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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穿越嫡女庶媳 > 9

9

蒋妈妈抱着知妙,也略叹了一口气。

知妙伏在蒋妈妈身上,看着两个愁眉不展的老妈妈,忍不住轻声出口道:“嬷嬷,要不要……我去看看妹妹?”

……哎?

两个老妈妈都怔了一下,相互对望一眼,周妈妈蓦然一拍掌。

“啊呀,你看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老爷是最疼大小姐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又是嫡母一出,大小姐若前去,老爷就算知道了,也会念你们姐妹情深,不会怪罪的。二小姐关了这几日,怕是水米不尽,大小姐就辛苦一趟,帮二小姐多送点吃水米食,也算是安慰安慰二小姐罢。”

知妙从蒋妈妈的怀里滑下来,站到地上,很认真地点点头。

“好,我去罢。我会小心不让别人看到我的。”

周妈妈立时高兴地拍着手,转身去拿了果食盒子跑进厨房里去,要把多些果品饭食都装进去,要给知秀送去。

蒋妈妈则在旁边执了知妙的手,小心地叮嘱道:“大小姐,你可要小心点,仔细别让别人看到。若被别人不小心抓到你去送东西给二小姐,回了老爷,怕是连你也要一起关进庙里去了。”

知妙点了点头。

“嬷嬷,我知道。”

这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知妙知道燕姨娘和姚姨娘的厉害,要是被她们抓到了把柄,就算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起来。她虽然不吭不声的,但是内里毕竟是有数的,她知道应该怎么做。

蒋妈妈看知妙答应了,疼爱地拍拍她。周妈妈刚拎了个重重地果食盒子,里头都是大丫鬟捻香在东厢厨房里收拾了好几样热腾腾的吃食,叠叠地放在盒子里,让知妙一并送过去。

知妙被她们一路送到家庙栏苑的后门口,才放下她,要她一个人走进去。

知妙提着重重的果食盒子,往家庙庭院里走过去。

孝府的家庙被建在一个坐北向南的假山之前,山石四周是人工开挖的碧波湖池;池的四周各有七曲通幽的廊桥架过去,每桥的桥头上还建了红瓦飞檐的亭子,供人在池边歇息纳凉。

知妙从东后门走进来,就想顺着东廊桥往山石前去,结果还没踏上廊桥,忽然就听得伴着水音从北廊亭里就传出一阵低低的交谈声。她本能的脚步就是一停,然后往东廊侧的草丛里就是萎身一躲。接着就从廊桥的回字栏杆缝隙里,对着那桥北亭望了过去。

桥北亭里正是两个身影,一坐一站,一壶清酒。

站立的身影窈窕纤细,紫金红的锻锦小袄,白狐狸毛的团羽花纹如意长裙,乌云松松散散地搀着,珠钗全无,只在搀髻上簪了两朵雪绒白的雏菊,花瓣丝丝碎碎的,有几叶还抖瑟地飘落下来,说不出的萧瑟飘落,一股柔弱动情之感。

“老爷……”燕姨娘把手中斟满的白玉杯递到章荣孝的手里,未语竟先哽咽。

章荣孝因林氏早逝,心头正是伤感,如此清冷之时,还在后亭独酌,未想到燕姨娘却袅袅前来,面上脂粉未施,脸白­唇­苍,盈盈弱弱之情,分外伤感。

章荣孝接了那杯子,道:“你又何如此?身上不好吗?”

燕姨娘摇头:“妾未曾不好,只是眼看老爷如此伤情,妾为老爷及早去的太太伤感,才至如此。妾此日来见老爷,就是向老爷请辞。”

“请辞?”这句话让章荣孝无法把酒喝下去了。“辞去哪里?”

“辞请归家。”燕姨娘低头伤悲道,“自从妾入了孝府,日日与太太朝夕相处,太太宅心仁厚,未曾不容得妾与二姐姐一日,向来待我们如亲生姐妹,周身吃喝,生子教养,未曾怠慢过我们半分。妾从小门小户随了老爷,本下定决心入得府来,便是为太太做牛做马也是愿意;未曾想到入了府,太太不曾半毫欺压,反而如亲如至,对待知同,也是如是亲生。那时妾便暗暗起意,莫说今生只待太太如再世父母,便是来世,也愿为太太身前周后,尽心尽力。如今太太福消,这么早早就离了老爷去了,妾自愿为太太生世守灵,自此离了这府,回去妾那小门小户,且为太太立上长生牌位,日日焚香,夜夜祷告,只愿太太来生来世,福厚长生……”

章荣孝一听此话,顿时觉得心头无限悲伤。他与林氏本是元配,又是少年夫妻,虽然不过短短不及十载,但夫妻和睦,林氏又温顺淳厚,后宅后院他虽连纳两房妾室,林氏却未曾与他吵过一句。虽然他知­妇­人心中,莫没有一个不会对此嫉妒的,但是林氏不发一词,到令他更加心存愧疚;因而对得她母女更加的亲和,家中诸事,也全权交与林氏;甚至他与郡王妃旧事,更未听林氏问起一句,直至林氏病逝当晚,他还在为郡王府进参之事不曾赶及回来,生生就错过了最后一面……所以章荣孝为林氏风光大葬,铺张了几千两银子也未能填补他心中遗憾。如此忽然听得燕姨娘念及姐妹情深,要为林氏焚香守灵至一生,不由得心头大暖,脸上的表情也是分外的感动。

他对燕姨娘扶肩语道:“燕女你对太太的情分,我心里是知晓的,太太若灵下有知,也一定会分外心动。但你是知同亲娘,你若为太太焚香守灵,那知同又有谁来照顾?况你进府已经多年,此时离去,又作何道理?莫不被外人称道太太离世你反而出府,便不若太太赶走你的不成?你若真念得与太太的情分,且应当好生留在这里才是。况现在府内乱作一团,当初都是太太理事,她这一走,无人掌家,我正是头疼……”

