郑安平反被赵国包围，事态越来越紧急，郑安平最后率领二万秦国军队投降了赵国。

按秦国法律规定，郑安平的保荐人范睢应该被灭族。秦昭王恐怕挫伤了范睢的情绪，就下令说：“有敢于谈论郑安平事件的，就拿郑安平的罪来惩治他。”同时，秦昭王赏赐范睢一天比一天丰厚，借此来安慰他。

按照秦国法律，范睢所犯的罪没有任何可以辩白的余地，但秦昭王舍不得杀他，因此只好下了一道既“违法”又不讲理的命令来保全他。此一事件也最能看出中国古代社会“寓人治于法治”的特­色­。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五十三）组织领导学（24）

四、领导人的个­性­和决策模式（1）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高贵而又卑贱，鼓舞人心而又蛮横无理，傲慢而又害羞，是最好的人又是最坏的人，极端的变化无常和荒谬可笑而又庄严高尚。然而他又有着伟大的人格魅力、钢铁般的意志和超群的智力。毫无疑问，他是这个国家产生的最具禀赋的士兵。

——威廉?曼彻斯特：《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传》

两种决策模式：深谋远虑式/条件反­射­式

宏碁董事长施振荣在一次访谈节目中说：“战略就是以长期的观点来算总账”，这或者就是“深谋远虑”的一种具体说明吧。我在阅读历史的过程中发现，所谓领导人的决策模式至少有两种，一种是“深谋远虑式”，另一种我称之为“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式”，而到底会采取哪一种决策模式，跟领导人的“个­性­和心志”密切相关。

“条件反­射­式”决策模式的典型代表：楚怀王

“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式”决策模式可以战国时期的楚怀王为代表。楚怀王于前329年即位，其时楚已立国400年，距秦始皇灭楚还有大约100年的时间，比楚怀王早约300年的楚庄王是春秋五霸之一。正是楚庄王建立的长期霸权，使楚国在几百年的时间里一直保持着“南方大国”的地位，但楚怀王在位的30年时间却是楚国由盛入衰的转折点。

楚怀王即位17年后的前313年，秦国想攻打齐国，但楚国与齐国亲善，当时的秦国国君秦惠王十分忧虑，因为秦国还不可能与东方大国齐国、南方大国楚国同时“两线作战”。秦惠王于是在国际上放出消息，声称免去张仪宰相的职务（目的是为了让张仪出任楚相），同时派遣张仪向南去见楚怀王。张仪是和苏秦齐名的纵横家，一倡“连横”（和秦国亲善），一倡“合纵”（六国联合攻秦），两人又同是鬼谷子的学生。张仪在楚怀王元年就已经是秦相，后来还担任过几年魏相，再回来当秦相。纵横家就是有这样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花腔。张仪南去见楚怀王的目的就是要离间齐、楚之间的亲善关系。

张仪见到楚怀王后说：“秦王最喜欢的人没有谁能超过大王，即使我张仪最愿意为他看守门户的人也没有谁能超过大王。秦王最憎恨的人没有谁能超过齐王（齐宣王），即使是我张仪最憎恨的人也没有谁能超过齐王。但是大王却与齐国亲善，这就不能让秦国侍奉楚国，而让我张仪也不能侍奉大王您的原因啊。”

张仪的话真是比蜜还要甜，楚怀王听了很受用。张仪于是进一步明确地“诱之以利”，他对楚怀王说：“大王您如果听从我的意见封闭边境断绝与齐国的交往，马上就可以派使者跟从我到秦国取得（从前秦国从楚国分割出去的）方圆六百里的商于之地（在今从陕西商县到河南淅川县之间丹水北岸）。”

张仪还进一步分析说：“如果这样做，向北就削弱了齐国，向西则给秦国施加了恩惠，大王您则享有了商于之地的财富，没有比这更好的计策了。”楚怀王欣喜若狂，于是拜张仪为楚相，天天请张仪喝酒欢宴，又到处宣扬说：“楚王我不费一兵一卒重新得到了商于之地。”

楚国群臣都赶来道喜，拍马屁的话说了一大堆，只有陈轸独自感到悲伤。

楚怀王问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悲伤呢？”

陈轸说：“秦国这样看重大王的原因，是由于楚国亲善齐国。如今土地还没有得到就先和齐国绝交，这样楚国就被孤立了。到时候秦国又何必看重一个被孤立的楚国呢？如果让秦国先交出土地然后再与齐国绝交，那样张仪的计谋就不会生效；如果先和齐国绝交再去秦国索要土地，就一定会被张仪欺骗。被张仪欺骗，那么大王您一定怨恨，这样西边引起秦国的祸患，而东边又已经和齐国绝交，那么处在中间的韩、魏两国就一定会来进攻楚国。我因此悲伤。”

楚怀王哪里听得进去，按照他“一根筋”的想法，陈轸实在太过多虑，于是就派了一名将军跟随张仪到秦国去接受商于之地。张仪回到秦国，开始玩小动作，假装喝醉酒从车上摔下来，然后称重病三个月不能出门。商于之地交割之事当然也无从办理。

楚怀王对形势的判断很出人意料，他说：“张仪是不是认为我跟齐国绝交还不够彻底呢？”于是就派楚国能臣宋遗往北去辱骂齐宣王。齐宣王非常愤怒，就反过来和秦国亲善。秦、齐刚一亲善，张仪的“病”也就好了，开始上朝，见到楚国将军后反问说：“您为什么不接受土地呢？从某地到某地，长宽六里。”楚国将军说：“我所接受的命令是六百里，从来没有听说只有六里。”于是便把这一紧急情况迅速回报楚怀王。这次轮到楚怀王愤怒了，于是马上兴师动众准备攻打秦国。

四、领导人的个­性­和决策模式（2）

陈轸赶紧加以劝说：“攻打秦国不是办法。不如再送给秦国一个有名的大城，借此和秦国联合去攻打齐国。这样楚国的损失可以在齐国得到补偿，楚国尚有可能保全。如今已和齐国绝交，再去责备秦国，这是我们逼着秦国与齐国亲善再招致天下的军队攻打我们啊，楚国一定会大受伤害！”

楚怀王此时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陈轸的话。第二年，秦楚大战，结果楚国大败，被秦斩杀甲士八万人，又丧失了汉中郡（在今陕西南部及湖北西部地区）。楚怀王更是愤怒得失去理智，就动员全国的军队重新袭击秦国，结果又大败。韩国、魏国也趁机攻击楚国，楚怀王没有办法，只好命令军队返回。

