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很快开始了。主席台上坐着很多领导，宁卫国和关正宜都在上边。主持人宣布开会后，首先由开发商吕贝嘉汇报太仓巷的拆迁进展情况。吕贝嘉拿着一摞打印稿，讲了很多数字，包括太仓巷现有的房屋，需要拆迁的房屋，有多少户多少人需要安置，有多少户选择了货币补偿，有多少户选择了回迁安置，还有军产、宗教产和企事业单位的安置情况。

接下来是关正宜发言，他对太仓巷的拆迁进展表示不满，说各个方面都拖拖拉拉，春夏之交就启动了，现在进入了三伏，签正式拆迁协议的只有很少几户，房子被腾空推倒的一户也没有。这怎么行呢？多拖一天对谁都没好处，开发商要损失钱，政府的规划不能按时完成。而拆迁户，尤其是选择就地回迁的拆迁户，他们要晚住进楼房，晚住进楼房就意味着要多掏房租。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太仓巷的拆迁都宜早不宜迟，应该重新制定计划，规定严格的奖励期，过了奖励期就不发放奖励款。

关正宜强调，拆迁办要严格按照拆迁细则办，决不迁就拆迁户的漫天要价。前一段拖拖拉拉的主要原因就是有些拆迁户漫天要价，而拆迁办的工作人员一味迁就。我听说后太仓胡同有一户人家哥五个，他们都盖了自建房，按拆迁细则就是补偿八万，可他们提出翻一番，要十六万甚至二十万。这个坚决不能答应！过了奖励期他们还不腾房，五千块钱奖励不再发放。如果还继续拖延不搬，那就要实施强拆，强拆的费用要从他们的补偿款里扣除！

程垓问铁喜鸣，后太仓胡同，是不是说你呢？铁喜鸣说，是，那户人家归我管。咱们这行真是不好­干­，上边压你，下边拱你，咱们成受气小媳­妇­了！程垓笑笑，你刚­干­这差事，我都­干­三年多了。这差事就这样，上下都不满意。你就记住：别那么认真，他说他的，你做你的！

铁喜鸣仔细琢磨程垓的话，觉得还真是有些道理。于是心情放松了不少，开完会他邀请程垓一起吃饭，程垓说咱们三个一起吃吧，我跟你爸几十年没见面了，这顿饭我请客！

铁江不想跟他们一起吃，但架不住程垓和铁喜鸣的死拉硬拽，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们来到老街上一个尚在营业的饭馆。

饭馆的老板认识程垓，立即笑盈盈地迎了上来：程组长，来，里边请，我给你们找一个包间。程垓一本正经地对老板说，你怎么还在营业呀！赶快抓紧时间到拆迁办迁协议。我们今天都挨剋了，说我们进度慢。

饭馆老板说，您给我们涨点钱，我就去签协议。程垓说，一分钱涨不了，过了奖励期还要扣你钱呢！饭馆老板低着头不高兴地出去了。

程垓对铁江说，您看我跟喜鸣­干­的这差事是不是特没劲？铁江回答，确实不太好­干­，不过你们该向上反映就向上反映，我觉得今天关局的讲话有点武断，谁愿意住在自建房里？老百姓是没办法了才盖自建房的，你就给那么点补偿费，拆迁户肯定不愿意合作。

铁喜鸣说，反映有什么用，您没看今天关局怎么剋我们吗？说我们一味迁就拆迁户，其实我们向着拆迁户­干­什么，拆迁户又不给我们开工资？谁给我们发工资我们才向着谁！

程垓说，不说那些事，咱们喝酒！我跟你爸几十年没见面了，老同学——不，老哥，今个我要罚酒向您赔罪！铁江摆手，没那么严重！我也不会喝酒，再说我们中午不允许喝酒，有纪律！

程垓说，没事，我跟你们所长都喝过酒！铁江问，你认识我们所长？程垓回答，跟我们吕总一块去的，也是中午，所长说一起吃个饭，就一起吃了。所长人特别好，我们一起喝了两瓶五粮液。

铁江问，你怎么到的这个公司？程垓说，招聘去的。当时吕总在晚报上登了广告，我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年龄大又没学历，没想竟然录取了。一聊吕总也是太仓巷中学的，还让我担当点责任。

铁江说，吕总很会笼络人才！程垓苦笑，我哪是人才呀？要学历没学历，还蹲过大牢，也就是社会上认得几个弟兄，遇事能咋呼几下。

铁江小声问程垓，你跟穆小娴后来怎么样了？她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程垓脸一下子扭曲了：“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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