燕姨娘听这话,不由拭泪道:“妾只想为太太进香,没的想到这些,幸得老爷提醒,不然妾真是辱没了太太的名声;现在府中混乱,老爷可命二姐姐先当家主理……”

“她?”章荣孝摇摇头,“她本是家生子,自幼府里便多人对她不服,况她的身份地位,哪得掌家?刚刚我在这里独酌,正是为此烦恼,想来想去,怕是这担子还要放在你的肩上。你出身小户,身份清白,况你家哥哥也是自幼带你读书识字的,家中帐务贴妥,需得个懂事识字的人才能处的。所以这后府内务,我正想交与你。”

燕姨娘一听此话,面­色­顿时惊恐:“不不不,老爷这是怎么说的,我岂能越了二姐姐次序去……”

“这府中次序不次序,要的,不是我的一句话?”章荣孝伸手捉住她的手,“金枝不识字,又不懂人事,内府交与她,我才不得安心。需得你亲自来,我才能安心铺里的事。你莫要害怕,万急之事,自提出我的名号来,这府内上上下下,谁还敢不服你?燕女,你自当替我分忧,也算是为死去的太太,尽一点孝心吧……”

燕姨娘的手被章荣孝一握,盈盈弱弱,说不出的娇软动人。

“可是老爷……”燕姨娘的脸­色­,一味的为难之­色­,似有泪花又溢在眼眶中,但看着章荣孝的眼睛,她又为难地点了点头,“好吧,即是老爷如此,妾就……腆了这张脸,即是为了太太尽孝,哪怕是下头的人辱骂了妾,妾也当万死,只为老爷料理内府,令老爷安心。”

章荣孝听了这话,才抚了抚燕姨娘的手,叹道:“如此,才是正确的。”

燕姨娘抬起手来,用帕子悄悄地拭了拭泪。那种丝丝哀怨的

5、欲擒故纵...

表情,惹人怜爱。

6、小忍大谋...

以退为进,以虚为实,以弱为娇,以怯胜正。

这个场面让知妙想起很久之前,保险公司里一对小情侣吵架,小男生因为花心,在外面又交了一个女朋友,被公司里的那个捉到了,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然后在公司楼梯下的门厅里两个人摊牌:

“你走!你走!你眼里就只有那个狐狸­精­了是不是?她长得好,她脾气温柔,她美丽动人!她天好万好世上独一无二,把你的心窍都迷住了是吧?有本事你走!你跟那个妖­精­过去,永远都不要回来!你以为我没了你就不成了?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们这对狗男女!”小女生声嘶力竭,声音因愤怒而变得格外刺耳。

小男生被骂急了,回头道:“什么狗男女,你说话好听一点!”

“你都做出那种事了,你还想让我说话好听?我说好听的你还听得进去吗?你的耳朵里都让那狐狸毛塞住了吧,你还能听得到我?”小女生越说越急眼,直接上手就去揪小男生的耳朵。

小男生立刻甩开她手:“你­干­什么,别乱动!”

“你­干­什么?!”小女生扭他耳朵是扭习惯的,突然第一次被挡开,那种受伤的表情瞠目结舌,“怎么,我现在碰也碰不得了?你只有她能碰了?她碰你哪里了?是不是天天这样,这样,还是这样!”

小女生一手一手地又掐又捏。平日里他们也是这样笑闹,可是到了今天,小男生分外不能忍受。

“够了!”猛然一手就推开她。

小女生怔住:“你还想要打我?!你打,你打,给你打个够!”

小男生瞪她一眼,转身就走。

“回来!”小女生一看他要走了,追在身后大叫:“你不许走,你说过你爱我的,你无论如何都会爱我的,你会留在我身边,你会永远一辈子陪着我……你不能走,你不能去她那里……你要陪着我……我不分手,我死也不分手……我要和你在一起,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不可以……你……”

小男生头也不回地走了,痛哭失声。

啧啧。

那样撕心裂肺地场面,和刚刚燕姨娘的结果,简直是天差地别啊!可见无论是古是今,这男人的心啊,永远是吃软不吃硬的。你以退为进,以弱胜强,这种种表现之后,得到的结果可是截然不同的。

知妙简直在心底不住地叹息,这孝府里的两房姨娘,姚姨娘整天虚张声势、张牙舞爪,而燕姨娘娇娇弱弱,抹两滴清泪,扮三分柔弱,声称什么要去为林氏守灵,却换得章荣孝心疼,继而一脚踩掉姚姨娘的次序,直接跃升至孝府的当家代理主母,而且还是在章荣孝的劝慰之下,这叫一个风风光光,有面子有里子,有身份有地位。说不定这代理几日,就直接代理成“真”呢。

这叫一个欲擒故纵,三十六计估计修练得比当世的将军还强呢!这深宅大院里的女人,活着身上没有十八般武艺,绝对就只会剩下被人掐死的份吧。那她们这三个没有了嫡母撑腰的孩子,遇上姚姨娘那样直来直去的还好说,现在遇到燕姨娘这种当面一派背后一套的主,以后的日子还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呢。

知妙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寒,心思竟不由自主地上下忐忑着。她提着食盒走到家庙门口,团团的檀香已经从木花格菱窗里袅袅地透了出来。