楚国有高质量的战略人才（比如陈轸），但得不到决策者应有的尊重。因此，楚怀王连同他的国家还要在衰败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楚国大败之后，又过了一年，占尽便宜的秦国又派使者来楚国相约“亲善”，并且愿意把汉中郡的一半还给楚国以表诚意。楚怀王的反应更加出人意料，他说：“楚国愿意得到张仪，不愿意得到土地。”张仪听说了这个话，就请求到楚国去。

秦惠王有些担心地说：“楚王肯定会杀了你，怎么办？”

张仪胸有成竹地说：“我不怕。我和楚王的宠臣靳尚关系非同一般，而靳尚又能讨得楚王宠姬郑袖的欢心，郑袖说的话楚王没有不听从的；再说，我身后有秦国作为后盾，楚王不敢杀我；退一万步说，即使楚国杀了我，而能对秦国有利，这正是我报效秦国的心愿。”

于是张仪去楚国，楚怀王拒绝接见，把他拘禁起来，想要杀了他。

张仪暗中勾结靳尚，靳尚因此对楚怀王说：“杀了张仪，秦王一定会发怒。天下看到楚国不再和秦国亲善，也一定会轻视楚国。”

靳尚又跑去对郑袖说：“秦王特别看重张仪，而您却劝楚王杀了他。现在秦王要将上庸（湖北竹山）的六个县送给楚国，把美女许配给楚王。楚王看重土地，秦国女子必定显贵，而夫人您一定会受到排斥。因此，您不如劝说楚王不要杀张仪，放了他。”

郑袖于是去对楚怀王吹忱边风，楚怀王就放了张仪，并且盛情款待他，尊他为上宾。

后来，楚怀王的“上宾”张仪离开楚国回秦国，楚国大夫屈原刚好从齐国出使回来，马上建议楚怀王说：何不杀了张仪？楚怀王马上派人去追赶张仪，但是没有追到。楚怀王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主见的人。

时间很快过去了12年，到前299年，当时的秦国国君已经是秦昭王，他邀请楚怀王到武关（陕西商南）会盟，后来发生的事证明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秦昭王突然把楚怀王劫持到秦国首都咸阳，强迫他割让巫郡（四川巫山）、黔中郡（湖南吉首）。楚怀王愤怒地加以拒绝，秦昭王就扣留了他，不让他回国，楚国只好重新立了一个国君（楚顷襄王）。

同一年，楚国大夫屈原因为屡次向楚怀王进谏，从来没有被听从过，而且还因此遭到贬逐，极度悲愤之余，屈原投汩罗江自杀。现在每年­阴­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吃粽子、赛龙舟，都是为了纪念屈原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用粽叶把蒸熟的米饭包起来，是为了不让鱼吃掉本意是献给屈原的食物；赛龙舟是在比赛抢救已经落水的屈原，营救落水的人当然要迅速，赛龙舟因此成为群体速度的竞技。

又过了两年（前297年），楚怀王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机会从咸阳逃出来，秦国派军队紧急搜捕，楚怀王不敢逃往楚国，因为可以想见从秦往楚的道路上一定关卡重重。楚怀王并不傻，他反方向向北逃往赵国，但是赵国不敢收容他。楚怀王没有办法，只好逃向魏国，但秦兵尾随而至，又把他抓了回去。第二年，楚怀王终于在咸阳逝世，秦国把他的尸体送回楚国。楚怀王终于叶落归根了。

楚怀王姓芈（这个字等同于“咩”字，羊叫的声音），名槐，在位31年，南方大国楚国在此期间不可遏止地走向衰亡，他自己也以一种非常罕见的方式客死他乡。

从楚怀王的事迹来看，秦国君臣对他的智商是很轻蔑的，进一步则对楚国的国家实力表示轻蔑，秦惠王、秦昭王、张仪都把楚怀王“玩弄于股掌之间”。

四、领导人的个­性­和决策模式（3）

楚怀王的决策模式体现出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对刺激作“即时反应”，他作出决策时能够考虑的时间跨度短到可以用“一瞬间”来形容，而时势的发展是连续的，所以楚怀王只能越来越被动，越来越失败。楚怀王这种“即时反应”的决策模式还导致一个严重的后果，就是对任何有时间纵深的战略谋划采取怀疑和敌视的态度，究其原因在于“即时反应”的决策就“一瞬间”来讲，都有非常充足的理由（至少楚怀王本人认为有充足的理由），但所有“一瞬间”的“是”累积起来可能就是一个大大的“非”。

孔子说：“毋欲速，毋见小利。”正可以作为楚怀王的座右铭。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五十四）组织领导学（25）

智伯的头骨何以被赵无恤做了尿壶？

“以长期的观点来算总账”在实际­操­作中会有许多特别的困难之处。我们来看一个案例，先把案例中的人物关系列表如下：

晋国四大家族 智氏 韩氏 魏氏 赵氏

族长 智伯 韩虎 魏驹 赵无恤

重要家臣或谋士 智国

智果 段规 赵葭 张孟谈

晋文公（姬重耳）是春秋五霸之一，他在即位之前有在国际社会流亡20年的经历，当时跟随他的部下历经艰险，在严酷的政治形势下受到锻炼，增长了才­干­，终于发展成六大家属（范氏、中行氏、智氏、韩氏、赵氏、魏氏）。在晋文公去世以后，六大家属逐渐掌握了晋国政权。后来，六大家属相互吞并，范氏、中行氏先行灭亡，领地被智氏、韩氏、赵氏、魏氏四大家族瓜分。这时智氏家族出现一个新的族长，叫智伯。智伯对韩、赵、魏三大家族的族长（韩虎、赵无恤、魏驹）很是骄横。有一次，大家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智伯曾经侮辱韩氏家族族长韩虎以及韩家的总管段规。智姓族人智国听到这件事以后警告智伯说：“激怒对方又不防备人家报复，灾祸必然临头。”智伯很不以为然，他说：“我就是灾难，我不给别人灾难，已算运气了，谁敢给我灾难呢？”智国说：“不是这样，连黄蜂、蚂蚁都能害人，何况是一个有庞大武装兵团的大家族呢。”

