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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获绝技佛法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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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兆南随在那缕衣村女身后,离开了天风道长那些群豪。

走了三四里左右,忽然想到师妹被困那山洞之苦,自己如若晚去一天,她就要多吃一天的苦头。

当下停住脚步,高声说道:“在下承姑娘援手相救,心中十分感激……”

缕衣村女忽的回过头,接道:“你难道不认识我了?”

方兆南虽然早已瞧出此女正是自己月前投奔抱犊岗朝阳坪寻找袖手樵隐时,店中所遇的村女,但因不知对方姓名,不知如何称呼。

听得她相询之言,抱拳一笑道:“月前得姑娘相赠食物,在下才不致身受饥寒交迫之苦,怎能忘去,因我不知……”

缕衣村女道:“是啦!当时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姓名,难怪你不知了、我姓陈……”

忽然觉得一个大姑娘家,怎能亲口把闺讳告诉一个少年男于,只感脸上一热,倏然住口。

方兆南躬身一礼.神情拘谨的笑道:“原来是陈姑娘,在下方兆南……”

楼衣村女叹道:“唉!我爷爷也来了。”此言说的大是突然。而且说来幽幽如诉。无限凄楚,轻颦秀眉,满脸愁苦之容。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令祖定然是位隐迹风尘中的高人,方兆南如有幸能拜见一面实乃生于一大幸事。”

他本想说出告别之言,但在听得那缕衣村女之言后,不得不客气一番。

那缕衣村女长叹一声,幽幽说道:“我爷爷旧伤复发,卧病不起,已经晕迷过去三日夜,唉!在这等荒山之中,我一个孤身弱女子,遇上下这等事……”

说话之间,热泪夺眶而出。

方兆南劝道:“陈姑娘不必太过伤心,吉人自有天相……”

缕衣村女接道:“我爷爷恐怕是不能活了!”

方兆南听了一呆,暗道:“纵然是你爷爷病情沉重,你也不能这般说法啊!”

但他口中却劝慰道:“在下身上带有誉满天下的名医知机子言陵甫言老前辈的辟毒镇神丹,有助令祖病情。”

缕衣村女摇头道:“我爷爷的医道,举世无二,不管什么重伤大病,都能着手而愈,他都无法疗救自己重发旧伤,纵然华佗重生,也怕是无能为力了!”

言来神情凄然,无限悲戚,缓缓转身,慢步而去。

方兆南心中暗道:“人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能在此时告别而去?”当下跟在那缕衣村女身后行去。

转过了两个山弯,到一处突岩,说道:“我爷爷就卧病在那突岩上一座石洞之中。”两臂一振娇躯凌空而起,半空中一个翻身,落在那突岩之上。

方兆南看那突岩大约有两丈多高,估计自己轻功,绝难一跃而上,岩下石壁如削.又无立足之处,不禁却步发呆。

那缕衣村女似己瞧出方兆南的为难,解下束腰绢带,垂下突岩,说道:“你跳起来抓住绢带,我带你上来吧!”

方兆南暗道了一声:“惭愧!”一提丹田真气,振臂向上一跃,右手探处,抓住了下垂绢带。

那缕衣村女玉腕一收,把方兆南带上下突岩,缓缓的把绢带系在腰上,说道:“我爷爷就在这石洞之中。”转身向里走去。

方兆南转眼望去,果然一座两间大小的石洞靠壁处铺了一片枯草,草上横卧着一个银髯驼背的老人。

缕衣村女走近那老人身边,屈膝跪在地上,叫道:“爷爷,有人来瞧你了。”

她一连呼唤数声,那老人浑如不闻,连身子也未动过一下。

方兆南低声说道:“让他好好的睡一会,不要叫他。”

缕衣村女回过头幽凄一笑,坐下身子,双手抱膝,凝目望着那沉睡的老人,泪水缓缓而出。

石室中一片沉寂。但却弥漫着一种凄凉的气氛。

方兆南心中虽想说几名劝慰之言。但又觉千头万绪,无从说起,默然的坐在一侧,望着那缕衣村女暗道:“以她的武功推论,这卧病老人必然是身负奇学之人。不知何以竟卧病这荒山之中?”

正自忖思当几。忽听那横卧枯草的银髯驼背老人,轻微的叹息一声,坐了起来。说道:

“霜儿,你又哭了么?”

缕衣村女慌忙举手拂拭去脸上泪水,笑道:“我没有哭!”

她一面举手擦着泪痕,一面说着天真的谎言,可是,此情此景,谎言却加重了凄凉的气氛。

驼背老人微微摇着头,说道:“我已经对你说过几次了,你此时正值‘玄天气功’将要圆满之时,十二重楼虽通,生死玄关还未开,最忌忧苦悲戚。我旧伤复发,寿数已尽,纵然有灵芝仙丹,也难续我寿命……”

这几句话,似是说的十分吃力,喘息了两口气,才接道。“我早已元气耗尽,油­干­灯枯,所以未立时死去,全为惦念你武学未成,一念之后,使我每日要熬受三十时辰的气血逆转经脉之苦……”

他缓缓的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身上,问道:“霜几.这位是什么人?”

缕衣村女道:“他是我刚才救授之人,我见他被人群殴,一时气愤,出手相救,我告诉了他爷爷卧病之事,他就随我一同来

此瞧你。”

方兆南听得一张脸通红似火,热辣辣的难受,暗道:“你纵然对我有过救命之恩,也不能这般瞧不起我。”

挺身站了起来,深深一揖,说道:“陈姑娘相救之恩,在下绝不敢忘,他日如有机缘,定当投桃一报,我此刻尚有急事待办,就此告别了。”

说完话,也不待对方回答,转身向洞外走去。

他刚走到洞口,突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叫道:“举世之间有几人敢在老夫面前这等放肆,你这娃儿胆子不小,还下快些给我回来!”

声音虽然低沉无力,但语气之中,却含蕴着无比的尊严,方兆南听得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

回头望去,只见那银髯驼背老人倚壁而坐,脸上一片庄严肃穆,虽然面如黄蜡,一付病容,但却仍然有一种慑入心神的气魄,不自觉的缓步走了过去。

那缕衣村女一直静静的瞧着方兆南,脸上神情十分奇怪,既无愤怒之意,亦无恋恋不舍之情。

方兆南走近那老人之后,躬身一礼,问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么?”

驼背老人轻轻的哼了一声,一瞪双目,那神光涣散的眼睛中,陡然暴­射­出两道凌芒,有如冷电霜刃,直似要看透人五腑六脏。

方兆南和那目光接触,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银髯老人从头到脚把方兆南打量一遍,冷冷说道:“见了老夫,怎生这等无礼?”

方兆南奇道:“晚辈怎敢对老前辈无礼。”

银髯老人道:“当今之世见了老夫下拜之人,屈指可数,你这娃儿竟敢以常礼和老夫相见。”

此人口气之大,方兆南从未听过,不禁微生怒意,暗道:“我对你这般恭敬,还算礼数不够,难道真要对你行三拜九叩的大礼不成?”

转眼望去,只见那缕衣村女,瞪着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望着他,眉字间忧郁重重,不禁心中一动,付道:“此女对我有过施食之情,救命之恩,我对眼下这伤病缠身的老人,有什么不恭敬的举动,定要害她伤心。”

念头一转,霍然站直身于,对那银髯驼背人,拜了下去。

驼背老人面上泛现欢愉之­色­,低声说道:“孩子,起来啦!当今世上想要我受他一拜之人,不知凡几,但能对我行这等大礼的,举世滔滔,却只有你一人……”

方兆南见他双颊上,各有一大块又深又长的刀疤痕迹,使他轮廓本极端正的脸上,增加不少恐怖之­色­。

驼背老人深深的叹息一声,望了那缕衣村女一眼,自言自语的说道:“霜儿,我已经熬受几十年的痛苦了,现在要尽力再支撑下去,除非找到‘血池图’……”

他微微一顿,又接道:“此刻,纵然能够找到‘血池图’,但也已经大晚了……”

缕衣村女道:“我知道爷爷能够再活下去,但爷爷自己却不愿再活下去了。”

方兆南只听得心头大生震动,暗暗的忖道:“怎么?这些人都好像和‘血池图’有着牵连纠葛?”

驼背老人略一沉思,缓缓伸出右手,轻抚着缕衣村女,说道:“我已经耗尽了本身的元气,就是起死回生的灵丹,也无法使我长留人世了,唉!你行将一个人……”

缕衣村女似已无法再控制激动的情绪,扑向那老人怀中,放声哭了起来。

驼背老人缓缓闭上眼睛,两滴泪水,由眼角滚落面颊。

石洞中充满了凄伤的气氛,方兆南不知不觉间受到感动,想道:“此女对祖父这般留恋,却从未提到父母,想是父母早已死去…·”

驼背老人突然一整脸­色­,神­色­严肃的说道:“霜儿,我最多能活上半月的时间了,我必须在这半月之内,把我知道的武功尽

数传授于你……”

只听老人继续说道:“我所以异于常人不死,全凭一口真元之气,保身护命,再者我事先有了妥善的准备,配制了很多药物服用,才能多延至现在……”

缕衣村女道:“这些事,我一直都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银髯驼背老人道:“我如早把此事泄露,影响你武功进境甚大,所以,一直朱告诉过你……”他仰脸望着洞顶,默然思索了一阵,声­色­实转严厉的问道:“霜儿,你听不听爷爷的话?”

楼衣村女道:“霜儿怎敢不听,爷爷,但请吩咐!”

驼背老人叹道:“在我未死之前,你需要以百倍的信心,打通生死玄关,使武功步入另一种境界,如若不能做到,那就不如把一身武功,全部废去,作一个平平常常之人,嫁一个山野樵夫。农夫,或能乐享天年……”

方兆南暗道:“这话倒是说的不错,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子。才能安安分分的嫁作人­妇­,相夫教子,­操­持家务……”

偷眼向那缕衣村女望去,只见那脸­色­一片冷静,毫无激动之容,不禁心底生出敬佩之感,暗道:“此女听得挑断她经脉之言,仍然这般的沉着冷静,实非常人能及。”

那银髯老人目光缓缓从那村女脸上扫过,又道:“须知你现在的武功,已非一般武林人物所能望项背,我如死了之后,你一人在江湖上闯荡,难免会和人动手,只要你一出手,就不难被人瞧出你的武功来路,查出你的身世,那时……”

缕衣村女凄婉一笑,道:“爷爷可是担心你的仇人,查出霜儿身世后,向我施下辣手报复么?”

银髯老人道:“不错,如果你被人查出身世,他们势非千方百计的追擒于你不可,一旦被他们擒住,你即将罹受举世无比的修酷之刑……”

这两人谈话之时,从未转头看过方兆南一眼。直似旁若无人一般。

那缕衣村女,脸上仍是一片冷肃,并未为银髯老人的话,稍露惊恐,凝目静思,似是正在考虑决定一件极大的难事。

银髯老人亦似是被孙女出奇的冷静,感到茫然无措,沉吟良久,才继续说道:“他们虽然想找出我的下落,但他们始终未能如愿。

月前在咱们开设的小店中,被你点住|­茓­道的两人,经我一番盘究之后,己然尽吐实情,确是冥岳中人,所以我决定歇了小店,带你迁移一处僻静所在。

那知,在途中又听到‘血池图’的传言,临时又变意到九官山来,不幸经过一段跋涉,伤势却陡然发作……”话至此处,突然咳嗽起来。

缕衣村女轻伸右手,在那老人后背轻轻捶了两下,待老人咳声止住后,突然问道:“爷爷医理­精­深,替人疗病,无不药到病除,妙手回春,难道就无能疗治自己的伤势么?”

银髯老人道:“要想疗治我的伤势,除非你那师祖罗玄此刻突然出现在九宫山中。”

可是你那师祖早已道成飞升,不在人世间了,除他之外,即使穷集天下名医高手,也难疗治我的伤势,孩子,不要瞎想了。”缕衣村女突然面现坚毅之­色­,道:“爷爷既然伤势难愈,留下霜儿一人,也不愿独留人世,等我葬了爷爷遗体后,就在爷爷坟前自缢一死。”

银髯老人呆了一呆后,突然怒道:“我辛辛苦苦把你抚养长大,身兼严父慈母两职,+几年来每日忍受奇经八脉硬化之苦,耗损我一生修为的真元之气,用尽了心机寻求延喘我生命的灵药,为的是什么?

想不到把你抚养长大了,你竟然这等轻贱自己的生命,早知如此,我也不会忍受十几年的痛苦了。”

缕衣村女受了一顿申斥后,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委屈痛苦,热泪如泉,夺眶而出,一面幽幽说道:“爷爷不愿霜儿追随泉下,难道就忍心让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以清白之身,混迹在江湖之中么?”

银髯老人轻轻叹道:“如待我将要咽绝最后一口气时,如果你的‘生死玄关’还未打通,你必自断一条经脉,今生今世,不许再谈武功。”

缕衣村女良久之后,才突然一咬玉牙,斩钉截铁的说道:“既然爷爷决定了,霜儿怎敢抗拒,只有尽我之力一试了。”

说完,突然闭上双目,盘膝而坐。

银髯老人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身上,问道:“你是什么人的门下?”

方兆南道:“晚辈乃周佩周老英雄门下弟子!”

银髯老人道:“你能和老夫相见,总算缘份不浅,老夫有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方兆南心惦师妹安危,迟疑了一阵答道:“老前辈有什么教示之言,且请说出,让晚辈斟酌斟酌,只要我力能所及,自当尽

量不使老前辈失望!”

银髯老人双肩突扬,瘦削的脸上,微泛愤怒之­色­,但随即恢复平静,叹道:“老夫每日之中,有三十时辰,要运集仅存的一

点真气,抗拒经脉硬化之苦,在此期内,无力抗拒任何侵袭之力”

方兆南啊了一声。道:“老前辈可是要晚辈替陈姑娘护法么?”

银髯老人突觉脸上一热,道:“老夫生平之中,从未开口求过他人,你如答允护法之事,老夫绝不亏待于你,在我清醒之时,传授你各种武功,直到功行圆满,或是老夫咽绝最后一口气为止。”

方兆南暗自想道:“传授我一二招奇奥手法,已足谢我护法之恩,此老却要无限制传授我武功,可惜师妹陷身抱犊岗下石洞之中,盼我之心,是何等的殷切,看来势将白白放过这大好机缘

正待开口拒绝,忽然心念一转,暗道:“此老再三强调,说他难再久生人世,想来绝非虚言,现下相距那怪怄相约的三月期限,还有一段时日,不如答允于他。

陈姑娘的武功,我已亲目所睹,既是此老传授,想这老人的武功,绝是不会大差,恩师灭门大仇,日后能否由我洗雪沉冤,武功高低关系至大,今日有此机缘,错过了实在可惜,不如答允于他。”

当下说道:“在下承陈姑娘相助解围,心中感激不尽,护法一举,自是不该推辞,不过晚辈和人有约,不能久留此地,如在十五日内,陈姑娘还难打通‘生死玄关’,在下就恐难再留此地

恨髯老人叹道:“老夫也许还难支撑过十五天的时间,十五日内她如还难打通‘生死玄关’,只有让她自挑经脉,废去武功

他微一沉吟,又道:“你用的什么兵刃?”

方兆南道,“晚辈用剑。”

银髯老人随手捡起一根尺许长的松枝,说道:“那我就先传一套剑法,不过老夫已是元气将尽之人,也许难以解说的清楚。你要用心一点。”

说完,随手一挥枯枝,开始讲授剑诀,一面讲,一面不停的作式相授。

方兆南全神贯注,凝神听讲,一面以手作势学习。

初学几招,还不觉有何奇奥之处,学上了几招之后,渐觉老人所授剑式,似都是自己剑术的破绽,梦寐索求,难以弥补的缺点。任何一招都是自己穷尽所有剑式,难以破解封架之学,不禁暗生凛骇。

银髯老人一口气讲授十二式,才放下手中枯枝,说道:“这一套剑法,大致已算授完,你自己再用心体会一番,如有不解之处,再一式一招的问我。”

说完闭上双目.微作喘息,似是他讲授这套剑法,十分吃力一般。

这时。方兆南已确知眼前的老者,是一位身负绝学的奇人,敬慕之心,油然而生。

愉眼瞧去,只见那银髯老人两条浓眉微微皱起,脸上神­色­,微现痛苦之状。

他为这老人的不幸,生出一种莫名的感伤,不觉暗自叹息。

他呆呆的望了一阵,突然想到老人传授的奇奥剑招,立时凝聚心神,捡起老人丢下的松枝,开始练习起来。

只觉愈练愈屈深奥,也愈是糊涂不解,他几次停手下来,想叫醒老人问他,但目光一投注在老人的脸上,立时打消了心念。

原来那银髯老人正汗水如雨,由脸上滚滚而下,须发微颤,似正强忍着无比的痛苦。

他不忍也不敢惊动老人,因他知道此刻如若惊动于他,不但有扰他走火人魔之危,且将使内伤转重。

转脸望去,只见秀逸绝伦的陈姑娘,也正轻颦着双眉,盘膝端坐,鼻尖和顶门之间,热气腾腾而起,心中微生凛骇之感,暗道:“想不到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女,竞有这般­精­深的内功,怎不使须眉愧煞?”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责任重大起来,石洞中一老一小,都正运气调息;进入了浑然忘我之境,此际,只要轻微一击,立时可把两人重创手下。

他深深的吸一回气,放下手中松枝,缓步走到洞口。

探头张望,只见满天云墨,寒风怒吼,天­色­突然大变,­阴­暗的天­色­下。更显得峰顶积雪银白。

忽闻寒风中飘来大喝之声,道:“你是说也不说?”

方兆南吃一惊付道:“这声音好生耳熟。”

转眼望去,只见谷口之处:鱼贯走入了两人,前面之人双手反背,缓步而行,后面一人,长发散披,手提竹杖,不住大声催喝前面之人快走。。

方兆南一瞧之下。立时认出后面之人,正是知机子言陵甫。

他不停把竹杖在地上乱敲,催迫快走,前面一人似是不得不放快脚步,片刻之间,已到石洞下数丈之处。

这当儿.方兆南已看清楚前面之人,是挟持自己重来九宫山寻访知机子言陵甫的笑面一枭袁九逵。

只见袁九逵双手已被反捆,言陵甫左手握着一条五六尺长的绳头,右手提着竹杖,随在身后而行。

方兆南看得暗暗笑道:“这位横行江南道上的绿林盗首,现下被人家如此的摆布,如若被他的属下看到,只怕再也不肯受他的领导了。”

忽然心中一动,忖道:“言陵甫医术­精­深,或能疗救得了老人伤势,不如请他上来,替这老人医治一下。”正待出口召唤,忽见袁九逵停下脚步,仰脸向上望来。

方兆南迅捷的一闪身躯,隐入洞侧,凝神静听。

谷底传上来袁九逵的声音道:“在下确实不知‘血池图’的下落,你执意不信,叫我有什么法子?”

言陵甫大声怒道:“我言陵甫岂是受人欺骗之人,不说出‘血他图’的下落,你就别想活命!”

袁九逵道:“生死岂足以威胁­干­我,要杀就杀,但这般羞辱于我,可别怪我要出口骂人了!”

言陵甫道:“只要你带着我找到‘血池图’,我就放开你的双字,随你到那里去,我也不管。”

此人语无伦次,说来说去只要寻找“血池图”。

方兆南听得一愣,暗暗叹道:“此老人医术绝世,才智超人,我初次和他相见之时,一派仙风道骨,是何等超逸的清雅之土,想不到为一幅‘血他图’竟使他愤急成疯,落得这般模样……”

正叹息间,只听袁九逵说道:“你对我有着疗伤救命之恩,但对我也有无与伦比的羞辱,恩怨已两抵,我如杀了你,可算不得恩将仇报?”

言陵甫大喝道:“那来的这么多废话,快带我找‘血池图’去。”

但闻袁九逵­阴­森森的冷笑了一阵,道:“在下虽然知道那‘血池图’存放之处,但是只怕言兄不敢去取。”

言陵甫道:“谁说我不敢去取?”

方兆南听得心中一惊,暗道,“言陵甫疯疯癫癫,如果袁九逵存下害他之心,那可是极易之事,此老对我不错,我岂能坐视不管?”

正想现身而出,忽然又想到石洞中银髯老人的安危,转头望去。只见老人头上汗水滚滚而下,如水浇头一般。

忽听言陵甫叫道:“你要攀这山峰作甚?”

谷底传来袁九逵的冷笑,道:“‘血池图’存放之处距此甚远,越峰而过,可省去不少路程时间。”

方兆南暗中运集功力准备,一面想道:“如若言陵甫听信了袁九逵的话,越峰而过,势非发现这座石洞不可,他两人武功,均在我之上,我要如何方能把人挡拒洞外?”

那知言陵甫竟是不肯上当,大声说道:“此处悬崖如削,要想攀上峰去,势非解开你被缚的双手,咱们向前面走走,找到斜度较大之处,再越峰而过不迟。”

他虽然疯疯癜癫,但还来到神智全迷乱之境,偶尔还有对事判断之能。

但闻步履之声,逐渐远去,两人似又向前行去。

寒风越来越大,片片雪花飘舞而下,他呆呆坐在洞口,望着飘落的雪花出神,想着连日的际遇,直似经历了一场梦境。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忽闻身后响起了那老人的声音,道:“我传授你的剑招,可都学会了么?”

方兆南回头答道:“老前辈所授剑式,­精­妙繁杂,晚辈下愚之质,自习了数遍,竟越练越觉繁难。”

银髯老人脸上浮现出难得的微笑,道:“这也不能全怪你,那十二剑式,乃是群集天下剑术­精­萃之学,其变化奇奥自非短期内所能领悟,只要你能把十二招剑式熟记胸中,不停练习,剑招自会随你的功力增进而加入威力,至于其中的变化,等你剑招熟练之后,自然能体会出来……”

他忽然住口,回头望着孙女,凝目注视,脸上逐渐泛现欢愉之­色­。

方兆南心中甚感奇怪,不知他何以高兴起来,静心听去,忽然闻得一种极其轻微的嘟嘟之声。

再瞧向那楼衣村女,只见那脸红似火,全身不住的微微颤动,看样子似在强熬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忽听她“哇”的一声大叫.秀发一阵波动,仰身向后栽去。

方兆南大吃一惊,纵身而起,直扑过去,忽听那银髯老人急声叫道:“不要动她!”

方兆南双手已探出向那缕衣村女抓去,听那老人大喝之言后,倏然住手,向后退了两步,回头望着老人发呆。

钥髯老人道:“她凝聚了全身真气,逼上十二重楼,想打通‘生死玄关’.你如妄自动她,只怕要扰她真气岔行,走火入魔。”

缕衣村女身子仰倒地上之后,双膝仍然盘在了起,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忽见她双腿一伸,挺身坐了起来。

朋老人笑道:“已快达功行圆满之境,也许在半月期内能如偿老夫心愿。”

缕衣村女不知爷爷和方兆南有半月护法之约,闻言摇头,说道:“爷爷不可寄望于霜儿太高,半月时光,弹指即过,只怕霜儿会使爷爷失望。”

说完一叹,起身走向石洞一角,取出锅碗等物,燃起松枝开始煮饭,她运作迅熟,片刻工夫,饭菜俱好。

三人席地面坐,开始食用,虽然菜肴不多,但烧的却很可口,方兆南已近一日夜未进食用之物,一口气吃了四碗才放碗筷。

餐毕之后,缕衣村女又开始打坐练功,银髯老人却借空暇又传了方兆南一套掌法,三人就这般在石洞中住了下去。

十几天的时间,很快的过去。。

银髯老人忙着传授方兆南的武功,缕衣村女忙着调运真气。打通“生死玄关”,方兆南忙着复习那银髯老人传授的掌法剑术。

他已觉出这十四天中所学的武功,似乎包罗了天下武林名门名派中的武学。

不知那银髯老人是否存有使自己死前,把胸中所知武功尽数传人之心,以免各种绝技,因他的死亡失传,或是因生命火焰将要熄去之时,尽量炫耀自己的深博。

不论是何种理由,都给予了方兆南无比的恩宠使他在短短的半月之内,学到了举世难求的武功。

十四日子夜时分。

银髯老人忽然挣扎着站起了身子,手扶石壁,缓步走到洞口,探头向外张望。

这夜,万里无云,满天零星,积雪皑皑,琼装大地。

老人拂着颚下银髯,轻轻的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想不到我连最后一次的月光,也无缘见到了?”语气之中,充满着凄凉感伤。

方兆南忽然觉着应该安慰那老人几句,但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对,他只轻轻的叫出了一声:“老前辈!”,就默默无言。

银髯老人慢慢的转过头,低声说道:“你过来!”

方兆南急步奔到老人身侧,躬身说道:“老前辈可有什么教言吩咐?”

老人淡然一笑,道:“我生平之中,从未对人这般慈爱亲善过……”他转脸望了正在运功打坐的缕衣村女一眼,接道:“只有霜儿是唯一例外!”

方兆南道:“老前辈对晚辈,恩宠有加,虽是父母师长,也难及得……”

银髯老人道:“这也许就是我真的要离开这人世的迹象了…”他依恋的望着洞外的景物,接道:“我死之后,你们就把我埋葬在那座山峰吧!”

方兆南顺着眼光瞧去,只见那是座高Сhā云表的绝峰,耸立如笔,突出群峰甚多。他突然觉着心头泛上来一股莫名的冲动,热泪点点夺眶而出,银髯老人慢慢的转过头,冷冷的喝道:没有出息的孩子,哭什么?老夫昔年身受重伤,从头到脚,伤痕斑斑,倒卧在雪地上一日一夜之久,从未呻吟过一声,滴下过一点泪水。”

方兆南道:“老前辈人间圣杰,晚辈怎敢相比?”

银髯老人微微一笑,道:“骂的好,为什么不说我冷面冰心?”

他突一整脸­色­,满脸肃穆的说道:“明日午时,就是咱们约期届满之日,我必须尽最后一口元气,助霜儿打通生死玄关

方兆南道,“这个老前辈不要放……”

他本想说不要放在心上,再晚上几天也不要紧。

但银髯老人却不让他再接下去,抢先说道:“这十几日她进境很快,我助她,也不过是尽些引导之力,也许我耗去最后一口真元之气,会立时死去,你必须保持镇静,等她自行醒来”

他探手入怀,摸出一只锦袋,接道:“这锦袋暂时由你保管,等她清醒之后,交给她,如若难通‘生死玄关’,你就把这只锦

袋一并烧去……”…一、一

方兆南依言奔了过来,走近那老人身侧,接过锦袋,藏入怀中,他知此刻再劝说他,也是无用,是以默然不语

银髯老人叹息一声,道:“我极可能在霜儿还未清醒之前死去,你不许因惊骇而扰乱她运气行功……”

方兆南躬身答道:“老前辈但请放心,晚辈当敬遵教命。”

银髯老人突然凝眸沉思起来,良久之后目光转投在缕衣村女脸上瞧了一阵。

转头对方兆南道:老夫生平不愿受人之助,我再以一招剑式,一招掌法,再换你为我做一件事。”方兆南道:“老前辈有什么需要晚辈效劳,但请吩咐就是。”

银髯老人截住了方兆南未完之言,冷冷的接道:“老夫此刻随时有死去的可能,没有时间和你多费口舌,你究竟答不答应?快说!”

方兆南道:“老前辈定要如此,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银髯老人随手捡了一段松枝,说道:“这一式剑招,名叫‘巧夺造化’,乃千古以来剑术最为奇奥之学,虽非老夫研创。但当今武林之世,除了老夫之外,再无第二人会此一招……”

他喘息一阵之后,又道:“可惜的是老夫对这一招旷绝今古的剑式,悟解的过晚,生平对敌之中,从未用过一次,至于那一招掌式,虽不如剑招奇绝武林,但却有相辅剑式克敌之能,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同时躲过剑掌齐施攻袭,除非是老夫那武功通玄的恩师罗玄复生人世!”

方兆南听得心中甚感奇怪,暗自想道:“不管一剑、一掌如何­精­奥,天下绝没单单一招剑式,和一招掌法,能予克敌制胜。看来只怕他神智有些迷乱了。”

他暗暗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请先告诉需晚辈效劳之事!”

银髯老人缓缓把手中松枝向外推出,说道:“看着,这一招剑式出手时,共有八个变化,你必须熟记这八个变化,才能把这一剑招威力发挥出来,减少一个变化,剑式的威力就减少一成。”

说着松枝平胸推出,手腕微微摇动,划出一连串的小圈。

方兆南仔细瞧着那老人手中松枝,在徐徐推出之时,果然很多变化,因他推出松枝很慢,是以很容易看的清楚。

奇怪的是,看去并无什么奇奥之处,但那老人却神­色­郑重。满脸肃穆,方兆南不愿使那老人失望,赶忙凝神举手,试学着那老人推出的松枝变化。

银髯老人一面比式相授,一面口中讲解着要点。

方兆南听了一阵,突觉这招剑式确有着奇奥绝伦的变化,连忙用心默记口诀。

银髯老人传完了一招“巧夺造化”的剑式,突然咳嗽起来,吐出来几口鲜血。

方兆南心头大骇,伸手在那老人的背上轻轻的捶着:

银髯老人咳了一阵,说道:“你可记住那变化了么?”

方兆南看老人焦急之态,暗道:“我如说记不得剑招变化,势必又要劳他重新传授。”

一时之间,无暇多思,随口应道:“记住了!”

银髯老人此刻已然神智迷乱,听得方兆南说记住了,竟然不再深究,当下说道:“那很好,我再传你掌法,这一掌名叫‘佛法无边’。”

当下举掌缓缓拍出,一面接道:“这一掌出手之后,共有三十变化,暗合天、地。人三才,和那一剑‘巧夺造化’暗合八卦变化,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在威力方面,稍见逊­色­,虽然如此。便能闪过这一掌攻击的人,已是绝无仅有的了。”

方兆南这次到是集中了全付­精­神去学,那老人也似回光返照一般,­精­神陡然大好起来,这一掌不但传授的十分仔细,而且抓住了方兆南右腕,一面讲解一面逼着他试用。

两人反复演练,足足有一顿饭工夫之久。

方兆南虽然体会了一招‘佛法无边”的慨要,可是那老人却累的又吐了几口鲜血,神智又陷入混乱之中。

他闭目养息了一阵,挣扎着站起身子,说道:“我已把举世无双、千古旷绝的一剑一掌传授于你,现在,我要你代我做一件事,但你必须先立下重誓,要替我做到。”

方兆南吃了一惊,暗道:“什么事必须要我立下重誓?”沉吟片刻,问道:“晚辈能够办得到么?”

银髯老人道:“你绝对能够办到,只怕你不肯去办而已。”方兆南道:“如若晚辈能够办到而不全力以赴,愿遭天诛地灭!”

银髯老人道:“此事容易至极,老夫要以最后一口真元之气。助霜儿打通·生死玄关’,在我用力把仅存一口真气逼出之后。人将立刻死夫。

但能否有助她打通生死玄关还很难说,我估计她在明日午时之前,当可清醒过来,如果她生死玄关未通,人必疲累不堪

他神­色­突然问变的十分严厉,接道:“如果她告诉你生死玄关未通,你就突然下手点她一处死|­茓­,然后捡些于枝枯草,堆在这石洞之中,放起一把火来…”

方兆南惊道:“什么?”

银髯老人道:“你已立下重誓,如不听老夫之言,甘心天诛地灭……”

他忽然轻轻一叹,道:“这些我都是为她着想,你只管照我的话做。”说完,摇摇晃晃的向那缕衣村女走去,在她身后盘膝坐下。

方兆南惊愕的望着那银髯老人,只见他闭上双目,缓缓举起右手抵住那缕衣村女的背心之上。

片刻工夫,银髯老人枯黄脸上,陡然泛现出一片红光,满头热气,蒸蒸而上。

那静坐的缕衣村女,却反而平静下来,香汗全消。

石洞中寂静的听不到一点声息,但方兆南两道眼神却不稍转瞬的一直盯在一老一少脸上,心中泛起极深的哀伤。

他为练习那一剑一掌,耗去了很多心神,静坐一阵之后。沉沉的熟睡过去。

侍他一觉醒来,已是满洞阳光,那缕衣村女仍然静坐未醒。

他深深吸一口气,挺身站起来,缓缓向洞口走去。

忽听一声“血池日”凄厉呼叫之声划空而来,不禁心头大惊,暗道:“知机子言陵甫又回来了,这疯疯癫癫的老人,武功奇高如若被他闯了上来,那可是不易抵挡,陈姑娘行功正值紧要关头,如被闯入山洞一扰,势非走火入魔不可。”

心念及此,大感焦急,探手捡起一根较长的松枝,隐在洞门之后,想道:“如若他真的闯了上来,为了这洞中一老一少的安全,只有出奇不意的施展偷袭了。”

但闻那“血池图”尖厉呼叫之声摇曳在山谷之中,逐渐远去消失,言陵甫似是由谷中直奔过去。回头看时,只见那缕衣村女半启樱­唇­,呼吸急促异常,满脸黄豆大小的汗珠滚滚而下,不禁心头大骇,放腿急奔过去。他本想伸手去扶那缕衣村女,但在伸出双手之时,突然想到那银髯老人相戒之言,倏然缩回双手。

忽听身后。向起了一声轻微的冷笑,道:“不要动。”一方兆南急急转头望去,只见洞中之处站着一个青袍覆履,面如古铜,头戴方巾的老人。

此人来的无声无息,竟不知他何时登上了突岩。

一阵惊奇过后,方兆南恢复了镇静神情,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问道:“老前辈找那一位?”青袍老人目光如电,环视全洞一周,冷然答道:“你们三位都不是老欲寻之人。”转身举步欲去。

方兆南见他要走,正合心意,怕他籍故多留,是以一言不发。

那知青袍老人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又回过头来,问道:“可见过两个背负判官笔的少年么?”

方兆南道“两人可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么?”

青袍老者喜道:“不错,不错,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方兆南道:“晚辈半月之前曾和两人相遇一次,但现在两人行踪何处,晚辈就不知道了。”

青袍老者似不太相信方兆南的话,紧随着一句道:

“他们两人间行?还是有别人一起?”

方兆南道:“他们同行之人中有一位背Сhā大刀的长髯老人青袍者者哦了一声道,“那定是神刀罗昆了!”

方兆南道:“那老人姓名,晚辈不知道,除了背刀的老人之外,还有几位道长同行。”

青袍者者道:“那是天风道长和他门下弟子,看来你说的倒是实言。”

方兆南不愿让他多留,怕惊扰缕衣村女行动,紧接一句道:“晚辈素来不说谎言!”

青袍者者微一点头,缓缓转过身子,大迈一步,人已到了洞口。

方兆南暗暗舒一口气,正待回顾那缕衣村女,看看她情形有无变化,忽见那青袍老者一转身,人已跃回侗中。

两道目光盯在盘坐缕衣村女身后的银髯老人望了一阵,问道:“阁下贵姓大名?”

方兆南道:“晚辈方兆南。”

青袍老者又问道:”那女孩身后老人可是令师么?”

方兆南暗想:“那老人传我不少武功,论将起来,也算是我师父,但我如承认这老人是我师父,他势必又要问长问短。

他略一沉吟,道:“晚辈也是在这洞中和他们初次相遇。”

青袍老人面现怀疑之­色­,道:“原来如此!”双肩一晃,直向洞中欺去。

方兆南心头一惊,横臂一拦,挡住去路,道:“老前辈要­干­什么?他们正在行功,惊扰不得。”

青袍者者冷笑一声,道:“闪开!”左手一伸,横拨过去。方兆南左臂一收,右手随着疾向青袍者者子腕之上拂去。他在惶急之间,无意中用出那老人传授的拂|­茓­手法,随手一击,迫的那青袍老者倒跃而退。

青袍老者口中噫了一声,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脸上瞧了一阵,突然仰脸大笑道:“我葛天鹏已二十年不履江湖了,想不到后辈人物之中,竟有这等高手,老夫今天倒要讨教两招了。”

方兆南听他语气之中,大有动手之意,不禁心中焦急起来,深深一揖说道:“晚辈绝无和老前辈动手之心……”

葛天鹏突然提高了声音,接道:“老实告诉我,那老人究竟是谁?”

方兆南道:“晚辈确实不知他姓名身世,这个还得请老前辈原谅!”

葛天鹏冷哼一声,道:“老夫是何等人物,岂能受你所骗”身躯微晃,人已欺近身侧,举手一掌,当胸击来。

方兆南看他来势奇快,心中甚是惊骇,而且掌风凌厉,威势也极猛,估计自己功力,绝难硬接这人一掌。

但如果闪避开去,势必要被他欺了进来,匆急之间,提聚真气,还击一掌。

但闻葛天鹏闷哼一声,忽然向后倒退三步,纵身一跃飞下突岩而去。

方兆南呆了一呆,才觉出刚才一掌,竟然糊糊涂涂的击中了对方。

他根本未存打人之心,掌势随手击出,眼神却未随掌势移动。仅把全身真气提凝胸前,护住了几处要|­茓­,准备硬挡对方一击,是以,掌势击中那青袍老者的什么地方,他也没有看到。

原来他在惶急之下,无意中用出老人情他一招“佛法无边”,此招耗去他心神最多,也在他脑际之中,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不知不觉间就用了出来。

他呆立一阵,才缓步走到洞口,探头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疾如离弦流矢般飞奔出谷,眨眼间转过一个山角不见。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那银髯老人在传授一剑一掌之时的训告之言道:“可惜老夫对这一招旷绝今古的剑式,悟解的过晚,生平对敌之中,从未用过一次,至于这一招掌法,虽然不如剑招奇绝武林,但却有相辅剑式克敌之能,天下发有人能同时躲过剑掌齐施的攻击……”

当时他还未深信,但此刻却感到那银髯老人之言非虚了,立时又开始依照那老人所授的掌式变化,练习了两边。

方兆南这次心神集中,毫无杂念,但练来却感到繁杂无比。仅仅是一招掌法的变化,却耗去他一顿饭之久的时间,才算自觉

无错。”

待他再开始练习那剑招之时,不觉大吃一惊,原来那老人传授他剑式变化,竟然完全忘去。

他凝神静思,穷尽了所有的才智,才想起出剑之式,赶忙伏身捡起一段松枝,当作长剑施用,依照那老人传授的剑招,一剑刺出。

他心中虽记着了银髯老人相告之言,这一招,“巧夺造化”中,共有八个变化,但当他划出剑势三变之后,竟自停了下来。想不出下面的五个变化……

他反复演练了数十次,但只能在刺出剑势中演出三个变化。下面的五个变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禁掷去手中松枝,长长一叹。

忽然想起那缕衣村女,暗自责道:“我只管这般自私的练掌、练剑,如若惊扰了她,如何对得起老人的传武之赐、陈姑娘救命之恩……”

转头望去,只见那缕衣村女仍然端坐无恙,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

这时,她脸上的汗水已经消去,半启的樱­唇­也已合上,神态恬静,脸上微现着盈盈笑意。

他忽然发觉眼前这位少女,除肤­色­稍显黑些之外轮廓秀美,眉目似画,樱口棱角,齿排碎玉,再也找不出半点不美之处。不禁多看了两眼。

只听她长长吁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左右瞧了一阵,口中轻轻的噫了一声,问道:“我爷爷呢?”

方兆南突然忆起那老人之言,不禁心头一凛,无法接言。那缕衣村女看他抵头不言,若有无限心事似的,不禁一皱眉头嗔道:“人家同你讲话,你听到没有?”

方兆南怔了一怔,答非所问的说道:“姑娘‘生死玄关’可已打通了么?”

缕衣村女点点头,道:“打通啦!”

方兆南松了胸中一口紧张之气,像是卸去压在胸口的一块千斤重石,神情舒畅,微微一笑道“哪就好!”

缕衣村女听得心中大奇,说道:“你说的什么呀?”

方兆南道:“我说的是老前辈以他老人家本身修成的真元之气,助了你一臂之力,果然得偿了他的心愿。”

他不想把那老人之言据实转告,随口支吾过去,但一时间又想不出适当的话说,是以说的生生硬硬,连他自己也觉得这几句谎言的破绽太多。

那知缕衣村女却似毫未听出破绽,长长叹息一声,道:“不知何故,我爷爷对我打通‘生死玄关’之事,特别关注,这几年来,日日以此事相勉于我,,唉!;如非爷爷日夜督促,再过十年,只怕我难以打得通生死玄关”

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尚未见到爷爷的面,立时又问了一句,道:“我爷爷到”里去了?”

方兆南道:“他老人家就在你身后坐着。”

缕衣村女脸­色­一变,缓缓转过头瞧去。

她似已有了不幸的预感,那转头之势慢得异乎寻常。

她虽然尽量使转头之势缓慢,但目光终于投到那老人脸上。

只觉如受千斤重锤在胸口重击了一下,泉涌热泪,夺眶而出。

过度的震惊悲伤,她反而哭不出声来,只管呆呆的瞧着盘膝而坐的老人,热泪如断线珍珠般,一颗接一颗滚下粉腮颊。

方兆南缓步走了过去,低声间道:“陈老前辈……”

缕衣村女突然大叫一声:“爷爷……”一股气血,直冲胸口。她吐了一口鲜血后,晕了过去。

她从小离开父母,在祖父教养之下长大,祖孙之间,相依为命,茫茫人间,她也只有爷爷这么一个亲人。

如今一旦目睹她世间唯一的亲人,抛她而去,离开人世,此后人鬼殊途,永无见面之日.叫她如何不柔肠寸断,肝胆俱裂。

方兆南缓缓伸出右手,轻轻一触那老人手背,只觉僵硬冰冷,死去的时间似已不短,可笑自己一直守在这石洞之中,竟然不知这老人何时死去。

回头望去,只见那缕衣村女,已自行醒了过来,原来她生死玄关已通,真气已畅通全身经脉|­茓­道,不致凝聚不散,是以晕厥不久,即自动清醒过来。

方兆南黯然叹息一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也不必太过悲伤,何况陈老前辈生前还要熬受经脉硬化之苦,这等举世无比的惨酷折磨,只怕非常人所能忍受,如非为着姑娘,只怕他老人家早已不愿生在人间了。”

缕衣村女慢慢的挺身坐了起来,拭去脸上泪痕,说道:“我爷爷可有什么遗言告诉你么?”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昨宵传授我武功之时曾经告诉我说。他死之后,把他尸体葬在侗外一座绝峰之上……”

缕衣村女突然伸出双手,抱起银髯老人的尸体,道:“在什么地方?快些去找。”

方兆南话还没有说完,正待接下去再说,那缕衣村女似已不耐,怒声叱道:“快些走啊!”

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紧要之事一般,面­色­间隐起焦急之­色­。

方兆南默然无言,转身当先出洞,心中却暗暗忖道:“我虽身受你救命之恩,但你也不可这般对我,这银髯老人传我武功,以后我常到他葬身之处,奠祭奠祭也就是了……”

他心中突然泛起了早些离开这少女的念头。

忖思之间,人已到了石洞口边。

他虽然自知轻功难以跃落这等高的距离,但却不愿有畏怯之情落入那缕衣村女眼中,纵身一跃,直向谷底飞去。

待身子将要落入谷底之际,猛然一提真气,竟然轻飘飘的脚落实地,回头瞧时,缕衣村女早已站在他的身后。

方兆南举手指着前面一座突出群山的高峰说道:“就是那座高峰。”

缕衣村女微微点头,抱着祖父尸体,当先向前奔去。

她生死玄关已通,轻身之术突飞猛进,手中虽然抱着一具尸体,但奔行之势,仍然迅如飘风,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方兆南用出了全身的气力,仍然被她越抛越远,逐渐的消失了那缕衣村女的背影。

待他爬上那高出群山的绝峰时,那楼衣村女已经挖好了一个洞|­茓­了。

峰顶上满是积雪掩遮了的山石草物,望去一片银白,只有那洞|­茓­突处,可见到一些山石泥土。

那银髯老人仍然盘膝而坐的姿势,长髯在强劲的山风中飘飘飞舞……

楼衣村女回顾望了方兆南一眼,欲言又止,轻轻的伸出玉臂,抱起放在雪中的尸体,放人洞|­茓­。

方兆南忍不住说道:“你就这般把他埋起吗?”

楼衣村女微一怔神,回头同道:“那要怎么埋?”

方兆南举目远眺.看群山尽在眼底,心头突然一动,暗忖道:“陈老前辈不选风景佳美之处,作他埋骨之所。单单选此绝峰,只怕别有用心。”

念头一转,突然想到银髯老人临死之前,曾经交给自己一个锦袋,嘱咐自己暂时代为保管,如那缕衣村女“生死玄关”未通,就把这锦袋投入江海之中,如那楼衣村女打通了“生死玄关”,就把这锦袋支付于她。

当下伸手人怀摸出锦袋,说道:“陈老前辈曾交给在下这只锦袋。嘱我暂时保管,待姑娘运功清醒之时,交于姑娘,也许陈老前辈在这锦袋之中,说出了他身后之事。”

缕衣村女接过棉袋,立时打开,方兆南却转身向绝峰一边走去。

忽闻一声娇叱,起自身后。道:“回来!”

方兆南一犹豫,回头问道:“姑娘可是叫我吗?”

缕衣村女道:“这山峰只有咱们两人,我不叫你,难道说给石头听吗?”

方兆南大步走了过来,心中却在暗自想道:“鲁南小店和她初遇之时,她是何等的知礼娴静,怎的现在却变得这般刁蛮

忽然想到,她是一个幼失父母之爱的弱女子,和祖父相依为命长大,一旦失去世上唯一的亲人,自是难怪她­性­情急躁。心绪不宁,·一念及此、对她诸多无札之处,全部释然于怀。

缕衣村女把手中锦袋交给方兆南道:“你瞧眈吧!”

方兆南犹豫了半晌道:“这个……”

楼衣村女嗅道:“什么这个那个,我要你看,你就只管放心的看啦!”

方兆南打开棉袋。只见半只小巧的钢梭,和一纸白笺,笺上写道:“来年仲秋之夜,到泰山黑龙潭畔,凭此半截‘七巧梭’。讨还‘龙舌剑’……”

笺上显然余意未尽。但不知何故,却倏然中断,除此白笺和那半截“七巧梭”外.别无他物。

方兆南举起半截断梭,瞧了又瞧;除了发现梭尖一端,雕刻着“七巧梭”三个字外,再也找不出可疑之物。

那银髯老人并没有在锦袋中安排自己的后事。

缕衣村女看他只管瞧着半截的“七巧梭”发呆,不禁嗔道:“你怎么不讲话呢?”

方兆南把半截“七巧梭”和白笺,一齐放在锦袋之中,笑道:“陈老前辈确实告诉过我,他死后把他尸体葬在这绝峰之上,如若咱们把他老人家的尸体、埋葬在土中,没有棺木保护,只要数月之后,尸体就化在泥上之中,日后咱们来奠祭他老人家时,只怕难以找出……”

缕衣村女忽然Сhā口接道:“你日后当真会和我一起来奠祭我爷爷吗?”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对我有传授武功之赐,我自应把他当作师长看待。”

凝目望去,只见那老人尸体­干­枯的毫无血­色­,心中突然一动,暗道,“他这般枯瘦如柴,想必­精­血早已­干­竭,在这等终年积雪不化的绝峰之上,尸体当可保持不坏,眼下问题,是要想出个法儿.保护他的遗体,不要被乌兽之类伤害到,”

抬头望去。只见数丈外处,有一座六八尺的高大岩石,日光照耀下,晶莹透明,不禁心中一动,失声叫道:“有啦!这办法倒是不错。”

缕衣村女霍地挺身站了起来,道“什么办法不错?”

方兆南指着那岩石说道,“你那看岩石外面,不是有一片晶明玉物吗?”

缕衣村女道:“这等绝峰之上,冰雪终年不化,石外冰层,有什么好奇之处?”

方兆南道:“如果咱们把陈老前辈的尸体,冻在冰雪之中,在严寒保护之下,尸体决是不至腐坏。”

缕衣村女黯然点头,道:“你想的办法确实很好!”

方兆南纵身跃到那大岩石下,举手一掌拍去。

但闻呼的一声,饺饺落下几块碎冰。

要知这等千年积冰,紧硬无比,方兆南这一掌用足了六成功力,竟难劈裂冰层。

缕衣村女抱起老人身体,找到峰后一处终年难见阳光之处。和方兆南一齐动手,破开冰层积雪,把那银髯老人尸体放人冰窟之中,然后缓缓堆上积雪,皑皑白雪,逐渐掩没了银髯老人的尸体。

寒风凛冽,吹飘着两人的衣袂,那缕衣村女秀美面颊上,直垂着四个冰条。

原来她埋葬尸体之时,泪水由眼角缓缓滴下,冷风扑面,严寒透骨,不待她泪水滚下面颊,已然在脸上结成了冰条。

方兆南帮着她堆好雪后,叹道:“姑娘准备到那里去?”

缕衣村女举手拂去脸上的冰痕,茫然一笑,道:“茫茫世界。没有栖身立足之处,我就留在这里伴守着爷吧!”

方兆南道:“绝峰酷寒,生物绝迹,姑娘纵有一身武功,也难常居此处。”

缕衣村女重又取出怀中锦袋,瞧了白笺一眼,道:“那我就到泰山黑龙潭去吧!”

方兆南道:“笺上既未指明你找什么人讨剑,又无对方住处,不届中秋,去也无用!”

缕衣村女双目一瞪,逼视住方兆南道:“留这里不行,去泰山也不行。你要我到那里去呢?”

方兆南道:“姑娘难道就没有一处可以投奔的亲人吗?”

缕衣村女摇摇头,答道:“除了我死去的爷爷之外。举目世间,我没有一个亲人……”

方兆南道:“你的父母呢?”

缕衣村女茫然一笑,答道:“自我了解人事之后,就随在爷爷身边,从未听爷爷谈过我父母之事。”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倒是极为难办之事,她一个毫无经验阅历的女孩子,纵有一身武功,也难应付江湖间重重险诈,眼下只有暂时让她和我走在一起,先去抱犊岗救了师妹再说。”

心念一转,说道:“姑娘既无一定行址,不如暂时和我同到鲁南一行……”

缕衣村女缓缓的起身接道:“要我陪你同到鲁南一行可以。但你得答应来年仲秋,陪我到泰山黑龙潭畔一行。”

方兆南暗暗想到:“我是为怕你孤伶,那里要你陪我。”但又不便出言解说,只好微微一笑,道:“好吧!如我届时有暇,当奉陪姑娘同赴泰山一行就是!”

缕衣村女仰脸望着天际默默沉思了一阵,突然说道:“我一个女孩子家,和你同行在江湖之上,被人瞧在眼中,定然会取笑于我……”

方兆南倒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几句话,不觉听得微微一怔,心下暗自想道:“这倒不错,男女之嫌,总得设法避避才好。”

正待答复,那缕衣村女已抢先接道:“我从小随在爷爷身侧长大,本对男女之嫌看得很淡,不知何故想到和你同行之事,心中忽然会紧张起来。”

方兆南道:“这也难怪,姑娘十几年中,除了和陈老前辈在一起外.从未和生人接触相处……”

缕衣村女不待方兆南说完,接道:“但我心里却又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陡然站起身子,缓步向峰下走去。

方兆南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了极深的感慨,暗自叹道:“像她这等孤伶无依之人,从小就在寂寞之中生活,追随着白发苍苍的祖父,上下两辈,相差了五六十岁,只怕连个伴她游乐之人,也是没有,实难怪她胡思乱想,语无伦次。”

一念及此。心中油生同情之感,忖道:“以后我要对她多多照顾,让她明白人世之上,除了她死去的祖父,还有和蔼可亲之人,用最大的容忍,慰藉她孤零生活中养成的寂寞之心。”当下放步追了上去。

两人走了十几里路,缕衣村女从来回头瞧过方兆南一眼;方兆南也未和她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相随身后。

其实她内功­精­深,耳目灵敏无比,只听步履之声,已知方兆南紧随身后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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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献神丹医治众豪

缕衣村女生平之中,除了祖父之外,从未和男人单独相处在一起,陡然和一个年龄相若英俊潇洒的男人走在一起。而目.今后还有着极长一段相处的时日.只觉心中生出了无比的紧张,千情万绪,纷涌心头,但仔细想去,却又都是些茫茫渺渺,无可捉摸之事……

忽闻一阵喝叱之声,飘入耳际,使她纷乱的情绪,暂时平静下去,回头望着方兆南问道:“咱们要是遇上了别人时,你要如何称呼于我?”

方兆南听得一呆,暗道:“这倒是一个难题?”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

缕衣村女轻叹一声,道:“我的名字叫陈玄霜,爷爷活着之时,常常叫我霜儿.你也叫我霜儿吧!”

方兆南道:“霜儿两字。我岂能叫.我叫你霜姑娘如何?”

陈玄霜摇摇头道:“不好,你这般称呼我。别人听到了,就知道咱们是素无瓜葛的陌生之人,孤男寡女,走在一起,岂不让人笑话?”

方兆南听她说的似是而非.不禁莞尔一笑,道:“那我要叫你什么?”

陈玄霜嗔道:“要你叫霜儿.你下肯,那你就­干­脆别叫我好了!”

方兆南早已对她存下容让之心,是以对她嗔怒刁蛮之态,也不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她轻嗔薄怒之间。别具一种天真娇稚情态。不禁又是微微一笑。

陈玄霜看他毫无焦急模样,心中更是气恼,怒道:“你笑什么?人家心里急得不得了,你倒是满开心的。”

方兆南脸­色­一整,答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主意,只是怕大委曲了你。”

陈玄霜道:“你说来听听?”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传授过我的武功,我虽未行过拜师大礼,但已有授艺之实,如若陈姑娘不觉唐突,不妨唤我师兄,这样别人听起来既不刺耳,咱们也可名正言顺的走在一起了!”

陈玄霜嫣然一笑,道:“这办法倒是不错。”

忽闻前面山谷之中喝叱之声,愈来愈大,隐闻双物交击之声,似是正有人在动手。

陈玄霜侧耳听了一阵,道:“咱们到前面去瞧瞧,看什么人在动手好吗?”