有个肩膀单瘦的小身影跪在团垫上,很实心实意地合着掌,默默地跪在那里,焚香祈祷。知妙一看到知秀的背影,心里就忍不住感叹。自己是个人小大心,里面那个更是个心大人小的!不过是小小七岁的年纪,换作现在的孩子,还在外面打雪仗、捏泥人呢,这古代的小女娃已经浑身是刺,­精­巧灵俐万分了。那一日林氏去世,知秀的表现令知妙大大的佩服,只是章荣孝责备她那日不应该吵嚷出那样的话,失了她大家小姐的身份,所以特令她在母亲牌位前反省,母亲在生时曾经教她如何说话,如何做事;知秀竟乖乖地在此焚香,也没丝毫哭泣打闹,那瘦弱的背影不像是七岁,到像是二十七岁了。

知妙悄悄地推开家庙的门,想悄无声息地把食盒送进去。结果才刚开了个门缝,就忽然之间看到一双青丝绣鞋蹦到她的面前。

知妙一愣。

知秀顶着两只核桃般红肿的大眼睛,怔怔地盯着她。

知妙心头到有些嘀咕,这小姑娘人小鬼大,大眼睛盯得人心里直发毛。她不禁把手里的食盒朝知秀推了推:“吃饭罢。”

知秀低头一看,一抬手就哐地一声把那盒子打在地上!食盒翻倒,里头的吃食滚了一地。

知妙呀了一声,猛然抬起头,看着知秀那张漂亮而清秀的脸:“知秀,你这是做什么?”

章二小姐瞪着知妙,杏仁般的眼瞳微微一动:“姐姐还知道我是知秀?我以为姐姐心里早就没了我这个妹妹了!”

知妙无端被骂,忍不住抿抿嘴­唇­:“这是何话。”

知秀却把知妙的手一抓,冷然道:“那我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知妙看她心急的样子,只能慢慢说:“给你送饭。”

“是饭重要?我重要?母亲重要?”知秀竟然立刻接连说道:“母亲就被那两房姨娘生生气死了,姐姐不去找她们报仇,还巴巴地送什么饭来给我吃?!吃了这些吃食有什么用,白白地长在这里,就算长成了参天的大树,也总不过是被人欺负的主!”

知妙一听她这话,立时就明白了。

小姑娘这是在生气她这个姐姐没有立刻卷袖子冲去燕姨娘、姚姨娘那里,大张声势地为母亲报仇呢!这些时日,知妙明白知秀对林氏的心,亲生女儿对母亲的那份血缘,连她这个被换了个内里壳子的还会扑扑地流泪,更何况知秀这个肚腹里掉来的亲血­肉­?可是林氏才刚发了丧,孝府正是一团混乱,那个渣爹章荣孝又还沉浸在痛苦之中,这时候跑去争吵闹事,不是太不明智了吗?更何况刚刚知妙在廊下听到了章荣孝和燕姨娘的话,已经知晓燕姨娘要当这个家,人家正生火,自己巴巴地跑去添油,那不是生生地把自己往火炕里推,只等着被人家烧个底儿朝天吗?还正好给了借口让人抖威风。

知妙慢慢地回应道:“现在且不是时机。”

“现在不是时机,那什么时候是时机?等鸠占鹊巢,良妾扶正?!”知秀紧紧地逼着知妙,“还是想要等我们及笄还是成|人,还是出嫁?到那个时候,孝府都已经改成别姓,母亲陪着父亲挣下来的这份家业家产,都要倒到别人手里了!”

知秀这一句话说出来,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直跪回到那圆垫上,双手合十,伏拜不起。

知妙这才看到家庙大殿里,正南向上挂的是孝府的曾祖爷爷,再往两旁是章荣孝的爷爷,章荣孝的父亲,以及章家的族谱。画像之下是巨大的八仙拱桌,桌上立着长长的一列长生牌位,从章家的各祖各室,到各位东房正妻,都分列两边。其中林氏的牌位被放在拱桌的最边末的位置上,上书着:章氏孝荣妻林氏之位。拱桌之前燃着长明白烛,双烛之中放着锍金的小玉鼎,鼎里焚着是上好的丝木檀香,香气袅袅,清淡扑鼻。

知秀在那里哭跪不起,小小的肩膀抖动非常。

知妙想要去扶她,但又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眼看着林氏的长生牌位立在那里,只能和知秀一样跪伏下来,向着林氏的牌位就磕了几个头。

知秀一见,却突然冲过来推她一下:“别在这里假惺惺地哭母亲了,你是府里的嫡长女,你要眼里还有母亲,就去找那两个贱妾算帐!”

知妙被知秀狠狠地一推,本来就是珠圆玉润的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抬起头来看知秀,想起刚刚燕姨娘在章荣孝面前做的那些态。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知秀解释,也不知该怎么说出这种内斗之事,除了时机,还要有契机,有把握有证据,就生生地现在冲过去到人家院子里大闹,别说凭得她们两个还不成年的女娃娃,就算是她们母亲还在世上,也断不会沾得上风的。

凡事,以理为凭,据理力争。

知妙看着急得眼圈都泛红的知秀,只能说道:“现在还不是时机。”

“现在不是时机,那是何时?何日?”知秀见她不答,边声追问,声音冰冷。

知妙默然。

“姐姐也不必用这些好言好语地遮挡我,我心里明白。姐姐怕是个想要明哲保身的,仗着父亲疼爱你这个嫡出长女,横竖前途你是不担心的,且不管我们姐弟是死是活,到是就这样把我们丢出去。日后不管父亲是娶了谁,抬了谁,填了谁,早晚是不会担搁到姐姐的。但是姐姐这样做,真的对得起母亲吗?母亲临终前,把我们都交给了姐姐,姐姐如今就想要推得一清二楚吗?!姐姐,我真恨不得和你交换身份,让我来做这章家嫡长女,我必定把那些想要打压我们姐弟,欺压我们姐弟,觉得我们不再有依靠的人全部消杀下去!谁若觉得我们孤子孤女就好欺负了,谁若想仗着气死了母亲就能欺压我们了,我定叫她们万死难辞!”