后来，智伯的骄横越来越严重，发展到向韩氏、魏氏、赵氏公开索要土地的程度，韩氏、魏氏的族长虽然气得发抖，但还是给了，原因只是想让智伯更加骄横，但赵氏家族的族长赵无恤不理他这一套，智伯认为自己受了侮辱，于是联合韩氏、魏氏一起攻击赵氏家属的老根据地晋阳（山西太原），约定把赵氏灭亡之后，三家平分其土地。晋阳城大而坚固，而且赵氏在晋阳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围攻了两年，都没有办法攻下。到前453年，智、韩、魏三大家族联军决开汾水灌城，水势浩大，仅仅相差两三块板子的厚度就要灌到城里去了，形势万分危急。

困守危城的赵无恤，派出秘密使节张孟谈，乘黑夜悄悄出城去见魏氏族长魏驹、韩氏族长韩虎。张孟谈是个了不起的外交人才，我们现在经常引用的一句话“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就是他的名言。张孟谈以“­唇­亡齿寒”作为沟通要点，直指人心。他警告魏氏、韩氏说：“赵氏灭亡之后，接下来就轮到你们了。”于是魏氏、韩氏反过来跟赵氏结盟，约定倒戈的日期，然后把张孟谈送回了晋阳城。

智姓族人智果发现了魏氏、韩氏可能倒戈的迹象，急忙禀告智伯。智伯很自信，他说：“这是不可能的，我和魏驹、韩虎的盟约很严密，约定攻破赵氏后三家平分其地。况且他们又是我平素很亲近的人，肯定不会背叛我。你赶快放弃这种想法吧，千万不要再说出口。”智果进一步劝智伯说：“如果不杀魏驹、韩虎，那么就要表示更加亲近他们。”智伯问：“怎么个亲近法？”智果说：“魏驹的谋臣叫赵葭，韩虎的谋臣叫段规，他们都是能够改变主人计谋的人，你现在就和他们约定，灭亡赵氏后，给他们两人各封一个万户的县邑。这样魏驹、韩虎的内心就可以不改变，你就能够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智伯着急地大喊起来：“攻破赵氏要三家平分其土地，如果再封给赵葭、段规每人一个万户的县邑，我所能得到的土地就太少了，这是绝对不行的。”

四、领导人的个­性­和决策模式（4）

不久，魏驹、韩虎果然倒戈，韩、赵、魏三家反攻智伯，智伯全军覆灭。赵无恤把智伯的头骨拿来做了一个尿壶。

如果魏氏、韩氏不倒戈，智伯灭掉赵无恤是有把握的，但智伯不能“以长期的观点来算总账”，怜惜两个万户的县邑，结果自己的头骨被别人做了尿壶。

智伯还有一种奇怪的逻辑：以“刻薄”作为对他人的“恩德”。他公开侮辱别人，向别人索要土地，但反而认为别人会跟自己同心同德。

智伯还有一种不可一世的自大狂、自恋狂，他说：“我就是灾难，我不给别人灾难，已算运气了，谁敢给我灾难呢？”这种口吻很像蒙古帝国开国可汗铁木真，铁木真在攻陷中亚花刺子模王国的重镇不花刺城（乌孜别克布哈拉市），准备屠杀之前，曾把居民召集到祈祷场，向他们宣布说：“你们必须知道，你们都犯了滔天大罪，所以必须加以惩罚。你们一定会问，我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犯罪。我告诉你们，我就是上天的灾祸，如果你们没有犯罪，上天为什么派我来屠杀你们？”（参见柏杨：《中国人史纲》）

智伯的教训是沉痛的，春秋时的晋文公曾经开创了晋国的长期霸业，晋国的实力异常雄厚，这可以从韩、赵、魏三家分晋以后均名列“战国七雄”得到证明。虽然历史不能假设，但假如智伯能作为领导者不使晋国分裂，那么韩、赵、魏三个国家将是一个统一的国家，那整个战国史必然因此而改写。

事实上当初选智伯当家族领导人的时候，智果就坚决反对，他说：“智伯有五项突出的优点：一是一表人才，二是­精­于骑­射­，三是通晓各项技能，四是文章写得好，五是坚决果断；但他同时有一项缺点，就是心胸狭窄，刻薄寡恩。五种才­干­加上毫无容人之量，谁能跟他和平共处？如果智伯做家族的继承人，智姓家族一定会灭亡。”

智果的意见最终没有被采纳，历史在这里出现了一个转折点。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五十五）组织领导学（26）

马援来访：（洛阳）刘秀VS（成都）公孙述

我认为领导人的决策模式虽然可以通过后天学习得到改善，但影响领导人决策模式的最根本因素还在于领导人的“个­性­和心志模式”。说到领导人的“个­性­和心志模式”，历史一再展现出­色­彩斑澜的画面。我们看一个案例：

25年，刘秀与公孙述同年称帝。光武帝刘秀建都河南洛阳，由此开创了历时近200年的东汉王朝；公孙述建都四川成都，国号“成家”，只历时12年即兵败身死。28年，盘踞天水郡（甘肃省通渭县）的西州（甘肃省东部）大将军隗嚣拿不定主意该投靠谁，于是派马援（战国名将赵奢的后代，赵奢封马服君，后代遂以马为姓。马援后为东汉伏波将军，曾以“马革裹尸”明志）相继出使成都、洛阳，对公孙述和刘秀作深入的评估。

【马援出使成都?公孙述】

马援与公孙述是陕西老乡，从小在一起玩，感情十分深厚。马援以为到了成都以后，两人会不拘形迹地谈笑风生，再想不到他遇到的却是另一种场面。

公孙述高坐在金銮宝殿之上，武士林立，戒备森严，这才请马援进见，依照规定的宫廷礼节参见交拜之后，由礼宾官陪同，送到宾馆休息，并给马援赶制布质的平民服装及冠帽。然后在皇家祖庙中，召集文武官员，在皇帝座位旁边特别设置老朋友的座位。等到一切就绪，公孙述御驾才从皇宫出发，盛大的皇家卫队之前，由天子专用的绣着鸾鸟的旗帜、驱逐妖邪的骑士作为前导。全城戒严，老百姓被驱逐。公孙述在御车之上，不断向左右屈身恭迎的官员点头作答。随后的宴席与文武百官的阵容极为盛大。

公孙述要封马援侯爵，担任大司马。马援的宾客们大喜过望，都盼望能留下来，但马援拒绝了，他说：“现在天下一片混乱，胜负还没有决定，公孙述不知道“一饭三吐哺”（周朝宰相姬旦，正在吃饭时听说宾客来访，来不及下咽，慌忙把口中的饭吐出来，出外接待，有时一顿饭要吐出来三次），急切地招募天下的人才，反而只注重繁琐的礼节，不过一个人形玩具罢了。这种人如何留得住英雄豪杰？”