她生死玄关已通。武功已步人了另一境界,耳目也较前更为灵敏,方兆南只是隐隐可闻,但她却听得十分清楚。方兆南道:

“咱们去瞧瞧可以,但却不能停留大久。”

陈玄霜应了一声,放步向前奔去。

方兆南也施出轻身功夫,全力疾追,片刻之间,转过了两个山弯。用眼望去,只见长发散披的言陵甫,挥舞竹杖,正和一个身着青袍,手执文昌笔的老者,打得难解难分。

在两人动手各侧,横卧着神刀罗昆、葛煌。葛烯,以及天风道长和他门下的四个弟子。

方兆南看的暗里叹息一声,忖道:“天风道长等人定因走到这山谷之后。背上掌毒发作,卧病难行……”

只听言陵甫大喝一声,手中竹杖突然一变,杖风如啸,攻势急转凌厉,杖影滚滚,成势十分惊人。此人虽然疯疯癫癫,但武功却是丝毫无减,而且更觉勇猛彪悍。

方兆南曾用一招“佛法无边”击退那长衫老人,还隐隐记得他自称葛天鹏。

但见他笔影纵横,撒出满天­精­芒,和知机子言陵甫武功相当,难分上下,不禁心中暗生惊骇忖道:“此人武功这般高强,如非陈老前辈传授我的一招佛法无边侥幸胜他,只柏早已送命在此人手中了!”心念及此,不自觉又凝神思索那一招佛法无边的变化起来。

陈玄霜目睹方兆南看了两人动手情形之后,忽然仰首静立,神情木然,不禁芳心一跳,低声说道:“方师兄你怎么啦?”

方兆南啊了一声,如梦初醒一般,望着陈玄霜,问道:“陈姑”叫了一半,慌忙改口道“霜师妹叫我了吗?”

原来他正在用心思索那招“佛法无边”的变化,根本没听清楚陈玄霜说的什么?

陈玄霜道:“你这人的心哪,不晓得被什么吃啦!人家给你讲话,你总是听不明白!”

方兆南讪讪一笑,道:“我正在想一件事,师妹就再说一遍吧!”

陈玄霜大眼睛眨了两眨,答不出话,想了半晌道:“不要说啦!现在就是说也说不清楚。”

方兆南奇道:“为什么?”忽然若有所悟,接道:“是啦!你定然是在问我在想的什么心事!”

陈玄霜忸怩一笑,道:“我才不管你呢!”

突闻葛天鹏厉喝一声,文昌笔陡然急攻三招,幻化出一片笔影迫得言陵甫退了两步。一笔翻天逼退言陵甫横笔问道:“大驾可是誉满江湖的神医知机子言陵甫道兄吗?兄弟葛天鹏。”转脸瞧了方兆南一眼,立时又转回头去。

言陵甫双目回睁,逼视着葛天鹏,听他说完话后,突然大喝一声:“还我血池图来。”

举手一杖“泰山压顶”猛劈而下。

葛天鹏一皱眉头,横跃三尺,避开杖阵,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言陵甫神志迷乱,那里能听得清楚,呼的一杖“力扫五岳”横扫过去。

葛天鹏脸­色­大变,向后一闪,避开杖阵,反手一笔“画龙点睛”,直击过去。

两人重新交手,较刚才尤为猛烈,葛天鹏不知言陵甫神志迷乱,只道他不屑和自己谈话,不觉激起胸头怒火,文昌笔连续演出杀手绝学,寒芒电转,攻势凌厉异常。

言陵甫虽然疯疯癫癫,但手中竹杖纵打横击,猛勇无伦,和葛天鹏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快攻。

两人功力相差不远,武功也在伯仲之间,这一全力拼搏,更显得凶猛绝伦,惨烈无比。

方兆南目睹两人激烈恶战,心中突然一动,暗自忖道:“言陵甫这等见人就打的疯癫之状,终非善局,他武功虽然高强,但灵智心机尽失,以眼下所见情势而论那‘血池图’藏在他身上,决非长久之策,必须早些设法把它取回!”

抬眼望去只见两人激战之势,愈发猛烈,言陵甫久战之后,已不似初动手时那般稳健,攻势虽然迅快,但已隐隐呈现后力不继之态。杖法也渐见散乱。

反观葛天鹏,经过一阵急打猛拼之后,似已知遏上劲敌,胜败之分,决难在百招以内分出,心神惭定,不再抢攻,以闪避和轻巧的身法,蓄力游斗,准备待对方真力将要耗尽之时,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反击求胜。

方兆南冷眼旁观,默查双方激战情势,估计言陵甫再难支撑到五十个回合以上。

念转意决,回头低声对陈玄霜道:“霜师妹请在此等我片刻。我把那施竹杖的疯癫之人引开,免得他伤在施笔之人的手中。”

陈玄霜道:“怎么,你认识他吗?”

刘匕南道,“其人和我有过数面之缘,以医术驰名江湖,只因丹炉被人毁去,使他耗去十余年心血采集的灵药。毁于一旦,一急之下,竟然急成了疯癫之症,但他内功­精­深,又极擅医术,我想过些时日,当可慢慢好转……“陈玄霜叹道:“可惜爷爷死了,如果他老人家还活在世上,定然可以疗好他的疯癫之症。”

方兆南叹道,“唉!可怜一位享誉江湖的侠医,竟然自罹疯病……”纵身一跃直向两人冲过去。葛天鹏自被方兆南一招佛法无边击退之后,对他早已心存戒惧,一方面和言陵甫动手相搏,一面暗中留神着方兆南的举动,瞧他纵身直冲过来、不自觉的收笔向后跃退了七八尺。

方兆南一心取回“血他图”,也未理会葛天鹏,横身拦在言陵甫身前,笑道:“言老前辈还认识晚辈吗?”

言陵甫凝目呆呆的瞧了方兆南一阵,突然大喝一声,举手一杖劈下。

方兆南知他神志不清,早已暗中运气戒备,横里一跃闪开五尺,笑道:“言老前辈如想找回失物,就请随在晚辈身后。”也不容言陵甫答话,转身向前奔去。

言陵甫果然紧随身后迫去,一面大声叫道,“你就是逃到天边,我也要追上你!”

方兆南一语不发,只管放腿疾奔,他知对方功力要比自己深厚,脚程也比自己快速很多,如若被他追上,缠斗起来,只怕难以脱身,是以不敢和他说话,怕分散­精­神,影响奔行速度。

他自得那银髯老人传授之后,日夕用心苦练,不知不觉之间,武功已增进很多,奔行脚程,也较前快速不少,片刻之间,已越过两三个山岭。方兆南流目四顾,只见四野一片静寂,立时停下了脚步,正待转身过去,忽觉一股杖风疾扫过来。

原来言陵甫紧追身后,一见方兆南停下身子,不问青红皂白。呼的一杖拦腰扫去。

这一招来势劲急,发难又大出方兆南意料之外,再想跃身闪避之时。已自不及,匆忙中一挫身子,回头拍出一招“佛法无边”。

这一招耗去他心神最多,记的也最清楚,是以不觉间就用了出来。

但觉掌势糊糊涂涂的,触按在对方身上,言陵甫大叫一声向后退去。

定神看去,才发觉这一掌正好按在对方右臂之上,如非这一掌按中对方右臂,势非被杖势扫中不可。

言陵甫似是受创不轻,跃退之后,一直瞪着双目望着方兆南发呆,未再抢攻。

他和葛天鹏力拼了数百招,早耗去大部真力,方兆南反臂一招,“佛法无边”虽然未用出全力,但因在慌急之下,已用七成劲道。

言陵甫已筋疲力尽之躯,如何还能受方兆南这奇奥的一击,只觉右臂肩骨之处,痛疼如折,一条左臂再难运转,因他神志不清,也不觉得对方手法的奇奥,只知运气调息。

方兆南一击得手,逃过了一杖之危,立时用心思索如何取得他身上的“血他图”。

他虽聪明绝伦。机智百出,但却忠厚,虽然心知此刻,击倒对方并非难事,但却不忍出手伤害到他一个疯癫之人,付思良久,仍然想不出取图之法。

言陵甫一直静静的站着,目光迟滞,怔怔的望着方兆南。

忽听他轻微的哼了一声,转身向前走去。

方兆南看他转身欲去,不禁心头大急,急迫:“老前辈那里去?”纵身一跃直扑过去。

言陵甫听得身后呼叫之声,本能的回头劈出一掌。

方兆南去势劲快,收势不及,只好右掌疾吐,硬接言陵甫的一掌。

但闻一声砰然微响,双掌接实,方兆南被撞得由空中直落下来,言陵甫却踉踉跄跄的向前退了几步,一跤跌在地上。

方兆南略一运气调息,缓步走了过去,只见他双目微闭,侧卧地下,乱发散覆,竹杖竖陈,看的人心生凄凉之感。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伸手撩开言陵甫的长衫,以极迅快的动作,取回“血池图”藏入怀中,然后施展推宫过|­茓­的手法,推拿言陵甫的|­茓­道。

这可怜老人,似是受伤极重,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睁开了眼睛。

方兆南看他清醒过来,黯然一叹,纵身而起,放腿向来路奔回。

陈玄霜正在四面张望,见他回来,很快的迎了过去,低声说道:“这些人个个都受了重伤,而且脸­色­惨白,只怕是难以救得活了……”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叹道:“如果爷爷还活在世上,就是他们伤势再重一点,也死不了,可惜爷爷……”两行泪水,顺腮而下,滴在了方兆南的手上。

方兆南劝道:“霜师妹别再伤心,需知世间没有不死之人。不散的筵席。转眼望去,只见葛天鹏已把那些倒卧谷旁的受伤众人,全部移聚在一处,脸上神情黯然,默默无言的站在一侧。他似自知无能救得几人­性­命,也不设法解救。

只见那躺在地上之人,有两个年轻道装的,身体已然僵硬。八成是早已死夫,其他之人虽然还像活着的样子,但个个脸­色­惨白形态枯瘦,眼圈深陷。想必是这几人走到这山谷之中、伤势发作,难再行动,立时席地而坐,调息伤势,风雪交加,鸟兽绝迹。几人纵然带有­干­粮,亦必用尽,饥寒交迫,伤势煎熬,致落得这般模样……

忽然心头一寒,暗道:“这几人都是那红衣少女所伤,不知她用的什么功力,竟然如此歹毒,但她对我心中怀恨,只怕超过眼下几人很多,何以竟然不肯下手伤我,难道对所下之毒手还未发作不成?”

一念及此,忽觉背上隐隐作痛,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忽听葛天鹏自言自语说道:“惶儿、炜儿,想不到你们初出江湖。就遭了这等毒手,我来晚一步,父子们竟成水诀!”伏身抱起葛煌、葛伟,转身而去。

他此时正沉浸在极度的伤痛之中,心神恍恍惚惚,抱着葛煌。葛伟,直对两人冲去。

方兆南疾向旁侧一闪,让开了去路。

一阵冷风吹来,飘起了葛天鹏衣袂;也使他恍惚的神志,忽然一清,倏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倒卧在路侧的天风道长等,又缓步走了回去。

只见他蹲下身子,把倒卧在地上几人扶了起来,分别在几人背后“命门|­茓­”上击了两掌。

方兆南默算时间,自己在那山洞之中渡过了半月时间,而天风道长诸人,仍然停在这山谷之中,依几人未能远去而论,伤势定然发作极早。

但以几人还未死去来看,那红衣少女下手虽然­阴­毒,但必然是一种缓缓伤人的­阴­歹工夫。

方兆南心中暗道:“我身上现有言陵甫相赠的‘辟毒镇神’丹。何不拿出来试上一试,如能救得几人­性­命,也算一件大善事。”

他探手入怀摸出药物,大步走了过去,说道:“在下身上带疗治毒伤的丹药,但却不知能否医得这几位的伤势……”他微一停顿之后,又道:“不过眼下他们都已奄奄一息,纵然药物难以收效,倒也不妨一试,不知老前辈是否同意?”

他怕药物用错,反而会促使几人早死,特地事先把话说明。葛天鹏曾被他出手一击而中,知他武功奇高,听说他身怀药物,当非妄言,以他之能,或能救得几人和爱子生命。

当下,点头说:“小兄弟既肯出手相救,老朽甚是感激。这般人中,除了老朽犬子之外,都是多年好友,小兄弟但请出手。眼下他们都已是生机全绝,纵然用错药物,那也是天不假年,怪不得你。”

方兆南打开瓶塞,倒出了几粒“辟毒镇神丹”分别送入各人口中,呆呆望着几人服下药物后的反应。

他这误打误撞的下药,还真是被他撞对,那“辟毒镇神丹”,正是那红衣少女“赤练毒掌”的克星,对症投药、收效奇快。几人服下药物,不到一顿饭的工夫,竟然都气息转重,脸泛血­色­了。

葛天鹏眼看各人服下药丸后,大有转机,心中对方兆南异常感激,抱拳一礼,道:“老朽久已不在江湖之上走动,请恕老眼昏花,不识高人!”

方兆南道:“晚辈不过碰巧施药,怎敢当这等称谢,老前辈请留此等待他们醒来,晚辈还有要事,必须赶路,就此告别!”拱手为礼,站起身子,向前疾奔而去。他怕这几个人一醒来,又要和他纠缠不情,是以不愿多留,一口气跑过了几座峰岭,才放慢脚步而行。,陈玄霜一直和他联袂而奔,她的轻身功夫本高过方兆南许多,是以不管他奔行如何迅快,都能从容相随,不快不慢的和他并肩而行。

两人兼程赶了数日,已到抱犊岗下,方兆南费了半日时间。才找着出那怪岖所居的山谷。

方兆南一面走,一面留心着四周山势形态,只怕找错了路。

忽听水声淙淙一道山泉由峰上倒垂而下,流在一片突岩之上。溅起一片水珠。

他那日被那怪妪抓起身躯,送出山洞之时,曾被泉水淋个满头满身,是以,对那垂泉记得特别清楚,一见垂泉,立时向那突岩之上攀去。

一口气攀上突岩,举手击在石壁之上,高声说道:“老前辈快些开门.晚辈送药来了。

他一连叫了数声,不闻答应。

抬头望去,只见阳光耀目,心中忽然想起,暗道:“是了,那怪妪身上满涂有化肌消肤的药物,不能见得阳光,看来只有等到深夜了。”

忽闻一阵衣袂飘风声,陈玄霜紧随他跃上了突岩,问道:“你要找什么人,为什么跑到这等地方?”

方兆南指指石壁,低声的说道:“那人就住在这石壁之内,不过,咱们现在还不能见到她的。”

陈玄霜奇道:“为什么?咱们合力把石壁打开,不就可以见到他了?”

方兆南摇摇头低声说道:“不行,人家也不是故意不和咱们见面。实有难以见面的苦衷。”

陈玄霜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跑来见他,既然见不到,咱们走吧!”

方兆南道:“等到天­色­入夜,就可以见到她啦!”

陈玄霜听得一怔,道:“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不肯见人,却要在晚上会客,那他定然不是人了……”

方兆南急道:“别乱说,要是让她听到了,那还得了?”

陈玄霜道:“听到就听到,怕什么?哼!你怕他,难道我也一定要怕他吗?

她说话声音,愈来愈大,似乎故意要让那壁中之人听到。

方兆南知她任­性­无比,此刻劝说于她,不但于事无补,反将弄巧成拙,赶快站起身子,拉着她说道:"咱们到别处谈去。”

陈玄霜缓缓站起身子,突然飞起一脚,向那石壁之上踢去。

方兆南吃了一惊,想拦阻她时,已自不及,只惊得呆在当地。

陈玄霜将要踢中石壁之时,突然身子一旋,一个大转身。向突岩下面纵了下去,落在一株突出的矮松之上,仰脸拍着手笑道:“下来呀!”

方兆南纵身追下,笑道:“这几天来,我刚想说你乖了,你竟又顽皮起来!”

陈玄霜道:“你几时称赞过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方兆南道:“我还没有说出口来,你自然不知道了。”

陈玄霜嫣然一笑,纵身跃下,两人坐息之处,四面都是山壁环绕,不受严寒风雪侵袭,却仍然生着满地青草。

陈玄霜躺在草地之上,望着天空几片飘浮的白云,只觉人生变幻,际遇,有如无际蓝天上的浮云,飘泊难定,感怀身世,不觉悲从中来,两行晶莹泪珠,夺眶而出。

方兆南也正在暗暗的想着心事,九宫山中连番出入意外的际遇,延迟东归日期虽未逾越三月限期,但距届满只不过四五日时光,不知被那怪抠留居石洞的瑛师妹,该如何望眼欲穿了……,

如若那怪妪不守限约,或是她那残损的身躯,已无能再支撑下去,会不会迁怒于师妹,而把她伤在手下……

转头望去,只见陈玄霜泪水下停的滚下双颊,赶忙劝道:

“陈老前辈已经逝去,哭有何补呢?”

陈玄霜道:“从我记事之日,就只有爷爷一人教养我,可怜我连父母容貌也未见过一面,如今爷爷又弃我而去,茫茫世界上,只有我一个无依靠的女孩子,这孤苦无依的凄凉景况,你要我何去何从?“

方兆南道:“人世问凄凉之事太多,这孤苦无依又何至姑娘一人?”

陈玄霜拭去脸上泪痕,挺身坐了起来,道:“怎么?难道你也和我身世一般……”

她本想说一般凄凉,但话将出口之时,忽然觉出这几句话,有些不妥,倏而住口。

方兆南道,“我虽托福皇天,父母健在,但我却眼看一件比姑娘际遇更为凄凉之事……

陈玄霜道:“世上千千万万的悲惨之事,但如非身受之人。只怕难以体会出个中痛苦。”

方兆南道:“那人虽非我生身父母,但却是我授业恩师,师伦大道,传艺情深,比起父母之恩毫无逊­色­,唉!他们际遇之惨,比姑娘有过之而下及,全家老幼尽遭惨杀,只余下一个比你稍大的女孩子……”

陈玄霜道:“那一定是你的真师妹了?”

方兆南道:“你也不是假的啊!陈老前辈在十余日中传授我武功,纵用上三五年时间,也难学得。”

陈玄霜幽幽一笑,道:“你来抱犊岗上,可是要找你师妹吗?”

方兆南道:“不错!她被一个遭人毒害囚禁山洞中的怪妪,留作人质,迫我到九宫山寻找言陵甫,替她讨取九转生肌续命散,以药易人。”

陈玄霜不再追问,闭上双目,缓缓的躺在草地上,一阵山风吹来,飘起她垂散的秀发和褴缕的衣袂。

方兆南心中忽然泛起一阵羞愧之感,暗道:“我只管日夜兼程赶路,连一件衣服也不知替她制作。”

心中愧疚丛集。只觉太对不起她,缓缓伸手扶着她飘垂的散发,低声说道:“咱们俩只管赶路,连一件衣服也没给你作,想来使我不安的很!"陈玄霜道,“我从小就穿补过的破衣服、穿惯了,师兄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方兆南虽想说几句慰藉之言,但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而且她一付冷漠庄严的神情,心中纵有亲切之言,也叫你不敢说出口来。

他忽然觉得这女孩的­性­格,和那为逼自己吞服“血地图”而以身相许的梅绛雪,有些不同,但又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却无法明确的说出来……

正忖思间,忽然听得一阵步履之声,由身后传了过来。

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腰束白布带子,手执巨斧,肩挑柴担的大汉,急步奔来,他身后跟着一个肩扛禅杖,足着芒履,年约四旬的中年和尚。

方兆南一见来人,立时认出是袖手樵隐门下弟子盛金波,立时大声叫道:“盛兄别来无恙吧?”

盛金波转头瞧了方兆南一眼,冷冷的说道:“你又来我们朝阳坪下做什么?哼!是否觉得麻烦还没有找够?”

方兆南本想问他张一平的下落,但听得盛金波一番顶撞之言,一时间想不出恰当措词回答,不禁呆在当地。

陈玄霜忽然挺身而起道:“朝阳坪非你们私有之地,我们高兴来,你管得着吗?哼!多管闲事!”

盛金波被她顶懂得愣了一愣,道:“一个女孩子家,说话没轻没重,成何体统,我盛金波堂堂六尺之躯,岂肯和你个女孩子家呕气!”

回头对那和尚说道:“咱们走吧!”转身放步而行。

陈玄霜娇喝一声:“站住!”

正待放腿追去,却被方兆南一把抓住了左腕,劝道:“我们还有正经事办,别再多惹事啦!”

盛金波已然停下脚步,那中年和尚也把扛在肩上的禅杖,取在手中。

陈玄霜看两人都似摆出动手相搏的态势,平熄的怒火,陡然间又冲上心头,低叱一声:

“放开!”

用力一挣,摔脱了方兆南握在左腕的右手,一提真气,直冲过去。

那中年和尚随在盛金波身后而行,停下步来,正好挡在盛金波的前面。

陈玄霜冲到那和尚面前,星目一瞪,道:“站开去,是不是想挡我去路!”

中年和尚合掌道了一声佛号,道:“女施主请看我佛之面,暂息胸中之愤,贫僧千里兼程赶来,有要事面谒这位盛施主的恩师,事关千百武林同道生死,急如星火,延误上一刻时光,即将多增加一分危机,唉!也许将贻害几条人命……”

陈玄霜笑道:“你说了半天,我一句也听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那和尚似是异常焦急,神情间甚是不安的说道;“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死亡标识‘七巧梭’重又在江湖之上出现,而且江湖

各大门派的掌门之人,和黑道上的高手,都接到一张通知,限令今年端阳之日.齐到冥岳‘绝命谷’中,赴她‘招魂宴’。

如若届时不到,一月之内尽戮背约之人的全家亲友,刀刀诛绝,一口不留……”

说至此处,突然想到和这样一个女孩子家,谈论目下江湖上惊天动地的大事,实是有些不伦不类,赶忙收住话锋。

和尚合掌一礼.接道:“因此事关系太大,贫僧奉命来此,邀请袖手樵隐史大侠破例出山,共筹挽救此一浩劫的办法,女施主如不肯忍一时之气,和盛施主动手相搏,只怕激怒了……”

忽觉得下面之言说出口来,不但于事无补,恐将引起对方反感,高喧一声:“阿弥陀佛!”住口不言。

陈玄霜看那和尚满脸愁苦之容不觉微微一笑。道:“绝命谷中招魂宴,听来倒像是有点可怕!”

那中年和尚听她随口说来,轻轻松松,脸上毫无紧张之­色­。摇头一叹道:“女施主年纪幼小,自然不知三十年前传言江湖之事。”

陈玄霜探手人怀,摸出爷爷遗留的锦袋,拿出了半截“七巧棱”,道:“你说那江湖上视为死亡标识的‘七巧梭’可是此物吗?”

那中年和尚.虽然看她从怀里摸出半截断梭,但还不信那是“七巧梭”,那知凝神一看,登时脸­色­大变,全身微微颤动了一下,回头拉着盛金波,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走去,眨眼问消失不见人影。

陈玄霜看那和尚惊慌之态,心中甚觉好笑,凝目寻思片刻。回头对方兆南笑道:“那和尚怎生这等害怕这支半截断梭呢?咱们追上去,问问他去!”

方兆南已知袖手樵隐武功高强,追上去只怕将要惹出一场麻烦,立时劝道:“人家既然害怕此物,咱们如果追了上去,只怕给人家增了很多麻烦,我看还是别追算了!”

陈玄霜只不过是觉得好玩,一听方兆南劝不要追赶。也就不再坚持。微微一笑道:“好吧!这次依你就是……”

忽然脸­色­一整,接道:“你是怕我追了去,招惹出麻烦,误了救你师妹的大事吗?”

方兆南听得微微一怔,道:“救我师妹之事,纵然误一天,也不要紧,我是怕你追过去,和人打起来,如果伤了别人,彼此无怨无仇,心中定然感觉难过,如若咱们被别人打伤,那就更不值得啦!”

陈玄霜听他一番解说之后,芳心甚感安慰,嫣然一笑,道:“我只道爷爷死了之后,世界之上再也下去有惜我怜我之人…”

忽然想到言中之意太过露骨,倏而住口不言,缓步向前走去。

在她童年到少女这些岁月之中,一直未能快快乐乐的玩过,因而使她­性­格之中潜藏了强烈的热情,和极尖锐的反抗意识。这两种大不相同的观念,使她自己也无法把握自己的­性­格,爱恨交织,忽冷忽热。。

方兆南默然相随她身后面行,一语不发,但在这几日观察之中,已然觉出此女喜怒难恻,有时间笑届如花,极是平和温柔。但有时却是半日不言不笑,沉默的可怕。

商人默默走了一段路程,陈玄霜突然回过头来问过:“方师兄,我心中想到了难解之事,不知你是否能够解得?”

方兆南道:“你且说将出来,让我帮你想想看。”

陈玄霜微微一笑,道:“那和尚见到我这半截断梭之后,惊慌而去,不知是何用意?”

方兆南略一沉思,说道:“他见你手中断梭,定然误认了你也是冥岳中人,故而惊慌而去,那也是人之常情。”

陈玄霜道:“可是爷爷又怎么会把这数十年前,震慑武林人心的死亡标识,留在这锦袋之中呢?难过我真的……”

她瞧了方兆南一眼.倏然住口不言。

方兆南听得心头一震,暗道:“这话倒是不错,她祖父留下这半截断梭,不知是何用意,看来此事只有到泰山黑龙潭畔,凭此断梭取剑之时,或能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陈玄霜看他默然不言,不禁又追问道:“你在想什么心事。难道你真的怀疑我也是冥岳中人吗?”

方兆南摇头道:“陈老前辈留此断梭,用意定然很深,姑娘纵非冥岳中人。只怕也和‘七巧梭’有什么恩怨牵缠……”

陈玄霜凝目沉思,想从记忆之中,找出点可资追索的痕迹,但她想了半天,脑际中仍然是一片空白,想不出一点能和“七巧梭”关连一起的事。

她不禁幽幽一叹,道:“我对自己身世,一直就模糊不清,父母形貌,一点也记忆不起,当我记事之日,就和爷爷住在一起。”

方兆南劝道:“也许陈老前辈早已预作安排……”他微一沉;忖,接道:“陈老前辈,武功绝世,医术通神,自非无名之人,师妹身世将来不难查出,何苦自找无谓烦恼呢?”

陈玄霜展颜一笑,道:“你说的也是,像我爷爷那样高深的武功,举世也难找出几个,如果他不是身受内伤,定然要名列一代武学宗师。”

方兆南抬头看看天­色­已是黄昏时分,笑道:“天­色­已是不早,咱们在此坐息一阵,等候天­色­入夜,去救我师妹出来,就可离开此处,道名满天下的西湖游览一番。”

陈玄霜道:“西湖好玩吗?”

方兆南正待答话,陈玄霜又抢先说道:“我知道西湖乃天下有名的风景之区,山明水秀,自然是好玩的地方,咱们快些休息吧!”

两人盘漆运息了一阵,待天­色­初更时分,起身向那山洞奔去。

方兆南白天来过一次,早已把地形记熟,一口气便奔到那流泉突岩所在。

待方兆南登上飞泉之下的突岩时,陈玄霜早已停身在上,飞起一脚,向石壁之上踢去。

方兆南大声喝道:“霜师妹不可乱来!”出声阻止之时,已迟了一步,但闻砰的一声,已然踢中了石壁。

只听壁间回音嗡嗡,这一脚显然踢在石门之上,方兆南心头有如鹿撞一般,咚咚乱跳,只怕这一脚要踢出一番大祸。

那知过了半响,仍不闻有何动静,心中大感奇怪,举起右手,轻叩石门,高声说道:

“晚辈已取得九转生肌续命散,老前辈快请开门。””

他一连唤了数声,石壁门既未开放。也未闻有人答应之声。

陈玄霜突然Сhā口说道:“也许那老妪已经伤重死去啦!”

方兆南心头一凛,道:“那怪妪在这石洞之中住了几十年。都能够撑得过去,何以会在和自己相约的三月限期之中死去

陈玄霜嗤的一笑,道:“方师兄,人死只要一会儿的工夫呀!”

方兆南久叫石门不开,心中本已怀疑,再听陈玄霜连番提说,只感背脊之上,陡然升起来一股寒意。打了一个冷颤。自言自语的说道:“那老妪冷怪无比,如若真的伤重而死,只怕我那师妹也难以逃出她的毒手。”

他愈想愈怕。不禁火起,飞起一脚踢在那石门之上,厉声说道:“晚辈并未延误三月限期,老前辈何以闭门不见?”

但闻山石嗡嗡回声,显然这一脚又踢在石门之上,但却仍不闻石壁之内。有何反应。

陈玄霜道:“咱们把这石门打开,进去瞧瞧吧!”

她说打就打,双脚齐飞,连踢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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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玉骨妖散骨石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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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块石门,只不过有数寸之厚,那里经得住陈玄霜连续飞脚猛踢。

不足一盏热茶工夫,已被她跟得裂痕横生,方兆南忽然伸手阻挡住陈玄霜,说道:“那怪妪擒拿之术,甚是厉害,师妹你别着了她的暗算。”

陈玄霜盈盈一笑,道:“我不怕!”潜运真力,用手一推。

那石门立时片片破裂。

她果是胆大无比,方兆南把那怪妪描绘得如何厉害,她竟仍然不放在心上,一掌拍出,纵身直向那石洞之中跃去。

方兆南怕她遇上什么凶险,紧随她身后跃入山洞。

忽听陈玄霜啊哟一声,娇躯疾向后退,偎入方兆南怀中。

方兆南不自觉伸手一抱陈玄霜偎来娇躯,问道:“什么事?”

陈玄霜缓缓由他怀中抬起头来,说道:“我害怕……”羞怩一笑,住口不言。

方兆南道:“怕什么?”定神瞧去,只见那依壁而放的石板之上,横卧一具骷髅,除了头上还余有一点皮­肉­,和那长长的头发,仍在之外,全身上下各处皮­肉­都已化尽,只余下森森白骨。

方兆南不禁大吃了一惊,叫道:“瑛师妹!”他在焦急之间,用力甚大,但闻满洞回音,盈耳尽都是呼唤瑛师妹的声音。

陈玄霜缓缓的离开了方兆南的怀抱。向后退了几步,靠在石壁之上,目光凝注在方兆南的脸上,一话不发。

方兆南大喊了两声之后,心情逐渐安定下来,缓步走到那横陈白骨的百榻之侧,低头一瞧,立时大叫一声,一跤跌摔在地上。

在这等星月暗淡的夜中,在这等­阴­风森森的石洞中,这一声凄厉的大叫之声,登时使人毛发皆竖,只吓得靠壁而立的陈玄霜全身为之一颤,呆了一呆,才奔到方兆南身侧,扶他坐了起来。

只见他双目圆睁,满脸凄厉之容,泪水一颗接一颗滚了下来。

陈玄霜芳心之中大为之震动,突然回想到方兆南相待自己的诸般好处,一种母­性­潜在的母爱发挥了作用。

这十几年岁月之中,她一直把这等先天潜在的诚挚情爱,深藏在心底深处,没有机会,使它发泄出来……

此刻,她却被方兆南凄厉、悲苦的神情,触发了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爱,忽然间,变得无限温柔。

右手缓缓举起了一块罗帕,轻轻的拂着他颊间泪痕,深情款款的说道:“方师兄,你心里难过了吗?”她生平之中,从未柔情绵绵的劝慰过人,心中虽有着千万慰藉关怀之言,但一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方兆南忽然长长一叹,热泪如泉夺眶而出,道:“我师妹死了。”

陈玄霜转头看去,果见那石榻一旁的角落之中,侧卧着一个全身女装之人,云鬓散发,斜靠在石壁之上,全身僵硬,似是早已死去多时。以她身材和衣者看去,年龄决非三十岁以上之人。

方兆南呆坐了一阵忽然挺身而起,走到她尸体之旁,伸手抓住她的右臂,扳转过她的尸体拂开她乱发看去。

原来他忽然想到了也许这死去的女人不是周慧瑛呢,心念一动,立时起身走了过去,那知拂开她垂首散发一瞧,登时吓得向后退两步。

原来那人脸上,早已被人抓得血­肉­模糊,无法分辨。

方兆南呆了一呆,突然转过身子,指着那石榻之上,横陈的白骨,骂道:“你这残忍的妖­妇­,三月限期,并未超过,你竟不守信约,害死了我师妹……”他愈骂愈是火大,一腿向石榻之上扫去。

但闻一阵哗哗之声,石榻上一具完整的人体白骨,应声而碎,向四面散飞开去。他一脚踢去了那石榻上一具白骨的下半个身子,心中似是仍未解恨,举手一掌,又向那白骨上半身拂去,白骨和一颗肌骨稍存的长发怪头,横飞而起,击在对面石壁之上,唉嚷的响声之中,夹杂着一阵金铁相击的声音。

方兆南转头望去,只见一支金光灿烂之物,击在石壁之上,没落下去。

陈玄霜探手捡了起来,说道:“那尸体不见得就一定是你师妹……”

方兆南道:“这石洞僻处山腹,外面石壁又光滑异常,极难看出破绽,不知此洞之人,如何能找到此处,必然是这老妖­妇­所伤,自付必死之时,心中生出杀机,突然下手,抓碎我师妹面骨。”

陈玄霜道:“难道世上就再无人知道此洞之秘了吗?”

方兆南叹道:“这老妖­妇­被人涂上化肌消肤的药物,据她所说,已有数十年寒暑之久,如是知她被囚禁此处秘密的人,年岁亦必在六十岁以上。但那尸体瞧去,却似少女模样,除我师妹之外,还有何人?”

陈玄霜凝目寻思片刻,说道:“你可记得你那位师妹穿的什么衣服吗?”

方兆南被她问得一怔,转头向那尸体瞧去,沉吟良久,答道,"我记得她穿的是绿­色­衣服。”

陈玄霜瞧了那死骨一眼,道:“你记得不错吗?”

方兆南略一寻思,道,"决不会错,她从小就喜爱绿­色­衣裳。”

夜­色­之中,极不易分辨颜­色­,但陈玄霜目光锐利,大异常人,虽在­阴­暗的洞中,已瞧出那少女颜­色­如非青蓝,就是深绿,不禁芳心顿感一震,不敢再接口说话。

方兆南听她久久不言,回头抱起尸体,到了洞口之处,藉星光水­色­一看,登时向后退了三步,缓缓把手中尸体放下,自言自语的说道,"果然是绿­色­衣服,这一定是她了!热泪滚滚而下,滴在尸体上。

陈玄霜缓缓走近他身边说道:“师兄不是劝过我吗?人死不能复生,哭有何益……”

方兆南道;"是我害了她的,如我能早些时回来,她也许不致死在这老妖­妇­的手中了。”

陈玄霜幽幽叹道;"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师妹遭了那妖­妇­毒手,如你不是等我,可以早就回来啦!。陈玄霜突然放低了声音,问道:“你那瑛师妹,待你可好吗?”

方兆南缓缓把尸体向石榻之上放去,目光触处,忽然发觉那石榻之上,放着一柄银光灿烂之物,随手取了下来,把尸体放下,随口答道:“她待我很好!”

只听陈玄霜微带著抖颤的声音,说道:“如今她已经死了,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我要像她对你一样的待你……”

她声音突然的低沉下去,"待你"两字之后,说的什么,大概只有她心中知道了。

方兆南暗然的叹息了一声,道:“咱们走吧!”探手又抱起石榻上面的尸体,缓步向外走去。

陈玄霜低声唤追:“方师兄!”

方兆南停下步,回头答道:“师妹有话说吗?”

陈玄霜道:“你要把她尸体,带往何处?”

方兆南凄然一笑,接道:“我要为她找一处山明水秀,风景绝佳之地,把她好好的安葬在那里……”

他微微一顿之后,凝注洞外,接道:“恩师全家遇难,横遭惨死,她是唯一逃出劫难之人,想不到却丧身茬这荒凉的深山之中……”

他这话,似是说给陈玄霜听,也似是对着怀抱着的尸体忏悔,祈祷,又好像自言自语,神态间无限黯然,热泪磅礴,滚下双颊,滴在那尸体之上。

陈玄霜缓步走近他身侧说道:“师兄不要再伤心了,她既然已去,人死不能复生,哭有何用,咱们该想法子,替她……”

她本想说替她复仇,忽然想到那害死他师妹之人,早已成一堆白骨,这报仇之事,己是永无可能了,她本是极为聪明之人,略一沉思,立时接道:“替她好好的安葬起来,尽到你的心意,也就是了,你这般忧伤、痛苦,对死者无补,但对你的身体,却有着很大妨害。”

言来深情款款,目光中情意无限。

方兆南道;"眼下四面无村镇,连找个旧棺木之处,也难找到,唉……”

陈玄霜道:“这石洞之中虽然黑暗,但尚可通风,不如把她尸体暂时存放此处,再想法子把那洞口堵闭起来,过些时日,我们再来此地,把她尸骨取回,和她父母合葬一起。”

方兆南抬头打量了四周一眼,道,"只怕这山洞之中有虫蚁吃了她的尸体。”

陈玄霜略一沉忖,道;"我倒有个法子,说将出来,只怕师兄生气。”

方兆南虽在忿怒痛苦之中,但他乃极端聪明之人,微一思索,已想出陈玄霜之意。当下说道:“你可是想要我把她尸体用火化去吗?”

陈玄霜道:“不错,用火化去之后,咱们再找一个瓷罐来把她骨灰盛起,送回她家中,把她和父母合葬在一起。”

她一略停顿之后,又追道;"再不然和我爷爷的尸体一样,找一处高蜂严寒之处,把她尸体放入冰雪之中,冻起来,你如想念她时,随时可以瞧她。”

方兆南发觉眼前固执、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陈玄霜,忽然间­性­情大变,温柔娴静,对自己关顾爱护无微不至。

心念一动,不觉转头瞧了她两眼,只见她满脸情爱横溢,心中忽然一凛,接道:“霜师妹说的对,咱们就把她火化了吧!”

当下举步走出石洞。

陈玄霜看他居然肯听自己之言,心中十分高兴,紧随身后,出了石门。

方兆南站在洞口外的突岩之上,长长吸一口气,运转于丹田之中,纵身而下,籍突出矮松、山石一接脚力,落入谷底。

陈玄霜的轻功,本比他高出很多,但她不愿在他心中忿急、痛苦之时,在他眼前卖弄,滑步而下,紧随在他身后,落入谷底。

她情窦初开,积存心底的热情,极容易奔放出来,此刻,她已觉得方兆南,已是她在茫茫人世间的唯一的亲人了。两人奔行到一处山坳所在,方兆南放下手中尸体,翩翩的月光之下,已可看出这僵卧的少女尸体,确实穿著一身绿­色­的衣服!

这使他更确认横放在眼前的尸体,是周慧瑛而毫无可疑了,仅存左心中的一点侥幸想法,已完全消失。

他呆呆的望着尸体,回想着儿时相伴游乐的诸般情景;热泪又不禁涌出眼眶。

陈玄霜附在他耳际间,轻声说道:“方师兄,我们可要去砍些­干­枯的树枝来吗?”

方兆南突然觉得放下那尸体之后,手中还似拿着什么东西,低头看时,只见右手之中,握着一柄一尺五寸左右,银光灿烂似剑非剑,似刀非刀之物。

他在挥掌扫去那石榻上白骨之时,曾见此物,当时他急病之间,神智恍恍惚惚,随手取了过来,也不觉得。

现在仔细一瞧,星光下隐隐可见那银光灿烂的似剑非剑之物,泛起一道紫­色­腺痕,不自觉伸手触摸了一下,只觉此物钝难,切物,两边都是铜钱般厚,似剑非剑,似是造来好玩的银牌,而且拿在手中,轻灵异常。

他瞧了一眼,本想随手弃去,瞥眼见陈玄霜手中也握着一支和自己长短相同之物,只是颜­色­金黄,中间隐起一道黑­色­迹痕。

心中暗自忖道:“此等好玩之物,她定然喜爱,不如暂时先把它存放起来,将来送给她玩吧。”

随手放入袋中,点头说道:“我去砍点枯枝,你在这里守着她的尸体吧!”

也不待陈玄霜答话,立时向一处山坡之下奔去。

他以一个身负武功之人,折砍一些枯枝,自是轻而易举之事,片刻之间已采集了一大捆回来了。

陈玄霜忽然想到,还未找到装盛骨灰之物,当下说道:“咱们先去找一只罐子来吧!”

方兆南想了一想,道:“此处一片荒凉,除了到袖手樵隐居处的所在之外,往那里去找寻罐子呢?”

陈玄霜道:“袖手樵隐,想必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人,咱们找他借一个罐子,难道就不肯借吗?”

方兆南道,"比人生­性­怪僻,不通达一点人情,别说借个罐子,就是想借个茶杯用上一用,只怕他也不肯!”

陈玄霜道,"有这等怪人?那咱们更是得去瞧瞧了,如他肯借,那就算了,如若不肯,那就闹他个天翻地覆,然后再强拿他一个罐子,看他有什么法子!”

方兆南道:“那袖手樵隐武功奇高,只怕咱们两人,也不是他的敌手。

陈玄霜心中更是不服,冷笑一声,暗忖道:“我偏要去瞧瞧他是个什么样的三头六臂之人。"但口中却答道:“那咱们总不能不要盛装骨灰的罐子呀!”

方兆南思索了半天,觉得除了到袖手樵隐之处外,这方圆数里之内,很难找得到人家,纵然遇上一两家,只怕也没有罐子可借。思来想去,觉得除此一条路,别无他径可循,微微一叹道:

“我们去找袖手樵隐可以,但师妹必须要听我的话。”

陈玄霜笑道:“好吧!到了那里之后,我就紧随在师兄身后,一语不发,什么事都由你一个人和他说吧!”

方兆南道:“我并非要约束师妹行动,实是因为那人武功太高,如若真要是闹出事来,那可是烦恼无比……”

陈玄霜笑道:“你放心好啦!你不同意我决不随便出手就是!”

方兆南把放在山坳中的尸体,移到一块突岩之上,搬来了几块山石,把尸体围起,上面用树枝掩遮起来,恭恭敬敬对那尸体一个长揖。

这才回头对陈玄霜道:“那袖手樵隐号如其人,从来不肯管人闲事,咱们见他之后,不要理他,自己动手取了应用之物,回头就走,也许不致惹起麻烦。”

陈玄霜道:“我已记在心中了,快点走啦!把她尸体放在岩石之上,也非长久之计……”

方兆南黯然一叹,转身向前奔去。

他已到过了一次朝阳坪,对去路记忆犹新,停尸之处,相距朝阳坪也不过四五里,两人一路急奔,一口气赶到断魂桩处。

他虽知陈玄霜轻功提纵术高过自己,但仍然回头吩咐道:“此处险恶异常,师妹请小心一些,看不准落足之处,不可逞强飞渡!”

说完,提聚丹田真气,运足目力,看清了第一道石桩位置,正等飞跃过去,忽闻衣抉飘风之声,陈玄霜已抢先向前跃去。

她身法迅快,认位奇准,足着石桩,回头叫道:“师兄快向我停身之处跃来!”

方兆南急道:“快退回来,我已经来过一次让我走在前面替你带路。

陈玄霜道:“眼下夜­色­朦胧,石桩位置辨认不易,我从小就随爷爷修习易筋经说的上乘内功,可以黑夜见物,师兄只管放心,向我停身之处跃来。”

方兆南知她武功,高过自己甚多,听她说得甚有把握,也不再多问,纵身一跃,直飞过去。

陈玄霜瞧他跃来之势,认位甚准,立时振袂而起,向第二道石桩之上飞去。

她每落一道石桩,就回头举手向方兆南招呼,直待瞧出他无须自己伸手相助之时,又才向前面一道石椿飞去。

但觉那石桩距离,愈来愈远,到最后一道石桩,距离巳长达三丈左右。

她停身微一调息,回首说道:“师兄快来!。

方兆南提气一跃,直向最后一道突石桩上飞去,眼看就要撞上了陈玄霜,仍不见她闪避,不觉心头一惊,赶忙一沉真气,身子疾向绝谷之中沉去,两手急出,准备用五指之力,抓住突出石桩。

他怕把陈玄霜撞入了千丈绝谷之中,匆忙之中,来不及多作考虑,真气一沉,身子疾坠而下了。

忽觉眼前人影一闪,一支柔绵的手。抓在左腕之上,向上一带,硬把他向下急沉的身子,抓了起来。

耳际间响起了陈玄霜温柔娇脆的声音过:“这石柱之上,勉强可以挤两个人,我已替你留下位置,快些闭目休息一阵。我帮助你跃过对岸”'方兆南身体被她拖住,伸脚在下面一划,果然登上了石桩,只觉自己整个身子,紧紧的被陈玄霜抱在怀中。

要知这断魂石柱,只可容一人存身而立,陈玄霜把方兆南捉上石柱,让他有了着足之处,自己却一足悬空而立,背脊紧贴在峭壁之上在这等惊险无比处,自是无法顾及到男女之嫌,两人前胸相贴,脸儿相偎,彼此可互闻对方呼吸之声。

陈玄霜衣着虽然褴褛,但人却娇若春花,只听她娇喘细细,吹气如兰,过了半响,才附在方兆南耳际间低声说道:“你不肯落到这石桩之上,可是怕把我撞落入那悬崖下吗?'方兆南追:“师妹武功高强,出了我意料之外,如非你伸手相助,只怕我早巳跌在悬崖中摔死了!。

陈玄霜道:“你如不是怕把我撞落下去,也下会甘冒大险了,快些闭目运息一下,我以掌力助你跃飞这段……'她本想说这段距离,但在将要出口之时,忽然想到此话可能伤对方的自尊心,赶忙住口不语。

方兆南微微一笑,长长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师妹请放开我!”

陈玄霜松了双臂,伸出一掌按在他后背之上,道:“我用掌力助你!”

方兆南心中对跃过这最后一道的断魂石桩距离,心中本毫无把握,但又不好在陈玄霜面前示弱,当下提口真气,纵身向前跃去。

陈玄霜在他身子跃起之时,右掌用力向前一送。

方兆南突觉一股强大的暗劲,猛力把自己的身子向前推去,再加上自己向前飞跃之势,迅快结伦的落到对岸。

他身子刚刚站好,耳际间已响起陈玄霜娇笑之声,道:“这断魂桩,果是险恶,只瞧他这住处,就可想到定是位冷僻异常之人。”

方兆南暗叫一声惭愧,大步向前走去。

抬头望去,只见茅庐中烛火辉煌,不禁大感奇怪,袖手樵隐乃十分冷僻之人,生平最不喜欢和人交往,这深更半夜之中,茅庐之内,为什么还高烧烛火?

心中忖思之间人已到茅庐门前,只见双门大开,厅旁烛火通明。

袖手樵隐史谋诚是一身樵夫装扮,身着蓝布短褂,足着高沿芒鞋,腰结草绳,下着浅灰套裤,端坐在面向门口的一个枣木椅子之上,默然不语。在他身恻垂手静立真盛金波,除了他们师徒二人之外,厅中人影晃动,似乎人数不少。

方兆南目睹此景,大感惊奇,暗道:“此老一向孤僻成­性­,怎的会容这么多人来他朝阳坪上,而且还亲自接待在大厅之上-------。”

正自心念转动之际,忽听袖手樵隐冷冷的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既然敢来我朝阳坪,为什么不敢大大胆胆的进来!”

方兆南暗道"此等情景,和他­性­格为人大不相同,我何不进去瞧瞧。”

当下一挺胸,直向大厅之中走去。

只见厅中坐了一个六旬以上,白发垂胸的老人,和一个发束金钗,身背宝剑的道人,一个灰袍芒服的大和尚,还有两个身躯高大,气字轩昂的中年男子。

这般人神采个个不凡,似都非平常之人,而且眼中神光炯炯,一瞧之下,立时可以辨出是身具上乘武功之人。

除了那灰袍和尚瞧了两人一眼,似是欲言又止之外,其他之人,都不过目光微一投瞥两人,立时别过头去,不相理会。

袖手樵隐冷冷的喝道;"你又来我胡阳坪做什么?”

方兆南道:“在下想和老前辈借件东西一用。”

袖手樵隐还未答言,那两个中年大汉已齐齐的站起身子,道:

“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撤野,还不快给我退出去,当真要讨死吗?”

陈玄霜秀眉微耸,面泛杀机,似要发作,但瞧了方兆南一眼后,又平息了下去。

忽听那白鬓老人说道:“史兄既已和冥岳之人结下了粱子,纵然你不找人,别人也要找你,兄弟素知史兄­性­格,不再和人交往,自隐居这朝阳坪后,更是不肯Сhā手江湖是非。

不过这次情形不同,既非江湖上派别恩怨,亦非个人仇恨,江湖上所有之人都将牵扯其中,连少林派掌门方丈都不能坐视不理,事情严重­性­,可想而知,史兄纵然执意不肯Сhā手,只怕那妖­妇­也饶不了你!”

灰袍和尚突然Сhā口说道,"阿弥陀佛,贫道曾经听师父赞扬史施主‘七星遁形'­精­妙绝伦,世无匹敌,如果史施主答允参与此事,实我武林同道之福,我佛慈悲!”言罢,合掌垂首。

袖手樵隐史谋遁,似是被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有些颇感心动,耿然沉思,低头不语。忽见那白鬓老人霍然站起身子,道:“史兄是否需要忖思一段时间,兄弟身受少林掌门方丈推重,专人持函相邀,函中再三要兄弟到史兄这朝阳坪来,劝请史兄参与其事……”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过:“需知此事关系着我千百武林同道命运,史兄名列当今武林中顶尖高手,纵然未和冥岳结怨,只怕对方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何况你还有搏杀冥岳门人之恨,为人为己,都该挺身而出------”袖手樵隐忽冷冷的接过:“伍兄最好别存相强兄弟之心,此事待我想上几日再作决定,如若我能参与,届时自会依照相约时间,赶往[绝命谷」之中。

如若兄弟不想参与,纵然是少林寺掌门方丈亲临,兄弟还是照样不去,哼!袖手樵隐之名,岂是叫人白叫的吗?”

那伍姓白鬓老者似是巳感不耐,冷笑一声,道:“史兄这般对待数十年相交老友,未免有些太……”

袖手樵隐接道:“如果伍兄觉得兄弟接待不周,那就只管请便!”

方兆南听得一怔,暗道:“这老樵子果是冷傲的可以,简直不通人情对待相交数十年的老友,竟然也是这般冷漠。

只听那白鬓老者连声冷笑了一阵,道:“史兄好大的架子如非兄弟还有要事待办,今日非得领教史兄几招绝学不可!”'说完大步直向厅外走去。

史谋遁目注屋顶,瞧也不瞧那老者一眼,脸上一片冷漠,既无愧疚之­色­,亦无留恋之想。

方兆南和陈玄霜并肩站在门口出处,那白鬓老者怒气冲冲而来,直向两人之间撞去。

陈玄霜秀眉一扬,娇躯微斜,一横身拦住去路,说道,"你瞧不到这里有人站着吗?”

那白鬓老者被袖手樵隐憋了一肚子怒火,但因知他武功高强,动起手来,既无制胜把握,又有几桩大事待办,才勉强按下怒火,拂袖而去。

但那里还能再受陈玄霜的讥讽,当下怒道,"老夫走路,从来不拐弯子,闪开!”边说边举手向二人拨去。

忽闻方兆南急叫:“霜师妹不可动手!”

他喝止之势虽快,但陈玄霜出手比他更快,皓腕疾翻,娇躯横跃,指顾间攻出两掌,把那白鬓老人逼退,又抢回原来位置。”

她出手的迅快诡异,使会场之人为之振骇,就是那白鬓老者,也不禁为之一怔。”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道:“在老夫朝阳坪上动手,可是自找苦吃,惹起老夫怒火,别想活着出去!”

他自言自语也不知骂的是那个,但这几句话,却冲淡了陈玄霜和白发老人的敌对之意。

陈玄霜甘先忍耐不住,回头瞧着方兆南,道,"师兄,这老樵子说话没规没矩投的,咱们要不要教训他一顿!”

方兆南还未及开口,袖手樵已站起了身子,缓步直走过去。

那灰袍和尚突然起身离位,奔到袖手樵隐身边,低声说道:

“此女身上杯有七巧梭,只怕和冥岳人物有关……”

袖手樵隐微微一怔,目注方兆南厉声喝道:“这女娃是什么人?快说!”

方兆南一时间想不出他问话含意,微微一笑,答道:“她我师妹。”

袖手樵隐怒道:“你那来的许多师妹,满口胡说八道!”

陈玄霜娇声说过;"你才是满口胡说八道,我不是他师妹,难道是你吗?”

这一句话,可是骂的很重,她胸无城府,尤带稚气,想到之话,就随口骂了出来,却不知此话对袖手樵隐伤害甚重。

史谋遁生­性­再冷傍一点,也难以忍受此等羞辱之言,当下冷笑一声,道:"骂得很好!”

陡然欺身而上,顺手一记耳光抽去,口中接过:“我打落你满口牙齿,看你以后还骂不骂人!”