知秀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又愤恨起来。小小瘦瘦的下巴,尖利­精­致,却说不出的感伤。她气知妙不争,气母亲早世,气自己不过是次女,又年纪尚弱,眼看着家里风雨飘摇,她们几姐弟没有了母亲的庇护,前途难料,但是唯一能指望的姐姐,却还是一脸迟弱的模样。

知秀又气又急,小小的人儿又伏跪到团垫上,双手合十,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知妙被她无端骂了一通,虽然不能解释,但却也并不生气。她懂得知秀现在心里的痛楚,没了母亲,没了打从出生就有的依靠,在这家里风雨飘摇,她除了能向自己这个姐姐泄愤,还能对谁这样任­性­呢?只是这些话,没的对她说出来。即使说了,她现在也未必会听。眼看知秀又跪回到团垫,地上滚了一地的吃食,知妙也不能多说,只默默地捡了食盒退了出来。

她明白知秀的气愤,那日林氏仙逝,知秀的表现到像是比她这个还要成熟几分。只不过哪有主母殁了几日,家里就先闹起来,也并非她不敢拿出嫡长女的架子来,实在是这府内的风波暗涌,她还未曾摸得明白。

燕姨娘的确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姚姨娘也是个横来直去的,章荣孝又尚在丧期,心情悲痛。她们去火上浇油,绝对没有一点帮助,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偏偏知秀还这么要强,居然逼着她去报仇,古往今来那些二­奶­、小三打上门来的电视剧看得还少吗?冲动是魔鬼,不打无准备的战役,这绝对是她在保险公司里学来的至胜宝典。

这个宅子里的事情,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更何况,有人问过她这个嫡长女的感觉吗?她从陌生的世界穿来,亲生父母都不得见,她还记得她在被车子撞倒之前,自己的手机屏幕还在闪动,屏上显示的是“母上大人”的号码。她记得妈妈那天打电话给她,是要陪她去“拉郎配”,去一个什么相亲大会的;妈妈还说这一次一定要“大撒网、广捞鱼”,捞到了再一个一个的三堂会审,总有一条能配上她的;她还笑妈妈年轻时一定在乡下开过鱼塘吧,居然把男人当养鱼了,还总有一条……怎么不­干­脆说总有一笼子好了,管他高的胖的瘦的矮的全都逮过来慢慢挑!

可是忽然之间,她就穿越了。

父母朋友,一瞬间就全部变了一个模样。

章荣孝、林氏、知秀、知微,这些几乎是完全路人的脸孔出现在她的面前,告诉她,这是她的亲人,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需要照顾的弟妹。她一刹时都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穿过来是个风风光光的嫡大小姐,比那些穿成庶女的穿越同伴们要幸运百倍了,但是谁在乎过她是不是真的想穿越,她是不是真的想来这个空间,她是不是真的想要面对这一切?

世人都说穿越好,只有穿了才知晓。

她将来要面对的,都是什么呢?

知妙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抬起头来,竟发现孝府后宅的花苑小径旁边,竟长了一棵又粗又壮足足几百年的腊梅树,这春寒料峭的时分,树枝上的梅花正待谢期,忽如一阵微风抚来,已累累不及承受的花瓣在枝头点点颤动,有几叶竟如失了线的风筝,点点碎碎地飘落下来。

花丝如雨。

竟是如此的清美动人。

知妙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见过樱花、琼花、玫瑰花,却鲜少见得这样在春寒时分的腊梅花。怪只怪现代污染太严重,这这样星星点点美丽动人的花朵都越发见不到了。

结果她看那花瓣丝雨太过专情,却没的注意脚下。

一时间只觉得脚下一绊,身子一倾——

整个人咚地一声就朝着梅花树下跌了过去。

手里的食盒也砰地一声滑出了手掌,圆圆的盒盖骨碌碌地就向着前方不停地滚去。一路滚下了梅树旁边的台阶,一直滚到——一双黑底青靴的脚下。

7、皎如玉树...

知妙的眼神,顺着那骨碌碌滚出去的食盒盖子一路转去,一直到看到一双黑底青靴的脚。她怔了一怔。眼神顺着那靴子渐渐向上——

印金青绵长袍,夹银丝的丝绦长腰带,上身着对领襟的织锦云纹的裘袄,领口镶了一圈墨黑水滑的貂毛。舒云纹广袖,金翎珠的玉冠,乌黑的头发束起,发髻中的珍珠闪出白润的光华,反衬出一张面如白玉般的脸庞,杏仁似的眼形,墨琉珠般的眼瞳。在低头望着她的时刻,绽放出一点点璀璨珠玉般的流光。

他恰站在那微风斜去的当口,风卷梅瓣飘然滑落,那点点丝丝的花雨抚过他的青绵长袍,仿佛如同一副上好的泼墨国画,面前人已然随景入画。

花开一瞬香,翩翩少年郎。

知妙微微地眨了眨眼睛,自从来了这里,见到的不是又老又沧桑的更夫,就是中年猥琐的门子大叔,偶尔见过几个小男生,不过和知微、知同一般,是个­奶­牙都没长全的小毛头,最次的是那次郡王妃省亲她见到的那个张嘴咬人的家伙,但也不过是个小正太而已。可是眼前这一个,虽然年纪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却真真正正面冠如玉,肤若凝脂,眸若点漆,生生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啊!

那小男生正低头看着自己脚下滚落的食盒,又忽然看到知妙趴倒在梅花树下,他急忙一弯腰捡了那食盒盖子,走到她的身边来,一伸手就把她从泥地上扶起,然后问道:“怎么样,摔伤到哪里了吗?”