四、领导人的个­性­和决策模式（5）

马援回去后，对隗嚣说：“公孙述不过是井底之蛙，不如专心侍奉洛阳刘秀。”

【马援出使洛阳?光武帝刘秀】

隗嚣于是再派马援到洛阳访问。马援到了洛阳，求见光武帝刘秀，等了很长时间，禁宫宦官引导他入宫。刘秀仅用布包头（平民服饰），在宣德殿走廊下笑脸相迎。

坐定以后，刘秀说：“先生遨游在两个皇帝之间，今天看到你，使我惭愧。”

马援叩头拜谢，说：“当今之世，不但主上选择臣子，臣子也选择主上。我跟公孙述是同一个县的老乡，自幼茭好。可是我到成都时，公孙述高坐在金銮宝殿上，戒备森严，而后再传唤我进去。现在我远道而来，陛下怎么知道我不是刺客，竟这样简朴地跟我见面？”

刘秀笑着说：“你不是刺客，只是一个说客。”

马援说：“天下时势反复不定，称王称帝的人不计其数，只有陛下气度恢宏，好像汉高帝刘邦一样，我才知道真正的帝王自有不同。”

第二年，刘秀派人送马援回去。一向有“谦恭爱士”名声的隗嚣与马援感情深厚，深夜同榻而眠，秘密地询问东汉朝廷的情形。

马援说：“我到洛阳后，刘秀接见我达数十次之多，每次接见态度都很轻松，从早到晚无所不谈。刘秀才智极高，有勇有谋，普通人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心胸坦荡，开诚布公，不拘小节，跟汉高帝刘邦相同。他看的书非常多，深通儒家经典，处理政事遵循法度，前世君王没有人能跟他相比。”

隗嚣问：“刘秀比刘邦如何？”

马援说：“刘秀不如刘邦，刘邦‘无可无不可’，而刘秀却喜欢处理行政事务，行动符合规范，又不喜饮酒。”

隗嚣不高兴，说：“要像你说的那样，刘秀反而比刘邦更加高明了！”

刘秀的作风就是如此动人心弦。这个在王莽新朝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在以后改朝换代建立东汉王朝21年的大混战中，不仅证明自己是一个军事人才，而且证明自己是一个政治人才。在28年的时候，看起来公孙述（占据今日四川、贵州和云南的大部分地方，地势险要，资源丰富）好像是刘秀的竞争对手，但历史证明公孙述配不上这样的高规格。柏杨在相关评述中说：“马援认为，公孙述是为了预防行刺，才军警林立，恐怕高抬了他。以公孙述的‘浅碟子气宇’，显然不是为了预防刺客，而只是为了向贫贱时的老朋友，作孔雀开屏。想当年，你我二人同窗读书，没出息是我，而今我当了皇上，说句话就是金口玉言，叫张三死，张三不得不死，叫李四当官，李四就会贵不可及，何等威风，而你却仍在一个变民首领隗嚣手下当差，跟我可差一大截。”柏杨的评论有一定的道理，但我觉得问题的根本还不在这里，公孙述的所作所为源于他的灵魂是紧缩的。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五十六）组织领导学（27）

公孙述、公孙瓒需要放松“紧张的灵魂”，放开“紧缩的心灵”

从外交使节马援的眼里对比刘秀和公孙述，公孙述做人太假了，这种假最大的可能还在于“不自信”。越是不自信，就越没有安全感，待人接物也就越不能坦诚相见，也就越不能打动人心。史书记载公孙述“滥行诛杀，用人唯亲”，“为政苛细，对于很小的事也要过问，跟当初做县令时一样”，我们一再看到的只是一个“紧张的灵魂”，一个“紧缩的心灵”。为了对这种灵魂获得更加全面的印象，我们再看一个案例。

【公孙瓒按自己的逻辑“安居”灵魂】

195年，公孙瓒占有全部幽州，更加趾高气扬，不体恤百姓。只记住别人的过失，却不记得别人的好处，连瞪他一眼的小事也必定要报复。对名望在他之上的，一定假借法律来加以陷害；对有才能的人，一定想方设法把对方置于穷困之地。有人问公孙瓒这样做的原因，公孙瓒说：“士大夫们全都自认为应该富贵，给他们富贵，也不会感激。”所以公孙瓒宠信的都是商贩一类的庸人，与这些人结为兄弟，或者互通婚姻。这些人到处侵扰掠夺，百姓怨恨。

在此之前，有童谣说：“燕国南疆/赵国北界/中央合不住/大小像块磨刀石/只有此中/可以避世。”公孙瓒解释童谣所说的地方是指易县（今河北雄县西北），就把大本营迁到那里，在周围挖掘了十道堑壕，在堑壕内修筑许多土丘，每座土丘都有五六丈高，在上面建起高楼。中央有一个最高的土山，足有十丈，供公孙瓒自己居住。以铁为门，左右侍卫全被隔在门外，七岁以上的男子不许入内，只与姬妾同住，文书用绳子吊上城。他又命令­妇­女练习大嗓门，使声音能传到数百步，以便向其它城楼传达命令。从此，公孙瓒跟宾客完全隔绝，智囊和猛将渐渐背叛离散，而公孙瓒也很少再外出作战。有人问起原因，公孙瓒说：“我从前在塞外驱逐胡人，在孟津（黄河渡口）扫荡黄巾军，那时自认为可以凭借自己的才能平定天下叛乱。但到了今天，战乱才不过刚刚开始，看起来大局并不能由我决定。因此，不如让将士养­精­蓄锐，努力耕作，以渡过荒年。兵法上讲：“百丈高楼，不可进攻。”如今我的军队分驻各楼，有深堑高楼数十重，存粮食三百万斛，吃尽这些粮食，足可以看清天下局势的变化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四、领导人的个­性­和决策模式（6）

看公孙瓒的意思，是想把自己跟地球隔绝开来。历史证明，公孙瓒的算盘没有打对，他费尽心力构筑的“碉堡”其实不堪一击。四年之后的199年，袁绍攻打公孙瓒，用的是“地道战”。

袁绍军挖掘地道，穿到城楼底下，用木柱支撑，使不下陷，算计已经挖掘到城内中心，就纵火焚烧柱子，地道崩裂，高楼霎时倒塌。公孙瓒自知无法逃命，就把妻子儿女姐妹统统绞死，然后纵火自焚。袁绍还是不肯放过他，命士兵冒着熊熊烈火抢上高台，再把公孙瓒斩首示众。