陈玄霜生平很少和人动手,看他挥手一掌,带着轻微的啸风之声,来势奇快无比,不禁心头一震,柳腰微挫,疾向后闪退两步。

袖手樵隐被她避开了一掌,心中更是恼怒,身移微晃,脚步斜移,身子微微一转,人已欺到陈玄霜的身侧,举手一掌拍下。

这正是他独步武林的"七星遁形"身法,举世也难有几人解得其中玄机。

方兆南吃了一惊,大声喝道:“誊满武林的袖手樵隐,竟然对一个女孩子下手,就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吗?”疾步抢攻上去。

余音未了,陈玄霜已疾飞而起,倒退五步多远。

袖手樵隐目睹陈玄霜身法灵巧,出手诡异,乃生平极少遇上的劲敌,忽然激起争胜之念。

他左掌一挥,"手拨五弦"封住了方兆南抢攻之势,右手一扬,疾劈而出,他在急怒之下,竟然用出劈空掌力,遥向陈玄霜直劈过去,但觉一股强猛绝伦的力道带着啸风之声,排山倒海般直撞过去,这一挥,他竟用了八成以上真力。

陈玄霜目睹来势猛恶,心中大是惊骇,但背已近壁,后无退路,形势迫得她不得不全力一拼,当下一提真气,玉腕疾举,双掌护胸,一闭眼,硬接了袖手樵隐的一击。

在场之人眼看袖手樵隐发出的掌力威势,无不替陈玄霜捏一把汗,心想这一掌定要把陈玄霜击毙当场。

那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陈玄霜硬接一掌,仍然屹立未动,袖手樵隐在掌势收回时,却向后退了两步。

原来他一掌击去,觉得如击在棉絮上般,毫无阻力,心中甚感奇怪,他内功­精­深,掌力已到收发随心之境。

当下一吸真气,把击出力道,重又收了回来,那知一收击出掌力,忽觉一股极强暗劲,趁势反震过来,再想运力抗拒,已是迟了一步,被那反股暗劲一撞不自禁向后退了两步。

陈玄霜睁开双目瞧了方兆南一眼,嫣然一笑,纵身疾向袖手杖隐扑去。

她已领教了袖手樵隐雄浑的掌力,怕他再以劈空掌力攻击过来,是以出击奇快无比,指点掌劈,眨眼间攻出三掌四指。

这一轮急攻,无一不是指袭要害大|­茓­之处,史谋诚虽然内功­精­湛,也不敢稍有大意让她掌指击中,是以迫的纵跃闪避。

他"七星遁形"身法,奇奥难测,但见身影晃动,身躯灵活无比,转了几转,把陈玄霜迅快绝伦的掌指攻势,尽皆让开。

陈玄霜眼看对方身法怪异,出步移动之间,无不恰到好处。

自己以祖父相授绝学,"天星指"和"飞英掌",以快打快的绝技,合并出手,竟被对方轻轻易易的闪避开去。

她不禁芳心大感惊骇,攻了三掌四指后,翻身倒跃,落到了方兆南的身侧。

其实袖手樵隐何尝不为她的迅快掌指,暗自惊心,不但她指掌出手的迅快,为生平仅见,而且每一指攻击之中,无不挟带一缕锐劲的指风。

此等功力,实非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所能具有,但眼前少女,却身具此等功力,叫他如何不能惊骇。

不过他心极深沉,惊骇之­色­,不形于外,看不出来罢了。

在场之人,大都是久在江湖之上闯荡的高手,对两人交搏几招的武功,个个都看入眼中。

心中暗自忖道:“此女小小年纪,能有这等功力,实非等闲,如非冥岳中人,眼下江湖上,实难想出什么人能教出这等徒弟那长杉白鬓老者,本欲拂袖而去,但一见袖手樵隐和陈玄霜交手情形之后,似是突然打消去意。

目光专注在陈玄霜脸上,问道:“姑娘可是冥岳岳主门下弟子吗?”

陈玄霜转脸低声对方兆南道:“那老樵子的武功,当真是高,只怕我打他不过,咱们还是别和他打啦!”

那白鬓长衫老者,看陈玄霜不理自己话,却和方兆南细语,心头甚是恼怒,但他已目睹陈玄霜的武功,不敢冒然出手。

袖手樵隐和陈玄霜交手几招之后,不但觉得出她功力惊人,而且招术诡异难测。自己因七星遁形

出手。

一时间大厅上鸦雀无声,双方虽都暗运功力戒备,但谁也不肯抢先出手。

方兆南忽然想到那怪妪囚居山洞,除了那峭壁间石门之外,还有一条秘径和这朝阳坪上石屋相通,袖手樵隐隐居此处,时日不短,想必已知此中隐密。

正待开口相询,忽见那金箍束发的道人站了起来。缓缓抽出背上宝剑,朗声说道:“江湖间盛传’七巧梭'诸般夺迹,可惜贫道始终未能亲睹。

今日能在史兄这朝阳坪上,先一会冥岳门人,以证江湖传说之言是真是假,纵然史兄不应允下山之事,咱们也算不虚此行了!”

此人一番话,立时提醒了厅中所有的人,那两个身躯高大,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相互瞧了一眼,双双跃飞在厅门之处,回身挡住去路。

那白鬓长衫老者斜向一侧横跨两步,站了左翼方位,灰袍僧人提起禅杖大迈一步,居中而立,袖手樵隐不自觉移了两步,也站了右翼之位,刹那之间,组成了合围之势。

陈玄霜一皱秀眉,低声问方兆南道:“他们在说什么,‘七巧梭'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兆南摇头一叹,道:“他们把咱们当成冥岳中人了。”

那金箍束发道人举剑划出一圈银虹,护着身子,逼到方兆南身边,说道:“七巧梭被武林朋友视为死亡标识,贫道闻名已久,今日幸会传梭之人,敢问两位,夜来到这朝阳坪上,不知有何贯­干­?”

方兆南道:“在下方兆南,这位是我师妹陈玄霜……”

袖手樵隐冷冷的接了一句,道:“你的师妹倒是真多!”

方兆南不理史谋诚讥讽之言,接道,"我们夜入朝阳坪,只不过想向史老前辈借点应用之物,顺便有两件疑难不解事求教,诸位这般把我们围困起来,不知是何用心?”

那灰袍和尚接道:“贫僧出家之人,从来不打诳语,那位姑娘身怀江湖视作死亡标识的七巧梭错是不错!”

冻玄霜道:“不错!你要怎么样?”

那长衫白鬓老者半晌没有讲话,此刻突然冷冷接了一句,道:“两位夜入朝阳坪,想必是传梭作柬,邀人赴你们招魂之宴了?”

方兆南看几人硬指自己和陈玄霜为冥岳门下的传梭之人,心中虽然十分气恼,但陈玄霜身怀半截"七巧梭"之事,千真万确,一时间又想不出适当措词解释。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道:“这么说来,诸位是认定了我师兄妹,是冥岳门下的传俊之人了?”

那灰袍和尚答道:“贫估亲眼看到那姑娘由杯中取出断梭,和目下武林中断梭邀宴之事,正相谋合,那自是不会错了!”

陈玄霜缓缓由怀中摸出半截‘七巧梭’来,说道:“你们说的可就是此物吗?”

厅中之人虽然都知"七巧梭"之名,但真正见过的人,似是不多,除了那灰袍和尚之外,都伸头向前望去。

只见她掌心之中托着半截银光灿烂的断梭,在灯光照耀之下,隐隐泛起蓝光。

那长衫白鬓老者突然大喝一声,道;"一点不错,此物正是此次重现江湖的‘七巧梭’。

袖手樵隐冷然接道,"老夫还是初见此物,给我瞧瞧!”

陈玄霜一缩手,把半截断梭藏人怀中,道:“有什么好瞧的,看一眼就算了……”

袖手樵隐怒道:“你敢这等藐视老夫,半戳断梭,难道老夫还会要你这东西不成?”

陈玄霜道:“这是爷爷遗留之物,如何能够让你拿在手中,哼------”袖手樵隐道,"不管什么人遗留之物老夫也要仔细看上一看!”晃身直欺过来。;方兆南急道,"老前辈乃武林中极有身份之人,岂可硬抢别人之物,举手疾向袖手樵隐拂去。”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道:“你竟敢和老去动手!右手急出一招"金索缚蛟",迅速绝伦的向方兆南手腕之上扣去。

他见那褛衣村女武功高强,身法灵活,而且内功深厚,刚才,和她动手之时,吃了大亏,心中已存向方兆南下手之意,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藉口。"现一见方兆南向他出手,正合心意,他在数月之前已见过方兆南的武功,心想这一招擒拿手法,定然可以得手。

那知事实大出了他意料之外,方兆南突然一翻掌,拂出掌势,忽然间变成点击之势,食中二指如疾电奔驰一般,反向袖手樵隐脉门之上点去。

这一招变化不但迅如电火,而且大出意外,袖手礁隐被他迅快的点袭之势,逼得向后退了一步,怔在当地,要知他数月之前,初见方兆南时,他武功尚十分平庸,想不到三月不见,他武功竟似­精­进数倍,这拂击和指袭之间,暗含了拂|­茓­截脉的极高手法。

方兆南施展出那老人传授的武功,迫退了袖手樵隐之后,并末再趁势追袭。

他望了群豪一眼,朗声说道:“在下师妹虽然身怀半截七巧梭,但我们却和传梭邀宴天下英雄的冥岳中人毫无关系,而且还和他们结有梁子!

诸位如若不信,尽可询史老前辈,在下和冥岳中人结怨的事,他虽未能尽知底细,但却是亲眼看了一部分经过的情形。”

群豪一齐转眼望着袖手樵隐,似是在等待他的答复。

史谋诚冷冷的接了一句,道:“此事倒是不错。”

那手执禅杖的灰袍和尚,忽然Сhā口接道:“据贫道所知,这'七巧梭'除了现下自那冥岳岳主之外,尚未闻得其他之人用过-----”方兆南道,“"这半截七巧梭是我师妹一位长辈留下的遗物,来自何处,在下不很清楚,不过兄弟可以肯定告诉各位-------”忽然眼见靠壁一张木桌之上,端放着一支银光闪闪的"七巧梭",不禁叫道,"这是那里来的‘七巧梭’?”

群豪转头望去,果见一银光闪闪的"七巧梭"放在桌面之上,梭下压着一张白笺。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伸手取出梭下白笺,群豪都为了桌上的梭笺,惊得呆了一呆,才齐齐围了上去。

探头望去,只见上面写道:“字邀阁下于今年端午佳节年时之前,赶到冥岳'绝命谷'中,敬陪‘招魂'之宴,为阁下接风洗尘,如若胆敢不赴此约,定将全予杀毙。”

下面署着冥岳岳主柬邀几个大字。

方兆南瞧得心中暗暗付道:“原来此人自称冥岳岳主,不知是何用意?”

袖手樵隐把手中白笺交给那白鬓老者道:“伍兄请仔细瞧瞧这短笺上的笔迹可和其它柬子上的笔迹一样吗?”

那白鬓老者接过白笺,看了一眼,道,"这个兄弟已记不得了,但这柬子形状瞧来,没有类别……”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回头对站在身恻的盛金波道;"你早上打扫这厅房之时,可见到这张白笺吗?”

盛金波道;"没有,弟子中午之前,还打扫过这座客室。”

袖手樵隐不再追问,随手把"七巧梭"藏入杯中。

那灰袍和尚突然Сhā嘴道:“史施主既然接过了这邀约之柬,不知是否要履约赴宴?”

袖手樵隐冷然一笑,道,"老夫虽不愿过问他人之事,但也不容他人寻我麻烦,哼!说不得要破例下山一行,瞧瞧那自称为冥岳主之人是何等人物!”

那长衫白鬓老者一听史谋遁答允下山之事,立时接口道:“史兄既允下山,兄弟此行总算不虚……”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望重武林的少林寺主持方丈,为此要亲自移驾东岳,主持天下英雄大会,群集我武林同道高手,共谋对敌之策。

会期定在三月初三日,距今时已不足一月工夫,望史兄能及时赶往参与。”

那灰袍和尚接道:“东岳之会,不但关系我武林同道中千百生灵的命运,而天下高手尽皆参与,也可多结识几位朋友……”

袖手樵隐冷接道;"我既然答应了届时赴约,决然不会误时,荒山之中,无物敬客,诸位有事,早些请便吧!。

在场之人听他竟然出言逐客,个个脸上神­色­微变,那长衫白鬓老者先大步出门而去,两个中年大汉和那灰袍和尚也相随离开。

袖手樵隐目送几人背影,脸上毫无表情。

陈玄霜低声对方兆南道:“这人不通人­性­,咱们别理他啦!”

她自和袖手樵隐相搏两招之后,已知这樵夫打扮之人,武功十分高强,如若再打起来。

实难有制胜把握,不如早些离去。

方兆南还未来得及答话,袖手樵隐已抢先说道,"既然来了,岂能这般容易离去-……”

他微一停顿之后,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脸上,冷然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请教老夫,现在快些说吧!说完之后,老夫要好好的教训你们一顿。”

方兆南看眼下情势已难免一场大战,倒不加落得豪放一些,当下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这朝阳坪上,可只有你们师徒两个人吗?”

史谋遁双眉一耸,怒道:“不是我们师徒二人,还会有你不成?”

方兆南冷笑道:“这朝阳坪下山腹密洞之中,住着一位身受重伤的老妪,难道说老前辈就当真不知道吗?”

袖手樵隐微微一怔,道:“老夫居此数十年,就不知此事,你在那里听到人胡说八道……”

方兆南大声说道:“此人是我亲目所见,难道还会相欺不成了老前辈若不信,不妨同去一瞧究竟!”

袖手樵隐道:“真有这等事吗?”

方兆南道:“在下一向不打诳语。”

史谋遁沉吟片刻,道:“好!如若没有此事,你们两个别想好好的离开朝阳坪!”

方兆南看他神­色­似非装作,一拉陈玄霜转身向外走去。

袖手樵隐紧随两人身后,出了茅舍,走到那山角之处,转入一座石洞之中。

数月之前,方兆南同周慧瑛经由此洞走过,记忆犹新,入洞之后,毫不停留,直向前面走去,深入数丈之后,形势逐渐狭窄,仅可容一人侧身而过,袖手樵隐紧随在方兆南身后,他武功高强,也不怕方兆南暗施算计。

四人奔行一阵,到了那洞中倾斜之处,方兆南回头说:“诸位小心!”当先滑落和那老妪相遇的洞中。

同行四人,个个都有惊人武功,一瞧方兆南当先而下,都照样滑落下去。

尹金波晃燃了手中火折子,果然见一具仅余发骨的尸体,散落一地。

方兆南指着那散落的白骨,说道:“上次晚辈和师妹由下经过之时,此人还未死去,强行把我师妹留在此处,迫我到九宫山中找知机子言陵甫,替她讨取九转生肌续命散,以药易人,限期三月,那知晚辈依约返来时,她却已等得不耐,把我师妹先行害死,晚辈气忿之下,把她死骨推落在地上。”

袖手樵隐仔细瞧了一阵,伸手从那散垂在地上的乱发之中,取出了一枚金钗,映着灯光一瞧,不禁脸­色­一变,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想不到名传武林的玉骨妖姬,竟然隐居在我这朝阳坪下蛰伏了数十年!”方兆南伸首过去一瞧,只见那金铰之上,雕刻着俞罂花三个小字,字迹歪斜,而且痕印深浅不均,一望即知不是匠人所刻。

大概是她被人满身涂了化肌药物之后,自忖必死无疑,拨出这支金钗,用指甲之力在钗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

方兆南和陈玄霜,都不知玉骨妖姬俞罂花是何来历,虽听他叫出了姓名,仍是茫无所知。

袖手樵隐把金钗放入怀中之后,说道:“此人何时隐居在我朝阳坪下,我是确实不知……”

他望了方兆南一眼,接道:“不知令师妹尸体现在何处?'他瞧完了这洞,不见周慧瑛的尸体,故而问了一声。

方兆南道:“我师妹尸骨已被我移置洞外,老前辈既然不知此事,在下也就不便多问,但这俞罂花来历,甚望老前辈能说给晚辈听吗?”

袖手樵隐冷哼了一声,说道:“老夫生平最是不思多话,但你带我找到玉骨妖姬的尸骨,虽是无心,但老夫却不愿无端受人之惠,就把玉骨妖姬其人事迹,告诉你以作答谢。”

方兆南忽然想起师妹遗体还放在那大岩石上,虽然已经用树枝山石围护起来,始终还是放心不下。

当下说道:“老前辈既肯相告,晚辈感谢不尽,不过我师妹遗体放在外面,心下终是难安,敢请移驾我师妹遗体存放所在,晚辈只要听得这俞罂花来历之后,就立时告别,决不再惊扰老前辈的清修。”

袖手樵隐冷哼了一声,道:“年纪轻轻,花招却是不少!”

方兆南已知他孤僻­性­格,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当先跃出洞去。

陈玄霜、袖手樵隐、盛金波紧随他身后追去,四人一口气跑到陈放尸体大岩石处。

方兆南瞧那围在尸体四周树枝,仍甚完好,才放下心,说道:

老前辈说说王骨妖姬之事,晚辈就立时告别!”

袖手樵隐仰脸望着天上蘩星,似在回忆往事!

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冷冷的说道;"这玉骨妖姬俞罂花,乃数十年前江湖上最为­淫­恶的一个女盗,心狠手辣,杀人无数。

曾被武林中正大门派中高手,联合追杀,想不到她竟选在我这朝阳坪下隐居起来!”

这一番话说的甚是简单,叫人听不出一点内容。

方兆南一皱眉头,忖道:“如是这般单纯之事,我还要问你作甚。不禁问道:“不知那玉骨妖姬其人的武功如何?”

袖手樵隐是一位最不思讲话之人,如不一句一句的追问于他,他决不思多费­唇­舌。

袖手樵隐沉吟了半响,道:“如是武功平庸之辈,岂足当得­淫­恶之名,这二十年来,你可算和老夫说话最多之人……。

忽然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方兆南正待追赶上去,拦住他的去路,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此人既不常在江湖之上走动,­性­格又极为孤僻,只怕对江湖上的人物形势,所知有限,纵然拦住了他,也难问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让他去吧!”

盛金波一见师父转身走去,立时紧随身后而行,两人脚程极快,片刻之间走得没了影子。

陈玄霜望了两人去向,碎了一口道::不通情理的老怪物!”。

方兆南倚身在大岩石上,心中暗自想道:“眼下师妹既已死去,西湖栖霞岭之行,巳无必要,余下二桩心愿,是为师父师母报仇。

现在仇人虽已知道,但对方实力强大,以一己之力决难如愿,天下英雄聚会泰山,共筹对付冥岳岳主之策,倒不失是一个好机会,眼下会期即届,倒不如赶奔东岳一行。

想那天下高手联合之力,自是强大无比,冥岳中人决难对付得了,虽然不能手刃师门仇人,但如能亲眼看到他饮刃溅血死去,也可聊以自蔚。

二是想法替陈玄霜找一所安身立命之处,以酬谢那老人相授武功之恩……”

心念一转,回头望着陈玄霜道:“师妹可想到东岳去看看那天下英雄聚会的热闹吗?”

陈玄霜喜道;"好啊!我早就想对你说了,但怕你想师妹之死,不愿瞧这等热闹之事,不敢开口。”

方兆南黯然一叹,纵身跃到大岩石上,负起师妹尸体,说道:

“咱们找处风景绝美­阴­蔽之处,把她暂时埋起,待瞧过泰山英雄大会之后,再来把她尸骨运回,和我师父师母合葬一起。"说完负起尸体,跃下岩石。

陈玄霜不知他何以又改变火葬的主意,但却不便多间,两人默然向前走去。

夜­色­沉沉,山风呼啸。方兆南茫然向前走着,直待去路被一座山壁挡住,他才停下了脚步。

抬头望去,只见一座高耸云表的山峰横阻去路,两侧山势绵连,也在百丈以上。

三面山势拱围,围成一条死谷。

大楷是死谷中不易被严寒的山风吹袭,气温迥异他处,寒夜中仍有温暖如春之感。

方兆南打量了四周的山势形态,心中暗道:“此处地势甚佳,不如就把师妹葬在此处。

心念一动,放下尸体,找一座土石稍松之处,伸手向地上抓去。

他此刻心中正在回忆着儿时和师妹相伴游乐情景,心神不属,一把抓空,才想起长剑早已失落。转脸向陈玄霜望了一眼道:“师妹可有用以掘土之物吗?

陈玄霜将偶然在那石洞之中,捡到的一块形如短剑一般的银牌,由杯中取了出来,说道:“咱们就用此物掘土吧!”

方兆南想到自已也有一块金牌,虽然此物钝难伤物,但总比用双手掘土强些,也从怀中取出,蹲下身子,开始挖土。

陈玄霜在他对面蹲下,挥动手中银牌相助。

两人都是功力甚深之人,腕力极强,片刻之间,已经挖好了一个土坑。

方兆南抱起师妹尸体,放入土坑,却不忍把土石填上,凝目相注,热泪夺眶而出。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忽闻一个异常清脆的声音说道:“瑛儿!瑛儿!”

声音虽是清脆,但吐字却极生硬,听来使人心生惊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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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遭疑猜途中较量

方兆南与陈玄霜两人,一齐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高大的白毛鹦鹉,落在旁边一株矮松之上。

方兆南识得此鸟,正是相伴玉骨妖姬俞罂花的白鹦鹉。

心中一动,暗道:“此鸟甚是灵巧,又能口吐人言,或许知道我师妹被害之情。”

当下向树上一招手说道:“鸟儿,鸟儿!飞下来,我有话问你。”

他本是存着万一侥幸之心,那知一招手,白鹦鹉竟然应手而下,落到他身侧。

这等罕见的灵巧鸟儿,能见到的人,大概无不再爱,陈玄霜欢喜的跳了起来,说道:

“师兄,这鹦鹉真好……”

忽然目光触到了僵卧在土坑中的尸体,立时住口静站一侧。

方兆南黯然一笑,望着那大白鹦鹉,说道:“鸟儿!鸟儿!你如真个通灵,就告诉我,我师妹被害经过。”

白鹦鹉转头望望僵卧在土坑中的尸体,叫道:“不……不……

瑛儿,不……瑛儿!。

它大概没有学说过不字,叫将起来,口齿不清,听得人莫明所以。

方兆南凝神静听,除了瑛儿两字叫的十分清晰,始终没法分辨出它在瑛儿两字之前,说的什么。

方兆南不觉心头大急,高声说道:“你说的什么?”

余音末住,白鹦鹉突然振翼而起,破空飞去。

方兆南急忙一跃而起,大声呼叫,但那白鹦鹉却不再理他,疾飞而去。

方兆南呆呆的望着白鹦鹉的去向,楞了半天,忽然心有所悟,暗道:“此鸟定然吃过人的亏,而且那人在伤它之时,又先说过"什么"二字,于是以它听得了什么二字之后,立时振翼急去------------”他不禁大感懊悔,顿足一声长叹,填好土石,留下记号,离开山谷。

陈玄霜忽然间变得十分温柔,款款细语,劝他保重身体。

方兆南心中亦知徒自忧伤与事无补,当下勉强振起­精­神,和陈玄霜连夜离开了抱犊岗。

周慧瑛之死,不但使他万念俱灰,而且心中感到槐疚无比。

如果自己不贪图学驼背老人­精­奇的武功,早日赶回抱犊岗来,师妹决不致遭那怪妪毒手,落得个横尸密洞的悲惨结果。

这份愧疚之心,加深了他的怀念之情------。

他原拟和周慧瑛同赴西湖栖霞岭,拜晤垂钓逸翁林清啸的打算,也因周慧瑛这一死,打消了西湖之行的念头。

他默算天下英雄聚会泰山的日期,相距只不过月余的工夫。

他当下对陈玄霜说道:“师妹,我答应带你到西湖游历之事,只好向后移动了,因为天下武林高手的泰山之会,距今不过月余工夫。

这场大会,主持之人,乃当今领导武林各大门派的少林寺主持方丈,与会之人,自然都是名重一方的高人。

想这次大会的热闹,实是千古难得一见盛举,咱们也可藉这一段时间,游历一下鲁南风光……”

忽然想到陈玄霜一直相随祖父,住在鲁南,想必对山东各地风光,早已熟知胸中,这般随口而言,只怕她心中不乐。

那知陈玄霜却嫣然一笑,道:“好啊!我虽和爷爷在鲁南住了甚久,但他老人家只知日夜催我练习武功,从来就不肯带我到外面走动……”

说话之间,笑意盈盈,斜腕着方兆南,脸上欢愉洋溢,目光中满是感激之情。

方兆南看她身子上衣衫,仍是那件褛褴裤褂,暗中忖道:“她肤­色­虽觉稍黑点,但面形轮廓却是秀丽无比,如果扶上一袭新衣,定是位风姿卓越的玉人……”

相距泰山英雄大会的时间还有月余之久,两人尽多有充裕的时间可用,是以不再兼程急赶,一面游赏着沿途风光,一面缓缓步行。

这日,到了兖州城中,沿途上,但见车马驿道,大都是三山五岳中的英雄,赶赴泰山英雄大会的高人。

他暗暗惊奇那冥岳岳主的威风,就凭袖一枚银梭,一纸白笺,竟然能使望重武林的少林方丈,亲自出马---------。

忖思之间,到了一座甚大的客栈之前,平时这般时光,大都有店家拦路让客,今日却是大不相同,似是客栈早已住满了客人一般。

方兆南大步走入店中,叫道:“店家!有房间吗?”

店小二回头看了方兆南一眼,看他衣着华贵,赶忙陪笑说道:“这几日来,客人多,现在天虽未黑,但所有房间,都已为客人定下,客爷还是请到别家瞧瞧去吧!”

瞥眼见陈玄霜一身褛褴裤褂,紧依方兆南而立,不禁多望了两人一眼。

方兆南一连走了数家,店家都是一般的口气回答,知是天下高手,即将群集泰山,赶来赴约的。

但因为现在相距会期尚早,都不思兼程赶路,兖州又是鲁南大镇之一,商家茶楼,到处皆是,故都在此落脚。

陈玄霜低头瞧了瞧身上褛破的衣服,道:“店家都不让我住店,可是因为我身上穿的衣服太破吗?”

方兆南想不到她有此一问,不觉怔丁一怔,道:“咱们找到了客栈之后,先替你作几件新衣服。”

陈玄霜娇媚一笑,道:“这两件褛破的裤褂,我已经穿了好几年啦!爷爷在时,从不提给我作衣服的事情,当时也只有他老人家和我守在一起,穿的破烂一些,也不觉得!唉如加今和你在一起,要是我穿得太破了,不是害你丢人吗?”

方兆南看她脸上满是愧疚之­色­,心中忽生怜惜之情,低声说道:“不要胡思乱想啦!你就是再穿破一点,我也是一样待你。”

说话之间,又到一处大客栈前,抬头看高楼耸立,横匾之上,写着三个斗大的金字:

“会英楼。”

方兆南打量了那大厦一眼,心中暗自忖道:“此店这等宏大,大概会有空房。”

于是大步走了进去,问道:“店家有空的房间吗?”

这座客栈,兼营着酒饭生意,店小二人数虽甚众多,但因坐上客满,都正在忙著送酒上菜,其中一人回头望了方兆南一眼,答道:“客人晚来了一步,己经没有空房了,客官请到别家看看去吧!”

方兆南道:“我们一连问了几家,都答说已经客满,贵店甚是宏大,一两间空房,大概总可找得出来吧?”

店小二摇头笑道:“我们开的是店,卖的酒饭,客官赏光照顾,我们欢迎还来不及,怎可相拒不纳,实是没有空房,还得请客官担待一二!”

此人说话甚是文雅,而且态度谦和,方兆南心中虽然甚感别扭,但也无法发作。

正感为难之际,忽见一人大步走了过来,说道:“兄台如果不嫌委曲,在下定的一座跨院尚可让出两间。”

方兆南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古衫长髯,正是在九宫山中所遇的一笔翻天葛大鹏,当下抱拳笑道:“想不到在此地又和老前辈遇在一起……”-葛大鹏笑道:“此非谈话之地,方兄如不见弃,请到房中一坐如何?”'方兆南通:“恭敬不如从命,晚辈不客气了。”

葛天鹏道:“老朽走前一步带路。”转身向里走去。

方兆南、陈玄霜鱼贯相随身后,穿过了两重院落,到了一处独立跨院中。

正厅之上,已经摆好酒菜,四个人对面而坐,一见葛大鹏带着方兆南走了进来,一齐站起身子,抱拳作礼。

方兆南看那四人,正是九宫山中所见的天风道长、神刀罗昆和葛氏兄弟。

罗昆一拂颚下白髯,大笑说道:“九宫山中多蒙赐药相救,但我等醒来之时,兄台已经飘然远走,今日不期而遇,证好一谢救命之恩,来!老朽先敬兄台一杯!”

伸手端起桌上酒杯,双手送了过来。

方兆南难却盛情,只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老前辈言重了,那日相送之药,晚辈只不过是借花献佛,几位洪福齐天,晚辈实难居功!”

原来那日在九宫山中,方兆南误打误撞,把言陵甫相赠的“辟毒镇神丹"相赠几人,疗治毒伤,竟被他无意之间,用对了药物,救了­性­命。

葛大鹏待几人休养了半日,确定几人伤势真好之后,才说了追找几人来意。

原来他接得少林主持方丈的请柬,要他三月三日之前,赶到泰山,大会天下英雄,共谋对付敌人之策……

天风道长听完之后,立时把随行弟子,遣派回去,自己却伙同罗昆,以及葛氏兄弟,易道而行,由九宫山中直奔泰山而来。

葛大鹏原本不想要自己两个儿子随行,但葛煌、葛伟执意非来不可,葛大鹏没有法子,只好带他们兄弟二人同行。

这次重逢,几人对待方兆南的神态,大不相同,纷纷敬酒,甚是恭敬。

葛煌、葛伟,曾听父亲谈起方兆南武功如何高强,两人心中甚是不服。

因为两人曾和方兆南动手相搏过一次,对他武功加何,心中早已有数,又不敢硬驳爹爹之言,但却已把此事,暗记心中。

此时一见到方兆南时,立时动了比武之念,只是葛大鹏在座,两人不敢说出来罢了!

罗昆和天风道长,虽然也不信葛天鹏颂赞方兆南武功之言,但两人都是年达五旬之人,已无好强争胜之心。

而且方兆南对自己又有过救命之恩,是以对他恭敬之心,倒是心口如一。

酒席之前,以葛天朋神态最为恭敬,他不但感谢方兆南赐药相救儿子­性­命之恩,而且对他出手一击而中自己的神奥手法,更是万分佩服,恭敬之情发乎于心。

酒饭过后,葛大鹏吩咐葛煌、葛伟迁进罗昆房中,自己和天风道长同室,让出两间房子来给方兆南与陈玄霜。

葛氏兄弟目睹父亲对待方兆南诸般爱护,愈坚找他比武之心,兄弟两人同一心意,想先把方兆南打败之后,再告诉父亲。

那时,葛大鹏纵然相责,但已造成事实,了不得骂上一顿,也就算了。

方兆南回房之后,立时唤过店家,召来裁缝,连夜替陈玄霜赶制新衣,不怕花钱,什么事做起来,都无困难。

天未亮,新装已好。

陈冻玄霜人本娇美,换上新装,更是容光焕发,娇美无比。

除了肤­色­稍嫌黑些之外,无一不是美到极点,也正因她肤­色­稍黑,却另具一种风采,黑中透俏,妩媚横生。

陈玄霜把穿用数年褛破裤褂仍然好好的存了起来,她数年以来,一直穿着这套衣服,如今虽着新装,但却不忍把旧衣抛弃。

次晨天­色­一亮,葛大鹏竟然亲自来请方兆南、陈玄霜出去用饭。

方兆南见人家对自已这般尊敬,心中颇觉不好意思,但葛大鹏一言一行,又便他生出却之不恭之感,只好随后相随而去。

神刀罗昆、天风道长以及葛氏兄弟早已在厅上相侯,见葛大鹏带着两人走来,一齐起身相迎。

用过早餐,葛大鹏笑问方兆南道:“两位可是应邀赶赴泰山英雄大会的吗?”

方兆南笑道:“晚辈乃名不见经传之人,那里能有受邀之荣,但闻泰山英雄大会,乃近代江湖最隆重的盛事,天下武林高人,均将赶往参加,晚辈亦想借此机缘,一开眼界!”'葛大鹏脸­色­一整,说道:“方兄以弱冠之年,身集武学之大成,在下数十年来走遍大江南北,白山黑水,遇过高人无数。

但像方兄这般年龄,这般武功之人,可算仅此一遇。方兄如肯赴会,老朽当茬天下英雄之前,推荐方兄武学,一新天下英雄耳目。”

他这番颂赞之言,说的虔虔诚诚的。

但听在葛氏兄弟两人耳中,却是大不受用,暗自忖道:“爹爹生平孤傲,一支文昌笔打遍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

武林中受他尊敬之人,聊聊可数,不知何以对此人,竟然对他这般推崇,必得想个法子,挫辱上他一番,也好消消这口胸中怨气。”

两人在九宫山和方兆南曾经有过动手之举,知他武功平常,兄弟两人,任何一个出手,都有胜他的把握。

天风道长和神刀罗昆,对葛大鹏颂赞方兆南武功一事,亦觉太为过分,天风道长涵养甚佳,心中虽觉太过,但却不愿争论。

罗昆却是个老而率直,胸不存物之人,回目望着方兆南微微一笑,问道:“方兄隐技自珍,使我等在九宫山中错失一次开眼界的机会,想不到老朽跑了一辈子江湖,竟然看不出方兄是位身负绝学之人。”

这番讽讥之言,说得甚是露骨。

但葛煌、葛讳却听得心中甚是快乐,不禁相视一笑。

方兆南只觉得脸上一热,讪讪笑道:“晚辈自知武功有限的很,岂敢班门弄斧……。

葛大鹏脸­色­一整,奇道:“罗兄此言从何说起,这位方兄武功兄弟曾经亲目所见,出手一击,神奇难测,不是兄弟妄自尊大,当今武林高手,胜过兄弟之人虽多,但加说一击能中兄弟之人,只怕难以选得出来几个。

这位方兄一招攻势,轻轻易易的击中了兄弟前胸,如非他手下留情,兄弟就是不死也要被重创在九宫山中了!”

神刀罗昆微微一怔,道:“当真有此等之事吗?”

葛大鹏冷冷答道:“兄弟几时讲过谎言了!”

罗昆奇道:“这就叫人猜测不透了,兄弟在九宫山中,也曾亲眼瞧到两位令郎和这位方兄动手,如非令郎毒­性­发作,和这位陈姑娘及时赶到相助,只怕……”

他忽然想到方兆南对自己有过赠药救命之恩,岂可在口头之上,太过损伤,赶忙改口接道:

“那场相搏胜负,就很难料得了!”

葛大鹏目光投到葛煌、葛炜身上,说道:“有过此事吗?”

葛氏兄弟齐声答道:“孩儿不敢说谎,确有其事。”

一笔翻天葛大鹏略一沉吟,说道:“满口胡言,难道为父还能欺骗你们不成……”

他不便出言顶撞罗昆,却把胸中一股气忿,发在儿子身上。

天风道长说道,"令郎说的不错,这件事,贫道也是亲眼目睹。”

葛大鹏转脸望了方兆南一眼,怎么看也是在九宫山中所遇之人,心中大感不解,叹道:

“这就有些奇怪了……”

方兆南笑道:“老前辈不必太为此事费心,此等之事,何苦定要把它弄个清楚呢?”

他因不想讲出陈玄霜爷爷相授武功之事,是以用言语支了开去。

葛大鹏哈哈一笑,道:“方兄恢宏大度,自是不屑和犬子一般见识,想来定是诚心相让他们了……”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往事已过,不提也罢,现下天已不早,咱们也该起程赶路了。”

说完,当先离了座位。

群豪相随,出了"会英楼"赶奔泰山大道而去。

沿途之上,只见行人接蹬,骏马奔驰,尽都是赶奔泰山的武林中人。

葛大鹏微微一笑,对方兆南道,"眼下之人,大都是赶往泰山赴会,兄弟因洗手隐居,退出了江湖多年,除了昔年几个老友之外,后起之秀,大都不相识了……”

正说之间,忽闻蹄声得得,两匹长程健马,由几人身侧疾掠而过。

两匹健马奔行之势虽快,但马上人仍然看到了葛大鹏,忽然一带缰绳,健马打个转身,长嘶一声,回过头来。

马上人一跃而下,高声叫道:“葛兄久违了不知是否还记得我等?”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奔过来。

葛天鹏笑道:“贤昆仲名满江浙,江南武林之中,谁不认识。”

说话之间,两人已奔到了葛大鹏身前三四尺之处,瞥眼瞧到了方兆南,突然一齐止步。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见前两人,竟是在抱犊岗朝阳坪中所遇的两个中年大汉。

葛大鹏一瞧两人停下脚步,自己却向前抢了两步,抱拳笑道:“两位在快马飞奔之时,一眼竟能瞧出老朽,足证内功愈发­精­进了许多!”

左面大汉目光炯烟,扫了方兆南、陈玄霜两人一眼,低声问道,"那一男一女可是和葛兄同行之人吗?”

葛大鹏道:“不错,两位也认识他们二位吗?”

右面大汉说道:“葛兄既肯和他们走在一起,想必已知道两人的来历了?”

葛大鹏道:“萍水相逢,一见心折,彼此之间,过去并不相识,两位这等追根询底不知是何用意?”

那左面年龄稍长的大汉,说道:“兄弟数日前曾在抱犊岗上,朝阳坪袖手樵隐之处,曾和两人见过一面,不是兄弟故作危言耸听之事,这两人的身份大为可疑,更是危险!

两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身怀'七巧梭'出人江湖,即非是冥岳中人,亦必和冥岳中人有着关系。”

他们说话声音虽小,但方兆南相距甚近,字字句句都听得十分清楚,回头瞧了陈玄霜一眼,正待开口说话。

陈玄霜已抢先说道:“这两个人定然在说我们话了,我去教训他们一顿。”

方兆南摇头说道:“我正要告诉你,别理他们,让他们随便说吧!”

忽听葛大鹏冷笑一声,高声说道:“两位不曾相欺老朽,难道老朽还曾骗两位不成?”

方兆南抬头看去,只见一笔翻天葛大鹏满脸冷漠神­色­,望了高居键马之上的两个中年大汉一眼,转身向一侧走去。

原来三人为方兆南的来历,在引起争辩。

那两个大汉硬指方兆南是冥岳中人,葛大鹏却一力替方兆南辩护,谈了两句,葛大鹏不耐起来,怒向一侧走去,不再和两人说话。

两个中年人一带马缰,转过头去,齐声说道:“葛兄不信我们兄弟之言,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言未尽意,却突煞一抖缰绳,健马急奔如飞,向前跑去。

葛大鹏望着两人背影冷哼了一声。

回头对罗昆道:“天南双雁在武林之中,也算是颇有声誉之人,怎的讲出话来,捕风捉影,满口胡言,想来定然是徒有虚名之辈!”

罗昆忽然想到那日寒水潭中之事,凡是被擒之人,都被那红衣少女打了一掌,途中毒发,单单方兆南没有事情,此中情形,实是可疑。

当下说道:“天南双雁领袖江浙一带武林朋友,以两人在武林中地位身份,只怕不会胡言乱语,此中……”

忽然觉得方兆南和陈玄霜就在身侧,赶忙住口不语。

回头望去,只见方兆南抬头望着悠悠白云,恍如未闻,陈玄霜却是柳眉微耸,满脸怒容。此女人虽娇美,轻颦浅笑之间,风韵嫣然撩人。

但在忿怒之时,却是脸罩秋霜,眉泛杀机,重重煞气,直透华盖。

葛天鹏皱皱眉头,说道:“罗兄此言,兄弟甚为不解,难道罗兄也怀疑方兄和那位陈姑娘都是冥岳中人吗……”

他略一停顿之后,说道:“纵然真是冥岳中人,但人家也对你们有过救命之恩,岂能存不恭之心?”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甚大,不但神刀罗昆和方兆南、陈玄霜等听得字字入耳,就是走在较后的天风道长和葛氏兄弟,也听得清清楚楚。

葛煌低声对葛伟说道:“爹爹生­性­,一向孤傲,不知何以单单会对那姓方的小子,百般护爱,虽然他对我们有过赐药救命之恩,但也不致使爹爹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此中定然另有原因!”

葛炜略一沉吟,道:“我心中想到了一个方法,既可测验出那姓方之人的武功,给爹爹看看,也可藉词推抚父亲责难。”

葛煌道:“什么方法,快说出来,让我想想看,是否可行?”

葛炜道:“咱们装作无意故意向他身上撞去,趁势以迅快的拳脚势,把他迫退,或是藉机施展点|­茓­,点住他的|­茓­点!”

葛煌道:“虽非什么善策,但却是眼下可行办法之一。”

葛炜道:“既然可行,我们现在就去试试!”

说完,当先向前奔去。

方兆南似有意回避别人,故走的异常靠边,离众人较远。

葛炜将近方兆南时,突然加快脚步,身子一侧,直向方兆南背心上撞去。

这一下来势极出意外,而且蓄势而发,迅快无比。

方兆南虽是聪明绝世之人,但一时之间,也难想到葛炜是有意的撞击而来,当下疾向侧面让开两步,伸手向葛炜扶去。

葛炜冷笑一声,右手猛然一翻,疾向方兆南手腕之上扣去。

方兆南没有想到葛氏兄弟竟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向他挑战,不觉心头大怒,一挫腕,收回扶向葛炜的右手,左掌反手一记"风雷并发"猛劈过去。

葛炜心中所以对方兆南忿忿不平,并非对他本人有何恶感,而是对父亲百般夸奖他武功一事,大感不平。

他希望能一出手把方兆南制服住,好让父亲瞧瞧,方兆南决非什么了不得的高手。

那知今非昔比,方兆南反手一击,果然奇奥难测,迫得他横向左侧跃退才把方兆南这一击避开。

葛煌原来担心弟弟突然出手一击,伤了对方,或是把方兆南折辱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对方无法下台。

可是事实却大出兄弟两人的意料之外,葛炜不但一击落空,而且还被人反手一招,迫得横向左侧麦田之中跃去。

在这等慌急情势之下,葛煌已无暇多作考虑,一提丹田真气,身子疾向前冲去,探手一把,疾向方兆南抓去。

陈玄霜目睹方兆南足以从容对付两人,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一侧,看起热闹来了,但是暗中却提聚真气,蓄势戒备,只要一发觉方兆南抵敌不住,立时出手相救。

方兆南身子微微一侧,让开葛煌扑来之势,顺手一招"拂柳摘花",右掌巧妙无比的一翻一转,五指疾快绝伦的扣住了葛煌脉门。

方兆南口中低声喝道:“两位这般对待兄弟,不知是何用心7?”

掌势一带一推,葛煌身不由主的打了几个转转,踉跄退出去四五尺远。

他所用这几招对敌手法,都是那驼背老人所授,招招是神奇无比之学。

不但葛煌、葛炜两个以身相试之人,心中暗生惊骇,就是神刀罗昆和天风道长,也瞧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只觉对方武功,在短短月余之中,进境奇快,和九宫山中相比起来,判如云泥之别。

要知武功一道,差之毫□,去之千里,一个功力的深浅,需由修习的时间,以及方法上的差异,进境不同,也决不是数月之间的事。

但手法招术上的变化,却是要靠师承,天赋的不同,能在极短的时间中,有所大成。

方兆南聪明绝顶又有着甚好的武功基础,那驼背老人所授他的武功,大都是武林中罕难一见之学。是以,方兆南出手一击,无不是奇奥难测的手法。

葛煌、葛炜那里会知道他在短短月余之中,竟有了这等旷绝的奇遇。

葛大鹏见多识广,一看方兆南出于两招,一似少林门下手法,一招却又像武当派中"拿|­茓­拂脉"的手法,不觉心中大感骇异。

心中暗忖道:“此人这等年纪,怎么所学武功如此博杂?

但口中却高声说道;"方兄请替我好好的管教这两个孩子,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他们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方兆南心中对葛氏兄弟,猝然施袭之事,心下甚是恼怒,但他自己亦不知那老人相授的武功,竟然招招奇奥,随手用将出来,就轻易制服了强敌。

直待他连施两招,容易的就把葛氏兄弟制服后,明白了此刻自己的武功,巳高出了两人甚多。

待准备再一出手惩戒两人一下时,却被葛大鹏一番恭维之话,说的不好意思起来。

当下笑道:“晚辈怎敢对两位世兄无礼。”

垂手退到一侧。

葛煌打了五六个转,才站稳身子,葛炜也无法控制住横跃之势,落到了麦田中,但他一点麦田中的泥地,立时又跃回大路之上。

兄弟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各人脸上,都是一片茫然之­色­。

葛大鹏冷哼一声,骂道:“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性­,还不快过去向方大侠行礼陪罪,当真要我陪着你们丢人不成?”

葛煌、葛炜不敢违抗父亲之言,只得向前走了几步,躬身说,道:“方大侠,请恕我兄弟冒犯之罪!”

方兆南长揖还礼,连声的说道,"不敢,不敢,咱们年龄相若,以后还是以兄弟相称,听来也较为亲切。”

葛氏兄弟目睹方兆南毫无骄傲之­色­,心中对他增了不少好感,暗道:“此人胜了我们,但却毫无骄傲之气,倒是难得。”

两人相视一笑而退。

要知葛氏兄弟,除了年轻好胜,争名之心稍强之外,都是心地十分纯洁之人,丝毫未染江湖习气。

两人经过这一次试验之后,已知对方武功,比自己高出甚多,敬服之念,油然而生。

几人这一阵折腾,虽只片刻工夫,但已引得路人驻足。

这条路上行人,大都是赶赴泰山大会之约的武林高手,个个都是行家。

葛氏兄弟和方兆南动手相搏两招经过,虽如电光石火一般,但已有不少人瞧到眼中,几十道目光,一齐向方兆南投注过去。

显然,他们都为这英俊少年出手两招的奇奥手法所震骇,每人脸上的神­色­,都微带惊异之状。

忽闻蹄声得得,三匹健马,风驰电掣一般,急急奔来。

方兆南一瞧马上之人,不禁心头吃了一惊,暗自忖道:“今日之局,只怕难以就此善罢!。”

原来那三骑快马之上,除天南双雁二人之外,还有一位长衫白髯的老者,正是在抱犊岗朝阳坪袖手樵隐之处,所遇见的那位老人。

葛大鹏见天南双雁去而重返,而且还多带一个人来,脸上微泛怒意,冷哼一声,自言自语说道:“倒是想不到天南双雁竟然真的带人来找麻烦了,他这两句话,虽是自言自语,但却无疑示意给天风道长和罗昆听。

罗昆还未及答话,那三匹急奔而来的快马,已奔到几人停身之处。

当先那长衫白髯老者,一收马缰,隐住那快马急奔之势,抱拳笑道:“数十年不见葛兄,风采依然当年,不知是否记得兄弟?”

葛大鹏细看来人,竟是名满大江南北的追凤雕伍宗义,心中甚感好奇,暗道:“怎么堂堂大名的追风雕伍宗义,竟然和天南双雁走在一起了?”

他生­性­孤傲,很少看得起人,但因追风雕伍宗义在江湖之上名头不小,数十年来,两人又有过一番相交之情。

葛大鹏当下抱拳说道:“伍兄别来无恙?”

伍宗义微微一笑,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身上,说道:“此人和葛兄相识多久了?”

此言问的单刀直入,葛大鹏拂然不悦,冷冷答道:“伍兄和这位方兄可有什么过节吗?”'伍宗义听他出口之言,对方兆南偏护甚殷,不禁微微一皱眉头,沉吟半晌,才微笑答道:“兄弟个人和他只不过有着一面之识,自是谈不上恩怨二字。”

葛大鹏道:“那是最好不过,这位方兄,对兄弟犬子有过救命之恩,伍兄纵然有什么不满这位方兄之处,也望瞧在兄弟份上,不要再事追究。”

他先发制人,开口先把伍宗义的嘴巴封住,要他无法提出心中所想之事。

伍宗义沉吟了一阵,道:“看在葛兄份上,兄弟心中纵有对这位方兄误会之处,也不愿再多追究。”

一抖马缰,疾向前面奔去。

方兆南本人聪明,一瞧伍宗义奔走的行­色­,已知他并非真的不究此事,这一走,只怕将有更厉害的方法,对付自己。

但此事,甚难对人出口,只有暗中提高警觉。

哪知沿途之上,竟未再遇到意外,不禁暗叫一声:“惭愧!”

这日中午时分,到了泰山脚下。

各地受邀参与泰山大会的武林高手,亦大都陆续赶到,但见老老少少接艟而至,络绎不绝,尽都是各地极负盛名的武林高手。

这般人中,有很多早已息隐江湖,平日甚难一见,但却赶来参加这次英雄大会。

神刀罗昆老兴勃发,一拂长髯对葛天鹏等说道:“这次盛会,虽不能说天下高手无一不与,但就我们一路见闻所得,已该是千百年来武林道上,从未有过的盛事。

想来这次英雄大会之盛,兄弟虽不感断言绝后,但确属空前,哈哈!想不到我这行将就木之人,还能目睹这次英雄大会,只此一桩纵然埋骨东岳中亦无抱憾之感了!”

葛天鹏虽觉得此次大会之盛,确是大出人意料之外,就算少林方丈威名远震也难有此等号召之力,心中甚觉奇怪-------。

但他乃持重之人,不尽了解之事,从不肯随口轻言,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方兆南虽然在江湖上走过一些时日但他见闻不多,听罗昆之言,心中暗自喜道:“此次不但可大开一番眼界,而且可借重天下英雄之力,以报师门之仇。”

他想到高兴之处,不觉面上浮现出微笑之意。

葛天鹏回顾天风道长等一眼,笑道:我曾数度来此游历,对此山径甚熟,我要走前一步,替各位带路了。”当先向前奔去。

泰山世称东岳,属我国­阴­山山系。

起于山东省胶州湾西南,尽于运河东岸,群峰罗列,以丈人峰为高,风景秀绝,以东、西、南三天门及东、西、中三溪,最为著名。

其中峰峦溪洞,不可胜数。

少林寺主持方丈,为挽救武林浩劫,移驾东岳,传柬天下,邀请武林高手,集会明月峰,共谋对敌之策。使武林中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会。

要知少林派在武林各大门户之中,早有领袖群伦之誉。

中岳嵩山的少林寺,隐隐被武林中视为武学集粹的标识,传言中少林寺有七十二种绝技,无一不是矿绝武林的奇奥手法。

这传言,千百年来一直影响武林人心,再者少林寺清规森严,门下弟子非有大成,不许在江湖之上走动。

是以,少林一派,最受武林之中推崇,除非武林间有了重大变故,少林寺很少被卷入门户纷争之中。

一则因其威名盛著,黑白两道中人,都对少林门下谦让几分,二则寺中僧侣在江湖行走的机会不多,绿林道中人一得到少林僧侣路过之讯,大都暂避其锋。这等沿习之情,更增加了少林寺在江湖上的威望。

且说葛大鹏带着天风道长等一行,直奔明月峰去。

三月天气,­嫩­草萌芽,绿茵处处,松凤拂面,顿使尘气一消,葛大鹏轻车熟路,带着几人超越捷径而行。

翻越过几座山岭之后,山势陡然一变,抬头危峰刺天,立壁如刃,绝峰危棱之间,云气朦胧。

所幸几人武功都非泛泛之流,轻身功夫,都已登堂入室,奔行在危崖峭壁之上,仍然如履平地。

大约有一个时辰之久,葛天鹏突然停下脚步,遥指着前面一座山峰,说道:“前面那座山峰,就是明月峰了,峰上松柏环绕,风景甚是清幽。

当年老朽曾和一位好友,在峰顶上赏月,通宵长谈,纵论江湖,唉!想到二十余年之后,我仍能旧地重游。

可是我那位好友,却早已墓木高拱,青山依旧,世事全非,触景伤情,不无人生若梦之感。”

神刀罗昆拂发一笑,道:“葛兄触景怀人,凭吊故旧,倒叫罗某也忆起一段往事来了……”

他抬头望望无际苍穹,豪气忽发,长啸一声说道:“昔年江南武林同道,为扫荡玉骨妖姬俞罂花的|­茓­巢,传柬相邀,聚集了武林高手四五十位之多。

记得那时葛兄还是二十岁之人,荚侠之气,溢于言表,使同行不少高手,为之心折,那次大会,曾被誉为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盛事。

想不到数十年后,天下高手又群集东岳之举,这次不但由一向不Сhā手江湖是非的少林寺方丈大师主持其事,而且参与高手之多,可算得千百年来武林空前创举,老朽得以参加旁观,一睹天下高人,实为生平最大幸事。”

说完,仍然大笑不绝,显然他心中确有着无比的高兴。

方兆南听他提出玉骨妖姬之名,心中突然一动,接口问道:

“老前辈刚才提到的玉骨妖姬,不知是否还活在人世之上?”

罗昆道:“此乃四十年前之事,那玉骨妖姬只怕早已死骨成灰了。”

忽想到方兆南不过是二十岁上下之人,何以曾知此事,回头问道:“那玉骨妖姬纵横江湖事,早已成为过去,二十年来,已很少有人在江湖间传说此事,不知你何以得知?”

方兆南本想把朝阳坪山腹中,相遇玉骨妖姬俞罂花之事。告诉众人,但一转念,想到自己人微言轻,纵然说将出来,别人也是难于相信这等近于玄奇之事。当下微一摇头笑道:

“晚辈曾听一位长辈,谈过玉骨妖姬其人,刚听得老前辈重又提起,不自觉的Сhā口问了一声。”

罗昆笑道:“这就是了,数十年前玉骨妖姬曾把江南地面闹的天翻地覆,但她也曾替武林同道做丁一件功德无量之事,如今评判于她,倒很难下个适当定论了。”

谈话之间,巳到了明月峰下。

正待寻路登峰,忽听迎面一块大岩石后,响起了一声:“阿弥陀佛!”

两个身躯高大的僧人,同时由突岩后转了出来,挡住去路。

左面一僧一横手中铁­棒­杖,说道:“诸位施主,可是应邀参与英雄大会的吗?'葛大鹏抱拳笑道:“不错……”

右面一僧立时接口说道:“前面之处,派有接引登山之人,不知诸位施主,为何不肯走前山大道,却绕这后岖径登峰?”

葛大鹏道:“老朽熟悉山中形势,故而超越捷径而来。”

两个僧人,四道眼神投注在几人脸上,望了一阵,神­色­恭肃的说道:“施主既系本寺方丈相邀,想必早知此次大会宗旨何在?

前山大道,早已安设有相迎驿站,如若不合参与此次大会之人,将在各处驿站之上,劝送下山……”

罗昆一拂长揖,道:“这么说来,贵寺方丈邀集的英雄大会,并非是人人皆可参加的了?”