声音温润,竟也如珠落玉盘,清脆悠绵。

知妙不过八岁,他两手一抱,竟能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扶正她坐好,竟看到她摔倒的膝盖上,一点点磨蹭到的痕迹,团花锦纹的棉裤都被磨破了膝表。

他低眉,轻轻地帮她卷起裤管。

知妙微缩了一下。

虽然她并非古人,但也知道古代授受不亲的礼数,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均已过七岁之年纪,突然被人卷起裤角,她还是略有些不适。

那小男生却并未罢手,依然还是把她的裤角往上卷动,一边卷一边说:“莫怕,我打七岁跟从父亲采药行医,小碰小伤,我还能帮你处理。”

“好像……没关系。”知妙慢慢地答。

他已经帮她卷起了裤管,虽然穿的是厚厚的团绵织缎的棉裤,却因为刚刚知妙绊到了百年梅树突出的树根,生生跌在盘牙交错的根盘上,被跌撞在树根尖突的棱角上,还是擦碰破了皮,丝丝磨印的伤痕里,透出点点斑斑的血渍来。

“出血了。需得先包扎止血,再用中药热敷止痛止肿,明天才不会疼肿难当。”他微微地低着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子,并一方雪白的手帕,“我刚好带着上次亲手研磨的三七粉,先帮你涂上,这药粉消肿止痛最是好的。你回去让你的教养妈妈再帮你涂抹几次,过了三五日,保证便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拔了小瓶上的软木塞,把细白的粉药,涂在她浸了血渍的膝伤处,然后略等药粉吸收一下,又用雪白的手帕,帮她把伤口细细地包好。

这小男生的动作轻柔,一双细长的手指又白又修长,动作起来如同一双白玉雕琢而成,润滑细腻,分外动人。

知妙到是没觉得伤口疼痛,却只看到他在她面前略低的头,前额光洁,浓眉微弯,长长直直的睫更像是羽蝶的翅膀,轻轻扇动之时,动人心脾。

他包扎完成,略一抬眼睫。

知妙正是低头看他的眼睫,忽地被他一抬,乌眸和她的悄然一撞。她反而被吓了一大跳。

他瞪着她,眼瞳如星。

“疼么?”

知妙看到他的眼瞳,只觉得是星子般倏然一跳。立时觉得自己失态,便立刻摇头又低下头。

他看她苹果一般摇动的小脸,竟微微地勾起一个笑。笑意在眼角­唇­边,那么­精­致的弧度。然后他抬手,把手里的青花瓷瓶塞给她:“这瓶药,送给你。这是上次我跟父亲进山,亲手采摘的三七叶,又亲手研磨成粉,治疗跌伤肿痛,最好不过。”

知妙手里被塞了青瓷小瓶,凉凉涩涩的,又听他说是亲手研磨的,不由得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想想才蹦出一句话:“谢谢。”

他听她这两个字,又忍不住笑,笑意盈盈在眉宇,仿若这梅花丝雨,幽香动人。

“说了这半日,我还不知你是……”他开口想要问她。

还未曾问完,忽然从那边厢头就传来大声的呼喝:“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老爷中由转回咱们房里,说是家中有客,待客前先见见大小姐和小少爷,结果不见了大小姐,正在着急……”

是林氏的贴身丫鬟云香,林氏去逝之后,她便和蒋妈妈、周妈妈一起照顾知妙三姐弟。

云香提着裙子急急地奔来,又忽然看到旁边的这个小男生,立而惊的退了两步:“墨少爷,原来您也在这儿。”

“嗯。”小男生站起身来,“我随父亲进京送货,父亲和荣孝哥哥在前厅说话,我便出来随便走走。”

“哎,墨少爷两年不见,更是出落的一表人才了。”云香夸赞道,“不过刚刚老爷就在传中饭,我听得楚大老爷也在差人寻墨少爷的,没想到墨少爷到来了这里。墨少爷还没见过吧,这是我们家大小姐,|­乳­名知妙的,那年你进京来时,她还在襁褓中呢。”

“知妙?”他念着她的名字,眼神又略转到了她的身上来。

知妙到是愣了一下,刚刚她听到这个小男生在说“荣孝哥哥”,又在听云香叫他父亲“楚大老爷”,这名衔好像很是奇怪啊。

云香看到知妙在旁边发怔,便立刻说:“大小姐,你要快点见过墨予少爷啊,论辈份,他还是你的小表叔呢。”

表、叔!

果然没被她猜错!这个长相俊俏,声音动人的小男生和她老爹是同一辈的!她居然要叫人家“叔”!还是这么年轻的“叔”!亏死了,亏大了!

“大小姐,可不能失了礼数。”云香看到知妙一动不动,连忙来扶她,要她施礼。

楚墨予立时挡住云香:“不必如此了,她刚刚不小心跌倒,膝上有伤,我刚为她包扎了,你且带她回去,好好养养吧。”

“啊,是吗,大小姐受了伤?”云香一听,立时急的来抱知妙。

楚墨予看着云香怀里的知妙,微微地笑了笑:“如此,我先回前厅了。”

走了两步,又立时回过头来,对着云香怀中的知妙做了个手势,笑意盈盈地道:“莫忘了命人为你涂药。”

知妙被云香抱着,望着他笑意盈盈的脸­色­,晶莹若璃般的眼眸,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但见他得了她的回应,便­唇­角一勾,灿然离去。

云香还扯着知妙的衣服:“大小姐,伤了哪里?哎,我就说了蒋妈她们怎么可以让你去给二小姐送饭,自小你就是个跌头撞脑的,不及二小姐那么聪明灵俐,偏生又一定要你去,伤到哪里了?可不要伤重了,我可怎么跟夫人交待……”