其实公孙述、公孙瓒都应该算是“英雄人物”，或许只是他们运气不好，碰到的对手刘秀、袁绍太强大了。更高级的英雄遂让普通的英雄成了历史的笑柄。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五十七）组织领导学（28）

官渡之战前夕：“十胜十败”策略检查表

袁绍能打败公孙瓒，但不是曹­操­的对手。200年，袁绍与曹­操­在官渡（河南###东北古鸿沟渡口）决战，袁绍以绝对优势的兵力而大败。其实早在三年前的197年，曹­操­的谋士郭嘉已经有“今绍有十败，公有十胜”的准确预言。

袁绍在给曹­操­的信中，措辞十分傲慢。曹­操­对荀彧、郭嘉说：现在我准备###袁绍，但势力没有他强大，应该怎么办？

荀彧、郭嘉说：刘邦的势力比不上项羽，是您所知道的。刘邦只靠谋略战胜项羽，所以项羽虽强，最终仍被击败。如今，袁绍有十项失败因素，而您却有十项胜利因素，袁绍虽然强大，终究不会有什么作为。

为使荀彧、郭嘉“十胜十败”的分析更加明晰，特把原文内容列为图表：

重新

分类 原序号 对比

项目 袁绍VS曹­操­

（原文） 我的说明

领导人风范 1 道胜 袁绍讲究排场，礼仪繁多；而您待人接物出于自然，这是在处世之道上胜过他。 待人接物（袁绍与公孙述很相像）

7 仁胜 袁绍看到他人饥寒交迫，怜悯之情便在脸上显露出来，但对没有亲眼看到的，就考虑不周；而您对于眼前的小事，经常忽略不管，但对于大事，以及与全国各地的交往，您所施的恩惠却往往出人意外，对于看不到的事情，也考虑得十分周全，这是在仁义上胜过他。 全局观念（袁绍汲汲于眼前，正所谓“见树不见林”，而曹­操­则是远观天下）

人力

资源 4 度胜 袁绍外表宽厚而内心猜忌，用人好起疑心，只信任亲戚子弟；而您外表平易近人，内心机敏善察，用人不疑，只看才­干­，不问远近亲疏，这是在器度上胜过他。 胸襟气度（袁绍用亲，曹­操­用才）

6 德胜 袁绍喜欢高谈阔论，谦恭揖让，借以沽名钓誉，因此，那些华而不实的士大夫多去投奔他；而您待人至诚，不虚情假义，忠诚正直、有远见和真才实学的人都愿意为您效力，这是在品德上胜过他。 道德风范（袁绍与曹­操­各自吸引的人才有本质上的区别，这一点与项羽、刘邦极为相似）

8 明胜 袁绍手下大臣争权夺利，互进谗言，混淆视听；而您管理下属有方，谗言诬陷行不通，这是在明智上胜过他。 英明智慧（中国老话说“三心变一心，瓦砾变黄金”，袁绍内部不团结）

组织

管理 3 治胜 自从桓帝、灵帝以来，政失于宽，袁绍却用宽来补救宽，因此法纪松驰，令出不行；而您用严来纠正宽，使得各级官员都遵纪守法，这是在治理上胜过他。 组织管理（袁绍宽猛不相济，宽猛属于基本的组织治理范畴，将在蝴蝶模型九要素之一的“法”中详细论述）

9 文胜 袁绍做事没有标准，所是、所非不可知；而您对正直、有功的人礼敬，对邪恶、犯罪的人以法律制裁，这是在文治上胜过他。

组织基本法（袁绍是非不明，赏罚也必然混乱。这一点将在蝴蝶模型九要素之一的“法”中详细论述）

造势 2 义胜 袁绍身为臣子，如果起兵进攻，便是叛逆；而您尊奉天子以统率天下，这是在道义上胜过他。

政治号召（袁绍曾拒迎汉献帝，最终使曹­操­获得“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政治优势）

执行力 5 谋胜 袁绍计谋多而决断少，往往错失时机；而您制定了策略就立即施行，可以应付无穷的变化，这是在谋略上胜过他。 谋略能力（袁绍的执行力大有问题）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四、领导人的个­性­和决策模式（7）

军事

能力 10 武胜 袁绍喜欢虚张声势，而不知兵家要诀；而您善于以弱胜强，用兵如神，部下信赖，敌人畏惧，这是在武功上胜过他。 军事才­干­（袁绍不知兵，曹­操­是军事家）

荀彧、郭嘉是有系统分析思想的，他们对袁绍与曹­操­的对比分析比马援对公孙述与刘秀的对比分析要宏观得多，也系统得多。因此，荀彧、郭嘉也比马援具有更多的“战略家”因子。“十胜十败”提供的是一个组织评估的策略检查表，涉及“道胜、义胜、治胜、度胜、谋胜、德胜、仁胜、明胜、文胜、武胜”十个因素，我重新归纳为六个主要方面：领导人风范、人力资源、组织管理、造势、执行力、军事能力（见上表）。在竞争格局中，如果两个组织在对比评估中出现一边倒的倾向，那么对未来的竞争结果就可以作出相应的预言，其中又有一个关键的结论：组织“当前的强弱”并不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郭嘉离开袁绍，转投曹­操­】

起初，郭嘉去见袁绍，袁绍对他十分礼敬。郭嘉住了几十天，对袁绍的谋臣辛评、郭图说：“有智之士要审慎地选择主人，才能保全自己，建功立业。袁绍只想仿效周公姬旦（“一饭三吐哺”）礼贤下士，却不懂得用人的方法；事务繁杂，却缺少重点；喜欢谋略，但又优柔寡断。要与他共同建立霸王之业，实在太困难了。我将另投明主，你们为何不离去呢？”

辛评、郭图说：“袁氏家族对天下有恩德，人们多来归附，而且他势力最强，还要去投奔谁呢？”

郭嘉知道他们执迷不悟，于是离去。

曹­操­召见郭嘉，与他谈论天下大事，高兴地说：“使我成就大业的，一定就是此人！”

郭嘉出来后，也高兴地说：“这真是我的主人！”

上面的引文有几点特别值得重视：

一是郭嘉与辛评、郭图的思维模式完全不同。辛评、郭图在作出判断的时候，依据的是一种“原始的儿童心理”，就像看两个人打架，只看哪一方的块头大就断定他一定赢。在他们的决策模型中，既没有时间上的纵深感，也不能包含更多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隐­性­因素”；