左面一僧右手提杖,左掌当胸,低喧一声佛号,道:“敝寺方丈,素对我天下武林同道,一视同仁,焉有等级之分?只因此次英雄大会,事非寻常可比,凡是受邀之人,都经敝寺方丈三思之后,才行奉请。但风声早已传遍江湖之上,有些末受邀请之人,亦自行赶来参加。因此敝寺方丈不得不在登峰要道之上,设下相迎驿站,凡是未得邀请之人,一律奉劝下山。诸位施主如若都是受邀之人,但请取出奉邀之柬,贫僧等不敢有所留难!”

这几人之中,除了一笔翻天葛大鹏,接得少林寺方丈百一大师的邀请之柬外,其余的人,都未得有相邀之柬。

一时之间呆在当地,目光投注在一笔翻天葛大鹏的身上。

葛大鹏缓缓伸手取出怀中函笺,微微一笑,道:“贵寺方丈和在下有过数面之缘,承他看得起我,驰函相召参与这英雄大会,在下甚感荣宠……”

二僧一见函笺,立时就认出是方丈手笔,齐齐躬身说道:

“施主既执本寺方丈亲笔相邀函笺,但请登山,敝寺方丈,早已在明月峰上候驾数日了。”

葛天鹏道:“老朽虽蒙宠邀,但自知武功有限,恐有负贵寺方丈厚望,因此代作柬主,邀请了四位好友,并带两位犬子同来。

两位如果难作得主,不妨分出一人,到明月峰贵寺方丈之处请示,老朽愿和诸友在此恭候!”

两僧互相望了一眼后,右面一僧说道:“此次英雄大会,旨在筹谋对付一个多年不在江湖上露面的强敌,此人数十年前,曾在江湖上现过行踪,出道年余,举世皆惊……”

他似是言未尽意,但却不肯再说下去,微微一顿之后,另起话题,接道:“此事关系着武林苍生劫运,敝寺方丈为此传谕寺中僧侣,严禁行脚江湖。。

为挽此浩劫,已用了三年准备工夫,不敢相欺诸位,敝寺中三代弟子高手,均随方丈而来,就贫僧所知,千百年来,敝寺中,尚未有过这等谨严的戒备……”

葛大鹏道:“大师,以悲天悯人之心,立志挽救武林浩劫,必将传誉千古,永受天下武林同道敬慕……”

左面一僧微笑接道:“敝寺方丈虽然传谕动员敝寺中三代高手,但仍恐实力不敌,又分柬奉邀武林高手,集会东岳明月峰,共谋对敌之策。

是以,这次的英雄大会,实和江湖上一般英雄大会不同,既无盛名之争,又无可得之利,凡是受邀参与之人,都是以拯救世人之心,共赴危难……”

他抬头缓缓扫掠了方兆南、葛煌、葛炜等一眼接道:“因此,敝寺方丈严令贫僧等,劝阻未得邀请之人,参与大会,此举并非含有何意,而是想替武林中留下一点­精­英。

葛大侠一人赴此大会,已算对得住武林同道了,至于两位公子和大驾相邀而来的好友,还是请回的好!”

葛大鹏回顾了方兆南和葛氏兄弟两眼,心中暗暗忖道:“这和尚说的倒是不错,我这两个孩子,尽皆随我赴会,万一此次谋敌未成,尽遭劫难,不但断了我葛家香火,而且事实上确然大可不必……”

他沉思一阵后,望着葛煌、葛炜说道:“我赴会东岳一事,临行之际,并未对你们母亲说过,现下你们两兄弟中,只准一人随我赴会,另一个回家去,告诉你母亲一声……”

他当着天风道使、神刀罗昆等之面,不便分析利害,劝使爱子回去。

而且知子莫若父,他深知葛煌、葛炜的生­性­倔强,才故意提到他们母亲,希望能以母亲慈爱的呼唤,使两人自动提出回家一行。

哪知葛煌、葛炜对望了一眼,彼此默不作声,突然见方兆南向前大踏两岁,逼近两个僧人,说道:“贵寺方丈为天下武林苍生消解浩劫之心,确是大慈大悲,令人敬仰。

不过,只限定受邀之人,才能参与此会,未免有些小观天下英雄,难道贵寺方丈不识之人,就没有一人武功够得上参与这次大会吗?”

他见两个和尚言词虽甚和蔼,但神情间却有着无比的坚决,如若相求两人,只怕难以如愿获得放行,倒不如拿话相激两人一下再说。

果然两僧被方兆南儿句相激之言,引起不悦之­色­。

左面一憎喧了一声佛号,说道:“不知小施主之言用意何在,贫僧等奉命守据要道,坚阻未受邀请之人入山。

小施主如自信有能登山,贫僧自可相示一条明路,前山大道,分设了五处驿站,如若小施主自信能够闯过,本寺方丈纵有不允未持邀函的入山之谕,但也是一样请闯过五处驿站之人,参与大会。”

方兆南回头望了身侧的葛大鹏一眼,心中暗自忖道:“此去前山,只怕路途尚远,前面既有五处驿站之设,后山复有扼守入山要道之人,前山可以武功闯过,后山也未尝不可。”

是以当即问道:“前山路远,如若在下想从两位大师父奉命把守的后山之处闯迸,不知是否可以?”

两僧同时向后退了两步,面­色­严肃的说道:“贫僧等敬望小施主三思而行,前山五处驿站,专为相迎天下英雄而设。

纵有闯山之人,也是有惊无险,这后山要道,乃非必经之路,小施主如若凭藉武功硬闯,能否安然渡过,贫僧实难预言。”

言下之意,无疑警告方兆南,如他要从后山硬闯,只恐有杀身之祸。

方兆南心急师仇,纵然自己无能报得,亦必要目睹仇人溅血一死,也可稍觉心安,是以他登山参与英雄大会之意,较之任何人都为迫切。

方兆南当下说道:“既有闯山之规,想来那山前山后,都是一样,两位师父如能体念晚辈一片登山至诚,网开一面,容我等过去,晚辈感激不尽,如若执意不肯放过,说不得晚辈只好硬闯了……”

两个和尚不等方兆南话完,突然向后一跃,隐入那大岩石后不见。

但闻岩后传出低沉的喝声,道:“几位如果存心以武功硬闯,最好还是走前山的好,需知刀枪无眼,万一伤着诸位,那就不值得了i'方兆南回头望了葛大鹏一眼,道:“老前辈身怀受邀之柬,不妨先行登山,晚辈将试闯一下少林群憎,是否真能挡得住。”

话至此处,忽然觉得自己口气,大过托大,赶忙住口不言。

葛大鹏微微一笑道:“老朽地形较诸位熟习甚多,愿随诸位同行。”

葛煌、葛炜同时求道:“此次英雄大会乃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恳请爹爹恩准儿等同往参与,也好长些见识。”

葛大鹏自不好当着天风道长等人之面,说出私心之苦。

于是怒视了他们兄弟一眼,道:“此次大会,群集天下高人,准你们同行参与,已是大不应该之事,大会之上,切记不可妄自生非惹事……”

葛煌、葛炜齐声道:“爹爹放心,儿等决不妄生是非就是。”

方兆南回眸瞧了陈玄霜一眼,道:“师妹切记不可出手伤人!”

忽的纵身一跃,当先向上冲去。陈玄霜紧随他身后追去。

..

第十四回闯三关艺惊群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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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兆南自在抱犊岗谷中和人载手之后,已知自己武功大进。

已非昔时可比,如若加上陈玄霜相助之力,或可闯得过少林僧侣拦截。

葛天鹏对他的武功,早已倾服.是以对他闯过少林寺僧侣拦截之事,信心甚是坚定。

一瞧方兆南当先跃奔而上,立时低声对葛氏兄弟说道:“你们瞧瞧人家和你年龄相若,但拳掌之学,比你们高出不知若­干­倍了……”

忽然想到自己就难以接得方兆南三招五式,这等责备他们兄弟两人,自是不太适当,赶忙停口,拨身一跃,急追过去。

神刀罗昆与天风道长相互望一眼.彼此不约而同,摇头微笑,原来两人心意相同,对方兆南的武功,甚不信任。

神刀罗昆抬头望去,只见方兆南、陈玄霜。葛天鹏,以及葛氏兄弟,却已到一两丈外。

罗昆才低声说道:“道兄放心,那姓方的娃儿武功虽差。但那女娃的武功却在咱们之上,再加一笔翻天葛天鹏,于必要时会出手相助,也许能闯过少林僧侣拦截。”

说罢,急跃向前追去。天风道长紧随罗昆身后,也急急向前赶去。

方兆南一马当先,奔到那二僧隐身岩石面前,陡然停下脚步,高声说道:“两位禅师请留神防守,在下要闯关了!”

他这一声喝问之言,用心在引诱二僧,暴露藏身位置,以便早作预防。

那知这后山派守之人,都是少林寺达摩院中高僧,个个武功高强,机智沉着,对方兆南喝问之言,置如不闻。

陈玄霜疾如飘风,掠着方兆南身侧而过,樱­唇­轻启,低声笑道,“我替师兄开路!”

放出上乘轻功身法,迅快无比的从巨岩一侧冲过。

方兆南怕她有失,大喝一声:“师妹不可轻敌!”

紧随她身后追去。

但闻巨岩之后响起了一声佛号,一股强猛绝伦的潜劲,山涌而出。

少林寺中高僧,大都是心地慈悲之人,掌势虽然强猛,但并未直接击人,仅横对封路,阻挡敌势。

陈玄霜生死玄关已通,武功早已步人另一境界。

她对敌经验不足,看对方击来潜力雄浑,那里敢硬挡锐锋,当下一提起真气,身子忽然问向上升去。

只觉娇躯凌空直上,疾升起两丈多高,悬空一个筋斗,人已越过了大岩,直飞过两丈六七尺远。

这一招轻功身法,举世罕见,只瞧得葛氏父子暗中敬佩不已。

陈玄霜一跃而渡大岩后二僧拦截,方兆南已紧随冲到。

大岩后佛号重起,一支铁掸杖横伸而出。

挥舞间幻出一片杖影,拦住了方兆南的去路。

方兆南在向前跃冲之时,早已拔出近日备好的剑在手。

他见杖影重重,横阻去路,长剑立时疾点而出,一招“迎云捧日”劲力集中于剑尖一点,刺入那幻起的杖影之中。

剑杖相触,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金铁交鸣之声。

那幻起岩侧的一片杖影,被方兆南运集全力一点之势,倏忽消失。只见一支银光闪烁的剑尖,压在一柄铁掸杖上,相待不下。

原来方兆南见对方杖影如山,划带起一片啸风之声,威势强猛,如不设法冲破这一片杖幕,决难闯得过去。

因那登山之路,在那突岩之前,突然缩为两丈宽窄的一片狭道,一半被那突岩挡住,余下七八尺宽窄的狭道,又被突岩后横出的铁惮杖封住。

两侧绝壁深达百丈,除了以绝世轻功,越过那两丈多高的大岩石外,只有冲破那重重杖影封锁,才可通过。

形势迫得方兆南不得不冒险硬冲,但又觉得对方杖风猛烈惊人,只怕凭藉自己内功实力,难以硬接对方杖势。

正感到为难之际,忽然想到那驼背老人,所授的一招,“迎云捧日”,把全身真力集中于一点之上,专以化解对方排山倒海的攻势。

当下提聚真气,贯注在剑尖之上,用力点去。

这一招奇奥之学,虽是专解对方排山涌浪的攻势,但如稍有失措,便易招致杀身之祸。

因为全力集于一点,如无法点中对方兵刃,立时将暴露在对方兵刃笼罩之下,那时想抽身而退,实是太不容易之事……

方兆南一着得手,欺身而上,正待跃过石岩。

忽听沉喝道:“小施主身手不凡,勿怪胆敢口出大言,硬闯后山!”

话未落口,人已现身,另一个手执禅杖的和尚,抢先跃落在方兆南身前五六尺处,手横掸杖,挡住去路。

第一次出手施袭的僧人,却用力一弹,收回禅杖,仍然隐在大岩后,没有现身。

方兆南暗赞道:“少林高僧,究非一般绿林中人物可比,不肯以二打一。”。

这时,葛天鹏带者葛煌、葛伟,也到了大岩旁边。

葛氏兄弟闻少林武学,领袖天下,被誉为武林中泰山北斗,心中甚想见识见识,不约而同转过脸去,低声叫道:“爹爹我去把那位方大侠替下好吗?”

两人一般心意,都知父亲异常敬重方兆南,如果说出替他下来,或可得父亲允准,最少不致挨骂!。

葛天鹏望了两人一眼冷冷说道:“这后山派守之入,都是少林寺中最有名望的高僧,我都没有胜人的信念,你岂是敌手?”

几人这说话的时间,方兆南已和那拦路的和尚动上了手。

那和尚功力深厚,出手横扫一击,威势强猛,杖风如啸。

方兆南看他出手一击这等凶猛,心中暗自惊骇,忖道:“江湖上盛传少林武功,领袖群伦,今日一见,果是不错,如在那驼背老人未授自己武功之前,只此一杖威势,已足以把自己惊退了。”

当下抱元守一,长剑斜斜刺出,封往紧依大岩的侧翼门户,人却迅快向后飘开三尺,让过一杖。

那和尚一击迫退了方兆南,立时紧接着攻袭而上,铁禅杖,纵送横击,挟着劲厉金风,排山倒海般直涌过来。

这等威势不只看得葛氏兄弟有些惊骇之感,就是久经大敌的神刀罗昆和天风道长,也看的暗自惊佩,想道:“少林寺被誉为武学发源集萃之所,看来果是不错。一个名尚未列入寺中高手的和尚,竟然有这等本领,看他扫击杖势的雄浑,纵然是我,也难挡得住这雷霆万钧的攻势。”

葛天鹏却已从背上拔出文昌笔,目注场中形势变化,准备及时抢救。

那施展轻功绝技,跃过突岩的陈玄霜,也缓缓走了过来。

原来那和尚不容方兆南有缓手的机会,以全力连杖迫攻,但闻呼呼啸风中。幻化出满天杖影,山涌攻上,迫得方兆南节节后退。

激战之中,忽见大岩后又跃出一个和尚,翻身挡住了陈玄霜,道:“姑娘已闯过第一拦截,虽非凭仗武功闯过,但贫僧已不愿再行追截,如若姑娘重又返回助拳,那就不能怪贫憎等不守信约了……”

忽听方兆南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突然幻化出满天银星,绵绵反击过来。

原来他被迫得节节后退,心中甚是焦急。

虽然已想到那驼背老人相授的武功剑招,但一时间却不知用什么剑法,才能一举扭转劣势,再者又被那和尚手中禅杖迫得没法抽暇还击。

要知那驼背老人传授方兆南的剑招,大都是天下各门各派剑法­精­奥之学,没有一套完整的剑法,在未能融会贯通之前。很难用来克敌。

心中愈急,愈是想不出制敌之策,剑法逐渐散乱,眼看落败在即。忽想到那驼背老人传授剑招中的一记,“天河倒挂”,此一招之中,连续七剑,可攻可守,当下大喝一声,纵跃而起,长剑挥舞出一片寒星,反击过去。

此招乃武当剑法中一记­精­萃之学,七剑绵连,合为一招,攻势锐利异常,反击之势,强猛绝伦,登时把那和尚攻势挡住。

葛天鹏本对方兆南的武功甚是敬佩,但见他被那和尚迫得节节后退,却无一记奇招,挽回劣势。心中甚觉奇怪,不禁对那次失败之事,发生怀疑起来。正待跃上,接替他下来。忽闻方兆南大喝一声,跃起反击,长剑连绵出手,倏忽之间,已把少林僧侣强猛的攻势挡住,而且借势迫攻,反把那少林僧侣迫得节节后退。

方兆南一招“天河倒挂”用完,已把那少林和尚击退了四五步。

陈玄霜目睹方兆南忽然间反败为胜,随之停下了脚步。

那跃出守护同伴背后的少林和尚,也被方兆南反击的剑招所震。呆在当地。

他见多识广,眼看那攻出剑招颇似武当派中一招绝学,不知此人竟何以会此剑招,难道他是武当门下下成……

忽听方兆南又一声大喝,长剑忽然斜斜指出,径向那少林和尚右腕之上刺去。

这一招乃华山派中一招奇奥剑学“蛛丝缠腕”。

那少林和尚连续闪避三次,均无法逃避那指袭向腕上的剑势,迫的一个大转身,向后让退了三四尺远,才算把那如影随形的剑势抛开。

方兆南不待少林僧有还手机会,第三招连续攻出,长剑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的圈子,倏忽间带着一圈银虹,直刺过去。

闪闪银虹,幻化出三朵剑花,分袭少林僧前胸三大要|­茓­。

这一招是昆仑派中一记“彩云飞虹”,那一圈耀目银虹,掩护着幻化出来的三朵剑花,叫人难以分辨虚实。

少林僧举杖一封,方兆南冷笑一声,健腕一抖,长剑乘虚而人,挑破了少林僧左肩的僧袍。原来他被剑圈幻化起的银虹所惑,封架失误,门户大开,被方兆南剑势乘隙而入。

他在出手几招反击之中,连续用出武当、华山。昆仑三大剑派绝招。

不但看得葛天鹏、天风道长、罗昆等一个个既惊且服,就是那少林僧,也为之大大的心折,双腕一振,投了手中掸杖道:

“小施主以弱冠之年,怀此绝技,老纳有幸领教,佩服至极。”

合掌当胸,躬身退到一侧,让开路来,方兆南收了长剑,笑道:“少林高僧,风度果然非凡。”葛天鹏父子、天风道长。神刀罗昆等,鱼贯走了过去。

两个少林僧静静的站一侧,也不拦阻,直待几人走出五六丈远后,才回到那大岩之后。

神刀罗昆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兄弟身负绝世武学,但却深藏不露,实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方兆南道:“那里,那里,晚辈侥幸胜得,怎敢当老前辈等过奖!”

天风道长说道:“以贫道所见而论,那少林和尚如若再战下去,只怕也难再撑五合、……”

陈玄霜听得几人盛赞方兆南的武功,心中大感高兴,秀眉一扬,娇笑说道:“那里还要五合,如他再不弃杖让输,立时就要身受剑创。”

葛天鹏微微一笑,道:“以老朽半生走遍天涯的见闻,方兄可算是我生平所见高手中,武功最是博奇之人。

几剑反击中,似都是眼下武林几大著名剑派中的奇奥之学。

不传之秘,广包武当。昆仑。华山三大剑派绝学……”

他幼年闯荡江湖,凭一支文昌笔,打出一笔翻天的绰号。会过无数高人,所闻所见,可算举国第一,是以一口气说出了方兆南剑招源出的各大门派。

方兆南所用剑招,源出何门何派,他自己也一无所知,只好淡然一笑,含含糊糊的支吾过去。陈玄霜忽然回过头,望着方兆南嫣然一笑问道:“师兄,咱们闯过这一关之后,不知道是否还有和尚拦截?”方兆南抬头望去;相距小峰之顶,尚有一段不近的距离,点头笑道:“既有守护山道之人,只伯不止这一关拦截!”

陈玄霜忽然放低了声音,道,“再遇拦截之时,让我试试好吗?”

方兆南知她武功高过自己,当下一笑说道:“好吧.再遇拦截之人,由你出手就是……”

一语甫落,突闻两声低沉的佛号同时响起。

紧接着风声飒然,两个身着月白僧袍的和尚,同时由一株巨松之上,坠跃下来,横身拦住了去路。这两人身躯都异常高大,直挺挺的由半空中摔了下t来,如非有极佳的轻功,非得重伤当场不可。

陈玄霜似怕被人抢去了先着一般,娇躯一晃,欺到二僧身侧。

个僧人一个手执禅杖,一个手执戒刀,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陈玄霜已逼近两人身侧说道:“你们两位可是要拦截我们登山吗?”

这两句话问的既是单刀直入,又有些稚气可笑,两个和尚一时之间,真还想不出适当的措词答复她,只好点点头。

陈玄霜不容两人开口,又道:“你们既是拦截我们的,那是非动手不可了!”

右面一僧一横手中祥杖,道:“贫僧等身受……”

陈玄霜忽然举起右手,一掌拍去,说道:“别说啦!既然一定要动手,那就早些打一场吧!”

说完,左手“拂柳取花”向另一个和尚击去。

两个和尚想不到她说打就打,而且出手迅快无比,左右双手。先后分袭两人,攻的又都是要位大|­茓­,迫的两入一齐向后退陈玄霜一击逼退两个和尚,娇躯直跃过去,玉掌翻飞,急如狂风暴雨一般,纷纷攻向两人。

葛天鹏和天风道长,心中都觉这个女娃儿太过横蛮,一句话尚未讲完,出手就打,葛天鹏暗中提聚功力,准备出手相救。

在他暗忖道:“这个女孩子决非两个和尚之敌,虽然抢了先机.但两僧一开始反击,陈玄霜定是难支。”

那知事情大去不然,陈玄霜攻势愈打愈快,招数愈打愈奇,指点。掌劈,攻势凌厉无匹。

僧被她抢去先机连绵的快攻,竟是迫得没有还手之力,空自手中有着兵刃,却是无法施展开来。一一侧观战的葛天鹏、天风道长等,看下一阵之后,心中大生惊奇。

只觉得陈玄霜攻出的一指一掌,无不是­精­奇难恻之学,常常把两个和尚准备好的反击之势,迫得自行跃退放弃。

转瞬之间双方已交手二三十招,二僧不但未能扳回劣势,反而更觉得手忙脚乱起来。

反观陈玄霜指风掌力,愈打愈是强猛,愈攻愈是凌厉,两个和尚久战无功,立时齐齐向后跃退出八九尺远。

僧这跃退之势,似是早有预谋,彼此之间,相距有六七尺远,如若陈玄霜追袭一人,另一人则有充分的时间,准备施袭。

原来二僧想尽办法,准备反击,都为陈玄霜抢制先机的快攻,逼的两人无能还手,这才相互一施眼­色­,一齐向后跃退。

僧同是“达摩院”中的上座弟子,久在一起练习武功,彼此之间,心意已可相通,借那一眼互望,立时了然对方之意。

陈玄霜武功虽高,但她对敌经验不足,一见二僧分头跃退。

不觉微微一怔,一时之间,不知先攻那个才对。

这等高手相搏,差不得分毫时光。

陈玄霜略一犹豫,二僧已分由两侧疾攻而上,左侧一僧铁禅杖幻化起一片杖影,山压而下,右侧一僧戒刀电奔,挟着金风破空之声,闪电袭到。

这一攻之势,不但迅如雷奔,而且分两侧同时袭到,不管封架、闪避,均极不易,何况陈玄霜手中全无寸铁,凭一双娇­嫩­的玉掌,来对付两般兵刃,自是危险异常。

方兆南一摆手中长剑,正待跃奔过去,忽听陈玄霜娇叱一声,疾如离弦流矢般凌空而起,竞比二僧合击之势,尤快几分。

僧刀杖一齐落空,已知不对,还未来得及收回刀杖,瞥眼见陈玄霜在空中打了一个旋身,急扑而下,双掌分袭两人。

僧这合击之势,久经练习,一攻之中,威势笼罩了丈余方圆大小,当世高手,能够躲得过合袭一击之人,可谓不多。但陈玄霜却在纵身一跃中,躲避开两人的合攻,武功肤浅的人,还瞧不出什么特异之处,但二僧和葛天鹏武功早列武林中一流高手、一望之下,已瞧出陈玄霜跃避二僧刀杖合击的身法,和一般身法大不相同。

只觉迅快绝伦,直向高空­射­去,恰如­射­出的弩箭一般。

僧合击之势未中,已知决非来人敌手,登时面如死灰,横向一侧闪去,弃去手中兵刃,合掌当胸而立。

方兆南大声喝道:“霜妹不可伤人!”

陈玄霜娇笑一声,悬空一个筋斗,向后翻落出一丈多远,才落实地,身法美妙无比,二僧垂手退后一步,让开去路。

方兆南当先带路,挺胸昂首,大步走了过去,葛天鹏、天风道长、神刀罗昆、葛煌、葛伟等人鱼贯而行,从两僧之间穿行而过。

几人目睹陈玄霜力败二僧之后,对方兆南和陈玄霜的武功,心中已生敬佩,神情之间,对两人甚是恭敬,已不敢再有轻视两人的成见。

陈玄霜自幼追随爷爷身侧,一脉相承,她虽不知自己武功在江湖之上,应该列名几流,但对击败二僧之事,认为是理所当然。心中毫无惊异之感。

但方兆南却是大感惊奇,他已在江湖之上习荡了数年岁月,对少林寺的威名,耳闻甚久,看这般出手拦截自己和尚的武功,个个都甚高强,自己却胜得毫无吃力之感。

这时.他才知道那驼背老人传授自己的剑招武功,招招都是世所难求之学,虽然没有一套完整的剑法,但任何一招,都可个别用出来对敌……

正忖思间,,忽听神刀罗昆,轻轻叹息一声,道:“少年人能深藏不露,确是难得,老朽走了一辈子江湖。没有走眼走的这般厉害,方兄身怀绝世武功,老朽竟然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方兆南暗道:“我这奇遇在我们相见之后,别说你看不出来,就是我此刻想来,还有些不大相信呢!”

但口中微笑说道:“老前辈过奖晚辈了!”

神刀罗昆突然一拍大腿,翘起大拇指赞道:“嗨!胜之不骄,怀技不炫,方兄的胸襟大度,实叫老朽佩服!”

此人虽已年过花甲,但仍带三分童心.不失豪迈气概,心对方兆南武功佩服,就满口的称赞于他。

谈话之间,已登峰顶。

但见一片苍松环绕山缘、掩遮住了峰顶景物。

葛天鹏道:“明月峰的后山和左右两侧,都为松林环抱,只有前山一处,有路可通,咱们势非穿林而过了……”忽听林中梵音高唱.四个身着月白僧袍,肩披大红袈裟。体躯高大的僧人。

缓步走了出来,一排横立,拦住几人去路。

葛天鹏曾得过少林方丈大方禅师邀约,在少林寺曾作三日盘桓。对少林寺中僧侣的服­色­,辨认甚详。

此时一瞧四僧装束,立时辨认出当前四僧、都是寺中身份极高的长老。不禁暗自发愁。

当下抱拳说道:“在下葛天鹏,承蒙掸师垂顾,驰函相邀,参与泰山英雄大会,贪看景­色­,误人后山,尚望四位大师赏赐薄面。让路放行。”

四僧年龄大约都在五旬上下,个个神情庄严,满脸肃穆之­色­,令人一见之下。油然生出畏惧之心。,左首一僧手横一柄鸭蛋粗细的铁禅杖,最右一僧双手分执两柄寒光森森的烂银戒刀,正中二僧手中各执两面径尺的铜钹。

他们听完葛天鹏的话后,彼此互相望了一眼,才由最左一位手横禅杖的和尚说道:“葛施主既得本寺方丈驰函相邀,自属大会贵宾。前山早已设下相迎驿站,迎接大驾。

贫僧奉了掌门方丈佛谕,后山捷径不得任人擅行通过,几位施主。还是请走前山大道吧!””方兆南目睹四僧一个个宝像庄严,心中本甚怯怕,但转念又想到同行一群人中,除了葛天鹏身怀少林方丈相邀之函外.其余的人,均未蒙受邀请。

纵然绕道前山,只怕也得费上一番手脚,后山拦截已闯其二,看样子,这大概是最后一道,倒不如闯它一下试试!

心念转动,豪气忽生,朗朗一笑说道:“四位禅师奉谕拦路。

自是不能循私,晚辈想试行闯过,不知四位禅师可否应允?”

四僧八道目光齐齐投注在方兆南的脸上。

瞧了一阵,右面手执双刀的和尚,才低喧了一声佛号,道:

“后山捷径,共有三关,几位施主能闯过二夫,自是身怀绝技之人。

不过贫憎奉谕甚严,未得方丈特许,不许任何人由捷径入山,几位施主如自信能闯得过,贫憎等自是不便出言相劝。”

言下之意,无疑奉劝凡人,要他们知难而退。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承蒙相示禅机,晚辈感谢不尽,但我等既然侥幸闯得过一二两关,这最后一关总得勉力一试,尚望四位老禅师手下留情!”

翻腕抽出背上空剑,长长吸一口气,缓步向前走去。

陈玄霜低声说道:“方师兄,我和你一起夫好吗?”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先让我一人去试试,如果接不下时。

师妹再上不迟!”

陈玄霜嫣然一笑,深情款款的说道:“那我就替师兄掠阵吧!”

她自换着新装之后,人更显得娇美,一笑之间,百媚横生。

方兆南忽觉心头一跳,慌忙别过头,大步向前冲去。

只见四个和尚,个个闭目而立,毫无戒备动手的模样。

方兆南一扬手中宝剑,高声说道:“四位老禅师请手下留情!”

四僧同时微微一睁双目,瞧了方兆南一眼,说道:“小施主但请出手就是。”

说完,重又闭上双目。

方兆南一挺手中宝剑,大步向前走去,宝剑平横胸前,真气凝贯剑身,在接近四僧五步左右之时,突然停了下来。

四僧本来未把方兆南放在眼中,但一看他横剑而进的姿势,都立时变的脸­色­凝重起来。

这时,一笔翻天葛天鹏、天风道长、神刀罗昆、葛煌、葛伟:

等人的紧张程度,反超过了方兆南许多,个个脸上神­色­凝重,双目圆睁,目注场中。

只见四僧渊亭岳峙,尊严的有如四尊罗汉一般,动也不动一下,叫人望而生畏。

方兆南突然大喝一声,手中宝剑缓缓抡动,平划了半个圈子。

这一招看去不但缓慢异常,又毫无作用,但四个身披红衣袈裟的和尚,却看的脸­色­微变,不约而同的把手中兵刃向前推出半尺。

原来他这一招剑式,乃武当派震山绝艺“太极慧剑”中一招“动生两仪”,看去势道缓慢,但在那缓慢剑势之后,却蕴藏着绵绵不绝的奇奥变化。

四僧在少林寺中身份崇高,名列长老,常和武当派中高人相聚,是以对“太极慧剑”略有所闻。

现见他出手剑式竟是武当派中震山绝艺,不禁心头大感震骇,个个凝神戒备,打消了轻敌之心。

那知事情大出了四僧意料之外,方兆南划出一剑之后,竟然横剑静立。不肯出手抢攻。

左首手横禅杖僧人低喧一声佛号,问道:“小施主可是武当派门人弟子吗?”

方兆南捧剑微笑,道:“晚辈授业恩师,未立门派,四位老禅师尽管出手!”

四僧同时一变脸­色­,道:“小施主出手剑式,明明是武当派‘太极慧剑’中一招绝学,但却又不肯承认武当门下弟子,难道欺贫僧等不识剑术吗?”

方兆南正容答道:“晚辈所学,异常博杂,而且武功一道变不离宗,纵然剑招之上,偶有和武当派剑术相同之处,也不能硬指晚辈出身武当门下。”

左面一僧一抡手中鸭蛋粗细的铁禅杖,登时涌起一片杖影。

划起满天啸风之声,说道:“贫僧等奉谕守此后山,未得敝寺掌门方丈令愉,任何人均不得擅越一步,小施主如自信可以闯过且请出手就是!”

方兆南见对方随手舞杖的威势,亦不禁暗生惊骇,但已势成骑虎,自不能畏缩而退,当下一挺手中长剑,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长剑斜向右面最右一僧点去,身子随着剑势一转,向前欺进了三步。

最右一僧手中两柄烂银戒刀,文错而出,封住门户。

方兆南挫腕收回长剑,对方也立时收回戒刀,静站原地,竟不还击。

这一来,却给了方兆南甚大的困扰,如若四僧个个坚守原地不动,只用手中兵刃相互支援,除了施下毒手,伤人之外,想冲过这道拦截。实非易事。

他沉思了一阵,觉得只有同时分攻四憎,先把他阵位冲乱。

才有冲过这次拦截的机会。

心念一转,长剑突出一招“惊鸿离苇”,疾向正中一个手执铜钹的和尚刺去,身躯随剑移动,向前欺进。

只听中间二僧同时高喧了一声佛号,口面铜钹一齐推出,挥舞之间,钹光如幕。

方兆南不待剑势和那漫天钹影相触,突然大喝一声,身子悬空疾转,剑势易位袭敌,寒光电奔,猛向那手执禅杖的和尚攻去。

他自得那驼背老人传授剑术之后,虽已学到了天下各大剑派中不少­精­华之学,但内功的进境,和身法的快速,却无法配合他的剑招灵奇变化,如遇上武功较他稍高之人,立时将被他奇奥的剑招,迫的手忙脚乱。

但眼前四僧,个个都有着三十年以上的­精­纯功力,静如山岳,动如灵蛇,随手一击,就劲道迫人。,动手之初,虽被方兆南­精­奥的剑招,迫的有点微生慌乱,但交手十合之后,四僧渐转镇静,杖影钹光,结成一堵光墙。

方兆南施尽奇学,也难越雷池一步。

激战之中,忽听那手执戒刀的憎人,高声说道:“小施主所言非虚,剑招果是博杂,这十合之内已遍出当今武林各大剑派奇招。只可惜火候不够,功力不足,无法粑各派剑招威力发挥出来他低沉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接道:“小施主小心,贫僧要反击了!”

余音未了,人已欺身过来,两柄烂根戒刀,幻化出一片寒光,当头罩下。

方兆南久战无功,.心中已自焦急,他已自知没有取胜之望。

因他已快用尽那老人相授剑招,正待抽身而退,那手执戒刀的和尚,已挟雷之万钧之势,凌空扑到。

葛天鹏低声对葛煌、葛伟说道:“那和尚说的不错,如果方兆南能有我这般功力修为,少林寺的四位长老,早已败在他的剑下了。

唉!如若少林寺四个长老败在一个年轻人的手中,定当成为震动江湖的一件大事,这一战已足可使他成名江湖了……”

他一直对方兆南有着甚强的信心,认定四僧必然要败在他­精­奇的剑招之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忽听神刀罗昆说道:“葛兄,只怕方兄难以抵得住四僧合击之力,咱们上去助他一臂如何?”

葛天鹏抬头望去,只见那手执戒刀和尚,人已跃飞悬空。刀光如山,直向方兆南压了下来。方兆南正在和另外三僧动手。似是无法兼顾那直罩而下的威势。

这不过是刹那间,待葛天鹏觉出危险,准备出手相救时,已是晚了一步,但见一片银虹直落而下。

忽听方兆南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奇招突出,剑尖颤动,洒出了满天剑花,看的人眼花缘乱,有如数百支宝剑一齐出手。

原来他在四憎围攻之中,突然想到驼背老人传授剑招中一记“巧夺造化”,大喝一声,施将出来。

这一招奇奥绝伦的剑招,一出手,立时使四憎大感震骇。

但闻几声连续的佛号,响起杖影钹光,突然交连一起,疾向后退出五尺。

那几声佛号,似是四僧互相连络的暗号,那悬空疾扑而下。

手执双刀的和尚,也突然收住了向下扑击之势,向后疾退。

但见方兆南剑光暴张,直向四僧反击过去。

葛天鹏、天风道长等人,齐齐为之脸­色­大变。

他们从未见过,这等奇幻威猛的剑势。只见那朵朵剑花。从眩目的剑光之中暴­射­而出,竞未看清楚方兆南是如何出手……

一阵金铁交鸣过后,剑光杖影突然消失,一切重归寂静。

在场之人,谁也没有看清楚,方兆南这一剑是如何出手,但见四个身披大红袈裟的和尚捧钹横胸,垂手甫立一侧。

方兆南怔怔的望了几个和尚一眼,只见手中分执禅杖的二僧,袈裟之上被剑锋划裂了数处,那手执铜钹和分执戒刀的和尚,不但僧袍破裂,而且臂肩胸数处,汨汨流着鲜血。

葛天鹏回目望了罗昆和天凤道长等一眼,说道:“老朽生平之中从未见过这等剑术,当真有巧夺造化之能……”

方兆南正站在当地出神,忽听葛天鹏叫出自己施用剑招之名,不党的转头问谊:“老前辈可识得晚辈这一招吗”葛天鹏摇头笑道:“方兄剑招奇奥,为老朽生平仅见,似这等惊世绝学,老朽如何能够识得?”

说话之间,人已走了上来。

方兆南啊了一声:默然不言,心中却在想着那招“巧夺造化”中以后的变化。那驼背老人在传他这一剑招之时,虽然不厌其烦,反复解说了数遍。但方兆南一直末能把这一招奇奥的剑招中的变化完全学会,刚才形势危殆,情急之下,用了出来,糊糊涂涂的出手一击。现在想来,不但未能把这一招变化用完,连如何出手击敌,脑际之间,亦有着茫茫的难忆之感。

其实上乘的武功、剑术,运用克敌,大都在心念一动之间,有时,剑势还在意先而出。

只听陈玄霜银铃般的娇笑之声缭绕耳际,道:“师兄刚才用来克敌制胜的剑招,可是叫巧夺造化吗?”

方兆南道:“不错,师妹可学过吗?”

陈玄霜笑道:“爷爷好像传授过我,所以,当你剑招出手之时,会好像似曾见过,但仔细一想,又一点也记不起来,唉!想不到,我竟然是这样一个笨人!”

方兆南收了长剑,暗道:“连我刚才用过制敌,现在想来,还是记不清楚,自是难怪你记不得了”但口中却微微一笑,道:

“以后咱们找些时间,在一起切磋研究一下,也许彼此都有收。”

陈玄霜嫣然一笑,当先向林中走去。

这时四僧都已隐入林中不见,再也没有人拦截他们。

这座环绕在山峻四周的密林。看去虽甚浓密。其实只不过四五丈深。

几人刚刚出林,忽见两个面貌清秀年约十五六岁,身着灰憎袍,手执拂尘的小和尚,奔了过来,步履矫健,来势甚快,转眼之间,已到几人面前。

陈玄霜只道两人又来拦路,暗中一提真气,娇声喝道:“站住!”

两个和尚果然应声停下了脚步,合掌当胸,说道:“我等奉了掌门方丈之命,特来迎接几位,并无其他之意,姑娘不要误会。”

葛天鹏抢前两步,说道:“贵寺方丈现在何处?”两个小沙弥道:“敝寺方丈现在峰顶恭候几位大驾,小僧走前一步带路了。”

说完,转身急步向前走去。

群豪随在两个小沙弥身后,走约十几丈远,到了一座寺院之前。

这座寺院的规模并不宏大,占地不过亩许大小.两扇黑漆大门早已大开。

两个小沙弥同时停下脚步,回头说道:“诸位请在门外稍候片刻,小僧去禀师父,迎接贵客……”

忽听寺内响起了一声低沉的佛号,打断两个小沙弥未完之言。

紧接着响起了一个嘹亮的声音说道:“老衲已得监院上座四老转告,葛大侠亲率高人莅会,请恕老衲未能分身迎迓之罪。”

只见一个身披黄|­色­袈裟,白眉垂目的者僧,缓步迎了出来。

葛天鹏抢前两步,抱拳笑道:“在下得蒙老禅师法眼垂顾,飞笺相召,敢不如约前来?”

白眉老憎轻叹一声,笑道:“老衲凡俗之人,虽得我佛慈悲。

度人佛门.但五十年的清灯梵音,面壁向佛,竟然仍未能消除嗔怒之心,为我武林同道,召来不少麻烦!”

葛天鹏虽是成名江湖的大侠,但面对天下武林千万同道仰慕的少林方丈,却也不敢随便。

葛天鹏长揖肃容说道:“老禅师慈悲我武林同道,才不惜跋涉千里,赶来东岳,召开英雄大会,此等大仁大勇,豪壮千秋的用心。必将留给后代武林无比的敬慕崇仰。”

白眉老憎淡然一笑,道:“无嗔、无念。无我、无相,才是佛门中上乘境界,老衲已着魔道,葛大侠这般称赞,更使老衲惶惶无地自容了!”

他微一停顿之后,又道:“刚才听得敝寺中监院上座四僧相告。葛大侠邀约了一位身怀惊世武功的少年剑客同来,不知可否替老衲引见一番?”

葛天鹏哈哈一笑,回头望着方兆南道:“方兄人中之龙,一举名动天下,当今武林人物,能得少林寺掌门方丈这般颂赞之人,老朽还未闻有过第二个……”

方兆南久闻少林寺,被推崇为武林中泰山北斗,能身受少林寺掌门方丈这等颂赞,自非容易之事。

方兆南当下抱拳说道:“晚辈方兆南,久慕老禅师慈颜威望,今日幸得一晤,何以幸如之?”

白眉老僧合掌笑道:“老衲大方,小施主年纪不过二十二;竟然能剑创敝寺监院上座四僧,假以时日,定可为武林中放一异彩。”

方兆南道:“晚辈不过侥幸胜得,怎敢当老禅师这般夸奖。”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欠身道:“偏殿上已摆下接风素斋,诸位请入座一叙,老袖先走前一步带路。”

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几人鱼贯随在身后,穿过一座院落,到了一偏殿之上。

只见二十余人,分坐殿中,一见大方禅师带着几人进来。齐齐起身相迎。

葛煌、葛伟一见这等冷落的场面,心中甚感奇怪,暗自想道:“沿途之上,所遇之人何至百位,怎的与会之人,竟是这等冷落?”

目光转动,扫掠了全殿一眼,但见殿中分摆了五张方桌,看样子只准备了五桌菜,似乎只有四五十人参与这场大会。

大方禅师环扫全场一眼,说道:“诸位想已腹中饥饿多时。

快请人座。”

全殿中所有之人,除了方兆南、陈玄霜、葛煌、葛伟四人之外,都是五旬以上的年纪,长衫,短装,垂髯短须,扮装身形各异。

听得大方禅师让请入座之言,个个都人了席位。

方兆南细看室中之人,太阳|­茓­大部高高突起,目中神光逼人,似都有着深厚功力的内外兼修高人,但并未见袖手樵隐史谋遁师徒,和在抱犊岗朝阳坪上相遇之人。

正在忖思之间,几个清秀的小沙弥,已捧酒端菜而上,分置各桌。

大方禅师端起酒杯,说道:“承蒙诸位瞧得起老衲,不远千里赶来,老袖感激不尽,借此水酒,敬奉各位一杯。

众英豪一齐欠身起立,各自捧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忽听室外一阵步履之声,两个小沙弥带着四人而入。

四人已入偏殿之后,八道眼神,一齐投注方兆南身上。

陈玄霜轻轻一拉方兆南衣袖说道:“师兄还认得这些人吗?”

方兆南微一点头,低声说道:“这般人早已有了和咱们惹事生非之心,别理他们……

大方禅师耳目灵敏,似已听得两人之言,目光一掠方兆南。

转望着来人,合掌一笑道:“诸位快请入席。”

原来这四人,却是方兆南、陈玄霜在抱犊岗朝阳坪上见过的天南双雁、袖手樵隐,以及那长衫白髯老者一掌镇三湘伍宗汉。

四人之中伍宗汉和天南双雁等三个,一齐抱拳躬身还礼,只有袖手樵隐仍是一付冷若冰箱的神情,一语不发,横跨两步,自行入席就座。

大方禅师也不放在心上,视若无睹的笑道:“老袖以托护佛门身份,召请这次英雄大会,个中详情,诸位或都早已了然,久绝江湖的七巧梭,重又出现在江湖之上……”

他微微一顿,目光环扫了在座群雄一眼,接道:“数十年前,七巧梭曾在江湖之上出现,不知有多少武林同道,伤殒在用梭人的手中。

因此,这一枚小小暗器,被我武林同道视作一种死亡的标识,凡是见过此梭之人,无一能够幸兔,其时老衲尚未接掌少林门户,曾奉当时的掌门方丈之谕,带领寺中达摩院八个高手,访查那用梭之人的下落。

那知施梭之人,行踪飘忽,狡诡绝伦,忽隐忽现,无法捉摸,老衲追踪了半年之久,竟无法侦得他的行踪只好回寺复命。

当时敝寺掌门方丈觉得此人手段太过­阴­辣,如不及早除去,我武林同道个个都难安枕,因而联络武当、昆仑,等武林各大门派,联合追踪堵击。

费时近年,终于在金陵近郊,找到了他,当即展开了一场惨烈绝伦的拼搏……”

他似在回忆往事一般,仰脸思索了一阵,接道;“老衲无缘参与那场大战,事后听得两位师兄谈起,那场大战的激烈,凡是参与其战之人,都觉得是生平最为凶残的一战。

一十二个追踪的四大门派高手,全都参与出手,由暮至晨,力战四个时辰之久,仍然被他伤了四人,突围而出,这一战江湖上甚少传闻,也许在座诸位,都还未听过此事……”

忽见最左一席上,缓缓站起一个独目老人,接道:“老朽不才,但却有缘参与了那场的大战。……

群雄个个听得怦然心动,不约而同,转脸向那独眼看人望去。

只见那独目老人年约七旬以上,胸前垂着五增白髯,左眼用一块黑布蒙着,眉毛中间,有一条疤痕,使人极易看出他这左目是被人用刀剑之类的兵刃所伤。

但听他轻轻叹息一声,举手取下蒙在左眼之上的黑布,说道,“老朽这只左眼.就是伤在那次大战之中,除了老朽之外,受伤之人,还有六位,加上老朽,一共被他伤了七人……”

他缓缓把目光移注在大方禅师脸上,接道:“三个伤势沉重之人。在他突破围困逃走之后立即不治而亡,活着之人,共有四个受伤,禅师说他伤了四人,自是不能算错!”

大方禅师合掌当胸说道:“老前辈可是武当派中,仅余的前辈高人,萧遥子萧老前辈吗?”

此言一出,群豪震惊,个个肃容而起,欠身对那独目老人行礼。

因那萧遥子乃武当派中近百年来,第一名剑,数十年前早已蜚声武林,名动江湖,六十以上之人,都听过此人之名。

五十年前号称江湖上四大剑派的武当。华山、昆仑、峨嵋,论剑峨嵋山时,萧遥子以弱冠之年,独败华山、昆仑,峨嵋三大剑派中的高手。

当时震动天下,被誉为一代神剑,武林中人都以能见他一次为荣。

可惜这被推誉为一代神剑的萧遥子,自从峨嵋论剑震动了天下之后,就如石沉大海一般,从未再在江湖之上露面。

此刻,突然在此出现,知道此事之人,无不感到心头震动。

肃然起敬,也起身作礼,连袖手樵隐史谋遁那冷傲自负不通情理之人也不自觉的欠身而起。

只有方兆南、陈玄霜、葛煌、葛伟四人,因年纪幼小.不知此事。不为所动。

方兆南已在江湖之上。走动过数年时间,见识方面。自是要比几人强上许多。一见殿中之人,大都欠身作礼,赶忙站了起来,抱拳一礼。

陈玄霜轻伸皓腕,一拉方兆南衣角,低声说道:“你认识那个独眼老人吗?”

方兆南怕她再说下去,偷偷伸出手去,握着她抓在衣角的纤手,轻轻摇了一下,但觉如捱柔玉,光滑异常。

陈玄霜本是极端聪明之人,被方兆南握着右手一摇,立时知他用心,轻将娇躯附在方兆南耳际之上,轻声说道:“师兄可是不要我多说话吗?”

方兆南回头一笑,微微点头,但觉一阵幽香袭上面来,慌忙别过头去。

只见那独目老人,把手中黑布,重又蒙在眼上,接道:“老禅师可是听到令师兄提过老朽吗……”

他微微一顿之后,独目环扫了全场一周,接道:“老朽当时正值壮年,因得师长垂爱,试修本派一种内功,闭关刚满,正赶上四大门派,追杀那妖­妇­之事。

那时年轻气盛,听得那妖­妇­诸般恶迹,立时义忿填胸,特地请命敝派掌门之人,参与那追杀妖­妇­之事,易服下山,参与四派联手之行……”

神刀罗昆忽然起身说道:“萧老前辈,参与其事,乃是惊动图江湖的一件大事,怎的未听人说过?”

萧遥子道:“当时敝派掌门,觉得对方武功太过高强,不许老朽明目张胆而出……”

话至此处,倏而住口不言。但在场之人大部已经明白,因他是当年武当派中最为杰出的弟子,盛名已倾四海,如若那一战不幸落败,不但萧遥子的盛名,将受挫辱,就是武当派的威望,也将受到甚大损失。

大方禅师合掌当胸,道:“阿弥陀佛。萧老前辈大驾亲莅,使这次东岳之会,生­色­不少,但望老前辈以我武林同道千百生灵为念,主盟这次东岳之会……”

萧遥子道:“少林派被武林之中,视为泰山北斗,此次大会。

由禅师出面主持,最是理想……”

他又环扫了全场一眼,说道:“除了少林派方丈之外.又有什么人能邀得这多高手?”

大方禅师道:“萧老前辈既然不愿主持其事,贫僧也不敢相强,但望能指示一二机宜,使贫僧有所遵循!”

萧遥子轻轻一叹。道:“此举成败。老朽不敢妄测,但眼下所集高手,可算已聚当今武林­精­萃,是成是败,只有听命于天昔年那大战之中,老朽虽被她伤了一目.但却划破她蒙面黑纱,因而知她是个女人……”‘忽见一个身佩双剑。道装老人起身接道:“不知老前辈可否把昔年经过之情,详细说出,既可增加晚辈等见闻,亦可使我等多一点对敌经验。”

萧遥子点头笑道:“那日老朽伤目之后,并未立即返回武当山去,自行寻找了一处隐秘之处,养息伤势,伤势痊愈之后,又开始习练几种未成的武功。

因此,一直未返回武当山去,虽闻敝派掌门人派出了很多人找我的下落,但都未能遇上……”

他虽未说原因,但殿中之人,都知他是羞于回山,也没有人追问于他。

只听萧遥子又继续说道:“那人的武功,不但诡异难测,而且辛辣无比,很多招术。都是罕闻罕见之学,身法飘忽,捉摸不定。

在四派高手围袭之中,仍然灵动自如,但最为惊人的还是她的耐战之力,当时四派高手,共有一十二人在场,最初动手之人。是少林派的大智禅师……”

大方禅师接道:“大智乃老衲师兄,可怜他已身殉其战了!”

萧遥子淡淡一笑,接道:“不足十合,大智禅师,已被对方诡异的武学,迫得没有了还手之力,继而各大门派中人相继出手。

老朽是最后出手的一人,本想藉机瞧出她的武功路子,那知瞧了良久工夫,竟然是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当时十一大高手,都已出手,但仍然没法子胜得,而且反被她诡异的武功,迫得团团乱转,险象环生。

老朽眼看群友越来处境越险,只得挥剑上前参战,那时动手相搏,不过一个时辰左右……”

大方禅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此等武功实在是骇人听闻!”萧遥子似是讲出了兴致,不待人问,继续说道:“老朽出手之后,逐渐扳回劣势,情势已稳,各人都以所学绝技求胜。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打的花样百出,叫人眼花缭乱,在那场搏斗之中,老朽亲自看到了少林派武功的­精­奇博大。

大智禅师,虽然已身殒其战,但他的英勇留给了参与那场惨烈之战的四大门派中高手,无比的怀慕……”

他黯然叹息一声,接道:“当时在场之人,大都未发觉老朽是谁,但却无法瞒得大智禅师的一双神目。

他故意移动位置,挤到老朽身侧,低声叫出了我的名字,但因在场之人,都迫出全力迎战,未能听到……”

此事关系着大智禅师的生死经过,是以少林僧众个个凝神静听。

遥子瞧了大方禅师一眼,继续说道:“大智既是看出了我的真正面目,老朽只好点头承认,大智一面加强攻势,一面低声和我商量。

他想拼出全力,把我退出留下的空隙补上,要我腾出手来,想法挑去她脸上的蒙面黑纱,瞧瞧她庐山真面目。

但老朽已从对方剑势之中,瞧出此举得手不易,因为双方动手迄今,对方剑势一直灵活如龙,攻势猛锐,毫无迟滞、破绽,如想挑开蒙面黑纱,势非大费一番手脚……”

大方禅师突然Сhā嘴问道:“这么说来,老前辈是没有答应了?”

遥子仰脸长笑道:“为了此事,使少林、武当之间,几乎造成一场误会,此既不能责怪那些传话之人,也没法说出何人之错。

大师这次不肯柬邀我们武当中人,想必是旧恨未消?”

大方禅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江湖上传言沸腾,老衲甚难裁夺,加上老衲师兄重伤之后,强提真气,赶回寺中,只说出别向武当寻仇……人就气绝而死,­阴­差阳错,般般凑巧……”

逍遥子道:“这也难怪,当时老朽和大智相议之言,可能为昆仑派中天印道长听到一点,可惜天印道长当场战死,以致没有入再知此事……”

他突然闭上独目,满脸哀伤之情的接道:“当时我对大智禅师的提议。尚未答应,忽见他手中禅杖突然一紧,划起强劲的啸风之声。幻化出漫天杖影。

把对方矫若游龙的剑光,压缩了不少,当时情形,老朽已无法再多考虑,只好抽剑而退,大智禅师大发神威,铁禅杖纵送横击,有如出海蚊龙一般。

少林派被誉为领袖武林的主派,武功果是不凡!”

大方禅师道:“那里,老前辈一代绝才,武功惊世……”

忽然想到他伤去一目之事,下面的颂赞之言,不好再接下去,倏而住口不言。

萧遥子苦笑一下,接道:“老朽退守一侧之后,暗自运气调息,在大智禅师一轮猛攻之后,挥剑凌空击去。

这一剑虽然划破她蒙面黑纱,但却被反手一招诡异难测的剑招,刺伤一目,老朽身受重创之后,已无能挥剑再战。

那妖­妇­却趁势运剑反攻,天印道长首先遭难,被她剑穿前胸而亡,大智紧接着身受巨创,中了她一剑一指。:

老朽原想运气调息一阵之后,裹伤再战。那知局势突然恶化到不容老朽再度出手,大势已去。天印一死,大智重创.老朽伤目.所余之人。亦都战得筋疲力尽。

但闻惨叫之声,连续响起,片刻之间,被她连续伤了七人。

突出围困而去,两个伤势沉重之人,在她冲破重围去后,当场面死。

连同天印道长,共有三人当场面亡,老朽和大智禅师受伤最重,另外还有峨嵋,昆仑两派各伤一个,强敌既遁,追又乏力,只好各自散去,那场惨烈之战的经过情形大致如此……”

大方禅师叹道:“数十年来,我们少林和贵派,一直未能融洽相处,大部因此事结成了一段误会,眼下事过境迁,旧事不必重提,老衲这就即刻派遣快足;重邀贵派中人,参与这场大会萧遥子道:“那倒不必,敝派之中,虽未得禅师相邀之函,但却已收到冥岳中招魂之宴的相邀之笺,届时敝派掌门人,自会率领派中高手,赴约绝命谷中!”