云香还喋喋不休地疼爱地念着,一边说一边抱着她就往东跨院里走回去。

知妙在云香的怀里,不言不语,却只把手中的那只青花小瓷瓶,微微地握了握紧。又细又小的瓶子,有点,些微的凉。

云香抱了知妙回去,蒋妈妈看到她摔伤的腿,又少不得一通说叨,后来周妈妈还是放心不下知秀,又过来细细地问了一遍,知道知秀还是那样倔强着,心头忍不住叹息了一通,回转过身去,抱着知微又是心疼­肉­疼地念了好一会。

知秀还在被罚着。

知妙未曾吭声。

又过了两日。

林氏的头七。

蒋妈妈和周妈妈正盘算着,能不能借这个由头去向章荣孝求个情,把知秀从家庙里放出来。那孩子再怎么灵俐,也不过将将七岁,这四五日罚下来,怕是吃不好睡不得,连身子都要折腾瘦了。这边厢知妙和知微还未曾起床,忽然就听得隔壁西跨院里就是一阵吵闹。

云香未曾去打起帘子,隔着窗纸扇子就听到有人扒在院门口Сhā着腰破口大骂:

“……没的凭处说理去!但凭谁家总还有个先来后到,长幼有序,我自知自己是个没脸的,但不知道别人却是个先开了脸的!凭什的当家作主的就是个一眨眼的事儿,连个和我说说的都没有?我在这府里也七八年了,姐儿哥儿的都是从我怀里出来的,庶长子就没脸没地位了,庶次子反而有头有脸面了!若不是我得了风声,怕是要等到连我们呣子三人一起撵出府还不知就里呢!横竖大家都是没头没脸没地位的,少在那里摆出什么主子威风来,别以为爬到我头上了就了不起了,今儿个有本事就给我出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敲个明白!”

这声响动静,语气铿锵,根本不必打开窗扇子,就知道院门外面的是谁了。

除了那个整天呼天呛地的姚姨娘,还会有谁?别人恐怕还在好奇,这到底是怎么了,但知妙一听,可是心里明白,这必是章荣孝令燕姨娘掌家却跳过她的事儿让她知晓了。凭姚姨娘那个脾气,再加上她觉得自己是家生子,家里的一半佣人怕是都和她沾亲带故的,她这样一呼喝,没的人不会听她的,那燕姨娘不过是个小门小户上来的,怎么可能会听从她的指挥?这是得了消息,就生生地跑来燕姨娘的西跨院闹开来了。

姚姨娘正在那里喊叫,西跨院的门已经被人拉开了。

燕姨娘的近身小丫鬟怜香开了门,素日跟着燕姨娘的人,表情也自和主人的相似,怜香低声却语气带刺:“哟,是二姨娘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是后厨园子里的公­鸡­又打了一次鸣呢。”

姚姨娘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正是没地儿出气呢,抬手就狠狠地给了怜香一巴掌!

“作死的丫头!你在那里骂谁呢,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也是你指桑骂槐的主?!”

怜香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抽得差点摔倒在地上,顿时眼眶里就是泪花滚滚,愤恨地抬起头来,但却被姚姨娘的表情生生地憋回去,半个字都不敢说了。

西院正厅的毡帘子被挑开,燕姨娘还扣着对襟袄的扣子就走了出来。一看到怜香倒在地上,再看到姚姨娘盛气凌人地站在院门口,便什么都明白了。

燕姨娘连忙迎上来:“二姐姐怎么来了?这么早该的我向姐姐去请安呢。”

“你少来这一套!”姚姨娘一看正主来了,火力立刻转向燕姨娘,“我现在还敢称你的姐姐,还敢等您向我请安?凭您这身份地位,我可吃罪不起!你现在可是当家主母了,你可是孝府的一门夫人了,眼里哪还容得下我这个小小的姨娘,我和文哥儿画姐儿不被你赶出府去,就应该感激泣零了!当家太太,我这是来向您请早问安来呐,您看不到吗?”

姚姨娘说着,立时真的做了个礼。

燕姨娘连忙伸手来扶:“二姐姐快别如此,我哪里受得起……”

“别碰我!我哪里还做得起你的姐姐!”姚姨娘气得立时把燕姨娘的手猛然一推。

燕姨娘被生生地一拖,力气也并不大,不知道怎的就身子重重地一歪,一下子就摔倒到怜香的身边去了。整个人那叫一个柔弱无力,娇柔动人。

而恰在此时,西跨院的毡帘再一次挑动,从屋内正走出一个整了衣装的人影来。一看到燕姨娘羸羸不及地摔倒下去的样子,立时眉目一横,愤声道:

“金枝,你这是如何!”

8、一府两妾...

章荣孝突然在西跨院里出现,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

姚姨娘的表情也是微微地一愣,她来之前还特别吩咐人过来打探过了,说是章荣孝今日一大早已经去铺子里了,怎么又突然转了身回来?她可是算准了今日是林氏的头七,章荣孝不会在家里,才会跑来先煞一煞燕姨娘的士气的,结果却没想到,章荣孝不仅没有出门,还“刚巧”在她的房里?!

眼看着章荣孝出现,被打了一巴掌的怜香立刻伸手去扶跌倒的燕姨娘,一边扶一边说:“二太太心里有什么气,自朝我们下人出就好了,怜香不敢吭声,二太太打了这个脸不够,怜香愿意把这个脸再给二太太。二太太可不能朝着我们三太太动手,我们三太太比不得二太太身健力壮的,三太太前儿个身子还不大好,又吐又晕的,怕是料理家事都累到了,二太太这一手下来,真怕我们太太就哪里跌个伤摔个破的,没的大家脸上都过不去。”

姚姨娘一听个下人丫头都敢开口训斥她了,那火气立时又噌噌噌地升了上来。

但燕姨娘还不待姚姨娘发火,就立时截了话头过去,一把扶住怜香:“这是怎么跟二姐姐说话的?平日里我就教的你们如此没有规矩吗?莫说二姐姐生气了推我一下,就算是二姐姐要我跳湖跳河,姐姐话出,我也不敢不从。你们丫头婆子的没事莫要乱嚼舌根,姐姐在这里,哪得你们多嘴!”