二是人才与组织一定是一种“双向选择”的关系。马援曾对光武帝刘秀说：“当今之世，不但主上选择臣子，臣子也选择主上。”所以郭嘉跟陈平（弃项羽投刘邦）一样，虽然事后诸葛亮的说法可称之为“弃暗投明”，但当时的实际情况却是“弃强就弱”；

三是曹­操­对人才的“赏识激励法”。上面的引文中说：“曹­操­召见郭嘉，与他谈论天下大事，高兴地说：使我成就大业的，一定就是此人！ ”我当然相信郭嘉的确是一个人才，但正如本书前文曾经详细分析过的那样，识别一个人才很难，曹­操­识别人才的能力固然很强，但也不太可能仅仅通过一次谈话就说出这样夸张的话，下这样夸张的结论。事实上，曹­操­对荀攸也说过同样的话，“曹­操­和荀攸谈话后，大为高兴，说：荀攸不是寻常之人，我能与他商议大事，天下会有什么可忧虑的呢！”历史总是在字里行间透露出点点滴滴的隐含之意，我现在相信曹­操­肯定还对许多投奔他而来的人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历史上没有记载而已。对人才的赏识与激励是使用人才的一大前提，没有一个人会愿意为一个不赏识、不爱重自己的领导人工作。曹­操­说了这样的话以后，郭嘉也马上投桃报李地说：“这真是我的主人！”这就叫惺惺相惜。德鲁克在《卓有成效的管理者》中说：“只有让平凡人都能做出不平凡的事的组织，才是好的组织。”这是整个领导学的­精­髓。我还要补充一句，“只有让平凡人都能做出不平凡的事的领导人，才能超越自身的平凡，走向成功与伟大。”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五十八）组织领导学（29）

绝大多数领导人都是“中人”

什么叫“平凡的人”，我觉得中国历史上有一个对应的词，叫“中人”。前面谈到过公孙述、公孙瓒、袁绍，他们身上固有的缺点当然使人警醒，但这些缺点在许多时候只是一个人平常的缺点，他们对竞争态势的反应也只是一个人平常的反应。他们最大的问题其实还在于不能用人，不能用别人的长处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不能让追随者不平凡，从而让自己不平凡。在中国历史上的卓越领导人系列中，他们只是“中等领导者”而已，或者套用柯林斯的话说，他们没有能够“从优秀走向卓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四、领导人的个­性­和决策模式（8）

无论是领导者还是追随者，“中人”都占绝大多数。就像我们平常所说的那样，特别聪明与特别愚蠢的人都只是少数，其余的人都处在中间层次。我们看一些历史上论述“中人”的案例。

【汉桓帝刘志是“中人”】

159年，汉桓帝询问侍中爰延说：“朕是一个什么样的君主？”

爰延说：“在汉王朝的君主中，陛下属于中等。”

桓帝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爰延回答说：“尚书令陈蕃（东汉清流首领，死于和宦官的斗争）执政时，国家得到治理；中常侍（宦官）参与政事时，国家混乱。所以说，可以辅佐陛下为善，也可以辅佐陛下作恶。”

汉桓帝本年27岁，已经做了14年皇帝。汉桓帝与后继者汉灵帝在位时间加起来共有40余年，其间宦官­干­政，政治黑暗，民不聊生，由此在184年爆发席卷全国的黄巾起义，东汉王朝趋于崩溃。在上述君臣对话中，为“中人”的判定提出了一个明确的标准：“可与为善，可与为非。”这其实是人之常情，一个人跟上进的人在一起，耳濡目染，当然也会更多地趋向上进；一个人跟邪恶的人在一起，多受熏陶，当然也会一点点走下坡路。说汉桓帝是“中人”，当然在意料之中，但说春秋首霸的齐桓公是“中人”，就多少有点让人意外了。

【齐桓公姜小白也是“中人”】

573年，北周武帝（宇文邕）问乐运：“皇太子（宇文赟）是怎样一种人？”

乐运答：“中人。”

武帝回头对宇文宪说：“文武百官花言巧语谄媚我，都说皇太子聪明有特殊才智，只有乐运的话忠诚坦率。”并向乐运询问中人的样子。

乐运答道：“像齐桓公就是中人。管仲为相就可以成就霸业，竖貂辅政就会使国家混乱。可以使他为善，也可以使他为恶。”

武帝说：“我明白了。”于是­精­选宫廷官员辅助皇太子，提拔乐运当京兆丞。皇太子听说后，心里很不高兴。

乐运的分析真是很有道理。齐桓公（姜小白）在位43年，但齐桓公四十一年的时候，管仲去世。

管仲病重的时候，姜小白问他：群臣中谁可以为相接替你的位置？

管仲说：了解臣下没有谁能比得上国君。

姜小白说：易牙这个人怎么样？

管仲说：杀死儿子来顺适国君的欲望（传说易牙曾经杀死自己的儿子做成羹汤献给姜小白），不符合人之常情，不可以。

姜小白说：开方这个人怎么样？

管仲说：背离父母来顺适国君的欲望（开方曾经离家15年没有回去看望父母），不符合人之常情。一个连自己父母都不爱的人，很难让人信任。

姜小白说：竖貂这个人怎么样？

管仲说：自己阉割生植器来顺适国君的欲望（竖貂自处宫刑，求为宦官，以便接近姜小白），不符合人之常情，不可以。

…………

不久管仲去世，姜小白不能采纳管仲的意见，开始重用这三个人。仅仅两年以后，姜小白去世，因众多儿子争位，姜小白的尸体停在床上67天，蛆都爬到了大门外，还没有得到安葬。

姜小白的尸体生了蛆还不能安葬只是小事，齐国的霸业也由此凋零却不能不说是大事。对于“中人”来说，信用什么样的人就会有如此严重不同的结果。用人岂能不慎！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五十九）组织领导学（30）

汉元帝执迷不悟，害得易经专家京房送了命

某些领导人更在“中人”以下，我们看一个案例：

前37年，中书令石显大权独揽，石显的好朋友五鹿充宗任尚书令，两人联合执政。有一次，汉元帝召见京房（西汉易经专家，擅长以灾异推论时政）。

京房问汉元帝：“周朝的幽王、厉王为什么导致国家出现危机？他们任用的是什么人？”

汉元帝说：“君王昏庸，任用的都是善于伪装的­奸­佞。”