忽听一人大声叫道:“冥岳岳主,以梭代柬,邀请天下有名之人,共赴招魂之宴,谷名绝命,宴名招魂,但听这四字,已不难知她用心。

此行自是难免一场惨烈绝伦的拼斗,对手虽强,但我方已群集天下高手,未必就真的打她不过,最为可怕的还是对方施下暗算,酒中下毒,菜中放药,叫人防不胜防……”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年约六旬以上,胸前髯发飘飘,此人正是一掌镇三湘伍宗汉。

伍宗汉的目光掠了方兆南。陈玄霜两人一眼。

然后又继续接道:“还有一件防不胜防的可怕之事,那就是咱们不知对方的虚实,但却被对方派人混入了咱们大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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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奇剑招更使人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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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宗汉此言一出,全场为之震动。

惊得萧遥子独目一瞪,突然放­射­出逼人的神光,迅快的从偏殿中所有的客人脸上扫过。

主持大会的少林方丈大方禅师,似是甚为激动,身躯微微抖动了一下,侧面向身侧二拉小沙弥低声说道:“去请你四位护法师兄。”

那小沙弥合掌应了声,迅快的向外奔去。

大方禅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伍大侠既知­奸­细是谁,不妨请当面指出……”

伍宗汉缓缓举起手,指著方兆南和陈玄霜,缓慢异常的说道:“诸位之中,那一个认得这两位?”

一笔翻天葛大鹏突然站了起来,道:“伍兄不可随便含血喷人,这两位在下认识!”

袖手樵隐史谋遁缓缓把目光投注在一笔翻天身上,冷笑一阵,但并没有开口说话。

葛大鹏看全场中人的眼光,尽都投注在自己身上,重重的咳了一声,接道:“兄弟和这位方兄,是在九宫山中相通,那时他的授业恩师正卧病在一处山洞之中……”

他对方兆南所知有限,除了这一般相遇的经过之外,不知如何再接下去。

大方禅师微微一点头,道:“葛兄请坐,老袖有几句话,想和这两位施主谈一谈。”

方兆南心知葛天鹏纵有相护之心,但却无相护之能,缓缓站起身来,说道:“老禅师有话尽管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大方禅师垂目合掌,冷冷问道:“恕老衲失礼,请问小施主的师承门派?”

方兆南微一沉忖,道:“在下授业恩师姓周,名佩!”

他答复的十分简短,说完就自动坐下去。

大方禅师轻轻的重复了一句:“周佩?"接道:“令师没参与这场大会吗?”他显然不知周佩其人。

天风道长突然起身接道:“周佩乃江南道上四大名剑之一,在下曾和他有过数面之缘。”

大方禅师又问道:“周大侠没有来吗?”

天风道长心中虽然明知未来,但仍然转脸四下瞧了一阵,答道:“没有。”

大方禅师道:“道兄请坐。”

天风道长依言坐了下去。

大方禅师又转脸望着方兆南道:“小施主连闯本寺后山中三道拦截,剑术超绝可都是追随令师学得的吗?”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他这般盘问下去,不知要问到几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叫人太难忍受。”

当下长长吸一口气,冷然说道,"在下所学,十分博杂,除了恩师所授剑术之外,另有奇遇,但老禅师尽管放心,在下决非冥岳中派来之人。

相反的和冥岳中人,还结有一段血海之仇,此次不揣冒昧,参与大会,也正想藉机报仇……”

忽听一阵步履之声,四个身披袈裟大汉,手握兵刃的和尚,鱼贯进了偏殿。

方兆南突然提高声音,站起身子说道:“在下师门和冥岳结仇之事,抱犊岗史老前辈知道一点内情,老禅师如若不信,尽管问他,在下言尽于此,老禅师如若不信,那也是无法之事。”

大方禅师缓缓把目光移到袖手樵隐脸上,问道:“史兄既知内情,尚望不吝赐教,老袖洗耳恭听。”

袖手樵隐动也不动一下,目注屋顶,冷冷说道,"在下素来不和武林同道往来,约在三月之前,此人身怀我索恩金钱,找上了在下隐居的抱犊岗。

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女孩;当日之夜,果有人追踪他到了抱犊岗……”

他说话似是十分吃力,声音愈说愈低,说到了追踪他到了抱犊岗几个字时,已是低难继闻。

大方禅师知他乃出了名的冷怪人,如再出口问他,只怕反而惹他发怒。

他微微一皱长眉,目注方兆南;道:“老袖怎敢相疑施主?

不过却极慕小抵主的超绝剑术,眼下所聚之人,不是各大门派中一等高手,就是江湖上甚负时誉的武师。

老衲之意,想请小旅主当著天下这多高人之面,展露一下剑术,使我等得一睹绝技。”

方兆南暗暗想道:“此刻我纵然藉词推托,只怕也无法推掉,眼下既成了骑虎难下之势,倒不加爽爽快快的答应下来。”

心念一转,重又缓缓站起身来,道:“老禅师既然吩咐来,晚辈敢不尊命,不过晚辈也有一个不情之求,不知老禅师可否答应?”大方禅师道:只要在情理之内,老衲无不应允!”

方兆南微微一笑,伸手指着伍宗汉道;"晚辈想请这位伍老前辈和在下过招!”

大方禅师微微一怔,道:“这个,得问伍大侠了!”

室中目光大都转投到伍宗汉脸上。在这等众目睽睽之下,伍宗汉心中纵然怯敌,也无法说出不字来。

他只好站起身来,说道:“承蒙你这般看得起老朽,老朽自是奉陪!”缓缓走出座位。

大方禅师突然高声说道:“彼此过手喂招,只是切磋武学的­性­质,任何一方,均不得出手伤人!”

方兆南回眸对陈玄霜笑道,"不论我胜败如何,你千万不可出手。”

陈玄霜犹豫了一阵,笑道:“你是一定可以胜他,还会用得着我出手?”

方兆南身子一侧,大步走入偏殿正中。

这时,那四个身披红­色­袈裟的和尚,一齐向前移步,环守四周,那样子大概是防备方兆南藉机逃走。

一掌震三湘伍宗汉,缓缓站起身子,走了过来。

他目光转动扫掠全场。一面高声说道:“眼下之人,聚集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精­英,兄弟有一件不既之事,想诸位定然有人知道。

当今之世除了冥岳之外,还有那一位施用七巧梭暗器?”

全场一片严肃,但却无一人接口说话。

伍宗汉略一停顿之后,接道:“但眼下之人,却有一位身怀七巧梭,老朽虽不敢肯定指人是冥岳中派来的­奸­细,但心中疑窦却是难以自解。

老朽如若不幸伤在对方手中,但请诸位务必要查明此事。

他这几句话,既似自言自语,又似告诉场中所有之人。

方兆南心中暗暗想道:“他虽没有指明我是冥岳派来的­奸­细,但全场中人,心中都知道他说的是我,眼下情势,纵有苏秦的善辩之才,只伯也难以说的清楚。

眼下之策,只有先凭武功胜了几人之后,再设法解说。”

当下翻腕拔出背上长剑,朗朗一笑,说道:“各位老前辈中,有不少曾和冥岳中人有过动手经验,或能从晚辈剑招、掌法之中,瞧出一点来路……”

他微微一顿之后,目注伍宗汉说过:“老前辈凭藉一支断梭,就指说晚辈是冥岳之中派来卧底之人,未免也太过武断。

想来老前辈早己试过冥岳门下武功,定可从晚辈剑招掌法之中指出破绽,快请亮出兵刃来吧!”

伍宗汉冷笑一声,道,"老夫就凭这一双­肉­掌,接你几招试试!”

方兆南一领长剑,身子疾转半周,说道:“老前辈既不肯用兵刃和晚辈动手,那就请当先赐招。”

其实伍宗汉被人尊称一掌震三湘,不但在掌法之上有着特殊的造诣,而且练有铁沙掌,竹叶手两种掌上功夫,一硬一软,刚柔互济。生平之中,甚少遇有敌手。

一笔确天葛大鹏心惦方兆南救命之思,高声叫道:“伍大侠以掌法驰名江湖,难有敌手,方兄尽管用兵刃出手……”

伍宗汉暗提真气,冷冷说道:“老朽年过七旬,生平未用过兵刃和人动手,阁下尽管先行出手。”

方兆南道:“恭敬不如从命!”

起手一创

伍宗汉想不到对方出手一击,剑势竟然如此迅速,心中微生惊骇,疾退一步,右手劈出一股强凌的掌力,拂击剑势,"左掌虚飘飘的还击一招。

方兆南一剑击出之后,身子立时随剑而起,他近月连番惊遇强敌,对敌甚是谨慎,对方还击一招,虽然看出虚弱无力,但仍然不敢硬接。

身随剑势一转,让避开去,双足一落实地,立时挥剑抢攻过去。

他自得那驼背老人传授武功之后,剑术一道,已兼得各大剑派之中­精­华。忽而用一招华山的绝学,忽而又用出一招昆仑派的绝技。

看去剑光不若整套剑法施将出来那般完整绵密,无懈可击,但攻势却是锐利异常,片刻工夫,伍宗汉已被方兆南博杂奇奥的剑势,迫得满头大汗。

激战之中,忽闻方兆南长啸而起,长剑盘空一挥,一片­精­芒罩下。

大方禅师高喧一声佛号,道,"好一招。天网罗雀'!'余音末绝,剑光忽软,方兆南捧剑倒退五步而立。

一掌震三湘伍宗汉,满面羞愧之­色­,拱手说道:“阁下剑法卓绝,老朽不是敌手……”

转身疾向偏殿门外奔去。

大方禅师伸臂一挡,劝道:“胜败乃江湖常见之事,伍大侠何苦这般认真?”

他功力深厚,这伸臂一拦,有如一道铁壁。伍宗汉难以向前冲行一步。

忽见袖手樵隐一皱眉头,瞪了方兆南二眼,满脸惊异之­色­,他素不喜说话,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也不愿开口。

大方禅师缓缓把目光移到方兆南的脸上,说道:“小施主可否把身怀“七巧梭”取出与老衲一瞧?”

方兆南回头对陈玄霜道:“把那半截断梭拿给他们看看吧!”

陈玄霜秀眉微皱,站起身子,探手入怀,摸出一截断梭,交到方兆南手中。

方兆南把半截断梭,托在掌心之上,说道:“这半截断梭,是否'七巧梭’,晚辈不敢肯定,诸位请过目一瞧……”

他话还未说完,已连续响起了四五个声音接道:“不错!不错!”

方兆南缓缓将断梭收回,正待交还陈玄霜。突听大方禅师说道;"小施主请把断梭给老衲一瞧。”

方兆南犹豫一下,但终于手托断梭走了过去。

他伸出托梭右掌说道:“这断梭是一位老前辈的遗物,我们还要从这断梭之上,收回一些旧物,老前辈要看可以,但看过之后,必须赐还晚辈。”

他如说这断梭是冥岳岳主,邀他赴会的请柬,立时可免去所有之人的疑心。

但他这般的据实相告,只听得全场之高手,连萧遥子那等人物,也不禁独目闪光,投注断梭之上。

大方禅师自眉耸动,双目神光闪闪望了方兆南手心托的断梭一眼,说道:“小施主既然担心老衲不还断梭,那就请收起来吧!”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这断梭的来处,却望小施主详细说明,以解天下英雄疑心。”

方兆南暗暗忖道:“眼下情形,十分凶险,如若一言错出,立时将引起一场风波。”

他生­性­坚毅,愈是遇上大的危险,心中愈是沉着,当下收好断梭,笑道:“此梭来历,晚辈也不太清楚……”

他回头望了陈玄霜一眼,接道:“师妹请把陈老前辈事迹,据实说出来吧,可消除在场之人的心中疑虑……免得引起误会!”

他想眼下之人,大都是江湖上极负盛名的高人,或有人知得驼背老人的隐密。

要知方兆南聪明异常,他早已从这断梭之上,联想到那驼背老人,可能和冥岳中人,有着什么牵缠。

但又不好追问于她。纵然追问,也因陈玄霜年级纪小,无法说得清清楚楚。

如今天下高手齐集于此,其中大都是年过花甲的老人,目睹江湖数十年一切演变,陈玄霜只要能说出一点蛛丝马迹,就不难被人忆起旧事。

那驼背老人熟知天下各门各派武功,自非无名之辈。

陈玄霜近月来和方兆南东奔西走,日夕伴守,早已把他看成世间唯一的亲人,一缕柔情,早系郎身,对他之言,从来顺眼。

当下走了过去,问道,"师兄,你要我说些什么呢?”

她对自己身世,一片茫然,除了驼背重伤的祖父之外,连自己的父母,也未见过一面,要她说出祖父之事,实觉无从说起。

方兆南转头望去,只见她脸上一片柔顺,不觉心中暗生愧疚之感,付道:“她这般诚挚对我,我却对她动起心机。”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说道:“随便说吧,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如若他们不肯相信,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陈玄霜秀目转动,扫掠了群豪一眼,依偎在方兆南身边,说道:“这断梭是我爷爷临死留下之物,他要我们用这断梭找一个人,讨回一柄宝剑……”

她初次面对这多人,庄庄重重说话,只觉数十道眼光,齐齐在她粉颊之上转来转去,心中甚是不安,说了两句,候而住口。

虽是两句简简单单的话,但其中却是已包含了无穷秘密,只听得全场之人,个个双目圆睁,­精­神一振。

大方禅师突然伸出手来,说道:“小施主可否再将那断梭取出,借给老衲一看。”

方兆南依言取出断梭,递了过去。

大方禅师接在手中,仔细一瞧,只见那小巧银梭折断之外,痕迹陈旧,果非近数月中折断。

一面把断梭交到方兆南的手中,一面高声说道:“依老衲察看所得,此梭折断痕迹,恐已在数年之上了。”

此言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群豪解释。

忽见萧遥子缓缓站起身子,向前走了两步,目注陈玄霜问道:“敢问姑娘高姓芳名?”

陈玄霜瞧了方兆南一眼答道:“我叫陈玄霜。”

萧遥子仰面自语说道:“陈玄霜!陈玄霜!”

思索了半晌,又问道:“不知姑娘可否把令尊的大名说出来?”

陈玄霜轻轻一皱眉后,摇摇头,说道:“我连父母都未曾见过,如何会知道父亲的名字?”

萧遥子怔了一怔,叹道:“请恕老朽饶舌,姑娘既然难亿父母之事,不知教养姑娘长大的是……”

陈玄霜柔目微微一闭,两行清泪顶腮而下,幽幽答道:“我跟在爷爷身边长大的。”

萧遥子沉声问道:“姑娘既是追随爷爷长大,那定知道爷爷的名字了,不知他老人家如何称呼?”

哪知陈玄霜仍然轻摇螓首,答道:“爷爷除了教我读书写字,学习武功之外,连我父母之事,就末说过,自然不会告诉我他的名字了。”

这几句简单的答话,便会场的人,都为之侧然,纷纷轻声叹息。

萧遥子独目闪闪,投注到方兆南脸上问道:“小兄弟和这位陈姑娘既然以师兄妹相称,想必知道她一些往事?”

方兆南正待回答,陈玄霜已抢先答道:“我都不知过自己的家世,我师兄自然是更不知道了。你们问他不是白费话吗?”

全场所有人,以萧遥子的盛名最大,地位最尊,自他开口之后,就没有人再和他抢着问话了。

只听他轻轻的咳了两声,说道:“姑娘既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总该记得令祖的面貌吧!”

陈玄霜似是对萧遥子这等盘究根底的问话,已感不耐,回头望了方兆南一眼,道:“这人问东问西,问起来没有个完,要不要告诉他们?”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萧老前辈乃是武当派中名宿,师妹如果知道,尽管说出就是!’其实他心中亦是想知道此事,只不过不便相问而已。

陈玄霜似在回忆往事,仰脸思索了一阵,说道:“当我记事,祖父已经是很苍老了,他又有着很重的伤势,每日之中有一大半时间,在沉沉熟睡之中。

醒来之后,就忙着教我武功,读书写字,从没有时间和我说别的事情,我不知道他受了什么伤,但看去似是很重。”

萧遥子似听的十分入神,看他住口不言,立时接着问道:

“我想问令祖形貌、年龄,不知姑娘是否愿说?”

陈玄霜道:“我爷爷年纪多大,我不知道,大约总在八十以上,白髯过胸,身体瘦弱。”

萧遥子沉思不言,半响才冷冷问道:“姑娘说的话,都是句句真实吗?”

陈玄霜道:“我既答应对你说了,­干­嘛骗你!”

萧遥子独眼横扫了在场所有之人一眼。突然向后退两步,缓缓举手,摸住了剑把,冷冷问道:“你们师兄妹间,那个人的武功高些?”

这曾经扬名一时,被人推崇为一代剑圣的萧遥子,手摸剑把之后,群豪立时纷纷后退,只有大方禅师和袖手樵隐史谋遁,仍然站在原处未动。

方兆南回头对陈玄霜道:“师妹暂请退下休息,让我先行领教一下,如果打他不过时,你再出手。”

当下一挺手中长剑,迎了上去。

萧遥子横剑当胸,冷冷说道:“这比武之事,生死攸关,开不得玩笑!”

方兆南一举长剑,领起剑诀,大声说道:“老前辈尽管出手。

晚辈死而无怨。”

萧遥子道:“老朽在江湖闯荡时间不长,甚少出手攻敌,小兄弟请先出手吧!”

方兆南不再客气,长剑微微抖动了一下,当胸刺去。

萧遥子举起手中长剑,随手一挥。

立时寒光电奔,闪起一道银虹,击在方兆南长剑之上。

方兆南只觉手腕一振,长剑几乎要脱手飞去,赶忙一吸气,向后退了三步。

萧遥子若无其事般,又举手刺出一剑,左脚大跨一步,创势随着推了过去。

此招看似平凡,其实妙在那左脚这时向前的跨步,剑随身进,极不易防。

方兆南只觉萧遥子随手一击之中,无穷潜力逼人,不知不觉之中全神凝集,大喝一声,欺身攻上。

手中宝剑挥舞之间,幻化出三片寒芒,剑光流动,分击萧遥子'玄机'、'将台"、。期门'三大要|­茓­。

萧遥子微微一笑,道,"好一招"火树银花'!”

手中长剑摹地向那剑影之中刺去,剑尖颤动,洒出一片银芒,指袭方兆南握剑右腕。

他剑势虽然后发,但去势却比方兆南快迅许多,迫得方兆南收剑后跃退。

萧遥子并不藉势抢攻,横剑而立,微笑道:“小兄弟这一剑“火树银花',窍诀虽然不错,只是功力稍嫌不足。出手之势,也不够迅快,加前后剑招不能呼应,虽然是一剑绝学,但威力却已减少了很多。",方兆南暗暗忖道:“那驼背老人传授我剑招之时,没有一套完整的剑法,自是无法使剑招前后呼应。”

他凝神思索了一阵,突然又欺身攻上,长剑左刺右扫,连线击出四剑,这四剑不但迅快绝伦,而且前后呼应,凌厉之中,一气贯穿。

萧遥子这次已不似破解上次那招"火树银花"一般容易了,只见他凝神静立,长剑疾转,在身前划出一道银虹,方兆南击出四剑,尽被他剑光封开。

方兆南四剑无功立时向后疾退五步,长剑缓缓伸出,封住门户,蓄势待敌。

哪知萧遥子仍不抢攻,横剑而立,点头笑道:“这四招乃峨嵋派凌风十八剑中连环四绝,在江湖之中素有追魂夺命之称,如小兄弟功力、火候,能够配合得上,老朽决难接得下来。”

言词之中,大有赞赏之意。

在场的武林高人谁也想不到,这位二十左右的少年,竟然兼通天下各大剑派武学,都不禁心生震骇,耸然动容。

方兆南凝神思素了一阵,突然又欺身而起,当胸直刺过去。

这一剑看去似是平常,但被武林誉为剑圣的萧遥子,却突然疾退了两步,长剑忽然疾抡反击,洒出朵朵银花。

方兆南看这一剑来势猛恶,不敢封架,收剑向后跃退。

萧遥子一剑逼退了方兆南,点头赞道:“好一招'一柱擎天’!此乃花山派不传之秘,不知小兄弟从哪里学得?”

方兆南此刻,才真正觉得自己的武功,确已大为­精­进,当着天下高人之面,受到这般称赞,心中甚感欢愉。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这般过奖,晚辈如何敢当----”萧遥子接道:“现在老朽要攻你几剑试试!”

说打就打,余音末绝,人已欺身而上,长剑挥舞之间,洒出一片剑花当头罩下!

方兆南大大的吃了一惊,只觉对方攻来的剑势,有如千百支宝剑,同时由四面八方攻来,叫人无从出手招架。

心头一急,突然想到那驼背老人所授一招"迷云粥日",当下疾举长剑,在头顶之上一阵摇动,划出一片护身剑光,左脚斜上半步,身随剑转。

但闻一阵金铁相触的将将之声,突然脱出剑光围困。

只听萧遥子口中咦了一声,右臂振处,重又疾攻而上。

这次来势,强厉绝伦,已毫无相惜之意,不但剑招绵击,而且剑上内力,也一剑强过一剑。

但闻森森剑气之中,响起了丝丝破空之声。

片刻之间,已把方兆南困入剑光之下。

陈玄霜眼看心上情郎,渐无还手之力,不禁大急,娇叱一声,纵身直扑过去。

大方禅师左手一挥,四个护法僧人,齐喧一声佛号,一字排开,挡住了陈玄霜的去路。

陈玄霜心急方兆南的安危,恨不得立刻出手相助,四僧横阻去路,无疑火上加油。

她一语不发,两手齐出,左掌右指,分向当先两僧攻去,出手毒辣无比,掌指袭击之处,都是致命要|­茓­。

两僧被她迅快的内力攻势,迫得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各自劈出出一掌,并未还击。

原来四僧都是少林寺僧侣中甚有地位之人,不愿和一个女孩子家动手,是以不肯还击。

陈玄霜迫退两僧之后,立时静站原地,凝神待敌。

见四僧不肯出手抢攻,娇躯一侧,重又猛扑过去。

要知这偏殿之中,无法施展轻功掠跃四僧而过,陈玄霜如想冲入场中,帮助方兆南,势必要冲过四僧拦截不可。

她在急怒之下,出手攻势,招招都是致人死地之学,但见掌指交错,漫天而来,虽是分袭四人,仍然攻势锐利,迫得四僧各自全力自保。

四僧功力深厚,劈出掌力,又全是阳刚之劲,刹那间掌风呼呼,满室劲力激汤。

陈玄霜初攻几招,尚不觉出什么,四僧运掌封掌,足可自保,但激战到十几合后,陈玄霜逐渐放手抢攻,掌力指风,也愈来愈强。

四位少林寺护法高僧,竟然被她迫得走马灯般团团乱转,为求自保,不得不放手还攻。

大方禅师只看的暗皱眉头,忖道:“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女娃儿,竟也有这等武功,如果少林寺四大护法僧人,打不过一个少女,传言到江湖之上,那可是一件大大的羞辱之事。”

但自己以少林寺方丈之耳,势难亲自出手对付一个女子。

就这一瞬的工夫,四僧已被迫的险象环生,无力还手。

突闻一声大叫,满室剑气,忽然敛消。

众豪定神瞧去,只见方兆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抱剑站在上侧,萧遥子却跃落偏殿,但见他神­色­自若,毫无困倦之容,实叫人难以分辨出他们谁胜谁败。

这突然的变化,使陈玄霜和四僧激烈的搏斗。也随着停了下来。

忽见方兆南身子晃了两晃,向后退了几步,喷出一口鲜血。

陈玄霜只觉芳心一震,顾不得众目睽睽,娇喝一声:“南哥哥!”

疾扑过去,玉腕疾伸,扶住了方兆南摇摇欲倒的身躯。低声问道:“你受了伤吗?”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不要紧,我只是接架他强劲剑势,自己用力过度,等一会就会好了。”

陈玄霜看他说话神情,十分清醒,心中略觉放心。

抬头看去,只见萧遥子手横宝剑,缓步走入场中,神情十分凝重。

全场中人都为之静穆下来,目光盯在萧遥子的脸上,屏息凝神,静观变化。

陈玄霜右腕一伸,迅快的夺下方兆南手上的宝剑,横剑挡在方兆南的身前。,萧遥子在相距四尺外,停下了脚步,独目中神光闪闪,投注在陈玄霜脸上,说道:“女英雄请退开一步,我有话要对那位小兄弟说。”

陈玄霜道:“给我说也是一样。”

方兆南突然向左面横跨两步,抱拳说:“老前辈有何教言,但请吩咐,晚辈洗耳恭听!”

萧遥子道:“小兄弟刚才迫退老夫的剑招,不知是何人传授?”

方兆南凝目沉息了一阵,道,"晚辈身受老前辈的剑风迫压,已难支持,匆忙中攻出一剑……”

萧遥子道:“不错,老朽从小兄弟剑招之中瞧出了很多可疑之处,数十年前,力搏冥岳岳主的诡异剑掌,重现于今日的英雄大会之上……”

此言一出,群情激动,偏殿上,立时起了一阵轻微­骚­动,纷纷低语。

方兆南茫然说道:“什么?我出手剑招之中,和冥岳门下的剑学当真相同吗?”

萧遥子提高了声音,说道:“现在传梭作柬,邀请天下英雄,赴会绝命谷招魂宴的冥岳岳主,是否就是当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妇­,老朽在未见她之前,不敢妄测……”

偏殿上,突然的静肃下来,几十道目光,齐齐投注在萧遥子和方兆南的身上。

现在邀请天下英雄,赴会绝命谷招魂宴的冥岳岳主,是否是当年施用"七巧梭"杀人无数凶名满江湖的无名魔女,实是在场所有之人的关心事。

这一个向在群豪心中的隐秘,都期望能早日揭穿,是以听得萧遥子大叫之言,全都静肃下来。

萧遥子独目环扫了众豪一眼,缓缓接道:“老朽由小兄弟出手创招之中,瞧出可疑之处,立时全力运剑迫攻。

小兄弟剑招虽然奇奥,但功力和老朽相差甚远,被迫之下,奇学突出……”他突然停下口来,独目中暴出奇异的神光!脸上肌­肉­微微颤抖,心中似甚激动。

方兆南茫然问道:“那一招剑式有什么不对吗?”

萧遥子道:“老朽这只左眼,就是伤在那一招之下,是以我对那一式剑招,记的待别清楚,数十年来,老朽潜居深山,一直苦心思解,破解那一招剑式的武功,原想已有破解之能,那知小兄弟剑招出手之后,老朽仍然无能封架。”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那驼背老人教我这招剑法之时曾经说过,只要是我能把这一招剑法学的纯熟,天下能够接得这招剑法之人,绝无仅有。

看来此言不虚了,可惜这式变化神奇的剑法,我只学会一半。”萧遥子看他一直沉吟不语,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考朽独居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数十年,呕吞心血。思解不出破解这式剑招。

天下也没有第二个人,会此剑招,小兄弟如不能说出何人所授,老朽也难免心中犯疑了。”

方兆南突然一整脸­色­,反问道:“老前辈能确定那伤你左目之人,是位女子吗?”

此言问的大是意外,全场之人,都听的为之一呆。

萧遥子正容答道:“老朽决无看错之理!”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缓缓扫掠过群雄,最后投瞥在陈玄霜的脸上说道:“师妹,陈老前辈受伤之事,你一点也未听他老人家说过吗?”

陈玄霜摇摇头,道:“没有,我记事之时,爷爷就是那个样子,除了隔些时日,出外寻找一点药物回来之外,一直很少离开过他的卧室。”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又道:“师妹请仔细想想,在这十几年中,就没有人去看过他老人家吗?”

陈玄霜凝目思索了良久,道:“好像是有一个,不过,那时候我还很小,爷爷在卧房中和他相见,我还隐隐记得那人是个瞎子。

在我所有的记忆之中,那个人是爷爷唯一接见的客人,不过只有那一次,以后,就末见那人去过。”

方兆南回头瞧了萧遥子一眼,又向陈玄霜问道:“你再仔细的想想看,他们谈过些什么话,就是一句半句也好。”

陈玄霜缓缓的摇头答过:“那时,我大概只有十岁,如果那人不是个瞎子,我也许还记得起来了。他在爷爷卧房,停了有半天时间,我一直没有进过房去。

平日爷爷一清醒,就逼着我练习武功,只有那半天允许我在外面玩耍,直到那人离开了爷爷的卧室,爷爷才叫我回去。”

方兆南沉思了一阵,又道:“除了那个瞎子之外,再没有人去过吗?”

陈玄霜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在我记忆之中,爷爷只有那一次访客。”

方兆南低沉的叹息一声,道,"师妹,那天我在店中见到那两个|­茓­道被点的大汉,是什么人?”

他本不想当着天下英雄之面,这等蝶蝶不休的向陈玄霜追问,但为眼前情势所迫,不得不这般反复追问,再者也可藉机会迫使玄霜想起一些往事。

因他已从萧遥子的问话之中。发觉了一件极大的隐秘,那就是驼背老人传授自己的武功,和昔年纵横江湖,身怀"七巧梭。

的武功一样。

陈玄霜忽然微微一笑,道:“你还记得那件事吗?”

方兆南道:“是啊,那两人是被什么人点中|­茓­道?”陈玄霜道;“是我呀,不过这件事和我爷爷毫无关系,那两个人太不老实了,他们在门头上欺辱我,才被我点了|­茓­道,爷爷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在爷爷还未清醒之前,我就把他们放了-----”她忽然发现不安的说道:“那时候,我也骗了你啦!告诉你爷爷不在家,赶集去了,其实爷爷是在家的,只是他伤势正在发作的时候------。”

忽见一个和尚匆匆的奔了进来,合掌躬身在大方禅师面前不知说了什么,但几句话后,立时有退了出去。

这一个突然的事故变化分散不小人的心神,大都把目光投到大方禅师的身上。因为大都猜想道那和尚匆匆的奔来,请示掌门方丈,定然是发生了了十分重大之事。

大方禅师目光横扫了全场一眼后问道:“诸位之中,哪一位认识知机子言陵甫?”

天风道长突然Сhā嘴接道:“此人在下见过,不过,他早已神智迷乱,有些疯了。

大方禅师低声道:“阿弥陀佛,道兄之言可有根据吗?”

天风道长说道;“我们数人亲眼目睹,绝错不了。”

神刀罗昆接道;"老朽也是目睹之人。”

方兆南心中摹然一惊,暗自忖道:“此人不知是否还记得我,如果他疯疯癫癫,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向我讨取‘血池图’来,那可是一件极大的麻烦之事。

如果此图不在身上也还罢了,万一被他大汉打叫的喊了出来,引起天下英雄疑心,只怕又要引起一场斗争------”只见大方禅师回头望了身侧的两个弟子一眼,缓缓说道:“传谕出去,知会达摩院选派两人带他进来”那两个小沙弥躬身领命而去。

萧遥子突然望着天风道长,问道:“这位知机子言陵甫,可是被江湖称为神医,自喻为罗玄弟子的言陵甫吗?”

天风道长正待开口,神刀罗昆已抢先接道:“不错,不错,正是此人。”

萧遥子忽然似想起来一件甚为重大之事,说道:“几位既然和他相识,可知传言确实吗?”

神刀罗昆拂髯沉吟了半响,道:“此事倒很难说,依据传言言陵甫确实和罗玄有过相遇之事,但罗玄其人,有如雾中神龙一般,呼之欲出,传说事迹甚多。

但如深入追究,谁也没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似乎罗玄其人其事,都是听由传说而来,言陵甫也许是真见过罗玄的唯一之人,也许是假借身为罗玄弟子之名,以求闻达江湖。

果然,他自己传出,医术得罗玄相授,立时传扬江湖,博得神医之誉,但他没有想到盛名累人,每日登门求医之人,络绎不绝,这才迫的他迁到九宫山中,以避烦扰……”

此人甚爱说话,而且确也博闻广见,一开口,就没有给别人Сhā嘴的机会。

萧遥子重重的咳了一声,打断了罗昆未完之言,问道:“兄台久居江南,不知是否听过'血池图"的传说?”

罗昆拂髯大笑,道:“在场之人,恐都已听到过'血池图’的传说,但此物有如罗玄其人般,传说归传说,但见过‘血池图'的人,只怕当今武林之中,还难找得出来……,”他似是自知失言,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不知那位见过那'血池图。?”

方兆南心头微微一跳,别过头去,他怕自己无法控制心中的激动情绪,被人瞧出破绽,转过脸去,以避开罗昆的视线。

这一句话,果然问的全场为之一呆,无人接口说话。

足足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罗昆正待再说下去,忽听袖手樵隐轻轻的咳了一声,缓缀站起身子。

偏殿中所有的人,一齐转过头去,目光凝注在他的脸上。

只见他站起身子后,伸了一个懒腰重又坐了下去。

此人冷怪之名,早已传遍武林,谁也不愿碰他的钉子。他站起重又坐下,也无人追问于他。

萧遥子皱皱眉头对大方禅师说道:“老朽有几句话,想请教大师。”

大方禅师合掌说道:“萧老前辈,有话但请吩咐。”

萧遥子道:“不敢,不敢,大师这般称呼老朽,叫我如何敢当,我和令师兄相处甚洽,咱们该平辈论交。”

大方禅师道:“恭敬不如从命,萧兄有何高见,贫僧洗耳恭听。

萧遥子道:“这次英雄大会,旨在对付冥岳中人,挽救武林浩劫,造福天下苍生,凡是应邀参与此会之人,都该敌忾同仇,生死与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坐中人的,既有知那‘血池图'隐秘之人,不知肯不肯说将出来?”

袖手樵隐目光转到萧遥子身上,冷冷说道:“萧兄指桑骂魁,可是说的在下吗?”

萧遥子沉吟了一阵,道:“老朽之意,是想我等各把胸中所知隐密,说将出来,彼此印证,或能找出所谓冥岳岳主一点蛛丝马迹,也好多一分获胜之力。”

袖手樵隐冷冷接道:“老夫生平不说没有根据之言,臆测之词。”

他因知萧遥子的名头甚大,故而已在言词之中,客气不少。

萧遥子轻轻的哼了一声,正待开口,忽见两个身躯修伟的和尚,带领着一个身着长衫,手扶竹杖的老叟,缓步走了进来。

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手扶竹杖的老人身上,但却没有人和那手扶竹杖的老人点头招呼。

因为在场之人,除了方兆南之外,谁也无法肯定的认出,这老人就是誉满江湖神医,知机子言陵甫。

那手扶竹杖的老人,踏入这偏殿之后,目光缓缓的掠着群雄脸上扫过,当他目光扫­射­到了方兆南时,突然停了下来,脸­色­严肃,一语不发。

方兆南被他瞧得心神为之一震,只道他已认出了自己,如若他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提出自己身怀"血池图’一事,立时将引起一场混乱。

言陵甫一直把目光停留在方兆南脸上的奇异举动,逐渐的引起了群雄的注意,每人的脸­色­,都逐渐转变的严肃起来。

方兆南回头瞧了陈玄霜一眼,低低叫了一声师妹。

陈玄霜也瞧出了这局面,愈来对两人愈是不利,缓移娇躯,走到方兆南身边说道:“南哥哥,我们走吧!”

她虽聪明绝伦,但江湖的经验阅历太少。心中想到之事,毫无顾忌的讲了出来。

方兆南心中大感不安,陈玄霜率直的说出要走之事,无疑告诉了别人,两人已有逃走之心,只觉手中汗水汨汨而出,心中紧张至极,但他又必须竭尽所能的保持着外形的镇静。

他回头瞧了陈玄霜一眼,淡淡一笑,道:“你心里怕了吗?”

这一句话答的恰当无比,不但避开了正题,而且又激起陈玄霜强烈的好胜之心。

只听她十分坚决的答道:“我不怕,他们一齐出手,对付我们,我也不怕!”

方兆南故作轻松的伸出左手,轻轻的在她秀肩上拍了两下。

他心中紧张无比,想借这轻松的拍陈玄霜,舒散一下心中的紧张。

但他却忽略了,陈玄霜还是个黄花少女,在众目相注之下,这举动将使她张慌失措。

因为那时代的礼教十分严厉,男女授受不亲,武林中人虽然随便一点,但这等放荡的举动,立时引起了在场群豪侧目。

方兆南警觉到自己动作失措,迅快的收回左手。转眼望去,只见陈玄霜粉颊上,已泛起两片羞红,呆呆地站着。其实,她芳心中正在千百转的想着这件事情……

只见她脸上羞红渐退,嘴角间绽开出微微的笑意,两道清澈的眼神,缓缓的转投到方兆南脸上,欢愉洋溢,如花盛放。

原来,她在一瞬之间,对自己生命中一件大事,迅快的作了决定……

她早已把方兆南视作世间唯一的亲人,对他在众目相注之下的举动,自作了一番解释。

她暗忖道:“他在众目交投之下,对我这般亲热,自然早已把我当作亲人,男女之间,最为亲近的,自然是夫­妇­了,我实在很笨啊!他心中早就对我很爱了,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呢?'一股羞喜,泛上了心头,但洋溢的喜气,冲淡了她少女的娇羞。

常常有很多大事,在偶然的境遇微妙的影响下,作了决定,陈玄霜正是如此。

她清澈的眼神中,放­射­出情爱的光辉,低婉的说道:“南哥哥,咱们两个和这样多的高手相搏,打不过他们也不算丢人之事,她想鼓励方兆南的勇气,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适当的措词。

忽见言陵甫流现茫然之­色­,长长的叹息一声,大叫道:“血池图,血池图-……”仰面一跤,向地上摔去。

大方禅师白眉一扬,低声叫道:“阿弥陀佛!”

双肩微晃,直欺过去。

佛号未落,人已到了言陵甫的身旁,左臂一伸,快捷无伦的抓住了言陵甫向地上摔倒的身子,微一用力,提了起来。

..

第十六回疯癫客不召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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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外的变故,使在场之人都为之心头震动。

萧遥子缓步走了过去,伸手抓住了言陵甫的左腕,右手食中二指轻轻的按在他脉门之上。

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放了他的左腕,叹息一声,说道:“此人脉息怎的这等微弱呢?”

大方禅师慌忙接口说道:“萧兄深槽医理,看这位言兄还有救吗?”

萧遥子道:“他似消耗心智过多,再加上体力未能及时补养调息,致身体变得十分虚弱,不过一个身负上乘武功之人,如非遭遇到椎心刺骨的痛苦,长时间的折磨,决不会变成这种样子的。”

神刀罗昆突然Сhā嘴说道:“近月之中,江南道上,盛传‘血池图’出现之事,传言中知机子言陵甫又是手绘‘血池图’罗玄的唯一传人。

江湖黑道上总瓢把子笑面一条袁九逵,曾率属下赶赴九宫山中,老朽和天风道长,也因此事而去,行至途中,曾遇此人,那时他乱发披散,衣服褴缕,言语、行动也有些疯疯癫癫……”

他虽极力想把相遇言陵甫的事情,说的更清楚些,但他所知有限,话至此处,已无法再接下去。

他回头注视方兆南接道:“小兄弟想比老朽知道更多,可否把所见所经之事,说将出来?”

方兆南心知此事难再隐瞒,如不据实说出,势将招致天下英雄疑心,只好把自己数月来的经历删繁从简的说了一遍,但却把有关“血他图”之事,隐瞒起来。

他这番话中,一半谎言,加上了一半真实,而且出言又十分谨慎,居然未被人听出破绽。

在他述说经历往事的当儿,萧遥子潜运内力推拿了言陵甫几处要|­茓­。

他功力深厚,真气充沛,言陵甫立时觉得一股热流,循经脉直攻内腑,催动行血,睁眼瞧着萧遥子挣脱被握的手腕,自行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偏殿上暂时恢复了沉寂,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法真正安静下来,一种潜在紧张,弥漫偏殿,似乎都在等待着言陵甫的清醒。

只有方兆南暗暗的祈忖,别让言陵甫的神智恢复,只要言陵甫能够忆起往事,几句轻描淡写的言语,立时将使他和陈玄霜变成众矢之的。

大方禅师轻声吩咐随侍在身侧的小沙弥,送上美酒素斋,然后合掌当胸,说道:“诸位想已觉腹中饥饿,先请就坐,酒菜即可送上,只是山野僻峰,无美物奉客,简慢之处,尚望各位海涵。”

四个护法和尚,不待吩咐,自行移开桌椅,重又摆好。

原来几人刚才动手之时,桌椅都已移开。

大方禅师合掌肃客人座,群豪纷纷就座,萧遥子大步走了过来,在方兆南对面坐下。

群豪不过刚刚坐好,素斋美酒已然连番送上。

大方禅师坐了主位,捧起桌上酒杯,说道:“贫憎幼小受戒,生平之中滴酒未进,今日破例奉敬各位一杯,为我千百武林同道,和天下苍生请命,但愿我佛相信,贫憎愿舍­肉­身布施冥岳。

早完劫约……”

这几句说的大慈大悲,群豪无不深受感动,连袖手樵隐那等冷怪之人,也不觉得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忽见盘坐地上运气调息的知机子言陵甫,突然站起身子,侧身挤入席位之上,抓起筷子,自动的大吃大喝起来。

群豪眼看他一副狼吞虎咽的馋相,无不大感奇怪,纷纷转头望去。

久未说话的萧遥子,忽然Сhā嘴说道:“老朽亦曾听过罗玄其人的传说,可惜眼下之人,无一能指证这传说是真是假,如果确有罗玄其人,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极可能和罗玄有着渊源。”

方兆南忍不住站了起来,正想说出周佩被害经过,和‘血池图’的隐秘,话到口边之时,忽然又忍了下去。

他暗付道:“此等重大之事,如何可以随便说将出来,在场之入,只怕有不少知道‘血池图’的隐秘,一语错出,纷争即起。

心念转动,一语未发,又缓缓坐了下去。

萧遥子接续说道:“昔年老朽和四大门派高人,败在那妖­妇­手中之时,老朽曾留心她出手的剑势,忽而华山秘学,忽而昆仑绝招。

似乎那一套剑术之中,融合天下各大剑派绝学,和刚才那位小兄弟,出手剑招,大同小异,只是那妖­妇­比他的功力深厚,变化更为诡辣一些……”

独目闪闪,投注到方兆南的脸上。

在场之人全都随着萧遥子的目光望去,凝注在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回头望了陈玄霜一眼,只见她一脸茫然之­色­,两道清澈的眼神,也向自己望来。

萧遥子咳一声,接道:“尤以刚才这位小兄弟迫退老朽的剑招,和那妖­妇­伤我左目的剑招,完全是一样,如果现下的冥岳岳主就是当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妇­,定然和这位小兄弟有着关系。

至低限度,武学上一脉相承。”

陈玄霜轻拉了一下方兆南的衣袖,低声问道:“南哥哥,你刚用来对敌的剑招,可都是我爷爷传授你的吗?”

方兆南脸­色­凝重,点点头,道:“不错,刚才我出手剑招。

都是陈老前辈所授。”

陈玄霜凝目寻思片刻,又道:“那我爷爷难道和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又有着什么关连吗?”

群豪听她随口也骂妖­妇­,下觉一齐转眼向她望去。

方兆南站起身来,说道:“萧老前辈相疑之心,自是难怪。

晚辈不敢说出手剑招之中和冥岳中武功相关,但也不敢说无关他回眸望了陈玄霜一眼,接道:“但晚辈刚才出手的剑招。

确是这位陈姑娘的祖父,陈老前辈所传授,那位可怜的老人,虽身负绝世武功,但却受了沉重的内伤。

在场诸位,都是望重一时的大侠,见闻广博,阅历丰富,只要有人能知道陈老前辈的来历,就不难了解其中隐秘。”

大方禅师合掌说道:“这位小施主说的不错。”

萧遥子道:“只可惜咱们这些人中,无一人确认当前这怪老人是否真是名满武林的神医,知机子言陵甫,因为举世之中。只有他一个见过罗玄。”

方兆南目光投注那呆坐老人身上,注视了一阵,缓缓的说道:“此人正是知机子言陵甫,绝没有错。不过……”

席间突然一阵纷纷低论,打断了方兆南未完之言。

大方禅师沉声喝道:“小施主再仔细瞧瞧,他是不是言陵甫?”

数十道目光,又移转至方兆南的脸上,似是都在期待着答案。

方兆南正容答道:“一点不错,此人就是知机子言陵甫,晚辈在月前曾在九宫山寒水潭浮阁之上,和他晤谈甚久,记忆清新,绝错不了,不过他已是疯癫之人,只怕已难忆述往事了。”

突然心中一动,暗忖道,“看他形态,疯癫之症,并未痊愈,不知何人替他改换的衣服.送他到此,一个疯疯癫癫之人,决不会自己找上这明月蟑来。”

这时,全场中人,都为方兆南惊人之言,和他高强的武功所震摄,对他已无轻视之心,只觉这少年古怪甚多,充满着神秘。

大方禅师见他话未说完,突然住口不言,凝目若有所思,忍不住间道:“施主既然认得此人,尚望畅所能言,如若能因此而查出那冥岳岳主的来历,找出制她之策,为天下武林同道免除一场劫难,功德无量。”

方兆南抱拳说道:“晚辈忽然想起一件事,尚得大师费心一查。”

大方掸师道:“小施主但请吩咐,老袖无不尽力而为!?

方兆南日往言陵甫,说道:“此人疯癫之症未愈,如何能独自找上这明月峰来,而且来的不早不晚,筵席已开,碗筷未动之时?”=大方禅师听得微微一怔,正待吩咐随侍身侧的小沙弥去查询此事。)

方兆南抢先说道:“如果无人送他来此,此人这疯癫之症,就大有文章,如若有人送他来此,那送来之人就是一条极好的线索。”

大方禅师道:“小施主高见,老袖甚是佩服。”

当下低声吩咐了身侧的小沙弥几句,那小沙弥立时向外奔去。

方兆南缓缓坐了下去,群豪都安静坐在原位之上。

原来群豪听得方兆南一番话,都觉得甚有见地,也只有此法。可以测出言陵甫究竟是真疯,还是故意装作,都急­干­早知结果,静坐相待。

不大工夫,只见那小沙弥带了一个身穿破褂,满脸污灰,头戴毡帽的小童走了进来,那小童身后,又紧随两个身背戒刀的高大和尚。

那小童衣着虽然缕破但胆子却是很大,在数十道冷电般的目光环注之下,竟毫无畏怯之感,缓步从容,直入殿中。

大方禅师白眉微耸,说道:“小兄弟请过来两步,老衲有几句话问你。”

那缕衣童子看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但神态沉着,严然像老走江湖之人,只见他微一颔首,直向大方惮师身侧走会。大方禅师是何等人物,看着缕衣小童从容神情,不禁动了疑心。

大方禅师暗忖道:“这娃儿目如寒星,气度不凡。怎的会穿了这样一身破烂衣服,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鬼谋不成?”当下暗中运气护身。

那缕衣小童直走到大方禅师身前两三尺处,才停下来,目光缓掠了偏殿中群豪一眼,垂手而立。

大方禅师直待他站了半盏热茶工夫之久,才微微一笑,指着言陵甫问道:“小施主可认识此人吗?”

那缕衣村童连点了两三次头,却是不发一言。

大方禅师皱起了眉头,沉吟了一阵,又问道:“你既然带他来此,可知道他的姓名吗?”

这次那缕衣村童却连连摇起头来。

大方禅师提高了声音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哑子不成?”

那缕衣村童反手指指自己嘴巴。又把头摇了几摇。

大方禅师长长叹息一声,道:“老衲只是不愿出手伤害于你而已,像你这般装哑卖傻,岂能骗得过老袖双目?”

那缕衣村童仍是一言不发,而泰然自若,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大方禅师之言。

他乃一派掌门之人,身份十分崇高,不愿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出手,虽然看出了很多破绽,但却拿他没有办法。

九星追魂侯振方突然起来说道:“大师自恃身份,不愿对一个孩子出手,那就交给在下来问好了。”

大方禅师道:“侯兄问他,最好不过,此子一脸聪明之相。

不似聋哑之人,还得侯兄多多费心。”

侯振方笑道:“凡是哑巴,定然要有些耳聋,此人听话清晰。

如何会是个聋子,分明是假装无疑。”

他微微一顿,举手击在桌案之上,大声喝道:“过来!”

那缕衣村童满脸不屑之­色­,瞧了他两眼.但却依言走了过来。

侯振方久在江湖之上走动,见闻极是广博,自己声­色­俱厉。

他仍然观若无睹。细步从容,姗姗而来。不觉心中一动。候振方暗忖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那里能够这样沉得住气,此中恐怕大有文章。”

侯振方暗生戒备之心,待他相距三四尺时,突然大声喝道:

“站住。”

那缕衣村童两道清澈如水的目光,怔怔的瞧着他,毫无半点惊惕之情。

侯振方冷笑一声,说道:“小娃儿,睁眼看看,眼下之人。

都是些何等人物,岂能让你装哑卖傻的蒙混过去……”

他微微一顿后,又道:“你如不肯说实话,今天有得你的苦头好吃!”

那缕衣村童目光由方兆南脸上,转到陈玄霜脸上,再移目注回去,一直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似是根本没有听侯振方喝问之言。

侯振方大力震怒,右手疾伸而出,猛向那缕衣村童手腕之上抓去。

那缕衣村童看他右手将要抓到自己手腕之时,突然向旁边一闪。滑溜无比的刁向一侧,从从容容,避开他一招擒拿手法。

侯振方出手一抓,不但迅快绝伦,而且暗藏几个变化,纵然是一般江湖武师,也不易闪避得过。

而那小童却轻轻一闪避过,两道目光,仍然盯在方兆南的脸上,行若无事,灵动至极。

方兆南心中忽生怀疑,暗道:“怎么这小童老是盯着我看?”

定神瞧去,只觉他目光中含蕴着甚多情意,似是在那里见过那小童看方兆南回眸相望,若有所思,忽然展颜一笑,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牙齿。

方兆南只觉他笑容甚是熟悉,心中大生奇怪之感。

他暗忖道:“难道我真的和他相识不成?”

忽见萧遥子大步离开座位,走了过来,笑道:“小兄弟好灵快的身法……”那缕衣村童突然一晃双肩,身子倏然向一侧疾闪去四五尺,避开萧遥子的擒拿之势。

全场之人,都已看出这缕衣村童不是平常之人了,以萧遥子那等深厚的功力,竟是无法抓得住他,不自觉都站起了身子,准备拦截。

原来大家都觉出这是一条最为有力的线索,不但可以从这缕衣村童身子上查问出现在大会上的言陵甫是真是假?说不定会从这个小童身上追出冥岳的下落出来。

群豪并无人提出此事相商,但却同有此感,是以偏殿中大部分的人。都站了起来。

只有袖手樵隐史谋遁仍然端端正正的坐在原位不动,但他两道目光,却是盯在那缕衣村童身上,瞧来瞧去。

只见人影穿Сhā闪动,刹那之间,已组成严密无比的合围之势,把那满脸油污的缕衣村童围在中间。

此等情势,纵然是久在江湖之上走动的高手,也不禁要暗生惊骇之情,但那缕衣村童,却仍然视若无睹,神情自若的站在群豪重重围困之下。

九星追魂侯振方突然向前欺进一步,低声喝道:“小娃儿。

再要装哑卖傻,可有你的苦头吃了!”

喝叫之间,右手疾伸而出,猛向那缕衣村童右肩之上抓去。

那楼衣村童忽然一挺身子,脚不见移步,腿不见屈膝,身子却疾向前面飞去,直向方兆南防守的部位冲去。

群豪都已亲目见他力斗萧遥子的武功,知他本领高强,这楼衣村童向他防守的方位冲去,无疑自寻死路。

方兆南看对方来势猛疾,低喝一声:“回去!”

右手一招“推波助澜”平推过去。

但见那楼衣村童展颜一笑,满是油污的左手,忽的疾拂而出,疾向方兆南右腕上抓去。

这一招出手奇快,方兆南一念轻敌,再想闪避时,已自不及,只见对方黑污的手掌疾快如电光石火一般,拂中右手。

不禁心中一骇,暗道:“此人出手这等迅快,内劲定然不小这一招被他拂中,右腕势必要受重伤。”

他心中虽然想到,但却无法闪避对方突来的诡异袭击,只觉右腕一热,手指被人轻轻一握,待他运力反击之时,对方已迅快的飘向一侧,落在四尺之外。

那楼农村童,在轻握方兆南右手之时,双肩同时摇动,衣袂飘飘,人影重重,挡住了偏殿中左右和身后大部份人的视线。

他动作又迅灵绝伦,别人只当他被方兆甫运力反击的内劲。

弹震开会,却未想到他一握方兆南右手之时,自行飘退一侧。

陈玄霜和方兆南并肩而立,看的较为清晰,但她江湖阅历欠缺,一时之间,想不出个中原因,只道自己眼睛看花,也未出口相询。

方兆南看自己右手之上,微沾的油污,不禁一呆,暗道:

“这一拂之势,他明可以伤了我的右腕,不知何故,却是手下留情。”

凝目望去;只见那楼衣村童脸上似笑非笑,也正脉脉相注。

眉梢眼角,情意无限,心中大感奇怪,不自觉多瞧了几眼。

只见那秀美的轮廓,似曾相识,娇小玲玫的身躯,好像在那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却又想它不起。

忽听追风雕伍宗义大喝一声,呼的一掌、直向那楼衣村童劈去。

掌势出手,忽然想到自己身份,岂可暗算一个十几岁的村童,赶忙大喝一声,喝声出口,掌势已到,强凌的破空劲气,震飘起对方的衣袂。

就在掌风近身的刹那之旬,忽见那楼衣村童身躯随着掌风飘起,向后飞去,姿态曼妙,随风而舞,恍如仙子凌波。

方兆南心中突然一动,暗道:“这楼衣村童难道是她装扮不成?”