燕姨娘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却没想的脚下一晃,差点跌倒。

怜香被训斥,却依然连忙扶住燕姨娘:“太太仔细着身子,前儿还又晕又吐的,把个隔午的吃食都吐了出来,我们底下的挨打挨骂都是无关的,太太的身子还是要紧的,这几个月月事不准,别巧是又替老爷怀了喜脉,那被人一推一动的,可是了不得了!”

章荣孝正站在旁边,听到小丫鬟的这话,立时眉宇一动。

燕姨娘还伸手去按怜香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站在西跨院门口的姚姨娘,听到这话更是心头突地一跳,又怀了喜脉?又晕又吐?那她刚刚只不过甩了那一下手,燕姨娘却就跌倒在旁边……倘若是真的,那岂不是……

果不其然,章荣孝立时走到燕姨娘的身边来,一手扶住她:“燕女,难道这几日你总在说身上不大好,许是又有了喜胎?”

燕姨娘脸­色­有些娇羞,微垂着头:“老爷,还没有让郎中看过,只是我自己和丫鬟们胡说了两句。”

“怎么是胡说,太太这几日总是不太好。”怜香还跟着接口,“月事已经两三月不准了,如果不是有了喜气,又是什么?只可惜太太带着身子,还被人推搡……”

“怜香,别再说了!”燕姨娘立时止住自己的人,“二姐姐哪里是推我,刚刚是我自己没站好,二姐姐不过是甩动一下,是我自己跌倒的,与二姐姐何­干­。”

燕姨娘的以退为进,一向是运用得如火纯青。

章荣孝拍了拍她的手:“莫再说那些,燕女你若真的有了喜脉,一定要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燕姨娘面­色­含羞,微微地点点头。

姚姨娘一看场面不好,立时说:“老爷,刚刚真非是我推她,我不过是动了动自己的手。”

章荣孝只把眉宇微微地动了动:“勿须多言。”

姚姨娘一下子就急了:“老爷,妾句句实言,刚刚并非真的碰到三姨娘,只是无心之过……”

“既然有过,还何须争辩?”章荣孝语气竟无从争议似的。

姚姨娘脸­色­大变:“如此老爷真的觉得妾是有意要推倒她?!”

燕姨娘此时恰抽出帕子,抹了抹自己的脸,表情羸弱而如风抚杨柳,面­色­戚戚而娇软动人:“老爷,您就不要再怪罪二姐姐了,真的是妾身不好,是妾身自己跌倒的,与二姐姐无关……老爷莫要因为妾的身子不好,就这样对二姐姐言语冷淡,二姐姐这么早前来,也是心中急火,不小心动手碰倒妾身,也是急火攻心……老爷万万不要这样冷漠冷淡,没的伤了二姐姐对老爷的一片心……”

这依侬软语,说的这叫一个称心顺意,又温柔又体贴,又内涵丰富,听到章荣孝的耳里,那是一个温柔可人,体贴细致。

章荣孝抚了抚她的手道:“此事就到此为止,我知你宅心仁厚,就此罢了吧。”

立时扶了燕姨娘就要返回西房正厅去,居然就这样冷淡淡地把气势汹汹来的姚姨娘晒在西跨院的门口。姚姨娘的脸上,那种惨白、失望、纠结和愤怒,立时都要从她的眼里喷出火星来。

姚姨娘几乎是要哭出来般地大叫一声:“老爷!”

立时嗵地一声就往地上一跪,哭叫道:“老爷,我自从落地就在这府里,老子娘一辈子服伺章老太爷、章老太太,我们一家人都为章家尽忠尽孝,当年大太太身子弱,老爷纳了我为妾,我也立时就为老爷添了庶长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看在邺哥儿、画姐儿的份上,断不能这样误解我!我平素里是­性­子强了点,今日也是因着听了下人们乱嚼口舌根子,才跑来问三姨娘当家的事,这孝府我打小在这里长大,自是比别人更熟悉些,虽然说是老爷亲口下的令,我本当顺从,但自老太爷传下来便是长幼有序,我心里想着怎么也要问问这个次序,所以才闯到这里来。老爷怎么可只见我与三姨娘几句闲言,就这样定了我的罪呢!妾若真是有心要害三姨娘,我宁肯拔了簪子,绞了头发,一头碰死在这里!”

章荣孝一听这几句话,又立时转回身来。

姚姨娘是个直肠子的,这话到是说的堂堂正正,眼睛里已经有泪水迸了出来。

章荣孝到是念起当年的旧情,她的确也是服侍过他一段时间,并且给他添了一子一女,在老太爷尚在的时候,姚姨娘所生的知邺长子,的确也慰了病重老太爷的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念及此事,这姚姨娘到是还有几分功劳。

章荣孝回身便想要去扶姚姨娘。

还没碰到,燕姨娘就已经把章荣孝的手不着痕迹地微微一挡,直接拿帕子捂着嘴就哭道:“二姐姐倘若碰死在这里,岂不是要折煞我了!我情愿在姐姐之前,给二姐姐做个垫身的,便是到了那­阴­时地府,也能为二姐姐鞍前马后地效劳。老爷,你且不必念我们呣子,就让我们先去吧!”

这一句话,登时就闹将起来,怜香并小丫头们连忙扑过来,拉的拉,拖的拖,拽的拽,有人还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老爷,三太太可是两个人的身子!”“老爷,可不能够啊,快劝劝三太太吧!”