京房进一步问：“君王是明知­奸­佞而仍用他们？还是认为贤能而任用他们？”

汉元帝说：“是认为他们贤能。”

京房说：“为什么今天我们知道他们不是贤能呢？”

汉元帝说：“根据当时局势混乱，君王身处险境就可以知道。”

京房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任用贤能时国家必然治理得好，任用­奸­佞时国家必定混乱，这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为什么幽王、厉王不觉悟而另外任用贤能，为什么终究要任用­奸­佞以致陷入困境呢？”

四、领导人的个­性­和决策模式（9）

汉元帝说：“乱世君王，各自认为他所任用的官员全是贤能。假如都能觉悟到自己的错误，天下怎么还会有危亡的君王？”

京房说：“齐桓公（姜小白）、秦二世（嬴胡亥）也知道幽王、厉王，并讥笑他们。可是，齐桓公任用竖貂，秦二世任用赵高，以致政治日益混乱。为什么不能把幽王、厉王当作一面镜子，而觉悟到用人的不当呢？”

元帝说：“只有治国有法的君王，才能依据往事而推测将来。”

京房于是脱下官帽，叩头说：“《春秋》一书，记载242年间的天变灾异，用来显示给后世君王看。而今陛下登极以来，出现日食月食，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天落陨石；夏季降霜，冬季响雷，春季百花凋谢，秋季树叶茂盛，降霜后草木却并不凋谢。《春秋》记载的灾异已经俱备，陛下看现在是治世，还是乱世？”

汉元帝说：“已经乱到极点了，这还用问？”

京房说：“陛下现在任用的是些什么人？”

汉元帝说：“还算幸运，当今比前代高明，而且责任也不在他们身上。”

京房说：“前世的那些君王也是陛下这种想法。我恐怕后代看今天，犹如今天看古代。”

汉元帝过了很久说：“现在扰乱国家的是谁？”

京房说：“陛下应该知道。”

汉元帝说：“我不知道；如果知道，哪里还会用他？”

京房说：“陛下最信任，跟他在宫廷之中共商国家大事，把握用人权柄的人，就是他。”京房所指的是石显。

汉元帝也知道，他说：“我晓得你的意思。”

京房告退。后来，汉元帝还是不能让石显退位。

这一段君臣对话真是惊心动魄。汉元帝既然不能让石显退位，京房就危险了。后来石显果然控告京房诽谤政治，把他弄到监狱里，整死了。京房曾经跟随焦延寿学习《易经》，焦延寿常说：“得到我的学问而丧失生命的，就是京房。”

本书在人才学部分曾谈到“臣子应该善于跟君王沟通”，并列举了一些成功的案例。应该说京房具备第一流的沟通能力，但汉元帝刘奭还是不能觉悟，或者虽觉悟但不能行动。这就不仅是京房的悲哀，也是汉元帝的悲哀了。按照“可与为善，可与为非”的“中人”判断标准，汉元帝只能算“中人”之下了。看历史常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就是这个汉元帝，他的后宫中有一个妃子叫王政君，王政君是篡夺西汉政权、建立新朝的王莽的姑妈，王莽正是借助这位长寿姑妈的势力（王政君自己并不知情，她只是被王莽骗得团团转），实施他灭亡西汉的大战略的。有这一层背景，每每再看到汉元帝的行迹，就感觉西汉王朝的丧钟已如游丝般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飘浮而起。

汉元帝（刘奭）、汉桓帝（刘志）、汉灵帝（刘宏）都是守成之君，他们能当皇帝不是因为才­干­和品德，而是由于天下第一高贵的血统。就成长环境来讲，正如孔子晚年鲁国国君鲁哀公所说的那样：“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忧，未尝知惧。” 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因此他们的没落自有其必然的趋势，成为“中人”或“中人以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六十）组织领导学（31）

刘渊努力使自己成为文武全才

看过了“中人”和“中人以下”的领导者，我们现在看一个“中人以上”领导者的案例。《资治通鉴》279年记载：

当初，南单于任命他的侄子刘豹为左贤王。后来曹­操­把匈奴分为五部，任命刘豹为左部帅。刘豹的儿子刘渊，俊秀出众，他拜崔游为师，广博地学习经史。他曾对与他同门的学生说：“我常常为随何、陆贾没有武功，周勃、灌婴没有文才而感到羞愧。随何、陆贾遇到了汉高帝刘邦却不能建立封侯的功绩；周勃、灌婴遇到了汉文帝刘恒却不能振兴文教，这难道不可惜吗？”于是他在习文的同时也兼学武功。等他长大了，善于­射­箭，体力超过常人。

刘渊是匈奴族，山西忻州人，十六国时期汉国创立者。他深感惋惜的四个人都应该算是优秀的人才。前206年，汉王刘邦说：“有谁能为我出使九江王（英布）那里，让他起兵叛楚（项羽）？只须把项羽拖住几个月，我夺取天下就十分有把握了。”随何说：“我请求出使！”果然不辱使命。陆贾跟随刘邦平定天下，以善辩出名，曾数次出使南越（今珠江流域），使南越王赵佗臣服。陆贾最有名的事迹当属他对刘邦说：天下“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随何、陆贾更像是战国时期的纵横家，刘渊鄙视他们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没有名将之武功”，虽说有一点求全责备，但也的确说到了他们的软肋。周勃是刘邦的徐州老乡，随刘邦起义，在反秦战争和楚汉战争中功勋卓著。为人厚重少文，刘邦以为可嘱托大事，曾说“安刘氏天下者必勃也”。灌婴是河南商丘人，随刘邦起兵，跟从刘邦入关灭秦，屡立战功。在刘邦去世以后，吕后篡位之时，周勃、灌婴又都为安定刘家天下出了大力。周勃和灌婴都是汉初名将之星，但刘渊鄙视他们没有文才，后来辅助汉文帝刘恒却不能振兴文化教育，也是一种求全责备，也的确说到了他们的软肋。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四、领导人的个­性­和决策模式（10）

刘渊眼高于顶，志大才宏，作为一个帝国的开创者，他是有理由看不起上述四个人的。刘渊建立的汉国（又称前赵）立国只有20余年，就为石勒创建的后赵帝国所灭。

《蝶图腾：中国式公司成长战略》连载（六十一）组织领导学（32）

刘邦的战略思维能力远远比不上石勒

石勒是羯族人，不认识字，小时候种田，曾经跟着老乡到洛阳做小生意，被晋朝的官吏抓住卖到山东当奴隶。后起兵，投靠刘渊，以襄国（今河北邢台）为战略据点，扩展势力。刘渊死后，刘渊的继任者不能控制他，329年，石勒围洛阳，灭前赵。