只觉脸上一热,回头向陈玄霜瞧了一眼。

忽听神刀罗昆大声叫道:“小娃儿如若再不肯说出实话,可别怪我们以大欺小了”举手一拳,直捣过去。

他自觉这把年纪,出手对付一个小小村童,虽然明知对方武功高强,只怕胜过自己,但仍觉有些不好意思,先自解自嘲般说了几句,才打出一拳。

原来神刀罗昆除了爱说话外.心地甚是慈善,颇有豪侠之气,自觉以数十个驰誉武林的高手,对付一个小小村宣,实有失武林公道。

那楼衣村童正向后飘飞的身子,突然中止下来,略一停顿,倏然向上升去,直待将要顶撞屋顶之上,才又冉冉落着实地。

这等绝世轻功,只看得全场高手都为之一呆,半晌之后,少林寺主持方丈大方禅师才合掌喧了一声佛号,道:“好一招‘佛步莲台’!”。

陈玄霜缓步走到方兆南身侧,低声说道:“南哥哥,这楼衣村童,刚才用的轻身武功,我也会。”

方兆南正在用心思索那楼衣村童之事,断断续续听得两句,根本没有听懂她说的什么,转脸一笑,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陈玄霜涉世未深,也未注意到方兆南的神情,看他回头望着自己一笑,也不禁嫣然一笑。

转脸望去,只见那满脸油污的村童,仍然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星目、盯住在方兆南的身上,不禁大感奇怪。

陈玄霜间道,“南哥哥,他认识你吗?为什么他老是瞪着眼睛瞧你呢?”

方兆南还未及答话,袖手樵隐已走近身侧,举手一把,抓了过去,方兆南骤不及防,被他一下子扣住了手腕。

陈玄霜大喝一声,左手疾出,食中二指,分向袖手樵隐双目点去,口中娇声喝道:“放手!”她出手奇快,一闪而至,两缕尖风,直袭过去。

她在情急之下,运劲极猛,以袖手樵隐那等武功也不禁为之心生惊骇,一提真气,向旁侧疾退两步。

陈玄霜一击落空,立时随势而上,掌指齐击,修忽间连攻四招。

这四招迅快,诡异,着着指向袖手樵隐的要害大|­茓­。

袖手樵隐虽然身怀独步天下的“七星遁形”绝技,但因右手紧扣着方兆南的手腕,转身极是不便,无法运用自如,闪避稍慢。

他被陈玄霜指尖扫中右肩,但觉右臂经脉一麻,扣制方兆南手腕的五指,忽然一松,方兆南立时挣脱了去,疾向旁侧跃开三尺。

方兆南挣脱之后,袖手樵隐转动大见灵活,身子一闪施出“七星遁形”身法,倏忽之间,已脱开陈玄霜掌指绵密的攻势。

陈玄霜掌指击空,怕对方借势反袭,娇躯疾向后面一仰,人已退出三尺。

方兆南舒展了一下筋骨,拱手说道:“史老前辈乃武林中甚有地位之人,这等一语不发的突然施袭、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袖手樵隐脱开陈玄霜掌指攻袭之势后,觉得右肩被拂中之处,隐隐作痛,赶忙暗中运气调息,心中暗暗惊道:“这小小女娃儿.竟有这等功力!”

他正在运气调息伤势之时,不便开口说话,对方兆南相询之言,无法答复,只能回过头来,冷冷的望了方兆南一眼。

在场之人,大都是久走江湖的老手,个个见闻广博,都已瞧出那楼衣村童和方兆南似是相识,人人心中动了怀疑。

大方禅师低声吩咐相随身侧的一个小沙弥几句,那小沙弥匆匆领命而去。

萧遥子忽然向前欺进几步,逼到楼衣村童身前说道:“真的言陵甫那里去了?”

此言问的大是突兀,饶是那搂衣村童极警绝沦,也不禁为之一呆,张口欲言。

但他究是绝顶聪明之人,一张嘴巴,立时闭上,未出一点声音。

萧遥子是何等人物,早已瞧出破绽,当下一笑,道:“小兄弟不聋不哑,身怀绝技,而且面目娟秀,纵然涂上油污,穿上楼衣,也难掩遮得住真正面目。”

那楼衣村童,明澈的双目微一转动,扫掠了群豪一眼,缓缓闭上眼睛,仍然不言不语。

大方禅师白眉一耸,大步走到呆坐在席位上的老人身前,合掌说道:“施主可是名满武林神医言陵甫吗?”

那呆坐在席位上的老人,转过头来,望了大方禅师一眼,一脸茫然神情。:

大方禅师暗暗叹道:“此人倒非装作,不是被人点了|­茓­道,就是被什么歹毒的内功或药物所伤,如能把他救了过来,或可由他口中得悉个中隐密,此人如真是知机子言陵甫,自然会真相大白,了然全部经过,纵然不是,也可救个无辜受害之人。”

立时暗运功力,大喝一声,一掌向那老人“天灵|­茓­”上拍去。

这一掌出手奇快,那老人又呆呆板板,不知闪避,一掌正击在“天灵|­茓­”上。

大方禅师左手疾伸,疾如电光石火一般,抓住了那向后倒去的老人,拖了起来,右手疾快的在他胸前“玄机”要|­茓­之上一按,飘身而退。

这不过是一刹那的工夫,群豪定神看去,只见那长衫老人手中仍然握着竹杖,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之上。

大方禅师静站一侧,顶门之上,微现汗水。

原来大方禅师相救言陵甫这招武功,乃少林派中极上乘的心法“罗汉传灯。”

历代之中,除了掌门方丈,连达摩院主持,监院首席长老之外.不传他人,连少林门下身份极高的弟子,都不知有此武功。

偏殿中鸦雀无声,数十道目光一齐投注在那长衫老人身上。

那楼衣村童却趁群豪­精­神分散旁顾之时,突然扬手一弹,一点白影,直向方兆南飞了过去。他弹出的劲道,全用的­阴­柔之力,丝毫不带破空之声。

方兆南伸手接到,觉得软绵绵的,似是一团白绢,当下背过身去,打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我缝在言陵甫衣襟上的“血池图”不见了。”下面署名:“妾雪”。

这充满着柔情蜜意的最后两字,映入了方兆南的眼帘却似巨雷震耳一般,只看的方兆南心头大生震骇。

方兆南暗暗忖道:“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早成过去,她这般暑名称妾,难道还十分认真不成?”

忽闻陈玄霜的娇婉声音道:“南哥哥,给我看看好吗?”

举世之间,方兆南已是她最为关心之人,群豪都把目光投注在言陵甫身上之时,只有她还留心着方兆南的举动。

见他瞧过那搂衣村童弹来之白绢后,呆呆出神的模样,心中大是关怀。

方兆南暗道:“我如不把手中白绢给她瞧瞧,定然要引起她很多猜测。”略一忖思,举手递了过去。

陈玄霜盈盈一笑,伸子接去,手指还未和那自绢相触,横里忽然疾伸过一支手来,一把抓住白绢。

方兆南及时警觉,赶忙把手向后一缩,但那横里伸来之手。

动作迅快绝伦,横里一抄,已把那白绢抢在手中双方各自抓了一半,用力一扯,但闻喳的一声,白绢被撕成两片。

方兆南目光一扫字中剩下的一半白绢,只余下血池图,和妾雪两个字的一半。

陈玄霜怒声骂道:“老樵子,抢人家的东西,要不要脸?”举手一掌直劈过去。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左手一招“­阴­云封月”划起一股凌厉的掌风,挡住了陈玄霜的攻势,右手却把扯得一片白绢放人怀中。

陈玄霜被他一招“­阴­云封月”,迫得向后退了一步,心中甚是气恼。

她暗道:“我如不要看南哥哥手中白绢。这老樵夫也不致藉机抢夺,扯去了一半,我如不能把他抢去的一片白绢夺了回来。

南哥哥心中恐怕将记恨子我。”

想到气恼之处,油生拼命之心,暗提真气,疾向袖手樵隐冲去。

在场群豪都为陈玄霜喝骂之声惊动,一齐转过头来。

袖手樵隐虽然不知陈玄霜“生死玄关”已通,“玄天气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但见她疾向自己扑来,猛恶异常,形同拼命一般。

袖手樵隐,当下施展出“七星遁形”身法,身子闪得两闪。

让开了陈玄霜惊霆迅雷般的扑击之势。

陈玄霜只见袖手樵隐身子一闪,迅快无比的避开了自己扑击之势,间不容发,心中亦是暗自震骇。

赶忙一沉丹田之气,向前疾冲的身子,陡然停了下来,暗中却把全身真力,运集在右掌之上。蓄势待发。

袖手樵隐闪避开陈玄霜的疾扑之势,身子刚刚停好,忽见眼前人影一闪,那楼衣村童突然欺了过来,而且来势奇快。

待他惊觉之时,那楼衣村童已到身边,左掌劈脸击去,力道劲猛,带一股凌厉的啸风之声。

方兆南迅快的把手中余下的一片白绢,放人怀中,纵身跃落到陈玄霜身侧,低声说道:

“霜妹,此人难缠得很.且不可贸然出手。”=陈玄霜年纪幼小,生平之中,很少和人动手,再见袖手樵隐闪避自己的身法,迅快奇奥,不可捉摸,只道方兆南担心自己打人不过,劝她不要出手,心中大显感激。

陈玄霜轻轻叹息一声,回头说道:“他抢去了你手中白绢,我如不能把它夺回来,你心中不恨我吗?”

说话之时,紧颦着两条秀眉,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别想得大多啦!我怎么会恨你呢?”

陈玄霜嫣然一笑,道:“那我就放心啦!”

两人谈话之间,袖手樵隐已和那楼衣村童打了起来,掌来足往,打的激烈异常。

群豪之中都知袖手樵隐史谋遁的武功,在当今江湖之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尤以“七垦遁形”身法更是冠绝武林,天下各大门派的奇奥轻功,无出其右。

以少林派在武林中的地位,掌门人身份的尊崇,也对他青睐有加.在传柬相请天下英雄聚会泰山之时,特地派人士邀请于他。

以他在江湖上的声誉身份,能在他手下走个十招八招,已该名列武林高手,但那楼衣村童和袖手樵隐力拼了二三十招,仍然未分胜负。

只看的在场群豪个个心生震骇,暗道:“怎的今日这三个年轻男女,竟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呢?”

只见袖手樵隐脸­色­愈来愈是凝重,出脚落掌,变得十分缓慢,似是一招都经过一番寻思。

那楼衣村童的攻势,也不似初动手时,攻得那般凌厉,但攻出的掌指招术,却是愈来愈诡异狠辣。

忽听言陵甫大声喝道:“血池图,血地图……”

霍然站了起来,直向袖手樵隐和楼衣村童冲去。

九星追魂侯振方横身一拦,说道:“站住!”

言陵甫突然举手一杖,击了下去,出手威势奇大,带起了轻微的啸风之声。

侯振方想不到他一言不发,出手就打,疾向旁侧一闪,让过杖势。

、.

第十七回无影拳初显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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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陵甫虽然一击不中,但却把九星追魂侯振方逼到一侧,直冲入场中,竹杖一举横向袖手樵院扫去,出手凌厉无比。

袖手樵隐正和那楼衣村童斗到紧要之处,当着天下高手之面,以他的声誉身份,不愿施展出“七星遁形”身法闪避对方攻势,想凭藉深厚的内力,和奇奥拳势,胜得对方。

那知事情大出了他意料之外,对方不但拳掌招术奇奥,而且功力竟也似十分深厚。

双方既成了骑虎难下之势,只有各出全力而拼,拳掌绵绵不绝的纷纷击向各人要害。

袖手樵隐虽然觉出一股劲风横袭过来,但那楼衣村童双掌也正一左一右的合攻过来。

左掌发的阳刚之劲,力道破空生啸,右手却发的­阴­柔之力,虚飘飘的毫无力道。

袖手樵隐前后受敌,但他心知当前的楼衣村童,武功高强,非同小可,只要中了他一掌一脚,势必重伤当场。

虽然明知背后有人施袭,但却不敢分心旁顾,双掌合一,平胸向前惟去,待双臂伸直,两掌忽然分开,掌心向外,分接那楼衣村童的双掌,暗中运气于背,硬接那袭来的杖势。

忽听一人冷笑说道:“言大侠乃名重江湖的一代神医,岂可暗中施袭!”

一支手疾伸过来,将那横向袖手樵隐击去的竹杖抓去。此人出手奇快,话出口,人已把言陵甫击出的竹杖抓住。

转头看去,只见那出手之人,正是被誉为一”代剑圣的萧遥子。

但闻“砰!”的一声,双方掌力接实,那搂衣材童被震得向后连退了三步,袖手樵隐也被震得身躯摇了几摇。

两人这一招硬打,似是都出了全力,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攻之力,各自静站在原地,运气调息。

言陵甫疯癫之症未愈,被人一把抓住竹杖,呆在当地,似是不知如何应付这突来之局,呆了好半晌,才想到运力夺杖。

但萧遥子功力深厚,抓到竹杖有如铁铸一般牢,言陵甫两次运力夺杖,不但未夺得竹杖,而且连萧遥子的身躯,也未带动分毫。

言陵甫连续夺了两次,未能夺得竹仗,突然一松双手,大喝一声:“血池图……”猛向袖手樵隐扑了过去。

此举大出了萧遥子意料之外,想伸手拦阻之时,已自不及。

袖手樵隐和那楼衣村童,拼了一掌,彼此之间,耗去真力甚多,正在运气调息之时,突觉一股急风,由旁侧冲了过来。

他真气刚在全身运转,受此一扰,不禁大怒冷笑一声,骂道:“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夫手辣!”

立时施展“七星遁形”身法,疾向旁侧闪开三尺,反手一掌拍了出去。

言陵甫神志尚未复常,浑浑噩噩,但武功仍在,冲去之势,甚是快速,那知掌势出手,忽然不见了袖手樵隐的人踪。

他全力向前冲击,一时之间,收势不住,直向对面的方兆南身上撞去。

袖手樵隐拍出的一掌,正好向他背心之上落去,这一掌是含怒击出,威势非同小可,如若被他掌势击中,言陵甫势非重伤在当场不可。

忽听方兆南大声喝道:“老前辈手下留情!”纵身一跃,直扑过去。

袖手樵隐听得他大喝之声,不觉掌势一缓,就这一一缓之势,方兆南已自扑到,放过了知讥子言陵甫,拦住了袖手樵隐。

如以史谋遁武功而论,纵有方兆南出手相救,言陵甫也难逃一掌之危。

但他看清楚施袭之人,是被群豪疑认的知机子言陵甫时,心中忽然一动,暗道:“言陵甫名满天下,我如把他伤在掌下,只怕要引起公愤。”

心中已生犹豫,再听得方兆南一声大喝,不自觉的掌势一缓。

方兆南抱拳说道,“多谢老前辈常脸。”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道:“你可是要替他出头?”

方兆南笑道:“晚辈怎敢和老前辈动手,不过,此人神志混乱不清,虽然功力还未失去,但是疯疯癫癫,出手毫无章法,以老前辈的声誉,杀了他也得不偿失。”

袖手樵隐怒道:“他暗中向我施袭,如若我一时闪避不及,伤在他的手中,那我又该找谁说话?”

方兆南笑道:“史老前辈武功高强,岂能会伤在别人的手中?”

这两句话听在袖手樵隐耳中,心中大感受用,胸头怒火,登时消了一半,但仍然冷冷的说道:“老夫素不愿和人说笑。”

忽听陈玄霜娇叱一声,身躯一晃,欺了过来,说道:“谁又要和你说笑话,南哥哥不要理他!”

方兆南已认出那楼衣材童,是梅蜂雪扮装而成,看她眉目神态间款款深情,似是对那日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十分认真一般。

不管事情经过的情形如何,自己曾和她立下誓言,总算是有了夫妻之名,如若她认真起来,那可是甚大麻烦。

一时之间心念千回百转,不知如何自处。

言陵甫神志混乱,逃过了一掌之危,自己尚不自知,直向偏殿外面冲去。

大方禅师左手一摆,立时有几个和尚纵了过去,一字排开,挡住了去路。

言陵甫心中迷迷糊糊,一见有人拦注去路,举手一,拳击出。

几个阻拦去路的和尚,采用联手阻敌之策,言陵甫只要向外一冲,几人立时联合出手,把他迫退,但并未欺进抢攻。

这几个和尚,都是少林寺达摩院中高手,每人身怀一两种绝学,配合施将出来,威势甚是惊人。

言陵甫冲了一阵,闯不出去,回头又向大方禅师防守的方向冲去。

大方禅师低声吟道:“阿弥陀佛!”双单一合,平胸推出。

一股极是强猛的暗劲,撞了过来,言陵甫挥掌一接,立时被震得向后退了三步。

那楼衣村童经过了一阵调息之后,身体似已复元,突然一晃双肩,直向袖手樵隐前欺去……

萧遥子和袖手樵隐站的最近,听得衣袂飘风之声,反手拍出了一掌。

那楼衣村童看萧遥子拍出的一掌,势道异常劲猛,不愿硬接,身躯一闪,让到一侧。

大方掸师突然举手一挥,高吉说道:“诸位暂请安静片刻,听老袖说几句话。”

群豪虽都是一方雄主,大侠,孤做不群之人,但对少林方丈,都还存着几分敬畏,见他有了怒意,果然静了下来,。

大方掸师目光缓缓扫了群豪一遍,沉声说道:“各位肯赏老袖薄面,赶来泰山,为天下苍生效命,此乃大仁大慈之事,敬望各位捐弃门户之见,诚心一意,共谋消饵浩劫……”

他微一顿后,又道:“我们少林寺一脉,自达摩师祖羊创以来,虽然迭经变故,凶险,幸赖历代长老协力同心,谋度过重重关关……”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接道:“不过,此次面临之事,乃是我武林同道的一次空前浩劫,非一人之死活,一派之兴衰可比,因此老衲敬望各位,捐弃门户之见,和私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合力同心,共谋大局。”

这几句话说得诚诚恳恳,全场之人,都听得耸然动容,俯首无言。

但见大方禅师走近袖手樵隐身侧,合掌说道:“史兄声誉隆高,威震字内,老袖慕名已久了。”

袖手樵隐面对着少林派掌门之人,也不敢太失礼义,微一颌首说道:“好说,好说!老禅师有什么吩咐,但请说出就是。”

大方禅师道:“老袖斗胆乞请史兄把那夺得的半截白绢,赐借一观。”

袖手樵隐冷冷说道:“这个嘛?……”

萧遥子脸­色­一变,接道:“史兄既然肯来参加英雄大会,就该一心一意,坦诚相见,要知眼下之势,并非斗强逞能,争取个人荣辱地位,而是一次祸福与共,生死同命的大决斗。

不是老朽长他人志气,灭咱们自己的威风,昔年四大门派。

联合派遣的高手,都是各大门派中当时的­精­英之选,但在追杀那妖­妇­一战之中,大都身受重创,伤亡逾半。

如果眼下的冥岳岳主,真是昔年以‘七巧梭’驰名江湖的妖­妇­,联合天下高手,能否是她敌手,还很难预料,如果彼此再不能诚心合作,祸福同当,其败无疑。

那不但有负大方掸师一番苦心,而且老朽可以断言,今后武林之中,必将掀起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屠杀,血雨腥风,满地哀鸿,无一门一派可以独存于江湖之上。”

这番话语重心长,而又是出自被誉为一代剑圣的萧遥子之口,在场群豪个个听得感动异常,齐齐把目光投注袖手樵隐身上,神­色­间怒容隐现。

袖手樵隐轻轻的咳了一声,缓缓从怀中取出夺得一半的白绢,交到大方禅师手中。

大方禅师展开白绢一瞧,只见上面写道:“我缝在言陵甫衣襟的……”下面还有两字,但已被撕去了一半,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写的什么。

他缓缓抬起头来,瞧了那身着长衫,手握竹杖的老人一眼,心中暗忖道:“看来这人真的是言陵甫了!”

忖思之间,人却已缓步向方兆南身侧走了过去,缓缓伸出左手,说道:“请把另一半白绢,赐借老袖看看!”

方兆南心中大生为难之感,暗道:“我如不拿出余下的白绢,必将引起天下英雄的公愤,‘血池图’现在我身上存放,把这白绢借给他瞧瞧,原无所谓,但又怕她心中不乐。”

不觉抬头向那楼衣村童望去。

萧遥子忽的向前欺进了两步,冷冷问道:“大驾究系何人?

快请说出,如再藉词掩饰,那可怪不得我们群起相攻了。”

方兆南看楼衣村童神­色­间一片冷漠,心中暗暗忖道:“看来她倒是毫无不愿之意,我自是更不必为此引起群豪误会。”

当下探手入怀,取出那扯下的一半白绢。

忽听陈玄霜娇声叫道:“南哥哥,别给他们!”

方兆南回头说道:“不要紧,这白绢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天日之事,给他们瞧瞧也无妨。”

忽然想到那白绢之上,妾雪两字的署名,不觉微一犹豫,但他已将白绢取在手中,如若再把那绢上妾雪两字署名毁去,定然要引起群豪猜忌。

方兆南略一沉思,说道:“大师乃有道高僧,在下相信得过……”伸手把白绢递了过去。

他本想把那白绢上妾雪两字的署名解说清楚,但转念一想,此等情形无疑掩耳盗铃,启人疑窦,说了一半,倏然而住。

大方禅师听得莫名其妙,又不好出口盘间,一皱两条白眉,伸手接过白绢,把袖手樵隐那里取来的一半,拼了上去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我缝在言陵甫衣襟上的血池图不见了,妾雪。”

围守在四周的群豪,有不少移动身躯,探头来瞧了,想看看那白绢上写的什么。

大方禅师乃一代武学宗派的掌门之才,心思何等机敏,一瞧那妾雪两字的署名,立时了然方兆南适才言中之意,低喧了一声:“阿弥陀佛!”

迅快的又合上手中的白绢,回头对袖手樵隐说道:“史兄夺得之物,老袖代你奉还原主了!”把手中两片白绢,一齐向方兆南递了过去。

方兆南接过白绢,躬身说道:“大师果然是一派武学大宗师的风度,在下佩服至极。”

大方禅师冷然一笑,道:“者袖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对‘血池图’传闻之事,了解不多,想请小施主一解个中隐密。”

方兆南暗暗付道:“我把绢帕交给大方禅师看过,梅绦雪心中定甚恼恨于我,如果再泄露她‘血池图’的隐密,只怕立时要翻目成仇。”

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愕然怔在当地。

转头望去,只见那楼衣村童,静静而立,神情之间,既无惕怒之意,也无欢愉之情,冷冷漠漠,叫人难以猜想她心中所想之事。

偏殿中一片静肃,鸦雀无声,但人人脸上都如罩着一层寒霜般,冷冷的眼光,齐齐盯在方兆南的身上。

要知“血他图”乃天下英雄关心之物,所以,大方掸师一提起,无不觉得心头一沉,每个人心中,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对方兆南的言行,更是处处留心。

方兆南也觉得情势已陷入最紧张的关头,自己的言行,稍畜差错,不但会影响大局,且将立时分出敌友。

心中千回百转,想不出如何处理这微妙的局面,情势在沉默中延展,充满了无比的紧张。

忽听伍宗义高声说道:“眼下局势已然十分明显,这小子即使不是冥岳中人,亦必和冥岳中人,有着关系,兄弟虽然未知原因问在,但推想总是和那‘血池图’传言有关,现下,血他图’既在此地出现,老禅师更不该把它拱手送人他说话之时,目光一直盯在方兆南手卞的两叶白绢之上,大有出手抢夺之意。

原来他把方兆南手中两片白绢,误认作了“血他图”了,大方禅师摇头笑道:“这位小兄弟手中的白绢,老衲已经过目,并不是传言中的血池图,如果是血池图,老衲怎敢作主奉还?”

伍宗义听得怔了一怔,默然不言。

方兆南目光缓缓扫掠群豪而过,但见人人蓄势戒备,情势己成剑拔弯张之状,心知不说话己非了局。

故作镇静的微微一笑,对大方禅师说道:“晚辈已再三说明,不但和冥岳中人没有丝毫关系,而且还和他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家师满门被诛,迫得我师妹逃到抱犊岗朝阳坪,托护史老前辈的门下,大师如若不信,不妨问问史老前辈!”

大方禅师回头望着袖手樵隐问道:“史兄此下可是当真吗?”

袖手樵隐冷冷说道:“老朽归隐之前,曾以五枚‘索恩金钱’还清欠债,凡是持钱之人,老朽均将答应他一件请求之事,至于那人来历出身,从不询问,只要‘索恩金钱’不是伪造之物就行。”

大方禅师合掌说道:“天下武林同道,有谁不知史兄之名,如若盲人思慕史兄大名,竭于一见,求领教益,只要谋得一枚索恩金钱,就可如愿以偿了。”

袖手樵隐道:“老朽只辨认那‘索恩金钱’真伪,素不问金钱来历如何!”

大方禅师只觉此人­性­情大过乖张,不通情理,不觉有些怒意,肃容的说道:“史兄欠人恩债,赐钱千人,备作索恩之用,老袖甚是敬服。

但如因那‘索恩金钱’送了­性­命,史兄却袖手不问,那就不叫‘索恩金钱’……”

忽听一人Сhā口说道:“既然如此,史兄的‘索恩金钱,何不改叫‘索命金钱’倒却名副其实了。”

转头看去,只见那说话之人,年约六旬左右,身穿淡青长袍,胸垂花白长髯,方脸环目,威武之中,流现出一派忠厚。

袖手樵隐怒道:“他连一枚小小的‘索恩金钱’也不能保守得住,那个人就是被人杀了,也不值得惋惜。”

那青袍花白长髯的老人,似是也被袖手樵隐几句话,激起了怒火,脸­色­一变说道:“兄弟久闻史兄乃当今武林同道之中,最不通情理之人,今日一见,果是不错。”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道:“这还要你说吗?老夫素来不喜和人多说废话,你如不大服气,尽管划出道来:“那老人大怒道:“别人怕袖手樵隐,我却不怕……”说着大步直冲过来。

大方禅师突然向前走了两步,拦在两人之前,说道:“两位请看在老衲份上,各自退让一步。”

那老人对大方惮师似甚尊重,果然依言停下脚步。

大方禅师轻轻叹息一声,望了袖手樵隐一眼说道:“史兄退隐江湖已久,这位张兄也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我来替两位引见一下……”他微微一顿,笑道:“两位虽然没有见过,但只怕早已彼此闻名了,这位张兄,就是以三剑一笔驰誉中原的张凤阁张大侠。”

此言一出,群豪都不禁转脸向那青袍老人望去。

此人十年之前,曾经名满大江南北,中原武林道上的人物,更是个个对他尊仰,但却很少人见过他真正面目。

因他生­性­忠厚,看不惯江湖上的险诈,羞与江湖同道交往。

特地制了一个猴头面具,戴在脸上。

凡是和人动手之时,必先把面具戴上,然后再行出手,行侠中原,济困扶危,不知打败了多少绿林高手。

但却很少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和他攀谈过三句话,他行事似是只求心安理得,不求闻达于世。

但他武功高强,用的兵刃,又极特殊,张凤阁三个字知道的人不多,但三剑一笔之名,却是盛传在大江南北的江湖道上。

他生­性­仁厚,虽对极恶之人,也不愿施下辣手,是以,败在他手下的人虽多,但却无一人受到剑伤。

有很多败在他手下的人,不但对他毫无记恨之心,反而对他甚是敬佩,千方百计的寻访于他,终难获得一见。

其实他经常在江湖之上走动,只是无人认识罢了,眼下群豪,都听过三剑一笔之名,但却未见过其人,故而听得大方禅师一说,无不转目相望。

大方禅师担心两人心中气怒未平,再引起口角争执,不待两人开口,又抢先说道:“两位都是老衲专程邀请之人,旨在借重大力,消饵这场空前武林浩劫。

深望各位能够和衷共济,别为意气闹成不开之局,使老袖左右为难。”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三剑一笔张凤阁却微微一笑,道:“兄弟承蒙邀约,未能为禅师分解忧虑,反增困扰甚多,在下心中甚感不安。”

萧遥子缓步走了出来,说道:“眼下重要之事,首为澄清目前混乱之局……”

目光转动,扫掠了方兆南。陈玄霜和那楼衣村童一眼,接道:“老朽几经忖思,觉得这位方兄适才剑招,和昔年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剑学,毫无不同之处。

这楼衣村童,形迹更是可疑,老朽虽不敢断言他是冥岳之中派来的人,但咱们却不能不作这等猜想。”

此情此景,方兆南纵然机智绝伦,深具辩才,也觉得无话可说,心中暗道:“眼下处境,危险万分,一个处理不对,立时将引起群豪围攻,眼下之人,都是当今江湖上出类拔革的高手,不管受谁一击,不死也得重伤。”

想到为难之处,不觉转头向陈玄霜和楼衣村童望去。

只见那楼衣村童,神­色­自若,静静的站在当地,似是根本没有听到群豪计议之言,竟然对济济一堂的武林高手,视若无睹。

陈玄霜却是凝神运气,蓄势戒备,随时准备出手。

大方禅师突然转过头来,满脸庄严之­色­,目注方兆南,说道:“小施主胸中分明隐藏着甚多隐密,不知何以不肯但然说出,实叫老衲不解?”

方兆南目光环扫了众豪一眼,说道:“不错,晚辈心中是藏着甚多隐密,但这些隐密,和诸位都是无关之事,我已答应过人,我不泄露。”

大方禅师道:“小施主如不能坦然说出胸中隐密,老衲也难有力相护。”

陈玄霜突然一侧娇躯,挡在方兆南身前说道:“你这般追根问底的,就偏不告诉你又怎么样?”

大方禅师沉声说道:“此事关系着千百位武林同道生死,非同小可,老衲并无和两位斗气之意,还望两位三思。”

方兆南轻轻一扯陈玄霜衣袖,低声说道:“老禅师德高望重。

师妹不可这等失礼。”

陈玄霜先是一怔,继而嫣然一笑,退到方兆南的身后。

大方禅师唱然一叹说道:“小施主刚才已听得萧老前辈说过昔年江湖间流传‘七巧梭’的往事,一枚小小的银梭,竟哄传为人人惊魂的死亡标识,可算是旷古绝今的武林怪闻。

如今‘七巧梭’重现江湖,而且以梭作柬;邀尽天下知名高人,赴会绝命谷招魂之宴,小施主年纪幼小,未能亲睹那,七巧梭’在武林中造成惊恐的局面,伤亡在那梭下的武林同道,屈指难数,看这次‘七朽梭’重现江湖的情形,只怕杀劫较已往尤惨。

小施主如若是冥岳中人,老袖自是不便相强你背叛师门,如果小施主不是冥岳中人,甚望坦诚相见,为我千百武林同道谋命。”

这番话听来十分婉和,但方兆南聪明过人,已听出这几句话中明白说出,非友即敌的最后劝告。

如果自己再不把胸中隐密但然说出,对方即把自己视作冥岳中派来卧底的人,一时之间,大感为难。

正在付思之间,忽听偏殿外面响起一阵步履声,一人大步而入。

方兆南一见来人,立时抱拳长揖,说道:“张师伯来的正好,弟子正遭人疑为冥岳中派来卧底之人,师伯请代弟子作主。”

来人大约有五十以上,眉字间隐隐现出倦意,正是江南四剑之一的张一平。

他一入偏殿之门,目光就投注在那楼衣村童身上,听得方兆南说完话,才转过头来说道:“江南武林之中,有谁不知你是周佩的弟子……”

方兆南接道:“弟子已再三向诸位老前辈解说此事,但却始终难以获信。”

忽然想到自己和周慧瑛陷入那山腹石洞之时,他还在朝阳坪养息伤势,也不知他以重伤未愈之躯,如何逃出了冥岳中人的毒手?

心中在想,口中却不自觉加了一句,道:“师伯的伤势,可已全好了吗?”

张一平一面点头作答,一面缓步走到方兆南身侧,目光投注在陈玄霜身上问道:“这女娃儿是谁?”

两人同时逃过了一次大难,相见之后,本该彼此亲切相询别后经过之情才对,那知张一平神情之间,却是一片冷漠。”

方兆南心中暗感奇怪,但仍然毕恭毕敬的答道:“这位陈姑娘,对弟子有过救命之恩,我们已认作了兄妹。”

张一平冷冷一笑,道:“你有了这样漂亮的师妹,那就难怪你忘记了另外一位师妹了。”

方兆南听得怔了一怔,道:“师伯此言,弟子甚是不解……”

张一平接道:,‘这有什么难解,遇得这位师妹,忘了那位师妹,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只可笑我那义弟,误把你认作真诚的君子,不但把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而且临死之前,还遗书要我和垂钓逸翁林清啸作主把他膝下唯一的女儿,相许于你,只怪他有眼无珠,错看了人……”

方兆南愈听愈觉不对,急急接口说道:“师伯有什么教诲之处,但请明白相示,弟子无不遵从,这等曲转之言,实叫弟子一时间,难以想得清楚。”

张一平似是亦觉出自己几句话,说得大过慌急,使人费解,脸­色­稍见缓和,说道:“这么说来,你倒是还记得你那周师妹了?”

方兆南凄然叹道:“师门不幸,惨遭灭家之祸,唯一逃出毒手的师妹,又遭了俞罂花那妖­妇­的毒手,弟子已亲手将她尸骨葬在朝阳坪下,一处山谷之中。”

俞罂花,乃江湖上一代妖姬,在场之人,无不久闻其名,熟知其事,一听方兆南忽然提起此人,都不禁为之心头一震,凝神静听。

只见萧遥子独目中神光闪闪,逼近方兆南两步,问道:“她还活在世上吗?你在那里见到了她……”

忽然想到自己这等急急追问的神情,只怕要引起天下英雄的猜测,赶忙住口不言。

方兆南微一沉吟,道:“老前辈可认识玉骨妖姬俞罂花吗?”

萧遥子心中虽甚不愿答复此事,但口中,却不自主的说道:

“何只认识?就是她尸化白骨,我也认得出来……”

只觉心中一阵激动,冲口说出了来,待他惊觉不该说时,已自说出大半。

张一平突然接口说道:“俞老前辈生平之中,有功有过,武林对她的为人,迄未作论定,一个年轻孩子,岂可随便出口伤人。”

言词之间,竟是对玉骨妖姬,甚为恭敬。

大方禅师低声喧了一声佛号,道:“俞罂花月下生死未知,自是难以对她作最后定论。”

但见萧遥子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望着方兆南道:“俞罂花还活在世上吗?”

方兆南道:“死了……”

萧遥子似是甚感震惊,呆了一呆,又问道:“她几时死的,尸骨现在何处?”

方兆南听他问话之中,充满着关怀之意,心中暗暗忖道:

“那山腹石洞之中的怪抠,虽有诸多迹象是玉骨妖姬俞罂花,但到底未听她亲口说逾身世,究竟是与不是,还难作定,一时间犹豫难答。

萧遥子大声说道:“我问她尸骨现在何处,你是听到没有?”

方兆南看他情急之状,故作镇静的说道:“那人究竟是不是玉骨妖姬,晚辈目下还难有肯定,只是相疑罢了!”。

萧遥子究竟是定力深厚之人,虽在极度的激动之中,仍可勉强保持着镇静,当下不再说话,暗中运气调息,使神情逐渐复常。

群豪都误认了萧遥子和玉骨妖姬之间,有着什么过节,也无人开口追问。

方兆南看他不再追问,启是乐得不说,回头望着张一平道:

“师伯别后可好?”

张一平道:“别后之事,虽只短短数月,但说来话长,咱们等会再说吧!”

也不待方兆南回答,又回头对大方禅师说道:“此人确实是周佩门下弟子,不但和冥岳之中没有一点渊源,而且还有着一股血海深仇,此点,老朽可以作证。”

大方禅师道:“人心难测,事态无常,这位小施主虽是出身周佩门下,但已和张大侠分手了有数月之久,难保在这分手数月之中,没有其他的变化……”

他心中已对方兆南猜疑甚深,对张一平之言,不敢相信。

方兆南道:“者禅师不肯相信,那也是十可奈何之事……”

大方禅师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那女扮男童之人是谁,纵然故作聋哑,但也难以欺骗得过老衲的双目。”

此言一出,在场群豪都为之一呆,齐齐转脸向那楼衣村童望去。

方兆南暗暗忖道,“梅绛雪女扮男装之事,这老和尚已然从她短简之上看到,只怕她心中定然要恼恨于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他心中,虽然明明觉得那夜对月缔盟之事并非出自心愿,而为环境所迫,屈己下从。但潜在意识之中,又不自主的承认梅蜂雪是自己的妻子,他心中并没有很明确的想到,只是一种隐隐的感觉而已,这感觉使他犹豫惶惑,无以自主。

那楼衣村童似是已看透了方兆南的尴尬之情,忽的嫣然一笑,对大方禅师说道:“哼!

你还不是从那短简之中,看出了我是女扮男装,如是早就看出,为什么早不讲呢?”

她装了半天聋哑,此刻突然说起话来,自是前功尽弃。

袖手樵隐冷冷的接道:“老夫初见你时,已瞧出你是冥岳中那穿白衣的女娃儿……”

梅绛雪举起衣袖,在脸上一抹,登时抹去了满脸油污,露出雪白艳红的本来面目,冷冷的说道:“老樵子就是爱说大话,你既然早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早说呢?专放马后炮……”

袖手樵隐怒道:“老夫就是要看你这女娃儿要作何等之事,故意不揭穿你罢了!”

大方禅师道:“史兄,这位女施主当真是冥岳中的人吗?”

袖手樵隐道:“不错,她不但是冥岳中人,而且还是自称冥岳岳主的亲传弟子。”

梅绛雪吃了一惊,暗暗忖道:“这老樵子怎的知道?”

心中虽想开口相询,但又怕被人顶撞回来,她虽从小在异常恐怖的环境之中长大,耳孺目染尽是血腥残酷之事,养成一副冷若冰霜,满不在乎的­性­格。但她潜在的一点善良人­性­并未完全消失,而且她究竟还是十八九岁的少女,对人对事,都还存着好奇之念。

是以听得袖手樵隐说出自己是冥岳岳主的亲传弟子之后,心中甚感惊奇。

大方禅师肃容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万望史兄勿作儿戏视之。”

袖手樵隐生­性­冷僻,也不禁为之气愤,当下答道:“在下之言,决错不了,老禅师但请放心。”

方兆南目睹大方掸师的庄严神情,亦不禁为之心折,心中虽想替梅绦雪掩遮几句,或是用话示意她早些逃走,竟自难以讲出口来。

大方掸师合掌当胸,圆睁着双目问道:“不知史兄何以得知此女是冥岳岳主的亲传弟子?”

袖手樵隐似已被大方禅师追问的有些不耐烦,抬头望着屋顶,冷冷说道:“昔年四派高手,联手追剿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哄传江湖上惊天动地之事。但我史某人却单人匹马和那妖­妇­苦战了一夜之久,虽然伤在她手中,但却未得过一臂助力,自始至终凭仗我史某个人之力。

这女娃儿刚才和我动手时,和那昔年妖­妇­武功路子完全相同,这女娃儿年不过二十,所用武功,又和妖­妇­路子完全一样,自是那妖­妇­亲自传授无疑……”

他心中对梅蜂雪的武功,虽甚敬佩,但却不肯出口赞扬,倏而住口不言。

大方禅师霍然转过身去,目注梅蜂雪说道:“女施主既然敢来,自是不该再隐密身份,这位史大侠说的可对吗?”

梅绛雪缓缓举起右手,解开胸前钮扣,当众脱下上衣。

偏殿中人,大都是在江湖上有着甚高身份,看她当众解衣宽带,都不好意思瞪着眼看。

大方禅师低喧了一声,“阿弥陀佛!”首先别过头去,群豪随着转脸旁顾,只有陈玄霜瞪着一双垦图,凝神相注。

梅绛雪动作迅快,眨眼间,脱去了一身槛楼村童的衣着,打开挽在头上的男譬,抹去脸上油泥,松了挽系在身上的衣袂,片刻间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但见一个亭亭玉立长发披肩的白衣美艳少女,满脸冷漠之情,站在偏殿正中,一面举手理着长发,一面淡然说道:“对了怎么样,不对又怎么样?”

她在数十个高手重重围困之下,竟然气定神闲,毫无惊惧之情。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说道:“女施主胆气过人,世所罕见,老袖十分敬佩,目下之人,大都是令师传梭所邀,赴会绝命谷招魂之宴,但老袖遍查天下名山大泽,始终未能找出冥岳所在,不知女施主可否一指去路?”

梅绛雪冷然说道:“绝命之谷,招魂之宴,愁云惨雾,有去无还,我瞧你们还是别去的好。”

这几句话,说的毫无内容,虚无缥缈,众豪虽都是久历江湖的老手,也听得莫名其妙。

萧遥子冷笑一声,道:“姑娘之言,实叫人难以索解,如再不肯但然相告,那只有屈留芳驾,为我们带路了。”

梅绛雪仍然一脸冷漠,不喜不怒的淡然说道:“你门一定要去送死,但请放心等待,届时自会有人来接引你们……”

她略一沉忖,又道:“绝命无地,招魂有方,你们还有两个月时间好活……”

忽听偏殿侧角一人大声喝道:“鬼丫头故作惊人之言,老夫就不信世界上,真有这等邪怪之事!”

众豪回头望去,只见那发活之人,身着一袭千疮百孔的破布长衫,身子奇矮,不足三尺,坐在偏殿一角,如非他开口说话,谁也不会注意在那殿角之中,还坐着这么一位怪入。

梅绛雪看他长耳垂肩,双目半闭半睁,塌鼻子,短眉毛,既矮又胖,长像十分丑怪,忽的启­唇­一笑,道:“你也要去赴那招魂宴吗?”

那奇矮之人冷冷说道:“老夫生平最厌看女人的笑容,你说话尽管说话,再要启­唇­微笑,可别怪老夫不教而杀。”

梅绛雪道:“我偏要笑给你瞧瞧,看你怎么样!?”

她手拂长发,娇躯侧转,轻启樱­唇­,嫣然一笑。

她人本生得艳丽绝世,只是平常一脸冷漠神情,看上去尚无什么动人处,此刻启­唇­微笑,顿觉神情大变,如花盛开,撩人绮念。

只听那奇矮老人冷哼,右手微微一扬,梅绛雪笑容突然一敛,一连向后退了数步。

萧遥子大声叫道:“无影神拳?”

那矮胖之人不理萧遥子,身子一晃,向前欺进了五尺,右手微微一挥,梅蜂雪立时又向后退去。

她在后退之前,身子显然先自颤动一下,似是受人重重一击。

那矮胖之人,满脸杀机,缓步向前逼了过来。

这时,梅绛雪脚步,已是浮动不稳,身子也似摇摇欲倒,玉容惨白,嘴角之间流出了血来。

只要那奇矮之人,再发出一记无影神拳,梅绛雪非得被震毙当场不可。

但她生­性­倔强,虽在生死攸关之间,也不肯流露半点求饶神情,又退了四五步,停下身子。

方兆南眼看她惨淡容­色­,和嘴角缓缓滴下的鲜血,心中忽生不忍之情,暗暗付道:“不管事情真伪,我们总算有了夫妻之名,何况她还对我有过数番相救之恩,自是不便坐视不管。”

当下暗中提聚真气,准备出手相救。

只见那矮胖老人,又缓缓举起手来,向前推去。

此人出的拳势,十分怪异,既不闻有啸空拳风,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只稍微一挥手,即似有暗劲击出,能够看到的,只有那中拳之人身躯的震动。

方兆南早已蓄势待发,一见他举起手来、立时|­茓­喝一声,回前冲去,右掌随着向前冲奔的身子推出:

这一招正是那驼背老人传授的“佛法无边’,劲急的击势中,暗藏着­精­奥绝伦的变化。

那奇矮之人,自恃功力绝世,如何会把方兆南看在眼中,冷笑一声,挥臂格去。

那知方兆南击来的掌势突然向下一沉,手腕转了两转,已把那奇矮老人的右臂逼到一侧,掌心直击前胸,这变化­精­奇难测,在场众豪都看得呆了一呆方兆南掌势虽然按中那奇矮老人前胸,但含蓄在掌心中的劲力,并未吐出,低声说道:“老前辈请看在晚辈面上,手下留情那矮胖之老人,面­色­大变,任方兆南右掌按在前胸之上,既不退避,也不再还手。

矮胖老人冷冷答道:“老夫和人动手,素有规格自律,凡是能够胜我之人,老夫就答应他一件相求之事,以你那点微未功力,就是拳掌再­精­奇些,也难伤得老夫。

但你既能把掌势逼在我前胸之上,实属难能可贵,老夫甘愿认输,在我生平之中,能够胜我的,你算是第二个人。”

方兆南收回掌势,说道:“晚辈别无相求,只请老前辈放了那白衣姑娘。”

矮胖老人说道:“胜我一次,老夫只能答应他一次相求之事,我如答应放了她去,咱们算是恩债两清,你可不许后悔?”

方兆南道:“君子之言,岂可反悔?”

矮胖老人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白­色­丹药,目注梅绛雪说道:“你连中了我两记无影神拳,内腑已被震伤,吃下这粒丸药方可无事。”

梅绛雪冷然说道:“谁要吃你的丹药?”

矮胖老人怒道:“不吃,你就别想再活过三个月。”

梅绛雪道:“死了又有什么打紧?”

转身向偏殿外面走去。

一掌震三湘伍宗汉,九星追魂侯振方,正站在偏殿门口,一见梅绛雪向外走去,立时横移两步,并肩挡在门口,拦住了去路。

方兆南知她受伤甚重,决难冲得过两人拦击,立时纵身向前跃去。

忽见一掌震三湘伍宗汉闷哼一声,陡的向旁侧直退过去。

耳际之间响起那矮胖老人的冷笑之声,说道:“那个敢拦着她的去路,就试试者夫的无影神拳!”

方兆南已落到梅绛雪的身边,但见一掌震三湘伍宗汉无缘无故向后疾退,让到一侧,已知是那矮胖老人出手相助,低声对梅绛雪说道:“姑娘快请离开这是非之地。”

梅绛雪轻轻叹息一声,满脸幽怨之­色­,欲言又止。

忽见一条人影,疾跃过来,扶住摇摇欲倒的伍宗汉,急声说道:“你伤的重吗?”

方兆南看来人长的与伍宗汉形貌极是相像,而且年龄衣着也都差不多,如果不留心,极容易把两人看成一人,细看来人,正是在抱犊岗朝阳坪相遇的迫风雕伍宗义。

他和伍宗汉本人是一母所生,形貌又长得极为相似,只是伍宗汉年龄长了几岁,看上去较为苍老些。

兄弟两人,一个坐镇三湘,领袖三湘六泽中武林人物,追风雕伍宗义却是在江湖之上走动,兄弟关心,一见哥哥受伤,立时跃奔了过来相扶。

大方禅师忽然上前两步,望着那矮胖老人说道:“老前辈可是誉满江湖的‘无影神拳’?”

那矮胖老人忽然转过头来,说道:“此事十分奇怪,那人既不像早有存心。也不似决意恩仇。”

他故意和方兆南扯谈适才挨打之事,不答大方禅师的问话。

大方禅师修养甚好,并不发怒,缓步走到矮胖老人面前,合掌当胸,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那矮胖老人却抢先说道:“要你别拦她的去路,当我是放屁吗?”

但闻一声闷哼,适才和一掌震三湘伍宗汉同时横拦梅蜂雪去路的九星追魂侯振方,也疾向一侧退了过去,让开一条去路。

方兆南伸手托着她的身子,道:“快些走吧!”

用力一送,把梅绛雪推出偏殿大门外三四尺远。

大方禅师修养再好,也有些难以忍受那奇矮老人的冷漠,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她既受了重伤,只怕难以走下这明月峰了。”

言下之意,似是这明月峰四周,早已埋伏下少林高手。

那矮胖老人冷笑一声,道:“谁要是拦住了她,那就是活的有些不耐烦了。”

大方禅师怒道,“老衲久闻无影神拳一门武功,今日能得一见,开了不少眼界……”

那矮胖老人纵声长笑,打断了大方禅师未完之言,接道:

“老夫久居西域,难得涉足中原,虽在边荒之境,但却常听人谈中原武林济济多才。

少林一门,更是声威远播,挟‘达摩易筋经’和七十二种绝艺,领袖大江南北武林,老夫向往已久,如果今日能使我领教凡招,那是最好不过。”

大方禅师不愧一派掌门之才,那矮胖老人一番讥讽之言,并未能使这位身受武林推崇的高僧动怒,反而更为平静,但见他神­色­之间,一片祥和,微微一笑,说道:“承蒙夸奖,愧不敢当,老袖虽得师祖慈悲,掌三十八代少林门户,但却自知德鲜能薄,不足以当承重任……”

那矮胖老人冷笑一声接道:“眼下除了你们少林派中­精­瘁的高手之外,中原武林道中所有高手,大都会集在此,不管那一位有兴出手和老夫比划两招,老夫都当奉陪!”

此人对打架之事,似是甚为热衷,话中句句含意,都带着挑斗之意。

三剑一笔张凤阁听得甚是恼怒,暗道:“这人如此狂妄,竟敢藐视所有中原道上人物,如不给他一点教训,只怕他气焰更要高涨。”

不待大方禅师开口,便抢先说道:“在下听人说过,当今武学之中,有一种名叫‘无影神拳’的武功,据闻此拳出手之时。

无风无声,伤人于不知不觉中,而且不知对方拳劲指袭所在,极是不易躲得过去……”

那矮胖老人,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可有心一试老夫的‘无影神拳’吗?”

三剑一笔张凤阁目睹他挥拳击伤梅绛雪和一掌震三湘伍宗汉、九星追魂侯振方于不知不觉之中,心头早已想好了对敌之策。

当下探手入怀摸出一尺五寸左右的短剑三把,左手取过斜背背上的判官笔,接道:“承蒙看得起我,极愿领教一下高招,不过在下这手中兵刃,也有点些微小技,如果用的不当,还望海涵那矮胖老人冷然说道:“不管你施用的是什么兵刃,只要能够伤得老夫,我就当面认输吧!……”

目光一转,瞥见梅绛雪白衣飘飘,缓步而去,心中忽生不安之感。

三剑一笔张凤阁早已暗中提聚了真气戒备。

他自隐退江湖之后,藉着那段清闲的岁月,练成了一种极上乘的内家功夫,江湖上鲜有人知道。

大方禅师博闻广见,除了佛理­精­通之外,对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都下过一番探究工夫。

但他为人虚怀若谷,除了师父之外,连他几位师兄,都不知他武功如何。

数十年来,他又从未亲自临敌出手,少林寺凡个经院主持,也都不知他武功如何。

他眼见三剑一笔当真要和那矮胖老人动手,心中甚是惊骇,暗中运集功力,准备在必要之时,出手相救。

那矮胖老人眼看三剑一笔,举着手中兵刃,蓄势戒备,不肯说话,立时冷然一笑,右掌微微一挥,既不闻拳风破空之声,又不觉暗劲激荡之力,却见那脚踏子午桩、左手横笔,右手握剑的张凤阁,似是感受极重的压力一般,全身晃了两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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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梅绛雪溅血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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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殿中之人,虽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也未见过这等奇奥的武功,个个圆睁双目,注视着场中变化。

三剑一笔挡受了一拳之后,张凤阁突然吐气出声,右腕一振,三柄短剑一齐飞出,寒光电奔,一前二后,直向那矮胖老人飞去。

一手之中,连握着三柄兵刃,已是极少见的怪事,对敌一回合不到,就把手中兵刃掷出击敌,更是绝无仅有之事。

但见三道寒光惊霆迅雷一般,划起金凤破空轻啸,一齐­射­向那老人前胸。

那矮胖老人,对那急袭过来的剑势,竟似视若无睹一般,直待那短剑将要近身之际,右手突然一拂,一股强劲绝伦的劲力,随手而出,三柄短剑,忽的齐向旁侧的大方禅师飞去。

大方禅师高喧了一声:“阿弥陀佛!”

宽大的僧袍衣袖一展,狂飘骤起,满室生风,三柄短剑被他的袍袖拂出的内力一挡,直向屋顶上撞去。

原来两人拂出的内劲,势均力敌,谁也无法把那短剑弹震得反击回去,两股猛劲一挤,迫得三柄短剑向空中升去。

三剑一笔张凤阁陡然大喝一声,右腕猛然一挫,三柄向上飞去的短剑,突然被他收了回去。

这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的工夫。

但那矮胖老人。少林方丈、三剑一笔,都已露了一手罕见的武功,引得全场高手,个个凝神而观。

方兆南机警过人,趁着场中高手凝神观战之际,身子一侧疾飞出殿,跃落梅绛雪身侧,低声说道:“你不藉此机会逃去,还等什么?”

梅绛雪仰脸望着天上一片悠悠白云,淡然答道:“要逃的不是我……”

方兆南轻轻的哼一声,道:“不是你,难道是我不成?”