一时间这叫一个乱套,到把眼泪乱迸的姚姨娘给晒在一边了。

章荣孝被闹得一通烦乱,立时低吼了一声:“够了!都给我起来!”

一时间女人们都住了声,丫鬟婆子们忙不迭地退去一旁。

燕姨娘抽抽噎噎地站起身,姚姨娘也擦着眼睛站了起来。

章荣孝叹口气,道:“今日还是林氏的头七,你们就为了当家掌事的名头闹将起来,这还如何让我省得了心?”

燕姨娘不知是哭的,还是搓得眼圈红肿,立时就说:“老爷,当初妾就说妾掌不得家,必定有人不服的。是老爷劝慰妾一定要掌事,大太太故亡后,这些时日里里外外妾也自料理得呕心沥血,现在既然二姐姐觉得长幼有序,妾又身子不适,自要把这家事都交与二姐姐罢。”

她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竟然句句话都是谦恭忍让,那表情说不出的让人心疼。

章荣孝尚来不及说些什么,燕姨娘竟然就抬手叫了看家事帐本的小丫鬟:“惜香,把咱家的家事帐本和金算盘拿来,交给二太太。”

“哎。”

小丫头立时就应了一声,像是早就准备好似的,转身就在西花厅里捧了帐本出来,噔噔噔地跑到姚姨娘的面前,就把象征掌家信物的家事帐本和一柄镶金丝的乌木珠算盘递到姚姨娘的手里。

姚姨娘愣了一下,没想到燕姨娘竟会真的立时把看家的信物都转给了她?如此畅快?!

燕姨娘却在姚姨娘的面前用帕子捂着自己的脸,好像还有眼泪在往下掉,一边哽咽一边说:“我本就不该逾过二姐姐的次序去,今日把这看家的家伙都交给二姐姐,我也算是了了这桩心事。但是这些时日,因着大太太故去,家里家事家用,均动用了不少,大太太的身后葬礼法事,也一并花销颇大。但我均一项项记录在册,二姐姐可一一查看。且因着今日是大太太的头七,各路来府里祭吊的人肯定不少;我从前儿就吩咐他们开始收拾准备,金宝斋的白云烛预备了二十捆,摄云阁的紫檀香买了七十把,同生记的什锦果子,林家老铺的素菜,食尚斋的八宝琉璃饭,月盛斋的­鸡­、鸭、鹅并晶花肘子,各订了四十七套;再者五味坊里的花珍宝茶,聚酒坊里的陈雕花酒,我也各订了二十坛;再加上大太太祭祀要用的各­色­白绵织布、麻布并各房各室的哥儿、姐儿要使的孝衣孝帽,花幡花帐,共计白锦布三十二匹,麻孝布十七匹;祭吊各路宾客之流水席,花茶随侍等等各种应人小厮我都专人专做地安排好了,个个都记在帐上,还未与各家老板结算。说好了今儿一大早各­色­货路送到,一并在前苑花厅里结帐零算,当场点货取银子两清。即然现在二姐姐当家,这一切的帐头儿,就都交给姐姐了。帐本里各­色­各样儿,都记得清清楚楚,姐姐可是要细细地翻开,好生地看了,看我是否记错哪一头儿,算错那一宗,二姐姐就替我更正了算个清楚吧。我且今日不管这些闲事,一心一意地进家庙去给大太太烧香去了……”

燕姨娘说着说着,竟像是悲从中来,立时眼泪都扑簌簌地落下来,捂着帕子抽噎,赢赢而动人。

姚姨娘捧着那厚厚的帐本,听到燕姨娘那一通长长的帐目背下来,已经整个人都傻掉了。她本就是个家生子,自小老子娘教她针黹女红,教她盘工绣活,甚至连捣治胭脂水粉,泡腾玫瑰花膏都教与她了,却偏偏不曾教过她读书识字。老子娘的心里,女子无才便是德,跟了章荣孝这样的老爷,一辈子吃穿度用都不愁了,只管着做好自己的­妇­道便是上好了,还去读什么书写什么字?

结果到了今时今日,姚姨娘抱着怀里厚厚的帐册,即使抢了掌家的权利,却无掌家的能力,只是一脸的茫茫然,对那厚厚帐册里的帐目,真是连半点都梳理不清。

章荣孝把燕姨娘刚刚的话都听在耳里,再看着姚姨娘捧着那帐册,横竖一笔一划都看不懂的样子,还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他上前一步,就把姚姨娘怀里的帐册和金丝乌朱的算盘拿了过来,“即是交与你,你也横竖是个弄不明白的。这帐目帐册,若没个几分两,又怎能厘得清?莫说我冷淡还是偏心,这家中之事,也与铺中相同,无论何等长幼有序,须得寻觅的是个懂事善与的‘掌柜’,你连帐目字体都不识得,又怎生掌得了家?!今时今日我把帐册交给了燕女,你且死了这条心,回你的房中,好生看待邺儿和画儿罢!”

章荣孝转身,又把帐册和算盘交给了燕姨娘。燕姨娘还拿帕子捂着脸,似泪水涟涟的模样,连连推拒。章荣孝还好说好劝地说了好一通,她才姗姗然地接了下去。

姚姨娘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切,知自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再没有一丝可以圆回的余地。不由得伤心地转身,竟直直地跨出西跨院,大哭着急步而去。

东跨院里的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蒋妈妈和周妈妈不停地咂舌。

知妙伏在撑起的纸窗扇边,默默地抿了抿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把前面的都修了一回,从现在起不会再修。总不能见读者就改,那故事的主线就太乱了。

对知妙的态度我也不再解释了,如果愿意,希望能看到后面。

故事才刚刚开始,任何发展都有可能,何必一定要在最初就非要看到想看到的画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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