【后赵国皇帝石勒的自知之明】

332年，后赵国皇帝石勒犒赏群臣，他对中书令徐光说：“朕可以和古代哪一等君主相比？”

徐光说：“陛下神武超过汉高帝刘邦，后代人没有可以相比的。”

石勒笑着说：“人哪有不知道自己的？你的话太过了。朕如果遇到汉高帝，应当向他北面称臣，与韩信、彭越平起平坐。如果遇到汉光武帝刘秀，将与他逐鹿中原，不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应当光明磊落，终究不该仿效曹­操­和司马懿，欺凌孤儿寡­妇­，靠不正当的手段夺取天下。”群臣叩头顿首，称呼万岁。

石勒虽然没念过书，却喜欢让儒生读书给自己听，经常凭自己的心意议论古今得失，听的人都心悦诚服。他曾经让人读《汉书》，听到郦食其劝汉高帝册立战国时六国诸侯的后裔，吃惊地说：“这种做法很失策，为什么能最终夺得天下？”等到听说留侯张良劝谏，这才说：“幸亏有张良。”

郦食其劝汉高帝刘邦册立战国时六国后裔，这是一个重大的战略问题，我们看一看当时的情况。

【郦食其建议刘邦分封六国后代】

前204年，楚军（项羽）屡次袭击汉军的运粮通道，汉王（刘邦）因此与郦食其谋划如何削弱楚军实力。郦食其说：“从前商汤###夏桀（商灭夏），将夏桀王的后裔封在杞国（河南杞县）；周武王###商纣王（周灭商），将商纣王的子孙封在宋国（河南商丘）。秦朝丧失德行、背弃道义，侵伐各诸侯国，灭掉各国后，使诸侯国的后代生无立锥之地。陛下若能重新扶立六国后裔，当今六国的君臣、百姓会对陛下感恩戴德，都将心甘情愿地做陛下的臣民。如此德义已经施行，陛下即可居帝位称霸天下，楚王也必定会整理衣冠前来朝拜了。”汉王说：“好！赶快去刻制印玺，你可带上它们出使各国了。”

郦食其出的主意今天看起来有点费解。中国古代有一种通行的做法，当一个王朝灭亡另一个王朝以后，一般要加封被灭亡王朝国君的后代，封给他们一小块地方，使这一支血脉能够延续下去。这一种做法尤其得到儒家学说的肯定，认为是仁义的一种具体表现。时间长了，就成为一种政治传统。中国历史上改朝换代，废废杀杀，最后的胜利者一定会上演类似的“节目”，借以在天下人面前树立仁义的形象，但分封土地之余往往又加以严密的箝制，被分封的前代国君后裔一般等同于囚犯，最后也往往死于非命，而胜利者于此也一定会举行较为隆重的葬礼，流下一泓鳄鱼泪。

郦食其受了儒家学说的蛊惑，认为在楚汉相争最激烈的时候，可以通过“分封六国后代”这种仁义的举动来收拾天下民心，达到所有竞争者自动放弃竞争的惊人效果，甚至项羽也会束手就擒，转而对刘邦顶礼膜拜。郦食其真是太天真了。

【张良一口气说了“不可封六国后代”的八个理由】

郦食其尚未起程，张良从外面回来。汉王正在吃饭，说道：“子房（张良别号），你过来！宾客中有人为我策划了削弱楚国实力的办法。”随即把郦食其的话告诉了张良。张良说：“什么人为陛下谋划了这个计策？陛下统一天下的大事要完了！”汉王说：“为什么呢？”张良说：

“从前商汤、周武王之所以封立夏桀、商纣王的后裔，是因为估量到自己可以掌握住对他们的生死大权。而如今陛下能够决定项羽灭亡的命运吗？这是不可封六国后代的第一个理由。

周武王进入商朝都城朝歌（河南淇县），表彰商纣王时的贤人商容的德行，释放了被囚禁的箕子，翻修比­干­的坟墓。而如今陛下能够这样做吗？这是不可封六国后代的第二个理由。

周武王曾经发放纣王粮仓的粮食，散拨府库的金钱，以赈济贫苦百姓。如今陛下可以这么做吗？这是不可封六国后代的第三个理由。

殷商灭亡后，周武王废弃战车，倒置兵器，以向天下人表示不再用兵。如今陛下能这样做吗？这是不可封六国后代的第四个理由。

把战马放养在华山之南，以显示不再驱用。如今陛下可以这么做吗？这是不可封六国后代的第五个理由。

将牛放牧到桃林之北，以表示不再运输粮草辎重。如今陛下能够这样做吗？这是不可封六国后代的第六个理由。

天下远游的士子，所以要远离父母兄弟，跟随陛下辗转奔波，为的就是得到那日思夜想的一点点封地。倘若今天重新封立六国后代，使天下远游之士各自回去侍奉他们的君主，那么陛下还依靠谁去夺取天下呢？这是不可封六国后代的第七个理由。

况且当今只有楚国强大，假如复立的六国后代重新屈从于楚国，那么陛下还怎么使他们臣服于汉呢？这是不可封六国后代的第八个理由。

汉王听后饭也不吃了，骂道：“这个书呆子几乎坏了老子的大事！”立即下令销毁那些印玺。

张良一口气分析了八条理由，我认为其中最重要的是第七条。土地是一种稀缺的资源，如果把土地分封给被秦始皇灭亡的山东六国国君的后代，那跟随刘邦打天下的人还怎么能将革命进行到底呢？郦食其这个人好读书，家里穷，在河南杞县看守城门，大概行为有些怪诞吧，当时的人称其为“狂生”。等到刘邦西进关中，到了他的家乡，他就投奔刘邦，经常为刘邦出使各诸侯国做说客，也是战国时纵横家式的人物。前203年，郦食其去游说齐王田广归顺刘邦，可是刘邦又派韩信攻打田广，田广以为郦食其出卖自己，就把他像煮鸭子一样煮死了。

上面的故事很有意思，郦食其出了“封六国国君后代”这个馊主意以后，刘邦的反应是欣然同意，500年之后的石勒的反应是大吃一惊。由此可见，刘邦的战略思维能力是很值得怀疑的，但刘邦照样能建立伟大的西汉王朝，因为刘邦会用人啊！

书包 网 想看书来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