梅绛雪轻举纤纤玉指,抹去嘴角间的血迹,婉然一笑,道:

“你,还有你那师妹,趁现在时间还早,你们早些走吧!我己是你的妻子啦!说的话自然不会骗你。”

这几句话,说的甚是平静,毫无嫉妒之意,言词问又诚诚恳恳,但她神­色­之中,却又是冷冷漠漠,看不出一点爱恋之情。

方兆南听得怔了一怔,暗暗忖道:“此女不论遇上什么惊心动魄的事,依然冷静如常,纵是生死交关,她也似是不放在心上。

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虽然事过境迁,难以算数,但她对我有过数番相救之恩,岂可不报,总要劝得她离开此地才好……

正在忖思之间,梅蜂雪忽又启口说道:“你们离开此地之后,着想过太平日子,那就找座深山大泽,人迹罕到之处,埋名隐姓,从今之后,不再出江湖。

最好能一帆孤舟,远扬海外,找一座无人小岛,自耕自织,过一生悠闲快乐岁月,如是雄心不死,想在武林中留下千秋万世英名,那就去寻血池图的下落。

只有找到罗玄遗物,才能有胜得我师父的机会,我虽然是你妻子,但却不能和你同行,因我一旦失踪,必将引起师父,师姐们的大肆搜索。

那不但引起江湖上翻天复地的血腥屠杀,咱们也无法逃得开他们严密的追索;一朝被他们找到下落,悲惨之情,实非你想象得到。

情势所逼,咱们今生是不能夫唱­妇­随,享受那闺房之乐,但我已然是你妻子了”,虽不能常侍左右,婉然承欢,替你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但我将永远为你保留得清白女儿之身,待来生再奉箕帚。此情此心,天日共鉴。”

一番话,引经据典,说得娓娓动人,情爱深重,节励冰霜,可是她那娇­嫩­的粉脸之上,仍然是冷漠如常。

这些海誓山盟,柔情万缕的话,好像根本不是从她的口中说出一般。

方兆南本来听得异常感动,但一瞧她那冷冰冰的神态,顿时心中一寒,暗道:“她说来如颂经书一般,毫无半点情意,我岂可信她随口而出的鬼话!”

想得心头火起,冷笑一声,说道:“姑娘纵然舌灿金莲,说得天花乱坠,但我方兆南亦将把它视作美丽的谎言。

我感谢你数番相救之情,故而不借被天下英雄猜疑,助你逃离此处,姑娘既是不愿逃走,我也不便相强。”

转身向偏殿之中走去。

忽听梅绛雪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人ℚi者,首要孝顺公婆,顺从丈夫,你纵然骂我,打我,我也不会以牙还牙。”

方兆南忍不住停下脚来,回头望去,只见她静静的站在原地,神情木然。

梅绛雪的木然神情,实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方兆南略一犹豫,一提真气,跃入偏殿之中。

就这片刻的工夫,偏殿形势,已成剑拔弯张之状。

只听那矮胖老人低沉的一阵冷笑,目注三剑一笔张凤阁,道:“你那点微未武功,决非老夫敌手,还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吧!”

转头又望着大方禅师接道:“少林和尚的武功,倒非浪得虚名,但看你刚才拂袖震剑的内力,倒是真有几年道行,老夫能遇上你和尚这等劲敌,总算不虚中原之行。”

大方禅师暗暗想道:“此人不知何时闯入了偏殿,既不闻守在寺外弟子的通报,又未见他进入偏殿,来的无声无息,轻功实甚惊人。

眼下武林,正值浩劫临头之际,此人身怀这等奇奥武功,如能得他相助,实足一壮声势,至低限度,不可和他为敌。”

心念一转,合掌答道:“施主武功高强,老衲自知不是敌手!”

矮胖老人怒道:“咱们还没有动手,你怎么知道打不过我?”

右手微微一扬,发出无影神拳。

他已连续施展数次无影神拳伤人,在场之人,都知他那手势一扬,已把拳风发出,各人都替大方禅师捏一把汗。

但见大方禅师双掌一合,躬身说道:“施主这无影神拳武功,实是罕听未闻,见所未见之学,老衲怎能挡受一击?”

其实他早已暗中运气戒备,藉那合掌躬身之势,已把数十年­精­修的佛门般若禅功,发了出来,护住身子。

凝神旁观的群豪,只见大方禅师宽大的僧袍,无风自动,全身起了一阵波伏,但瞬即恢复了常态。

但闻那矮胖老人,呵呵一阵大笑,道:“少林寺的武学,果非浪得虚名,老夫有幸,得一斗威震武林掌门方丈……”

话还未完,双手连扬了两扬,又打出两招无影神拳。

这等奇诡武功,全凭着先天中一口真气,发出无声无息的­阴­柔之力,直待那击出暗劲,打中了人身之后,才生出强猛无比的弹震之力,伤人内腑。

因那暗劲事前来得毫无警兆,纵然武功绝世之人,也不能事先测知来势,全仗事先预防,此等武功,如果用于暗袭,最是狠辣不过。

大方禅师高声说道:“施主且慢动手,老衲还有话说。”

暗运般若禅功护身,双脚扎地如桩,一挺前胸,硬接了那矮胖老人两记无影神拳。

他口中虽然高声喝请那矮胖老人住手,但心中早已想到其人骄狂无比,如不让他吃点小亏,或是现露一点真实功夫给他瞧瞧,他决然不肯住手。

是以,运集了全身功力,想以强劲的反弹之力,给点苦头吃吃!但闻那矮胖老人轻哼一声,肩头摇了两摇!向后退了两步。

大方禅师却突然矮了下去三寸,口中高喧一声佛号,道:

“施主的无影神拳;老衲已经领教,果是罕绝世间的武功,老衲自知难敌,快请住手,容老衲说几句话,施主如若一定要打,那时再打也不迟!”

群豪仔细瞧去,只见大方禅师双足深隐入地中三寸多深,无怪他会忽然间矮了下去三寸。

那矮胖老人,原甚狂做自负,但自这两拳打出之后,心中狂做之气突消,暗自忖道:

“人传中原武林济济多才,看来传言不虚,我这无影神拳,已到两丈内碎石断树境界,不但难以伤得了他,反被强猛的反震之力,震得脚下扎桩不稳。”

萧遥子亦看得暗生敬佩,暗自赞道:“数百年少林派一直被推誉武林领袖,看将起来,实要比我们武当派高明不少,论年龄修为,这大方禅师只怕要晚我十年以上,但看他的内功,武学,只怕还强过于我。”

那矮胖老人胜人信念动摇,已不似先前那般狂做,果然停下手来,说道:“什么话快说出来?”

大方禅师提起深陷在地下的双足,向前走了几步,道:“施主万里迢迢,由西域来菱、中原,可是为了与中原武林同道争名而来的吗?”

矮胖老人略一沉忖,道:“虽非为争名而来,但会会武林中原高手,也是老夫此次东来心愿之一。”

大方禅师道:“老衲斗胆相问,除了争名之外,不知施主另一桩心愿为何?”

那矮胖老人道:“这个恕难奉告。”

大方禅师修养工夫,虽然还未达到无嗅无念之境,但争名呕气之心,早已消去,当下微微一笑,道:“老衲幼年之时,曾听家师谈过天下各门武功,有一脉最为奇奥之学,伤入于无声无息之中,名叫无影神拳,老袖初闻师训,心中已暗生敬慕,梦想有一日,能得一睹无影神学的奇技……”

那矮胖老人冷哼一声,接道:“老夫现已在此,你不妨把少林派各种绝艺,尽量施展出来,给我见识见识。”

大方禅师虽受讥讽,但却毫无怒意,仍然满脸笑意接道:

“那时老衲年纪还轻,见识浅薄,心中确存有领教无影神拳之心,如今年已老迈,那一番雄心,早已随着逝去的岁月消失,化作乌有。”

矮胖老人冷冷说道:“可是老夫并未随岁月失去争名之念,今日咱们不妨拼个胜负出来!”

偏殿之中少林僧侣,听那矮胖老人连番顶撞掌门方丈,个个脸上现出怒容,大有蠢蠢欲动之意。

大方禅师却是毫无嗅怪之念,哈哈大笑道:“施主挟绝技东来,准备逐鹿中原,争霸江湖,使西域奇技,和中原武学交流,不管用心如何,但总是一件十分难得之事。

如在平常之日,老衲定全力赞助其事,邀请天下豪侠,共襄盛举,当可造成一场轰动江湖的大事,可惜施主来的时机不对,至负一片雄心!”

矮胖老人怒道:“我来的那里不对了,你们中原武林中人,正值泰山英雄大会,天下所有高手,尽集于此,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方禅师接道:“不错,这泰山大会之中,虽然未必尽集大江南北武林高手,但至少与会之人,都是武林中久负盛誉的人。

但这次集会,一非以武会友,二非评论江湖是非,乃是我们中原武林同道,会商自救之策,试图挽救一次临头浩劫,眼下我们自救还来不及,自是无心和施主比武争名了!”

那矮胖老人略一沉吟,道:“你们中原武林道上自相残杀之事,与我何­干­?”

方兆南突然Сhā口说道,“老前辈东来心愿,是希望能斗斗我们中原道上出类拔革之人,是也不是?”

那矮胖老人被他拿话一扣,一时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怔了一怔,突然怒道:“刚才老夫不过一时失神被你抢了先机,而且我已答允了你一件请求之事,早已恩怨两清,你如不服,咱们不妨再斗上一阵试试!”

此人年纪虽然已老迈,可是火气却是不小,不但不肯服输,而且对打架之事,似是兴致特浓。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言重了,晚辈适才不过一时侥幸,取巧得手,岂足为例,事实上晚辈这等功力,如何能挡得老前辈的一击!”

那矮胖老人虽然专横,但因久居西域,日常接触之人,都是彪悍。纯朴的蒙回二族,心思不若汉族中人机敏,被方兆南连捧带激,说的哑口无言,冷哼一声,答不出话。

方兆南不容他多想,继续说道:“眼下之人,虽都是我们中原武林道上盛名卓著一时的高手,但如严格说来,都不是出类拔革的顶尖人物。”

此言一出,在场群豪个个脸­色­大变,一齐把目光投注到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已成竹在胸,淡淡一笑,又道:“那真正被我们中原武林同道目为武功第一之人,并未参与这次泰山英雄大会。

老前辈如想在中原武林中,留下英名,只须胜得他一个人,就强似胜过我们眼下在场的所有之人!”

那矮胖老人被方兆南激的豪气大发,哼了一声,道:“那人现在何处?我倒非得牛他一斗不可!”

方兆南道:“那人武功高强,被目为我门中原武林中第一高手,岂是轻易能够见得到他?眼下参与这泰山英雄大会之人,都是受他函邀,参与比武之人。

那场盛会距今还有两月时光,如果老前辈心中害怕,那就早些回转西域,别再在中原停留,如是抱了必争盛名之心而来,就请等上两月时光,届时一显身手,只要能胜得那人,那天下武功第一的荣誉,就算得了大半。”

这时,在场群豪都已听出了方兆南的话中用心,是想藉那矮胖老人之力,抵挡冥岳岳主一阵,如是平时,在场所有之人,只怕无一人会同意方兆南这等示弱之言。

但眼下情势不同,群豪一番讨论之后,一直认定现下自称冥岳岳主之人,就是昔年以“七巧梭”造成江湖上无比恐怖的妖­妇­。

那曾被视为死亡标识的”七巧梭”,虽已在武林中消失了数十年,但那可怕的往事,仍在江湖上留着夺人魂魄的­阴­影。

这矮胖老人的武功,在群豪之中,也能算得数一数二的高手,如能得他臂助,实力呵增强不少。

连大方禅师,萧遥子、袖手樵隐那等身份高做之人,也不肯出言反驳。

那矮胖老人沉吟了良久,道:“两月时光,何等悠长,老夫如何能等得及?”

忽听一个脆若银铃,但却冷冰冰的声音接道:“你如想早一点死,那也不是什么难事,绝命谷中,早已备好了招魂之宴,诸位有兴,尽可早些赴会!”

方兆南不用回头,已知那说话之人是谁,不禁一皱眉头,说道:“你怎么还没有走?”

群豪一齐转脸望去,只见那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白衣少女,又缓步走了进来。

她淡然答道:“我为什么要走?你们个个死意坚决,我就索­性­做点好事,早些把你们带到绝命谷去,也是一件莫大功德。”

这等冷酷之言,出自一个美丽绝伦的少女之口,虽然目睹耳闻,也叫人难以置信。

大方禅师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既自认是冥岳中人,不知可否见告那冥岳岳主,是否就是数十年前施用‘七巧梭’的那位……”

他本想说那位妖­妇­,但话将出口之时,突然觉得此言不妥,倏而住口不言。

那白衣少女冷冷答道:“是与不是,无关宏旨,你们眼下要紧之事是如何寻求出一条求生之路……”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你,们在五月五日端阳之前,赶去赴会,对你们利多害少,我已替你们想过啦!想逃过这场劫难,既非可能,只有尽量把你们本身武功,传授给门下弟子,或是把它笔录下来,传给后人,免得你们全部死了之后,使得数十百种的绝技武功,同时失传……”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们真的要送命在那招魂宴之上,女施主这办法倒是十分高明。”

白衣少女冷冷说道:“你们不肯信我之言,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萧遥子突然Сhā口说道:“那自称冥岳岳主的妖­妇­,可是姑娘的授业师父吗?”

这次梅绛雪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外的点点头,道:“不错……”

萧遥子道:“令师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却要设下招魂宴,为难天下英雄?”

梅绛雪道:“哼!这有什么稀奇,把你们这般人都杀了,世间再也无人敢和她作对为敌,天下武林尽在我冥岳统率之下,她要作皇帝,也无人敢阻止她了。”

一向不愿说话的袖手樵隐,突然Сhā了一“句,说道:“武学一道,广博无边,你师父武功再好,也不能兼通天下所有武功,想一网打尽天下英雄,岂非梦想之事。”

梅绛雪不理会袖手樵隐之言,仰脸望着屋顶,思索了一阵,缓缓的说道:“也许你们把眼下各人的绝技,集于一人之身,或能和我师父对抗,不过,胜负的比数,还有一段甚大距离,以我看,你们取胜机会不大……”

她忽然凄凉一笑,道:“但如你们不赴那绝命谷中之约,自是更难逃个个被杀的劫难,我已经说给你们听的大多了,唉!可是我知道,这些话对你们并无多大帮助。”

大方禅师合掌当胸,躬身说道:“多谢女施主指点玄机,老袖等如能逃过绝命谷中一劫,女施主善功最大……”

她由群豪之敌,陡然间变成了个个敬重之人,全场中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只见她缓步走到大方禅师身侧,缓缓由身上摸出一幅白绢,道:“这白绢上,是我亲手绘制的图形,把绝命谷中形势,画的十分清楚,你们按图索骤,即可在端午前赶到谷中,赴会时间,愈早愈好。”

大方掸师伸出双手接过,放入怀中,想说几句感谢之言,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梅绛雪脸上仍是一片冷漠,目光缓缓转动,扫视了群豪一眼,直对方兆南走了过去。

陈玄霜突然横跨一步,把娇躯偎在方兆南身上,伸出右手,紧握在方兆甫手腕之上,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怔怔的盯在梅绛雪的脸上,神情紧张中微带惊愕之­色­,生怕梅绛雪会抢走方兆南似梅蜂雪目睹陈玄霜紧张神情,突然绽­唇­一笑,道:“你要好好的看着他呀,别让他被人抢跑了!”

大庭广众之间,众目睽睽之下,这等玩笑之言,她竟说来像若无其事一般。

方兆南微微皱眉,道:“姑娘别说笑话。”

梅绛雪听得怔了一怔;笑道:“你怕羞吗?”

方兆南正待出言反驳,忽见梅绛雪右手一扬,迅快绝伦的把他背上的宝剑抽了出来,反手一剑,刺在自己左肩之上,一股鲜血,喷­射­出四。五尺远。

眨眼间,满身白衣,大部被鲜血染成了殷红之­色­,。

这一举动,大出群豪意外,四周高手云集,但却无一人及时抢下她手中宝剑。

梅绛雪自伤左肩之后,缓缓把手中室剑递了过去。

方兆南接过宝剑,目睹她半身鲜血,心中甚是不忍,撩起了衣角,喳的一声,撕下一片衣服,走了过去,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举起手来,要替她包裹伤势。

梅蜂雪暗中运气,封住左肩|­茓­道,伤口鲜血,登时停了下来,娇躯一转,让避开去,说道:“你要­干­什么?”

方兆南一片好心,被她这反口一问,不觉怔在当地,呆了一呆,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要替你裹伤吗?”

梅绛雪撩起自己的衣服,扯下一片衣襟,道:“用这个替我包吧!”

她说话神情之中,仍是冷冷漠漠,在众目相注之下,方兆南颇有难以自处之感,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她手中衣物,替她包扎伤口。

陈玄霜初时冷眼旁观,片刻之后,也出手帮助方兆南,替她把伤口包好。

梅绛雪也不道谢,只对两人微一点头,转过身,缓步向外走去。

大方禅师合掌当胸,道:“我佛有灵,相佑女施主伤势早愈。”慢步随她身后,直送出偏殿,低声说道:“女施主这苦­肉­计,自信能瞒过令师吗?”

梅绛雪道:“别说我师父啦,就是连我两位师姐,只怕也瞒不过她们!”

大方禅师道:“姑娘既知如此,又何必出此下策,多吃苦头?”

梅绛雪突然笑道:“如你肯出手相救,不但可欺瞒过我两位师姐,就是欺瞒过我师父,也不困难!”

大方禅师道:“老袖如能尽力,自是当全力以赴,姑娘但请吩咐。”

梅绛雪道:“久闻你们少林派中,有一种大力金刚掌,是吗?”

大方禅师道:“不错,这一种手法乃我们少林派七十二种绝技之一,姑娘有兴学习,老袖甚愿尽吐胸中所知。”

梅绛雪道:“那你就施展大力金刚掌法,打我一掌把!最好能把我的助骨打断两条。”

大方禅师略一沉吟,已了然她心中之意,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这等舍己为人,大仁大义,将在武林中留千秋百世英名,老袖恭敬不如从命了。”

举起右手,一掌击在梅绛雪右肋之处。

但见梅绛雪的娇躯,应手飞了起来,摔出去八九尺远跌在地上。原来她存心受伤,没有运气抗拒。

大方禅师暗念一声:“阿弥陀佛!”僧袍一拂,跃落梅绛雪身侧,扶她起来,低声问道:“伤得重吗?”

梅绛雪脸­色­苍白,淡然一笑,答非所问的,说道:“言陵甫神志如果清醒过来,可追问他‘血池图’的下落,只有那‘血池图’中藏宝,才足以克制我师父武功。”

大方禅师道,“多蒙赐点玄机;老袖自当尽力一试,眼下武林高手群集,令师纵然身怀绝世武功,也未必真能把我们一鼓尽残,姑娘伤势不轻,是否要老衲派人护送一程?……”

梅蜂雪摇头说道:“不必啦!山下已有接迎我的人了……”

她长长的喘口气,又道:“我那图案之中,里层另藏一笺,老禅师阅读之后,当可知冥岳中的诸多机密,惨酷之事,我要去了。”说完,忽的转身一跃,疾奔而去。

大方禅师目睹那半身鲜血的窈窕背影消失之后,才惆然叹息一声,转身回到偏殿。

经过了这次变化,偏殿中所有的人,心情都似乎变得沉重起来,个个脸­色­,一片庄严肃穆,目注大方禅师。

萧遥子低声问道:“那姑娘走了吗?”

大方禅师道:“走啦!”

那矮胖老人突然Сhā嘴说道:“她和你说什么?”

这矮胖老人已似和群豪消解了仇视之心。

大方禅师道:“她要我们提前赶赴冥岳,在那妖­妇­尚未布署完好之际,先给她一个措手不及。”

一向冷僻难测的袖手樵隐,此刻竟似陡然有了甚大改变,接口说道:“如那冥岳岳主,果真是昔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妇­,在我看来,实不足畏!”

大方禅师道:“愿闻高见。”

袖手樵隐目光缓缓扫­射­了偏殿群豪一眼,道:“一个人终是血­肉­之躯,不管她武功何等高强,内功何等­精­深,也难博通天下各门各派的绝学。

我们眼下之人,虽不敢说尽聚天下武林­精­英,但参与此会之人,不是称霸一方的雄主,就是久享盛誉的豪客,单打独斗,咱们未必是她敌手。

但如能就咱们眼下之人中,选出几个武功路子不同,各擅一门绝学的高手,联手对付她,决不致打她不过。”

他凝神思索了良久,突然回头望着大方禅师说道:“江湖之上,公认你们少林派领袖武林,不知武林同道之中,对我史某人有过什么批评?”

大方禅师道:“史兄如是诚心相问,老袖就耳闻所得,直言奉告了!”

袖手樵隐道:“最好别替我留半点情面,纵然是骂我之言,也请据实相告!”

大方禅师道:“综合老衲所闻,一般武林同道对吏兄的评论,者袖可以一十六字相括。”

大方禅师略一沉吟,道:“一代怪杰,淡泊自甘,斩情灭­性­,断义绝亲。”

袖手樵隐纵声大笑道:“前八个字,那是老掸师有意捧我,这后八个字倒是一点不错,斩情灭­性­,断义绝亲,老樵子幼未尽孝父母,老未娶妻育子接我史家香烟。

只有好恶之念,没有是非之心,独来独往,无亲无友,从未为人间做一点令人怀念思慕之事。”

袖手樵隐叹道:“者樵子大半生来,一直冥顽不灵,斩情灭­性­,我行我素,适才目睹那小女娃儿,自伤肌体,大义凛然的举动,忽然激荡起大半生从未觉醒过的一点仁慈之心。

唉!那女娃儿外貌冷漠,如冰如霜,和老樵子颇有相似之处,但她内心的仁慈善良,却和老樵子不分是非的怪僻举动,大相径庭,想来实是叫人惭愧!”

大方禅师回头吩咐身侧的小沙弥,撤去残席,重整杯筷,招呼群豪落坐,盛宴再开。

首先端起酒杯,目注袖手樵隐,说道:“史兄大变初衷,愿为挽救这次武林浩劫献身,老衲万分感动,此杯水酒略表我一片敬意。”

一餐酒饭匆匆用毕,话题又转到冥岳岳主之事。

萧遥子首先对大方禅师说道:“老朽适才暗中忖思了良久,觉得那白衣少女来的太过突然,咱们虽然不把她当敌人看,但也不可毫无防她之心。”

大方禅师道:“萧老前辈说的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忽见那矮胖老乒踏起身来,说道:“我不能常守此地,你们几时至!冥岳中去,老夫愿最先向那自称冥岳岳主针教几招绝学。

不过,老夫难在此地停留过久,如若在十天之内,仍难以动身,那就请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大方禅师暗暗付道:“此人武功,超群拔奉,尤以无影神拳,乃见所未见的绝技,最适宜在暗中对付敌人,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把他留下。”

心念一转,微笑说道:“施主但请放心,大概不需十日,就要请施主赴宴绝命谷中了。”

那矮胖老人纵声长笑说道:“绝命谷中,倒是少闻未见之事,单是这点,已引起老夫赶赶热闹的兴趣了。”

大方禅师听他真的留了下来,心中甚是高兴,袖手樵隐的突然转变,使整个混乱的局势,也有了甚大的变化。

群豪之间,彼此存在的旧嫌,也都似消去了一般,这情景顿使群豪斗志高涨。

大方禅师回头望着袖手樵隐说道:“刚才史兄谈起联手对付那妖­妇­之事,不知是否解说一遍,以开老袖茅塞。”

袖手樵隐微微一笑,说道:“说来也不是什么真实本领,者樵子之意,就眼下高人之中,选出六人,连同老樵子,共为七人。

由我先把‘七星遁形’身法,传给六位,然后以‘七垦遁形,的变化,和那冥岳岳主动手……”

大方掸师道:“老衲久闻‘七星遁形’身法,乃武林之中一大奥秘之学,史兄肯于破例相授,实在难得。”

袖手樵隐轻轻一拂颚下的胡须,笑道:“当今武林之世,虽然大都知道老樵子这‘七星遁形’的身法,是以闪避敌人袭击之学,却不知除了避敌袭击,还可攻敌。

只要熟悉身法变化,七人轮番强攻,前后两侧,互相救应掩护,攻敌之人,只管猛攻,不必分心于防敌还击。

应选六木之中,最好能各具威势其大的独特武功,七人一体,名用所长,纵然强敌武功过人,也不足惧!……

群豪彼此之间,相互望了一阵,仍是无人接口。

大方禅师暗念一声:“阿弥陀佛!”大声接道:“老衲斗胆相请,葛施主,伍氏昆仲、和张兄。侯兄、天风道友和史兄七人,并研那‘七星遁形’的变化,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一笔翻天葛天鹏,和大方禅师有过数面之缘。心中暗道:

“我如不肯挺身而出,替老和尚解围,只怕这僵局甚难打开。”

葛天鹏首先站起身来,道:“老禅师以佛门清修之身,为我武林同道千百生灵奔忙,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九星追魂侯振方,接口说道:“葛兄说的不错,兄弟亦愿为我武林临头大劫一尽心力。”

大方掸师转脸望了伍氏兄弟一眼,神­色­间满是焦虑之情。

一掌震三湘伍宗汉,追风雕伍宗义相互瞧了一眼,双双起身道:“我们兄弟,恭领大师之命。”

天风道长和三剑一笔张凤阁,也同时站起来,道:“史兄的‘七星遁形’身法,早已名倾天下,我等得学奇技,甚感荣幸。”

大方掸师暗暗松了一口气,回头对袖手樵隐说道:“不知史兄的‘七星遁形’阵势,几时可以演练纯熟?”

袖手樵隐微微一笑,道:“此等之学,很难说出一定时限,如想穷通变化,十年之功不多,但如只求配合克敌,七日工夫,大概可以勉强够了。”

大方禅师突然站起身来,说道:“寺院之中,早已为诸位备好了宿歇之处,诸位远道来此,想来已甚疲倦,先请歇宿一宵,明日再请各位,共商大事。”

说完话,举手向窗外一招,七八个目眉清秀的小沙弥应手人室,分头带路,把群豪送到宿歇之处。

方兆南和陈玄霜被一位小沙弥带到一座幽静的院落之中,合掌说道:“这院中东西两房,请二位各自选住一室。”

原来少林寺清规森严,嵩山本寺之中,当有不准­妇­人女子入寺的规矩,这东岳明月蟑上分院,虽不如本院那等门禁森严,但也不准男女同室而宿。

陈玄霜一颗芳心,早属情郎,而且对男女间事,还有些恍恍忽忽的不太了解,加上自幼在孤寂的环境中长大,俗凡之礼,羞呢之感,也较一般少女来得淡漠。

听完小沙弥的话之后,先是一怔,继而嫣然一笑,瞧了方兆甫一眼,道:“这小和尚多管闲事!”

方兆南却被那小沙弥几句话,说的满脸通红,有如火烧一般。

陈玄霜看他脸上满泛红晕,呆呆出神,也不知他心中是怒是喜,伸出手来,抓住他左腕问道:“南哥哥,你在想什么”方兆南正觉情愁幽幽,难以排遣,听她一间,不禁叹息一声,说道:“咱们这等相处下去,实在也非了局……”

陈玄霜道:“是啊!咱们把几件事情办完之后,就找处景­色­宜人的地方住下,我这几日来,都在想着这件事情……”

一阵山风吹来,拂起她垂在额前的秀发,但见她脸上泛现着从未有过的羞喜,缓缓的把头低下去。

方兆南微感心头一凛,道:“这几日你在想什么?”

阵玄霜半闭星目,慢悠悠的抬起头来,说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此时情态,羞中带喜,言来委婉伍泥,风韵娇媚撩人。

方兆南看了一眼,不敢再瞧了,慌忙别过头去,说道:“我怎会知道你心中想的事呢?”

陈玄霜宛然一笑,道,“你呀!你有时聪明过人,有时却是很笨很笨,我在想我爷爷说的话呀!”

方兆南暗暗付道:“那老人待我情义如山,半月时光,把我培养成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单凭此点,我也不能亏侍他留在这人世间的唯一骨­肉­。

他当下说道:“你想到陈老前辈说的什么话了?”

陈玄霜道:“爷爷说一个女孩子,常在江湖之上闯荡,以清白女儿之身,混迹江湖之上,终非了局,当时我听不入耳,现在想来,实是一点不错。”

方兆南轻轻的哦了一声,道:“江湖上­奸­诈无比,风险重重,女儿之身,实不宜在江湖之上闯荡。”

陈玄霜道:“唉!现在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一身武功了,如果我不会武功,和一般女孩子一样,就可以安心在家庭中,相夫教子,洗衣煮饭了。”

方兆南心头微微一凛,笑道:“一个人的际遇不同,此等之事,就不能一概而论了!师妹不是平常之人,生活遭遇,都非平常之人可比。”

陈玄霜笑道:“我怎么了,还不是和别的女孩子一般模样吗?”

缓缓向方兆南身上偎去,眉角眼梢之间,娇羞盈盈,似喜非喜。

方兆南本想推开她偎上身来的娇躯,但见她慢慢的双目闭了起来,似是心中甚有把握,方兆南决然不会把她推开一般。

方兆南心头一动,暗暗忖道:“她眼下孤苦伶仔,茫无所依,把我看成了她世上唯一的亲近z^,我此刻如要把她推开,只怕要大伤她的芳心。”

心念一转,微微说道:“咱们这几日来,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刚才又和人动手相搏,想来师妹定然很倦了。”

伸出右手,扶住她偎来之娇躯,轻轻的移放在自己的右肩之上。

陈玄霜突然睁开双目,说道:“南哥哥,刚才那白衣少女,是你的什么人?你好像认识很多女孩子?”

方兆南想不到她突然会有这一问,顿时怔了一怔,笑道:

“我在九宫山中,和她有过数面之缘,因而相识。”

陈玄霜道:“她待你很好吗?”

方兆南道:“她对我有过救命之恩!”

陈玄霜忽然转过脸来,眨了眨眼睛,问道:“她为什么要救你?”

方兆南又被她问得呆了呆,一时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答复,愕在当地。

陈玄霜忽的嫣然一笑,道:“我得谢谢她啦!要不是她救了你,只怕咱们也遇不见了。”

方兆南听她自蔚之言,心中即觉感动,又生畏惧,暗自想道:“此女幼随祖父长大,老人家虽然武功绝世,但生­性­却极冷僻,只怕难以兼顾教养。

看她近日的言行举动,爱恨之念,十分强烈,大有非友既敌之势,似是甚少中庸之道……”

陈玄霜看他一直低头沉思,不言不语,心中忽生不安之感,低声问道:“南哥哥,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方兆南道:“没有!”

陈玄霜道:“那你为什么不讲话呢?”

方兆南笑道:“我在想该说些什么才好!”

陈玄霜正待接口,忽听一声重重咳嗽之声。

转头望去,只见两个面目清秀的小沙弥,每人手中托着一个茶盘,分别送至两座厢房中,退了出来。

陈玄霜望着两人背影出了跨院,笑道:“这和尚庙里好多规矩。”

力甚大,也该早些休息吧!”

说着缓向左边一室走去。

方兆南目注她步入室内,才转身进了右面一座静室,但见明窗净几,布设十分简雅,靠壁一座松木榻上,早已放好被褥,窗前竹几上放着一把磁壶,一个茶杯。

方兆南不觉哑然一笑,暗道:“这些和尚们,也未免大小心了,不准男女同室,讲一声也就是了,连茶杯,也只送来一个。

如是有人相访,连个敬客的茶杯,也没有。”

心中忖思之间,人已到了竹几前面,随手端起茶壶,倒在杯中喝了两口,缓步登榻闭目而坐,运气调息。

气血运行全身一周,­精­神已好转甚多。

和衣仰卧下去,细想数月之中际遇。

只觉如梦如幻,诡奇神秘,充满了紧张。

心念一动,只觉千百事端纷至沓来。

他想到那死去的驼背老人……

..

第十九回陈玄霜雨夜思情

方兆南想到那死去的驼背老人,自己身负绝世武功,为什么难治疗自身的伤势,使老迈之躯,忍受数十年的痛苦。

以他那伤病老迈之人,为什么还要千辛万苦的去九宫山中,寻找那“血池图”的下落?

他似是身负着血海深仇,但又怕人发现了隐身之处,为什么不肯把家世,告诉他唯一的骨血,但却又替她安排了很多奇怪的后事。

要她凭藉一枚断梭,到黑龙潭畔,讨回旧物龙舌剑。

陈玄霜的父母何在?

纵然是死了,也该将葬身之处,告诉他们的女儿啊?……

他想到适才和萧遥子比剑时所用的那一招“巧夺造化”,硬被萧遥子指为昔年以“七巧梭”作标识,纵横江湖的妖­妇­的独门绝学。

那威力不可思议的一剑,似乎使萧遥子的豪壮­性­格,有了甚大的转变,如果他说的不错,那可怜的老人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苦衷。

他想起了风华绝代,但却冷如冰霜的梅绛雪,对月缔盟,东岳溅血,想起了袖手樵隐史谋遁,行年八十,方悔悟了已往之偿那可怜的一代侠医言陵甫,无缘无故,身受牵累,只落得疯疯癫癫……

但觉思绪如潮,他数月来所经历的诸般怪事,一一从脑际闪过,一泻千里,难以遏止。

正在想得出神之际,忽听一声“阿弥陀佛!”起自榻前。

定神看去,只见一个小沙弥合掌站在两尺之外。

他只顾想着数月来经历的诸般情事,竟然不知那小沙弥何时到了身侧,当下挺身而起,说道:“小师父有事吗?”

那小沙弥欠身答道:“家师请小施主方丈寺中相见,有事请教!”

方兆南道:“有劳小师父去叫陈姑娘一声……”

那小沙弥低声答道:“家师只请施主一人。”

方兆南一怔道:“指名请我一个人吗?”

那小沙弥恭恭敬敬的答道:“施主放心,小僧已追随师父身侧四易寒暑,从未听错过一句话。”

方兆南疑念大动,暗道:“难道他们对我疑心,想把我和霜师妹分开,以减实力,然后分头动手?”

心中虽然怀疑,但外形却仍然保持着镇静,淡淡一笑,道:

“你今年几岁了?”

小沙弥人甚机敏,似是早已看出方兆南心中的忧虑,微微一笑,道:“小僧今年虚度一十五岁,施主但请放心,家师胸怀仁慈,做事光明正大,施主只管请去,决不会有什么不利施主的行动。”

方兆南被他当面点破胸中隐密,反觉有些不好意思,暗道:

“江湖之上,少林派威名甚盛,他以少林方丈之尊,量也不致施用这等下流手段来暗算我们,纵然明知暗藏埋伏,我也不能示弱于他。”

当下举步向外走去。

那小沙弥抢前一步,走在方兆南前边带路,出了跨院,沿着一条白石铺成的通道,直向前面走去。

转过了两座屋角,到了一处高耸的经楼前面。

那小沙弥一合掌,退到旁侧说道:“家师在室内等候,小僧无命不能擅自入内,施主一人请吧!”

方兆南看着经楼两扇黑漆大门,半掩半开,难见室中景物,微一犹豫,侧脸望着那小沙弥笑道:“在下虽然不是佛门弟子,但还不致于对寺院中的清规一无所知,贵寺方丈寺建在‘藏经楼’中倒是未闻未见之事。”

那小沙弥脸一红,道:“小僧口急失言,施主请勿放在心上,此处东岳分院,并非嵩山本院,家师住这‘藏经楼’上。”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话也是不错,传闻‘藏经楼’乃掸林寺院中极为重要的地方,嵩山本院的方丈,在少林一派中,身份最是尊崇,驻在‘藏经楼’上,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正在忖思之间,那两扇半掩半闭的黑漆大门突然大开。

两个三旬左右,背Сhā戒刀的和尚,并肩而出,一齐合掌说道:“敝方丈已候驾多时了。”

说完,各自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让客。

方兆南微一点头,大步直向室中走去。

走了五六步,到了一座侧门和楼梯交接之处,不觉犹豫起来,暗道:“这藏经楼乃寺院中甚为重要之处,我如擅自乱闯。

走锗了地方,只怕不好。”

心中一生犹豫,停住了脚步。

但闻一声低沉的佛号,耳际间响起大方禅师朗朗的笑声,道:“方施主少年老成,实叫者袖敬慕。”

语声甫落,侧门大开,大方禅师合掌微笑,当门而立。

方兆南看侧门之内,一片黝黑,心中暗暗付道:“这寺院之中,本是正大庄严之处,不知怎的竟然筑造了这等密室?”

当下正容说道:“老禅师召唤在下,不知有何吩咐?”

大方禅师乃一代武学宗师之才,目光何等锐利,早已看穿了方兆南心中疑虑。

于是微笑说道:“小施主看到我们这藏经楼,筑建得门户重重,想必对此起了疑心,此中原因,容老钠慢慢奉告,快请入内稍坐,老衲有事请教。”

说完一侧身子,让开一条路来。

方兆南一挺胸,大步向前走去,他目力本异常人,虽在黝暗之中,仍可见物,弯弯曲曲转过了六七个弯子,才见眼前一亮。

只见那一所大厅之上,端坐着一代剑圣萧遥子,他旁侧,坐着手握竹杖的言陵甫。

此人疯癫之症,似仍未愈,端坐在木椅上,呆呆的出神,方兆南大步入厅,他连头也没有转动一下。

一处厅角中,放置了一座金鼎,鼎中香烟袅袅,满室幽香。

大厅中除了萧遥子和言陵甫外,再无其他之人。

大方禅师抢前一步,说道:“小施主连日奔走赶路,老袖本来不该再相惊扰,实因有几件难以了然之事,不得不请方施主来。”

一面说话,一面肃客人座。

方兆南还了礼,就坐说道:“不知大师有何吩咐,在下如能相告,决不隐瞒。”

大方禅师道:“老衲相问之言,或有不近人情之处,不过,此事非一二人生死之事,乃武林中的空前浩劫,尚望小施主能够顾全大局,尽答所知。”

方兆南道:“老禅师请问吧!”

大方禅师看他始终不肯答应知无不言,轻轻叹息一声说道:

“这位手握竹杖的老人,可是真的言陵甫吗?”

方兆南道:“不错,晚辈曾在九宫山寒水潭浮阁之上,和他畅谈甚久,决不至认锗了人。”

大方掸师说道:“方施主可否把相遇言陵甫经过的详细情形,告诉老衲?”

方兆南略一沉思,道:“好吧!”

当下把相遇言陵甫的诸般经过,尽说出来。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道:“施主畅言所知,老袖甚为感激。”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不知大师还有什么相询之言?”

萧遥子突然Сhā口说道:“那自伤左臂的白衣少女,是否真是冥岳中人?”

方兆南道:“据晚辈所知,她确是冥岳岳主的亲传弟子!”

大方禅师突然低喧一声阿弥陀佛,闭上了双目说道:“老衲本不该再以小人之心相疑,实因此事太过重大,不得不再问几句,那自伤左臂的白衣少女,不知和小施主如何称呼?”

方兆南暗道:“她那绢帕之上,自写妾雪之名,已为大方禅师所见,如果我故作神秘,讳莫如深,只有招致他们怀疑,倒不如但然说出的好。

心念一转,说道:“大师想是见她绢帕上的署名,心中有疑,其实此事说将起来,甚觉可笑,直叫人难以启齿。”

大方禅师道:“老衲无意之中睹人私简,对此心甚不安……”

方兆南微微一笑,接道:“那也不必,她不过动了一时好奇之念,自言以身相许,其实冥岳中人,­淫­乱之风,早已不成禁律,岂能和她认真!”

大方禅师微闭双目,肃容说道:“­妇­人女子贞德之名,重于生死­性­命,岂可随口污蔑,据老衲所见,那白衣少女容貌端正,不涉轻浮,施主且莫以罪名加入!”

方兆南微笑道:“三媒六证,一无所有,几句有口无心相许之言,如何能够当真?”

忽见萧遥子诚诚正正的说道:“父母之命,媒的之言,乃俗世儿女之见,我们武林中人,一诺千金,永无更改,那自是另当别论!”

方兆南听得微微一愕,暗道:“奇怪呀,怎么这两位德高望重,名满武林的高人,对人间小儿女燕婉之私,都是别具见地,而且言来庄庄肃肃,诚诚正正……”

大方禅师忽然合掌一笑,道:“老衲五岁入寺,九岁剃度,十一岁幸选为上一代掌门人座前亲传弟子,对人间儿女之憎爱分明,燕婉之私,从未涉猎。

本不便多于饶舌,但因此举牵扯了我武林大劫,故而老袖不得不多此一问,她用情真假,对我们关系至大。”

方兆南一皱眉头,道:“恕晚辈愚拙,难观老禅师话中含意。”

大方禅师缓缓由怀中取出一幅白绢,摊在案上,说道:“这幅白绢,是那位姑娘留下的图案,图案上的笺简,道尽冥岳中诸多惨酷之事,施主先请过目一遍再说。”

方兆南低头望去,只见一座山谷之中,植满了花树,但那花朵的形状,却是生平从未见过,在那花树围绕之中,有一片草坪,中间写着八个娟秀小字,道:“绝命之谷,招魂之宴,凡与此会,有来无还。”

四周都是耸立的山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布设。

方兆南看了许久,看不出有什么凶险之处,忍不住问道:

“老禅师博学多才,可看出图案中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大方禅师摇头叹道:“老衲初时,还以为那花树有什么古怪,依照什么奇门八卦,五行生克之类布成了奇阵,特请萧老前辈共同研讨。

那知反复研究良久,始终找不出一点可疑迹象,倒是那花朵的形状,引起老衲之疑,我自幼在少林内院之中长大,家师又甚喜花木,少林寺中,虽不敢罗尽了天下奇花异草,但各种花木,我大都见过,纵然没有见过,也听人谈过,但对此花形状,却是毫无记忆,不过依据常情,想在花树上作出什么手脚,不过是毒水毒箭等暗器,果是这等暗器,那就毫无可惧了!”

萧遥子道:“老朽潜居深山大泽,对各种山花奇草见的甚多,但却从未见过这等花朵形式,眼下已可大部确定,冥岳岳主,就是昔年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果真是她,决不致在这些花树之上,作什么手脚……”

他微一沉吟,又道:“不过这绝命谷中,除了这丛花树之外,又毫无其他显眼布设,这就使人大费疑猜了。”

大方禅师举手轻轻一错图案,取出一封密封的白简,交到方兆南手中,说道:“这封白简之上,写有留呈施主亲拆之字,老袖不便擅自作主拆阅。”

方兆南接过白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字呈方郎亲拆。”几个大字。

不觉心头一震,呆了一呆,才继续向下看去,但见白简一角,草笔疾书着,望门寒妻梅绛雪敬上。

这等恭恭正正的称呼,字字如剑如刀,深深的刺入方兆南的心中,暗暗叹道:“看来她对那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竟然是十分认真了。”

拆开封简,里面是一张素白笺,只见上面写道:

“妾虽幼生虎狼之窟,耳儒目染,尽都是些血腥惨酷之事,但一点灵光,尚未尽混,母训谆谆,深坎妾心,­妇­贞三从,言犹在耳,寒水潭面月誓盟,妾今生已为方门之人,恨妾身繁事牵绕,恐难追随左右以侍君身,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为君借奢代筹,宜早日纳妾为宜,世间男子,不乏三妻四妾,君不必为我有所迟豫……”

方兆南看得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满纸荒唐,似是而非,一知半解,莫名所以……”

萧遥子一皱眉头,接道:“那函笺之上说的什么?”

方兆南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只管摇头叹息。

大方禅师道:“施主且把函笺读完,如有什么可疑,咱们再从长计议。”

方兆南继续向下看去:

“绝命谷中的各种布设,实菲人能想象得到,妾亦不知其中奥妙,天涯路长,人生苦难,既知事不可为,又何苦要以卵击石,与会之人,生机甚渺,私心相期,君莫随来,妾将以一瓣心香,为君前程祝福……”

方兆南看得真情甚是激荡,暗自忖道:“她对我情意如许深切,我竟然一无所知。”

继续向下看去,词意忽转,只见上面写道:

“言陵甫疯癫之症,虽然甚难医愈,但也并非绝无恢复之望,如能使他疯症复元,找出‘血池图’的下落,依图,寻得罗玄遗物,始可挽救狂澜,­操­握胜算。

但时光短促,端午约期转眼即至,妾为君等代谋,不妨就与会人中,分派部分高手,隐身匿迹,设法疗好言陵甫疯癫之症,再潜往‘血池’寻取罗玄遗留之物。

但此举必求隐密,万一风声略泄,则将绝此唯一生机,如若言陵甫疯症难愈,那就不如早除去此人,免得留为家师追寻‘血池图’的线索。

据妾所知,家师不得‘血池图’前,尚有几分惮忌,一旦宝图到手,举世间再无她畏惧之事,天下武林人物必遭她辣手惨戮书至此处,倏然而断,余音却显然未尽,不知何故,未再续书。

方兆南沉思了片刻,把书笺交给大方禅师,说道:“在下和梅姑娘相识经过,书中已略有所述,想不到她一时奇念,事后竞会这般认真。”

不过,江湖险诈,敌心难测,是真是假,甚难测断,大师晕闻广博,主盟大局,如何作处,全凭裁决,晚辈智虑平庸,实难妄论真伪。”

大方禅师接过函笺,仔细读了一遍,白眉微耸,说道:“据此函笺所述,似非别具用心,但此事关系重大,一时间老袖亦难骤识真伪。

萧老前辈武功智谋,均在老袖之上,或可鉴出真假,洞悉细微。”

方兆南聪明过人,如何不知大方禅师弦外之音,当下微微一笑,道:“一切悉凭大师作主。”

大方禅师把函笺交到萧遥子手中,说道:“萧兄请过目一观,老衲洗耳待教。”

萧遥子看得十分认真,字字句句,似都要用心思索一番,足足耗去了一盏热茶工夫,才把一封残函交还大方禅师,说道:

“目下相距端午之日,还有两月时光,如若咱们能在一月之内,寻得‘血池图’,自可分人去寻找罗玄遗物。

但此望甚是渺茫,好在相距约期尚远,不必急在一时决定,眼下要紧之事,先求医治言陵甫疯癫之症,他素有神医之誉,天下名医无其右,老朽虽然稍通医理,但怕难挽沉菏,医愈他疯癫之症。”

转头望去,只见言陵甫仍然端坐不动,似是根本未听到几人对答之言。

大方禅师把函简递交到方兆南手中,道:“言陵甫为失图而疯,只怕不是药物所能医得。”

萧遥子道:“大师说的不错,咱们先把他身上几处重要的经脉。|­茓­道打通,看看是否有效,再来作决定。”

大方禅师沉吟了一阵,道:“那白衣少女离去之际,曾经对我说过,如无必胜把握,最好先期赴约,或可出他师父不意。”

萧遥子道:“赴约之事,一时间很难决定,老朽且先动手试推言陵甫几个经脉要|­茓­。”

大方禅师合掌对方兆南道:“有劳施主,老袖甚感愧咎,疗救言陵甫之事,不敢再劳大驾,施主请回静室休息去吧!如有需求之处,老衲再派人相请。”

方兆南站起身来,说道:“偏劳两位老前辈了。”

转身向外走去。

大方禅师离开座位,大步追了上去,和方兆南并肩而行,说道:“不论任何寺院,藏经之处,都较修筑的牢固隐密,此楼初盖之时,因为地方太过荒凉,为防盗匪猛兽才把这座‘藏经楼’修的门户重重。”

方兆南笑道:“大师太过细心了,少林一派在武林之中,声誉清高,晚辈怎敢多生疑虑。”

说话之间,人已出了“藏经楼”,大方禅师停下脚步,合掌说道:“‘藏经楼’外,自有人为施主带路,恕老袖不远送!”

方兆南长揖告别,退出大门,立时有一个小沙弥迎上来代为引路,又把他送回静院之中,合掌告退。

抬头看去,只见院落中一株矮松下,站起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女,倚松出神,衣袂被微风吹得轻轻的飘动着。

她似是正在想着什么心事,那小沙弥带着方兆南走入静院,她竟然毫无所觉。

方兆南只瞧那熟悉的背影一眼,已知那人是谁,轻步走过去,低声说道:“霜妹妹,你在想什么?”

那黑衣少女正是陈玄霜,只见她缓缓的转过脸来,幽幽说道:“你到那里去了,害得我一阵好找。”

方兆南歉然一笑,道:“大方禅师派人请我过去,相商一件事情,有劳师妹久等了,咱们这几日一直兼程赶路,刚才又和人动手相搏,你怎么不好好的休息一下呢?”

陈玄霜道:“我本来要睡觉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特地跑来问你,你却早已不在了。”

方兆南道:“什么事这等重要?”

陈玄霜道:“我忽然想起了‘血池图’的事啦!”

方兆南吃了一惊,道:“血池图’怎么样了?”

他只道身中暗藏“血池图”的事,已被陈玄霜暗中看了出来,故而心中十分不安。

陈玄霜看他一直沉吟不答自己的问话,又接着说道:“你见过‘血池图’吗?”

方兆南暗暗付道:“血池图现在我身上带着,我如据实相告与她,只怕她无意之中露了口风,但又不好欺骗她。”

忖思良久,仍是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仍然不出一言。

陈玄霜忽然举起手来,在方兆南两眼前一晃,说道:“南哥哥,你瞧得见我的手指头吗?”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师妹大可不必为我分心,快请歇息去吧!”

陈玄霜娇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了,我一点也不觉得疲倦,再说心中有事,也难以入梦。”

方兆南道:“什么事害你难以入梦?”

陈玄霜举起手来,理理鬓边散发,说道:“刚才在大殿之中,听人谈起‘血池图’的事,我忽然想起了幼年之时,曾听爷爷讲起过这件事。

他本来是不肯告诉我这些事的;但那次不知何故却告诉了我这件事情,可惜我已没法全记得了!”

方兆南本想早些回到房中,他要安静的想想看,该如何处理自己身上的“血池图”,此图如果真是罗玄手绘的藏宝之图,自然非同小可。何况此图早已属梅绛雪所有,还不还她,也甚为难,此事甚大,不能视同儿戏,宁可背弃信约,也不能随便还她了事。

此时听得陈玄霜提说此事,忍不住Сhā口问道:“陈老前辈谈些什么?师妹可肯告诉我吗?”

陈玄霜笑道:“你这话不是问得很傻吗?我如不告诉你,跑来找你­干­什么?”

方兆南四下张望了一阵,暗暗忖道:“此地虽非谈话之处,但寺中清规甚严,又不便要她到房中去谈,只好席地而坐。”

方兆南笑道:“咱们就在这里谈吧!”

陈玄霜微微一笑,倚松坐下,说道:“南哥哥,咱们要不要和这些人一起到绝命谷去?”

方兆南道:“此事眼下还难决定,以后见机再说。”

陈玄霜缓缓把娇躯偎了过来,靠在方兆南肩上说道:“爷爷告诉我‘血池图’的事情时,我大概只有十二岁,那时,他的内伤已经十分严重了,告诉我说他已难久留人世,除了得到‘血池图’,我当时甚觉奇怪,还以为那‘血池图’是一种难得灵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下去……”

方兆南道:“不知陈老前辈说些什么?”

陈玄霜道:“爷爷听我追问,好像还不愿告诉我,沉思良久,才对我说出那‘血池图’的故事。”

她回眸望望方兆南盈盈一笑,接道:“爷爷说那‘血池图’,是一位博通天文,胸罗玄机的前辈奇人所绘,在那图案之中,暗示着一个隐密的所在。

据爷爷说,那绘图的老人聪明无比,只要他随意作出一点东西,就要一个人耗去一生大部分时光去求了解,但如一旦豁然贯通了,那就一辈子受用不尽。”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所说的奇人,可是位名叫罗玄的人口已?”

陈玄霜摇摇头道:“叫什么名字,我记不起来了,我生平之中,爷爷只讲过这一件事给我听,可惜我那时年纪幼小,不知重要,没有留心去听。”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没有告诉过你,他见过那位奇人吗尸陈玄霜点点头,道:“见过的,爷爷虽然没有告诉我他见过那位老人,但他每次说到那老人时,神情就十分庄重严肃,恭恭敬敬,如果他没有见过,当然不会那样尊敬他了。”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这几个月来,你的见识增加了很多陈玄霜听他赞扬,心中似是十分快乐,轻摇粉颈,说道:

“我不懂的事大多啦!但我会很用心去学,学的很能­干­……”

她脸上莫名的泛上一层红晕,娇羞的投给方兆南多情的一瞥,接道:“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学得很好。”

言来深情款款,无限温柔。

方兆南心中暗自忖道:“她已把我看成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这孤苦无依的孩子,从小寂寞中长大,和那身受内伤,困于病魔中的老祖父相处了十几年。

现在,那和她相依为命的爷爷,又撒手而去,我如再不能好好的待她,只怕她定然要十分伤心……”

想到了同情之处,不自觉的举起手来,轻轻抱在她秀肩上,低头说道:“你是很聪明的人,只要肯用心,天下没有学不会的事情。”

陈玄霜娇靥上泛起了十分欢愉的笑容,接道:“爷爷说那胸罗万有的老人,不但武功绝世,文才博通古今,而且星卜医道造诣均深。

经常奔行在名山大川之中,采集各种奇药,制成丹丸之类,替人疗病,不过那受惠之人,大都不知是受他之恩,只是在暗中把药丸送去,活人无数,以后,他却突然归隐了。”

方兆南道:“那老人现在还活在世上吗?”

陈玄霜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爷爷说,那老人不知何故,突然对尘世厌恶起来,独自飘然远去,世间所有之人,都不知他的去处。

以后,江湖上就有了‘血池图’的传说,当时爷爷并不相信,后来他亲自看到了那‘血池图’,才知道传言不虚……”

她轻轻的叹息一声,道:“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啦!那时候,这世界上,还没有我呢!”

方兆南听她言词直率,毫无顾忌之心,轻声说道:“你爷爷没有取到过那‘血池图’吗?”

陈玄霜道:“记不得啦!但我想爷爷决不会取到,如果他早取得‘血池图’,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内伤医好呢?”

方兆南暗道:“这话也是不错,但他见过‘血池图’大概是不会错了,以他那等绝世武功,竟然没有把‘血池图’据为己有,看来此图,确是经过不少大劫大难了……”

忽然又想起师父一家人来,如若师父不得此图,也不致落得那等凄惨的下场,家破人亡……

只听陈玄霜轻轻叹息一声,道:“南哥哥,我记不起啦,咱们别谈这件事了!”

方兆南缓缓站起身来,笑道:“你再慢慢的想吧!想起来了再告诉我。”

陈玄霜随他站了起来,道:“我心中又想到了一件不解之事,不知可不可以说给你听?”

方兆南听得心中一震,道:“什么事,尽管说吧!说错了也不要紧。”

陈玄霜慢慢垂下头去,幽幽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你和白衣少女在一起时,心里就觉不安。”

方兆南呆了一呆,说道:“咱们在江湖之上行走,要应付各等各样的人,见多不怪,你以后就会慢慢的好了!”

陈玄霜叹道:“唉!我心中也想到了,这是件不该的事,但我见到你和那白衣少女在一起时,心中就难过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她杀掉!”

方兆南听得怔了一怔,道:“什么?”

陈玄霜突然把星目眨了眨,两滴泪水滚了下来,黯然说道:

“南哥哥,我要杀了她,你心里定然会恨我,是吗?”

方兆南轻轻的叹息一声,道:“她是好人,你杀了她,那自是不应该。”

陈玄霜凄凉的一笑,道:“要是别人杀了我,你心里难不难过?”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道:“那自然很难过。”

陈玄霜突然一耸秀眉,正容说道:“如果有人把你杀了,你猜我难不难过?”

方兆南笑道:“这我就猜不着了!”

陈玄霜满脸坚决之­色­,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难过。我要把杀死你的人捉来,把他慢慢的杀死,然后把你的尸体,移置到一处人迹罕到的山洞中,我守在你的尸体旁边……”

她脸上泛现出深挚的情爱,一个字一个字的接道:“和你死在一起。”

这一句话,字字如铁锤击岩般,敲在方兆甫的心上,还未想到该如何答复陈玄霜,她已转过身子,缓步向前走去。

此女爱恨之心,强烈无比,言词之间,毫无缓和余地,虽只在心中思想之事,但说来词意坚决,使人毫不怀疑,她真能做得出来。

方兆南望着她缓步而去的背影,流露出无限凄凉,心想叫住她,但话到口中之时,突然又忍了下去。

他暗忖道:“我如此刻叫她回来,说几句慰藉之言,只怕又要引起她心中误会,不如以后再设法劝解她的好。”

但见陈玄霜慢慢移动的窈窕背影,逐渐的远去,隐入室中不见。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回到自己室中。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想到近月来的际遇,如梦如幻,已往敬慕梦乡的武林高人,想不到在这短短数月之中,大部见到了。

而且以自己这等籍籍无名的人物,在短短的时日中,竟和列名当代武林中第一流的武林高手,同坐同食,把盏论交。

这等事情,如非身历其境,想也难以想到……

忽然想到了张一平来,他身受重伤,留在抱犊岗朝阳坪上,不知怎的竟然也赶到了这明月蟑,参加英雄大会。

细想他适才在偏殿中对待自己的情形,好像整个人,完全变了一般,此中定有着甚大隐密……

心中愈想,愈觉其事可疑,恨不得立时去找张一平问明白,霍然站起身来,向外奔去!

只见一抹夕阳,反照过来,天­色­已然快近黄昏时分。

他心中突然一清,暗道:“与会之人的宿歇之所,漫无一定。

除了寺中的和尚之外,只怕没有人能够得知,现在天­色­已晚,我如到处乱跑,.只伯又要引起别人一番疑心。”

心回念转,又缓缓退入室中,和衣而卧,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的甚是香甜,醒来已是深夜时分,满室中一片黑暗,伸手难见五指。

耳际间风声呼啸,夹杂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天有不测风云,不知何时竟然下起雨来了。

方兆南坐起身子,用手揉揉眼睛,摸索着下了木榻,向前走去。

他记忆之中,依壁竹几之上,放有茶水,醒来口中甚渴,直觉的向前走去。

他目力本有过人之能,略一停息,已可隐约见物,伸手取过竹几之上放的茶壶,倒了一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入口冰冷,好睡初醒的情困之意登时消去,神智忽然一清。

但闻风啸强猛,雨声盈耳,外面的风似是甚大。

他默然静立了一阵,正待回到木榻之上,静坐运功,忽见一道闪光,划空而过,不禁转头向外望去。

紧接着雷声隆隆,震耳欲聋,隐约之间,似觉窗外静院中,映现出一条人影。

心中疑念即起,缓步走了过去,轻轻打开窗子,忽觉一股冷气,吹了进来,挟着点点雨珠打在脸上。

又一道闪光划起,强烈耀目,借着闪光望去,果见风雨中,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

在这等风雨交加的深夜中,戒备森严的寺院里,外人纵然敢来,只怕亦难逃过少林寺和尚重重暗桩监视,势非引起一场­骚­动不可,这风雨中的少女,八成是陈玄霜了。

心念一动,顾不得风雨吹打,纵身一跃,飞出窗外,雨滴如珠,吹打在身上,片刻之间衣履尽湿。

他心中虽然料定那风雨中的少女,八成是陈玄霜,但仍不敢稍松戒备之心,暗中运气相护,缓步走了过去。

那长发披肩的少女似是已警觉有人向她走去,缓缓的转过身来。

风强雨猛,有如瀑布急泻,站在风雨之中,宛如置身在滔滔的大河里,两人虽然相距不过四五尺远近,但方兆南仍然无法看出对方的面貌。

只听一娇柔的声音,传入耳际,道:“南哥哥,你睡醒了?”

这声音一传入耳,方兆甫立时就认出对方是谁,急步走了过去,说道:。‘霜师妹吗?

这大风雨,你不在房中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陈玄霜道,“我睡不着,在你窗外站了很久啦!看你好梦正甜,不忍叫醒你。”

这几句话情意深长,胜过千百句盟约誓言。

方兆南大力感动,伸手抓住她衣袖,说道:“春寒料峭,夜雨如冰,你在风雨中淋打,就不怕受寒生病,快走啦!有话咱们到屋里去说。”

牵着她的纤纤玉手,直向房中走去。

方兆南出来时,从窗口中纵跃而出,那房门仍然反扣着,推了一把,没有推开,才想起房门还扣着,微微一笑道:“我也急糊涂啦!忘了房门未开,咱们从窗口爬回去吧!”

两人回到房中,方兆南反手把窗门关上,取过火石,点上油灯,房中骤然大亮。

方兆南的衣服,亦为雨水淋透,水珠滚滚,洒落地上。

陈玄霜忽然庄重的说道:“南哥哥,你快去坐到竹椅上。”

方兆南虽不知她用意何在,但见她说的郑重其事,只好依言坐了下去。

陈玄霜低声说道:“不论我做什么事,你都别动!”

方兆南略一沉吟,笑道:“好吧!”

陈玄霜似是十分高兴,嫣然一笑,道:“你要动一动,我就要生气啦!”

陈玄霜转过身去,走近木榻之上,取过方兆南衣服鞋袜,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抬起头来,仍甚不放心的说道:“不要骗我。”

搬起方兆南一条腿来,替他脱去湿透的鞋袜。

方兆南甚感不好意思,脸上一热,说道:“此等之事,怎敢相劳师妹,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玄霜一面擦着他腿上的水珠,一面接道:“你答应过不动的。”方兆南正容说道:

“师妹已是婷婷少女,我也年过弱冠、咱们都已不是小孩子了,牵手言笑,已是不该,岂可在此逾越男女礼防?”霍然站了起来。

陈玄霜慢慢抬起头来,说道:“难道你以后不想娶我吗?”

此等之言,竟然在她口说出,而且满脸严肃,庄庄重重,似是她心中早已把方兆南看作了未来的丈夫。

方兆南听得呆了一呆,道:“这等终身大事,岂是儿戏,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的之百,如何能草草决定?”

陈玄霜仰脸思索了一阵,道:“唉!我从小就没人好好教养我,很多事都不知道,我想到以后总归要作你的妻子,那自然要替你铺床叠被的服侍你更衣梳洗。

可是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做过,以后做将起来,只怕难以作好,现在看到你满身衣履尽湿,忽然想到该给你换换衣服,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她这一番话,说的情意深重,诚挚无比,自自然然,毫无牵强造作,至情至­性­,率直感人。

方兆南暗暗付道:“陈了她年迈重伤的祖父之外,我是她生平中第一个相识之人,也许在她心目之中,早已觉得我待她深情似海,在这茫茫人世间,是她唯一可信可托之人。

对一个情窦初开,一知半解,涉世未深的少女,如何能责以俗礼,何况我这数月之中,对她的言行举动,也逾越礼防大多,自是难怪她生出很多奇想……”

心念转动,油生怜借,轻轻拂着她满是雨水的秀发,说道:

“世间有很多明教礼法,动辄加罪于人,你以后慢慢就会知道了。

虽然咱们武林中人,不太讲求礼数,但也不能太过放荡,人言可畏,名节攸关,你快些回房去吧!换过湿衣,早些休息,不要冻病了,有话咱们明天再谈。”

陈玄霜凝目寻思了片刻,说道:“唉!也许再过几年,我就不会这样的傻了。”

突然举起双手,蒙着脸向外奔去。

方兆南追到门口,只见她冒着风雨,穿过静院,向自己卧房中奔去。

他扶在门上,望着那消失在风雨中的背影,心底真情激荡,几乎忍不住要追过去。

他知道刚才的言词态度,大伤了她的芳心,但他终于忍住了心中情感的冲动,他知道此刻如若不能克制心中的冲动,只怕以后更难和她相处……

他无心再静坐运功调息,换去湿衣,躺在床上,脑际中思潮汹涌难以遏止。

在他脑际中泛起了一种十分奇怪的念头,他对梅绦雪可以说毫无情意,但心灵上,却隐隐觉得寒水潭对月缔盟的一事,成了他无法摆脱的枷锁。

这是种十分微妙的感觉,那几句被形势迫逼出的誓言,在他心中构成了一种无法推卸的负担,每当他和陈玄霜相处在一起时,这负担就突然加重,使他惶惶不安……

一宵过去,天亮就有小沙弥送上了早餐。

他心中正想着心事,转头望了小沙弥一眼,也没有理他,仰脸望着屋顶出神。

那小沙弥看到了方兆南换下来的湿衣,随手拿了起来,说道:“小施主的衣服我拿去替你洗了。”

方兆南转身嗯了一声,瞧也未瞧一眼。

直待过半个时辰之后,他忽然想起了身上的“血池图”来,再找那换下的湿衣,早已不见,不禁心头大急。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方兆南匆匆奔出寺院,一路找去。

他想找到那小沙弥讨还湿衣,但他对那小沙弥的形貌,毫无印象,只知是那送早餐来的小沙弥取走了湿衣。

他这等茫无头绪的问法,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当六神无主之际,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我怎么这样笨呢?想那厨下,对送早饭的小沙弥早已经分派指定,何不到厨下去问。

心念一转,直向厨下奔去。

方兆南赶到厨房,只见一个五十余岁的和尚,正在洗碗筷,除那和尚之外,厨中再无别人,想是早餐初过,主厨的和尚都已去休息了。

方兆南走上前去,抱拳一礼说道:“借问大师父!”

那和尚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擦,合掌当胸说道:“施主有何见教?”

方兆南道:“今晨分送早饭的几位小师父,不知现在何处?”

那和尚笑道:“那送饭的小沙弥,共有一十二个,不知施主问的是那个?”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我问今晨向东面跨院送早饭的小师父。”

那老和尚摇摇头,笑道:“东面共有三处跨院,不知是那一处,而且他们又是自行分道送上,并无固定分配,除了他本人之外,只怕再也没有人知道,施主可有什么事吗?”

方兆南急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丢了。”

那和尚听得怔了一怔,道:“寺中戒备森严,如何会丢东西。

那十二个小沙弥都是由敝寺主持方丈由少林寺嵩山本院中带来之人,决不敢偷窃施主之物!”

方兆南接道:“不是偷窃,他们拿了我一套换下的衣服。”

那和尚躬身说道:“既然不是偷窃,那就不要紧了,如是他们拿去,自己会再送来,大概他们是拿去洗的吧!”

方兆南道:“我衣服之中,装有东西,如果他不知道放进水中一泡,那就糟了。”

那和尚微一沉思,摇头道:

“只怕是晚了吧!洗衣之处,就在这厨房侧面后院之中,那里有一道引来的山溪,施主请到后院瞧瞧,看看能不能赶得上。”

方兆南不再和那和尚多说,当下离开厨房,直向后院奔去。

进了一道圆门,果见一个三亩大小的后院,院中种植花树,由外面引来一道山泉,由院横贯而过,流水徐徐,如鸣佩环。

溪边的花树上,晒了三十多套衣服,方兆南一眼之中,立时瞧到了自己的衣服,急步奔了上去。

花树丛中,闪出来两个小沙弥拦住了去路,道:“施主可是要取衣服吗?”

两人甚是聪明,一瞧之下,竟然猜到了方兆南是来取衣服的。

方兆南道:“不错,我衣袋之中放着东西……”

左面一个小沙弥不等方兆南话完,已抢着接道:“施主您放心,凡有遗忘在口袋中的东西,我们都已检查取出,好好的放起来了。

衣服晒­干­之后,自然会把你袋中之物,连衣服一并送上,此刻施主如若一动,反易把我们洗晒的衣服弄乱了。”

方兆南急道:“我只要瞧瞧也就是了。”

说着话一侧身,向旁侧那晒衣之处冲去。

两个小沙弥也不好拦阻于他,只好随在身后,跟了过去。

方兆南奔到自己衣服之处,仔细的摸了一遍,果然放在袋中的“血池图”早已不在,登时脸­色­大变。

但他究竟是异常聪明之人,他知道自己这等大失常态的神情,不但于事无补,而且会引起更多的怀疑。

转眼望去,只见两个站在身侧的小沙弥凝神相望,心中果似已生了疑念。

方兆南故示平静的淡淡一笑,道:“我袋中之物,甚怕水泡故而急急赶来,想不到诸位小师父个个心细如发,已然替我收了起来,不知那捡出之物,放在何处?”

他这番谎言说得人情人理,竟把两个小沙弥说的深信不疑。

小沙弥转身用手指着花丛深处一间青石筑成的房子,笑道:

“所有遗忘在衣袋之物,我们都把它取了出来,存在那石房之中,而且还分派有人看守,施主既然急于找到遗忘在袋中之物,请到那石室中去看看吧!”

方兆南抱拳说道:“有劳了!”

转头直向那石室所在奔去。

这座石室大约有三间房子大小,方兆南赶到之时,室中早已有人,仔细一看,不禁心头大震!

原来那站在石室中的,正是方兆南亡师好友张一平和袖手樵隐史谋遁,在他两人身侧,站着一个小沙弥,神态木然,似已被点了|­茓­道。

方兆南定定神,抱拳对张一平和袖手樵隐一揖,还未来得及开口,张一平已抢先说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

神情冷峻,直似换了个人一般。

方兆南怔了一怔,答道:“弟子来找一件东西,张师伯……”

张一平冷笑一声,接道:“找什么?”

方兆南只觉他言词神情之中,充满着敌意,又不禁呆了一呆。

袖手樵隐举手在那神态木然的小沙弥背心上拍了一掌,冷峻的望了方兆甫一眼,向后退了几步,挡在门口。

但闻那小沙弥长长吁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茫然的望了几人一眼,又回头瞧瞧松木桌上堆积之物。

袖手樵隐冷冷的说道:“什么人点了你的|­茓­道,这室中的东西,可有遗失吗?”

方兆南原想这小沙弥的|­茓­道走是两人中的一个动手点制,但听袖手樵隐询问之言,才知张一平和袖手樵隐,并非同路之人。

那小沙弥怔怔的瞧了三人一阵,摇摇头道:“我没有看清楚那人的形貌,这桌上之物……”

他仔细把桌上放置之物检视了一遍,道:“好像遗失了一件图案……”

方兆南神­色­突然紧张起来,不自禁的追问道:“那人高矮形貌,你一点都记不得吗?”

小沙弥摇头说道:“那人来的疾快如风,我觉得有异时,|­茓­道已然被点了。”

袖手樵隐冷冷的说道:“快去禀告师父,要他快些赶来。”

张一平侧目望了方兆南一眼,道:“你那师妹交给你的东西,还在不在?”

方兆南暗暗忖道:“短短数月不见,这位张师伯的为人,似和往常已大不相同,眼下袖手樵隐也在此地,如何能将‘血池图’遗失真象,告诉他?”

正感左右为难之际,忽听一阵沉重的步履声传入耳际。

抬头看去,只见大方禅师满脸肃穆之­色­,和被誉为一代剑圣的萧遥子并肩而来,在两人身后,紧跟着四个身披黄|­色­袈裟的护法。

原来方兆南找到厨下,问那洗碗老僧之时,早已有寺中和尚,暗中报于大方禅师。

是以,袖手樵隐命那小沙弥去禀告大方禅师时,尚未动身,大方禅师已和萧遥子,带着四大护法赶到。

大方禅师略一打量室中情形,说道:“诸位不在室中休息,不知到这荒凉后院之中,有何要事?”

方兆南道:“晚辈来此寻找一件遗忘在衣袋中的物件。”

大方禅师低沉的说道:“找到了没有。”

方兆南简短的答道:“没有。”

大方掸师一耸白眉,道:“不知施主遗失的是什么东西?”

方兆南沉吟一阵,道:“容晚辈想上一想,再告诉老前辈吧!”

大方禅师果然有容人之量,转脸望着张一平道:“施主虽未得老衲相邀之函,但既然闯过前山一十三道拦截,一样是我们少林寺中嘉宾。”

张一平冷然一笑,没有答话。

大方禅师微微一顿,又道:“施主可也是寻找遗忘在袋中之物吗?”

张一平道:“不是,在下是来寻找一件亡友遗物。”

大方禅师低沉的喧了一声佛号,道:“尊友遗物,不知何以会在此地?”

张一平冷然望了方兆南一眼,道:“是亡友遗物,被他忘恩负义的门下弟子,吞为己有,我已从九宫山山中,追踪他到了此地。”

他虽未指出方兆南的姓名,但在场之人,都知他说的是方兆南,不禁一齐把目光转投到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只听得一股怒火,由心中直冒上来,正待反­唇­相讥,忽然心中一动,暗自付道:

“张师伯以往待我甚好,但这次在东岳相见之后,却一直视我如敌,想来其中定然有着什么原因,他是尊长之辈,骂上几句,也无伤大雅。”

当下又忍了下去。

大方禅师又回头望着袖手樵隐,道:“史兄何以也来到此处?”

袖手樵隐伸手一指张一平道:“我追踪此人而来,但仍是晚到了一步,以致那位小师父仍然被人点了|­茓­道。”

他自昨天当着天下高手,被大方禅师说服之后,立志要以余年,替武林后辈做一点可资思慕之事,果然把冷僻的­性­格,改正了不少。

大方禅师回头对四个黄衣护法的和尚说道:“传谕下去,查询昨夜中各处分卡,是否发现入山可疑之人!”

四个黄衣护法,齐齐合掌当胸,说道:“敬领法谕。”

一齐转身而去。

大方掸师高声说道:“查询务求明确,纵然是稍见警兆,也不得隐讳不报。”

四僧齐声说道:“弟子等遵命!”

大方禅师遣走四僧之后,又望着方兆南说道:“如果昨夜中没有入山之人,施主遗失之物,当仍在本寺之中,但望相告遗失何物?老袖查问起来,也较方便。”

他说话神情,不但面容庄肃,而且慈眉耸立,善目中神光隐隐,显然此事,已引起这位有道高僧的怒火。

方兆南暗暗忖道:“此刻形势,已成欲罢不能之局,只怕要招惹出甚大麻烦,但如说将出来,亦将引起一场甚大风波。”

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说与不说,犹豫难决。

大方禅师望着方兆南,脸­色­十分严肃的说道:“小施主年纪虽轻,但花样却是最多,如你遗失之物,纯属私人所有,老袖追寻出来,自当原物壁还。

如果那失物牵缠着天下武林同道的安危,老钠斗胆暂为保存,话先说明,免得届时责怪老衲不近人情!”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道:“老禅师德高望重,晚辈心虽不愿,但也不便和老禅师闹得彼此不快。”

大方禅师气得冷哼一声,回头望着张一平道:“施主到处乱闯,不知是何用心?”

张一平微微一皱眉头,道:“佛门之中,素为清静之地,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

大方禅师脸­色­一片肃穆,眉字之间已隐隐泛现怒意,但他仍能忍隐不发,庄严的说道:

“嵩山少林本院,清规森严,天下无人不知,但也不容人擅自乱闯……轨外行动,提请众意公决!”

萧遥子突然Сhā口接道:“眼下首要之事,追查那遗失之物最为要紧,老朽之意,想请大师先问出遗失何物?”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一定要问吗?”

萧遥子道:“如不先问出失物之名,查将起来,怎能事半功倍?”

方兆南仰首望天,迟疑一阵,缓缓的说道:“诸位老前辈,既然一定要问,晚辈就不得不说了,那遗失之物……”

心中一阵犹豫,又住口不言。

袖手樵隐大怒道:“究竟是何等之物,你这般吞吞吐吐,怎算得大丈夫行径?”

方兆南望了袖手樵隐一眼,冷冷答道:“血池图!”

全场中人除了张一平,都听得怔了一怔。

萧遥子一拂胸前长髯,道:“此话当真吗?”

方兆南道:“一点也不假。”

大方禅师道:“那‘血池图’既然在你身上,为什么不早说呢?”

方兆南道:“此图虽在我身上保存,但并非我所有。”

张一平突然接道:“这话说得倒还有点人心,图是你师父所得,你师父既然死了,自然是他女儿所有了。”

方兆南道:“可惜我那师妹也已不在人世了。”

言下神情凄然,泪珠夺眶而出。张一平口齿启动,但却欲言又止。

方兆南叹息一声说道:“纵然我那师妹还活在世上,这‘血池图’也不能算是她的了。”

张一平怒道:“不是她的,难道还是你的不成?”

方兆南道:“认真的说将起来,这血池图应该是言陵甫所有。”

大方禅师道:“此图既该是言棱甫之物,不知在他的身上?”

他忽然想到那白衣少女给方兆南的函笺之上,曾提到这事,显然那”血池图”存在他身上一事,不但言陵甫不知道,就是白衣少女也不知道,方兆南身怀之图,不是明抢,就是暗偷。

方兆南道:“大师问的不错,图既非我有,但却由我收藏。”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那‘血池图’源出谁手,晚辈不知,但我师父却为此图遭了满门被杀的惨事。

家师英明过人,事先早已有备,把那‘血他图’、给我师妹,带到抱犊岗朝阳坪史老前辈之处躲避,原想借助史老前辈之力,托护翼下,那知冥岳中人早已暗中追随而去……”

他回眸望了袖手樵隐一眼,接道:“史老前辈不肯出手,拖延到敌人援手赶到,一场血战,史老前辈虽然手歼冥岳三撩,但可惜出手过迟,后援敌手又极凶顽。

那时晚辈武功有限,无能相助,和师妹借史老前辈朝阳坪后山密道,逃了出来,那知在那密洞之中,又遇到一个前辈怪人!”

大方禅师回头望了袖手樵隐一眼,道:“史兄,这位方施主说的都对吗?”

史谋遁点点头道:“不错。”

方兆南微微一笑,接道:“那位前辈怪人被人在身上涂了化肌消肤的药物,见不得日光,下半身肌肤已都化去,剩下两根­干­枯的腿骨。

..

第二十回赴冥岳正邪决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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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竟然还未死去,而且武功仍在,把我们两人|­茓­道点住,由我师妹身上搜出了‘血池图’,迫我拿图到九宫山中去找知机子言陵甫,以图换取生肌长肤的药物。

并且留下我师妹作为人质,晚辈只得赶到九宫山中,找到了言陵甫,以‘血池图’换得药物,是以,那‘血池图’应该为言陵甫所有!”

大方禅师冷然问道:“‘血池图’既被你换了药物,不知何以竟仍在你的身上?”

方匕南道:“言陵甫得图之后,送我离开寒水潭时,被那位梅姑娘偷入浮阁,偷窃了去……”

大方禅师道:“梅姑娘是什么人?”

方兆南道:“就是昨日那自伤左肩的白衣少女。”

大方禅师合掌当胸,低声说道:“阿弥陀佛!那位姑娘倒是可敬可重之人!”

方兆南接道:“言陵甫回到浮阁,发觉‘血池图’遗失不见,又把我追了回去,但再返回水上浮阁,丹炉也被毁去了,一急之下,得了疯癫之症……”

当下把诸般经过情形,尽都说了出来,不过却把他和梅蜂雪对月缔盟一事,隐了起来。

萧遥子听完之后,Сhā口问道:“你说了半天,还未把那洞中的怪人姓名说出。”

方兆南道:“当时晚辈并不知她姓名,事后带史老前辈同去,由她遗物之中,才发觉她竟是二十年前驰名江湖的女魔头俞罂花。”

萧遥子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道:“她真的已经死了吗?”

方兆南黯然说道:“晚嘴辈归去之时她已死去,连我那师妹也被她害死在洞中了,想来定是她伤重将死之前,出手杀害了我的师妹。

女魔头一生之中,作了无数­淫­恶之孽,临死之前竟然还出手伤人,当真是至死不悟,她受了数年消肤化肌之若,也算是一大报应。”

萧遥子轻轻的咳了一声,望着袖手樵隐说道:“史兄隐居在朝阳坪有数十年之久,想来定然知道此事了……”

袖手樵隐摇头答道:“说来惭愧得很,我在朝阳坪往了数十年,竟然不知鼎鼎大名的玉骨妖姬,和我邻居了十几年的岁月。”

大方禅师轻轻叹息一声,望着方兆南道:“唉!你心中既有着这样多的秘密,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如令宝图遗失,找起来只伯十分不易!”

方兆南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大方禅师挡在那石室门日,微闭双目,合掌而立。

石室中陡然沉静下来,良久不闻人声:

张一平静站了一阵,突然大步向外冲去,口中大声喝道:

“大师请站开一些,让出去路。”

大方禅师低声说道:“暂时屈驾一会,等下再走不迟。”

张一平冷笑一声,道:“为什么”举手向大方禅师推去。

出手力道甚大,推向大方掸师左肩的“肩井|­茓­”上:

大方禅师突然睁开双目,神光如电的瞪了张一平一眼道:

“阿弥陀佛!施主要和老衲动手吗?”

肩头一侧,让开|­茓­道之位,硬接了张一平推来的一掌,方兆南目注袖手樵隐,欲言又止。

萧遥子冷哼一声,道:“如果自信清白,那就稍等一会儿再走不迟,如再擅自动手动脚,可是自找苦吃!”

张一平一掌推在大方禅师肩上,如击在坚铁岩石之上,不但未能伤得对方,而且隐隐觉得对方反弹之劲,十分刚猛,不禁微微一呆。

大方禅师突然回目望着袖手樵隐问道:“史兄,这位张施主在你朝阳坪上养息好伤势之后,自行离去的吗?”

此言正是方兆南欲问之言,暗中凝神静听。

袖手樵隐思索了一阵,道:“当时我和冥岳中后援高手打的十分激烈,此人坐在旁边;一面疗伤,一面观战,激战一阵之后,来敌忽然自行撤走。

此人又在我朝阳坪上留住旬日之久,伤势大好,自行离去,不过,我当时并未问他行踪。”

大方禅师默然不言,凝目沉思。

又过了片刻工夫,四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和尚,匆匆赶了回来。

相距大方禅师五步左右时,停了下来,一齐合掌躬身说道:

“弟子等分头查询,昨夜并未发现有人登山。”

大方禅师脸­色­凝重,冷笑一声,目注张一平,道:“咱们眼下之人,以施主嫌疑最大,但老衲素不愿逼人过甚,施主请三思”之后,再答老衲问话。”

张一平冷冷说道:“大师这等语不择言,不知是何用心?”

大方禅师闭上双民不答张一平的间话,口中低诵着大悲经。

这篇经文中颂赞我佛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宏愿,听来庄严肃穆,有如暮鼓晨钟,发人猛省。

一篇经文诵完,大方禅师脸­色­也随着变得异常平和,缓缓伸出手去,微笑说道:“千百武林同道,生死非同小可,施主何不一开善念拿了出来?”

张一平疾向后退了一步,道:“拿什么?”

大方禅师道:“血池图!”

张一平摇头冷笑道:“大师且莫含血喷人!”

大方掸师白眉微耸,庄肃。,说道:“施主。”不肯拿出图来,可莫怪老袖要失礼了。”

张一平道:“你待如何?”

大方禅师微现温­色­,说道:“难道老衲就不能搜查你吗?”

张一平举起双手,大师如果怀疑在下,尽管搜查就是。”

大方禅师微一犹豫,回头对四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和尚说道:

“你们搜搜这位施主身上,举动之间,务求仔细,但却不得粗野。”

四僧躬身领命,一齐走向张广平身侧。

张一平倒是毫不在乎,撩起衣袂,笑道:“四位大师尽管请仔细搜查。”

四个和尚一齐动手,在张一平身上搜查起来,四僧果然搜查的十分仔细,凡是可能藏物之处,全都搜到,但却一无所见。

张一平待四僧停下手后,冷笑一声,道:“几位师父还要不要搜查在下的鞋袜?”

大方禅师一派掌门之尊,行事作人,一向光明正大,听得张一平讥讽之言,不禁脸上一热,心中暗暗忖道:“那血池图关系武林中正邪存亡的大劫,非同小可。纵然日后身受武林同道非议,也不能不查个明白。”

当下暗一咬牙,说道:“张施主既然如此说,老衲恭敬不如从命。”

此言大出在场所有人的意外,四个身披裟捌的和尚更是听得呆在当地,只觉掌们师尊此刻之言,和他平常处事作人,大不相同。

方兆南心中忽生不安之感,晴道:“不论那‘血池图’是不是张一平师伯偷窃,但他在江南武林道上,甚有名望,这脱鞋之辱,如何能够忍得下去?”

正待出言阻止,忽听大方掸师对四个身着黄|­色­袈裟的和尚说道:“你们怎么站着不动,难道没有听到我的令谕?”

张一平原本想讥讽大方禅师一下,那知弄巧成拙,被武林同道敬如泰山北斗的一代高僧,竟然藉言下令,搜他鞋袜,心中好生为难。

但话从自己口中说出,又不便推托不算,只好把鞋袜脱了下来。

张一平脱去鞋袜,高举手中,冷冷说道:“几位仔细看看,还有可搜之处?”

大方禅师转脸瞧着那小沙弥,冷然说道:“客人之物,竟遭遗失,守护不力,罪无可贷,暂记三年面壁之罚,速返嵩山本院,立交‘戒持院’中执处。”

那小沙弥合掌躬身说道:“弟子谢师尊慈悲。”

大方禅师目光移到袖手樵隐身边,说道:“史兄何以也到了此处?”

袖手樵隐听得面泛怒意,双眉一耸,正待发作,忽然长长吁口气,道:“记得老樵子刚才已向大师说过了吧,我是追踪此人而来。”

举手一指张一平。

大方禅师又转脸问那小沙弥道:“你到那里去了?”

小沙弥道:“弟子寸步未离开此地。”

大方禅师冷笑道:“既然寸步未离,何以不知守物被盗?”

小沙弥道:“弟子被人点了|­茓­道。”

大方禅师高声问道:“什么人点了你|­茓­道,难道一点都不记得吗?”

小沙弥垂头答道:“那人出手甚快,弟子闻得风声,尚未来得及回头,|­茓­道已先受制。

大方禅师面现为难之­色­,沉吟不言。

要知这班与会之人,都是武林中甚有名望的人,不论何人均难忍受窃盗之讥。

这小沙弥既然提不出一点可资追寻的线索,但又势难大肆搜查与会之人,只恐一个处理失当,引起自相残杀之局:

萧遥子,袖手樵隐似都看出了大方禅师为难之情,齐声说道:“大师不必为此事忧烦,当前急务,是应付冥岳之会,不论‘血池图’下落何处,待冥岳之会过后再找不迟。”

大方禅师忽然微微一笑,道:“两位高论甚是……”

张一平忽然大声笑道:“在下可以离开此地了吧!”

说罢大步向外冲去。

大方禅师右臂一横,欲待拦阻,但不知何故,却又突然缩了回来。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扬手向张一平后背点去,一缕指风应手而去。但见张一平身躯微微一颤,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望了几人一眼,加快脚步而去。

方兆南忽动故旧之情,放腿追了下去。

但觉人影一晃,袖手樵隐疾如飘风般横移过来,拦住去路,说道:“他已被我用混元气功,逼出的指风,隔空打伤他的太­阴­肺经,中委’要|­茓­,十二个时辰之后,伤势就要发作,就算他疗救得法,也要三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打通伤脉,那时我们已赴过冥岳之会,生死胜败已分,再找他也还不迟,现下放他去吧!”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黯然说道:“我不是追他。”

大方禅师目注方兆南,正容说道:“老衲有件事,想和施主商量,不知能否见允?”

方兆南道:“老掸师但请指教,只要在下力能所及,决不推倭就是。”

大方禅师道:“施主遗失‘血池图’一事,暂请保守秘密,老衲仍当暗中为你查寻,如能找出头绪,定当通知施主。

此刻宣泄此事,只恐要引起一阵混乱,老衲自知此事,或有不合情理之处,但望施主能够顾全大体,应允老衲之求。”

方兆南暗暗忖道:“那‘血池图’既已失去,原物追回之望,甚是渺茫,宣泄出来,亦于事无补,倒不如爽爽快快的答应了他。”

当下抱拳说道:“老禅师这等吩咐,晚辈怎敢不遵。”

大方禅师合掌笑道:“方施主这等顾识大体,老衲感激不尽,冥岳之会,转眼即届,此刻寸­阴­如金,赴会之约,万绪千端,均须在近日之中赶办完成,只恐难以会前查出那‘血池图’的下落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如若冥岳之会,能够顺利过去,老衲自当下令少林门下弟子,全力追查此图,一旦寻得,定当捷足传告,原物奉还。”

方兆南忽然觉得这短短两日夜时间中,自己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已然身价大增。

天下武林人物,能受素有领袖武林正大门派之称的嵩山少林寺方丈这等尊重之人,实在寥寥可数,当下抱拳说道:“老禅师一言九鼎,晚辈这里先拜谢了。”

大方禅师转头望着袖手樵隐笑道:“史兄那七星阵式,不知尚需多少时间,此次冥岳大会之中,借仗大力处甚多,尚望袖手樵隐满脸庄肃之­色­,接道:“老樵子生平之中未为武林留下令人追思怀恋之事,此次冥岳大会,乃老樵子一生之中,所作所为第一件舍己已为人的事。

大师但请放心,再有五天时间,大概可以功行圆满了。”

大方禅师合掌笑道:“史兄时光宝贵,老衲不多打扰了。”

合掌作礼,和萧遥子并肩而去。

方兆南赶回静院卧室之中,陈玄霜早已在房中等候,但见她仰首望着屋顶,脸上泛现着盈盈的笑意,似是心中正在想着一件十分快乐的往事。

方兆南不禁一皱眉头,问道,“霜师妹,你想到什么快乐之事,这等高兴?”

陈玄霜微微一笑,缓缓站起来,答非所问的说道:“你师妹活在世上之时,你们定然十分要好,对吗?”

这一问,大是突然,饶是方兆南机警过人,也被问得呆了一呆,沉吟半饷答道:“不错,你怎么会陡然间想起这件事来?”

陈玄霜淡然一笑,道:“可惜她已经死了!”

方兆南又是一怔道:“我们把尸体埋葬在抱犊岗山脚之下,难道你忘了不成?”

陈玄霜突然一整脸­色­,登时满脸肃煞之气,一字一字的问道:“如我在九宫山中不出手救你,你还能活到今天吗?”

方兆南只觉得她神情之间杀机浓重,不禁心头微生惊骇,暗忖:“她本是个不解江湖险恶的天真纯洁少女,虽然爱恨之念,强异常人,但也不致这等忽喜忽怒,莫不是昨夜受了风寒,生了什么怪病不成?”

但他口中答道:“不错,如不是霜师妹出手相救,我早已埋骨在九宫山中。”

陈玄霜冷冷接道:“我爷爷传你武功,使你在短短十余日中身集大成,列身武林中第一流高手,对你之恩,大是不大?”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授艺之恩,重若山岳,我终生一世,也难忘记!”

陈玄霜目光凝注在方兆南脸上,瞧了一阵,突然流下两行泪水,幽幽说道:“这些都是过去之事,提也没有用了。”

方兆南亲目看到了知机子言陵甫宝图被窃,丹炉被毁后,气急而疯的情形,想来余悸犹存,对眼下陈玄霜忽喜忽怒之形,大感担心。

当下拉着她一双柔掌,低声说道:“霜师妹,我那里不对了?”

陈玄霜呆了一呆,反而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黯然说道:“我昨宵想了一夜,终被我想了出来……”

方兆南奇道:“你想出来了什么?”

陈玄霜道:“我想到昨天在大殿之中见到的那白衣少女,长得太好看了。”

方兆南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心中微微一跳一怔,正待开口,陈玄霜又抢先问道:“她对你很好是吗?”

方兆南暗暗忖道:“她此刻心情在激动之时,千万不可再伤她之心。”

当下笑道:“我们虽有过数面之缘……”

陈玄霜接道:“所以你就不肯要我了,早知这样,在九宫山中我就不救你了,先让别人把你杀掉,我再把他们杀了替你报仇。”

方兆南心头一凛,暗道:“她生­性­如此偏激,日后常在一起,倒是甚难应付……”

只听陈玄霜长长叹息一声,道:“日后我再遇上那白衣少女之时,非用宝剑在她脸上划上几道血口不成,看她还好不好看!”

方兆南本想顶她几句,忽然想起昨宵之中对她实在过份冷漠,也难怪她会这等伤心,不禁生出怜惜之情。

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慰藉之言,沉吟一阵,叹道:“眼下武林之中,一片杀机,天下高手,都为着冥岳之会,抛弃了个人恩怨。

咱们既然参与了泰山之会,是必要随群豪赴会冥岳,此去生死难卜,那里还能顾到儿女私情,我纵然愿和师妹长相厮守,只怕也难如愿。”

陈玄霜涉世未深,那里知道这一番话是他情急之下,随口说出之言,略一沉忖,展颜笑道:“我爷爷曾经告诉过我甚多武功,其中有一套剑法,威力甚是强大。

但必须两人合用才行,咱们快些把这套剑法练习,赴会冥岳之时,也好合用克敌。”

方兆南笑道:“你几时学会了这套剑法,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他只想讨得她暂时的欢心,说来口气异常柔和。

陈玄霜究竟还是未脱稚气的孩子,看他神­色­言词之间,陪尽小心,心中忽然感到快乐起来,娇躯微微一侧,偎入方兆南怀中,笑道:“南哥哥,你真的这般喜欢我吗”方兆南道:

“自然真的喜欢你了。”

陈玄霜道:“昨宵之中,你对我那般冷漠,我越想心中越气,忽然想到你已往待我很好,为什么忽然会坏了起来?

定是为了那白衣少女,她长得那样好看,不论什么人见了就会很喜欢她,我一夜没有睡觉,想来找你大闹一场……”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你现在还生气吗?”

陈玄霜摇摇头,道:“我知道你这般关心我,自然是不生气了。”

她微一停顿之后,又道:“我来找你之时,心里早已打算好啦!故意和你蛮闹一阵,如你真的不喜欢我,我就离开此地而去方兆南笑道:“茫茫浊世,你一个毫无江湖阅历的女孩子家,要到那里去呢?”

陈玄霜眨了大眼睛,笑道:“自然是有地方去了,我要找处人迹罕到的地方,把武功练好,再出江湖,先找那白衣少女,把她杀掉,然后再去找你……”

方兆南道:“你找白衣少女,可也是要杀我吗?”

陈玄霜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心里定然会很恨你,唉!

但却不知道会不会杀掉你……”

她忽然嗤的一笑,接道:“就算不杀你,我也会找一处大山深谷之中,把你用铁练锁在那里,不让你再在江湖之上走动。”

方兆南听得不由心底泛上来一股寒意,暗暗忖道:“此人爱恨之心,这等强烈,非友即敌,情爱愈深,妒恨也愈重……

陈玄霜看他默然不言,柔声接道:“南哥哥,你心里害怕了吗?”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你要把我锁在深谷之中,要把我活活饿死吗?”

陈玄霜摇头笑道:“我也在山谷中陪你,每天给你做最好的饭吃,咱们终生一世都不要出那山谷。”

方兆南道:“你要把我锁在那山谷中,锁一辈子吗?”

陈玄霜笑道:“咱们白首偕老,生死与共,要是你先死了,我就自绝在你的身边。”

方兆南皱皱眉头说道:“那你要先死了呢?”

陈玄霜道:“那我就先把你杀掉,然后自己再死!”

方兆南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惊惧,暗道:“似她这等深情相爱,誓同生死之事,世间甚是少有,只是手段未免有点过于残酷。

此等心念,如果常在她心中盘旋,难保她不会做出,以后总要想个法子,矫正她这等过于偏激的­性­情才好。”

心念转动,微微一笑说道:“这次冥岳之会,不但关系着今后武林大局,而且也关连着咱们生死,天下­精­英,虽不尽参与此一战中,但与会之人却都是当今一时俊彦。

陈老前辈授我半月武功,能使我一个籍籍无名之人,列身当今高手之名,师妹自幼追随在他身侧,想来定然学到甚多奇奥武功,但愿在此次大会之上,能够大显身手,一举成名。”

陈玄霜柳眉微扬,嫣然一笑,道:“那套双剑合壁的剑术,威力十分强大,咱们快些把它练习纯熟,到时候联剑出手。”

说完拉着方兆南奔了出去,一面口授剑诀,一面挥剑作势,一招一式的缓缓施展出手。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过去十天。

在这旬日之内,方兆南、陈玄霜日夕苦练剑术,连那静院也未离过一步,食用之物,都由那小沙弥按时送上。

其实这旬日之内,群豪大都在重习生平绝技,明月蟑少林分院中,剑气腾霄。

这日天­色­入暮时分,方兆南,陈玄霜尚在练习剑法,忽见一个小沙弥匆匆奔来,合掌对两人说道:“敝方丈设宴偏殿,恭候两位大驾。”

方兆南颔首说道:“我们立时就到。”

那小沙弥又合掌一礼,退到一侧,垂手而立,并未退走,看样子,是要等待两人同行。

方兆南望了那小沙弥一眼,心中暗自忖道:“看那小沙弥的样子,似是有着什么紧急之事。”

当下一拉陈玄霜,说道:“走吧!”

那小沙弥转身带路,急急向外奔去,两人紧随身后,到了偏殿。

但见烛火辉煌,宴席早已摆好,偏殿之外,到处布满了少林僧侣,各人手中都横着兵刃,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群豪已在座,大方禅师满脸庄严之容,对两人合掌一礼。

方兆南一拉陈玄霜衣袖,在两个虚设的席位之上坐下。

大方禅师举起面前酒杯,沉声说道:“老衲这儿日中,派遣门下弟子四出,探访习;冥岳地方,今午得到回报,已找到两处可疑所在,虽然伤了四个弟子­性­命,但总算找出了一点眉目。”

群豪个个­精­神大振,凝神静听。

因为这般人中,大都是久在江湖之上行走,天下名山胜水,纵然没有到过,也必听人说过,但对冥岳这个所在,却是从未闻过。

大方禅师目光环扫了群豪一眼,庄严的接道:“现在距端午虽还有四十余日,但史兄的‘七星遁形’阵,已然练习纯熟,各位大都是一方雄主,家中事务想必极忙。

老衲之意,想提前赶往冥岳履约,一则早日了断这场是非,分个胜败出来,诸位也好早日返家,二则提前履约,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袖手樵隐突然站起身来,说道:“不知贵派门下弟子,寻得两处可疑的地方,距此有多少路程?”

大方禅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如非那白衣少女留下的一幅绢图,只怕找上一年半载,也难找的出那冥岳所在之处。

说来各位也许甚感意外,那冥岳就在距此不远的一处幽谷之中,所以,老衲想此宴过后,连夜赶去。”

突见一个矮胖老人站了起来说道:“老夫已在此处忍了旬日之久,如果你们再不能早日找到冥岳,恕我不再等候了。

两年之后,我当率领西域高手,先找上嵩山少林寺去,如若能够胜得你们少林一派武功,再大会你们中原群豪,如果老夫不能胜得,担保百年之内,西域人物,不入中原一步。”

群豪转头望去,见那说话之人,正是施展无影神拳的矮胖老人,群豪知他­性­情甚坏,一言不合,立时就要出手。

虽然觉得他口气狂妄一些,也无人和他计较。

大方。禅帅一举手饮­干­杯中之酒说道:“老钠如果今宵不能寻得冥岳,施主尽管请便,两年之约,少林寺自会扫榻以侍。”

群豪纷纷举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方兆南目光转动,四下张望,群豪济济,但却不见了疯癫未愈的知机子言陵甫,忍不注问道:“那知机子言陵甫那里去了?”

大方禅师道:“言陵甫疯癫之症,不是短期之内,可以疗治复原,留他在此无用,已被老钠派人,连夜送口少林寺去了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诸位请饱餐一顿,老衲想在初更时分,赶往冥岳绝命谷去。”

群豪纷纷举起碗筷,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顿饭吃的鸦雀无声,用毕之后,天还未到初更。

大方禅师思虑周密,早已命人准备好水壶,­干­粮等物,每人一份,足够三日之用。

方兆南取了两份,低声对陈玄霜道:“师妹,还有什么应用之物未带,快去取来,咱们就要走了。”

陈玄霜摇头笑道:“我早就准备好啦!”

大方禅师缓缓起身,也取一份­干­粮带在身上,说道:“老袖怕那冥岳之中,食用之物有毒,特命备了­干­粮三天,人各一份他轻轻叹息一声,道:“三日时间,大概已够分出胜败存亡了,老袖要先走一步替各位带路。”

群豪纷纷起身,随在大方禅师身后而行。

方兆南,陈玄霜和葛讳。葛煌走在一起,十八个身披黄|­色­袈裟,手执禅杖的和尚,和十八个身着红衣袈裟背Сhā戒刀的和尚走在最后。

翻越过两座山岭之后,带路的大方掸师突然加快了脚步,相随群豪,也各施展轻功提纵身法,奔跃飞行于起伏不平的山坡之问。

这一行人,人数虽多,但因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是以走的速度虽快,却听不到一点声息。

但觉山势愈走愈是险恶,一径如线,盘旋于绝峰峭壁之间,山风劲吹,耳际间松涛如啸,奔行的步履之声,不时惊动草中的虫蛇,急窜而出,掠衣疾过。又走了一顿饭工夫之久,到了一处形势险恶的谷口。

大方禅师停下了脚步,群豪纷纷围了上去。

此时夜阑更深,一弯新月,也被云层遮去,触目荒凉,拂衣山风,吹的群豪衣袂飘飘。

大方禅师缓缓从怀中摸出那方白绢图案,月光下仔细瞧了一阵,随手把那图案扯得粉碎,投入荒草之中,说道:“就是这座山谷了……”

当先举步而入。

群豪鱼贯相随身后,向谷中走去。

忽然四个身佩兵刃的和尚,由后面疾奔上来,抢在大方禅师身前两侧相护。

这条山谷,异常荒凉,深入了二十丈后,立时觉得­阴­风惨惨。

这时,群豪的心情,异常复杂,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沉默之中,潜在着无比的紧张。

转过了几个山弯,形势突然大变,高峰耸霄,掩去了一弯新月微光,谷中骤然黑暗下来。

由那幽谷的深处,吹出来强劲寒风,拂动着两侧的山草,一片沙沙之声。

忽听萧遥子轻轻啊了一声,举手指着前面一道黑沉沉的峰岭,说道:“那是什么?”

群豪凝目看去,只见前面黑沉沉峰壁上,隐隐现出四个蓝­色­的大字:“死亡之谷”!夜­色­中,光焰闪闪。

此情此景,这四个蓝焰闪闪的大字,更增加了这幽谷的恐怖气氛。

大方禅师合掌当胸,低喧了一声佛号,道:“大概不会错了!”

突然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群豪紧相追随,踏着那满谷荒草,疾如雷奔电闪一般。

一阵急奔之后,到了一处山岭之下,一道横立的小壁,拦住了去路,谷路至此,完全断绝。

抬头看去,那“死亡之谷”四个大字,仍然蓝焰闪闪,只是高挂在绝壁百丈之上,不知用何物作成。

大方禅师仰脸长长吁了一口气,沉思不言。

萧遥子突然低声说道:“现在天­色­是什么时候?”

站在旁侧的袖手樵隐,抬头望了望天­色­,说道:“现在已是三更时分。”

萧遥子道:“这‘死亡之谷’四个字,分明由人工制成,悬在山壁间松树之上,如我想的不错,此处八成就是我们要找的冥岳了!”

大方禅师接道:“不知何以道路断绝,已无入山之路。”

萧遥子道:“此时夜­色­深浓,敌暗我明,纵是寻得入山之路,也不宜就此深入,不如在此休息半宵,待次日天亮之后,再找路入谷不迟。”

大方掸师略一沉思,道:“萧兄说的不错,咱们就在此等上半宵吧!”

首先盘膝而坐,运气调息。

群豪纷纷原地坐下,各自闭目养息。

方兆南和陈玄霜并肩而坐,闭目调息了一阵后,陈玄霜突然附在方兆南耳边,悄然说道:“南哥哥,我心里有一件事,不告诉你,我一直感觉不安。”

方兆南奇道:“什么事?”

陈玄霜低声笑道:“你丢的‘血池图’是我拿来了!”

方兆南心头突然一震,道:“什么”陈玄霜委婉一笑,附在他耳边说道:“你不要急,不是我偷你的,我是从别人手中偷来的啦!”

方兆南道:“什么人?”

陈玄霜道:“你那位张师伯啊!”

两人谈话声音虽低,但在场之人,都是江湖中一流高手,耳目何等灵敏,不少人已纷纷转头向两人望去。

陈玄霜道:“不说啦!别人都在看我们了!”

方兆南也觉得此事甚大,如若此刻泄露出来,势非引起一场无谓的风波不可,微一点头,不再追问。

幽寂的山谷中,虽然坐着不下五六十人,但连一点呼吸之声,也难听到。

那身着黄衣袈裟,手执禅杖的和尚,自行分散开来,守在群豪四周。

在群豪心思之中,都有即将展开一场生死存亡的惨烈搏斗的心理准备,这半宵时光,在群豪感觉上,异常的重要。

是以,各自凝神运气,调息­精­神,虽在这等荒凉的绝壑之中,但群豪并不觉得如何悠长。

只有大方禅师表面上也在闭目运气养息,但事实上,他却在用心思索梅绛雪给他那幅白绢上绘制的图案。他虽已把那白绢绘制的冥岳形势图撕去,但已把图上每处细微的小节,深记心中,凝神一阵,果然被他想出了一点眉目。

睁眼望去,看到群豪正各自闭目养息,心中暗付道:“场中之人,虽然不能说豪称齐集天下武林高手,但这般人中,已包罗南。北武林道上有名人物。

那冥岳岳主纵然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只怕也难抵得注这多高人联手之力了。”一念及此,心中大感欣慰,缓缓闭上双目,运气行功,他功力深厚,片刻工夫,已觉得­精­神大振。

睁眼看去,天­色­已微露曙光,东方天际,一片银白,群豪大都行功一周醒来,个个­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大方禅师站起身来,抬头打量眼前山势形态,果见那丛林荒草之中,隐显出一道植种的十分整齐的苍松,似是经过人工移植而成。

只是那苍松的高矮和杂生在山坡的林木相差无几,如非事先得梅绛雪图案相示,任何聪明之人,也难看得出来。

群豪相继站起身子,但个个脸­色­之上一片严肃,听不到一点声息。

萧遥子缓步走到大方禅师身侧,低声说道:“大师可曾悟出那图案中相示的入山道路吗?”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道:“那一条直通山上的苍松大概就是了!”萧遥子凝目望了一阵道,“不错,那绵连而上的苍松,确似人工移植而成。”

大方禅师回头环扫了群豪一眼,高声说道:“老衲要走前一步,替诸位带路了。”

说完,大步向前走去。

群豪之中,除了萧遥子,大方禅师之外,全都不知入山之路,只好相随大方禅师身后,鱼贯而行。

这一段路程,荒凉无比,满地尽都是及膝以上的野草和丈余以上的杂树,连一道羊肠小径,也看不到。

大方禅师暗中留神查看,一面数着松树,一面慢步而行,果然又被发觉了一件隐密。

原来每株松树,相隔的距离,都有着一定的长短,虽然小有差异,但尺度不大。

翻越过一座山岭,形势又是一变,只见两侧千寻峭壁,挟持着一道三尺宽窄的山谷。

那峭壁之上,生满了绿苔,滑难留手,除了由那山道中穿行而过之外,任是一等轻功也难以施展越渡。

大方禅师暗暗忖道:“如若在这绝谷两侧,暗暗埋伏下人,待人走过一半之时,再突然下手施袭,陷入这等绝地之中,纵然身有极强武功也是不易闪避。”

心念一转,回头对群豪说道:“各位请在此等候片刻,俟老衲先行渡过后,再来迎接诸位……”大步向前走去。

那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大方禅师缓步通过习;险恶绝伦的山谷时,竟然是平平安安的,毫无惊险。

群豪各自提气戒备,鱼贯通过那狭窄的幽谷。

这道险要的狭谷,有百丈以上的长短,如若有人在两侧山峰上,推下岩石,或者施用火攻,群豪虽都是身具绝佳武功之人,也势非被伤大半不可。

出了峡谷,形势又是一变,只见几个面貌狰狞,巨石雕刻而成的鬼形,横阻去路。

正中一个高大的石鬼,手举着一块石牌,上面写道:“招魂之牌,请君早来!”八个血红大字。

那正中巨形石鬼身后,有一个一丈多高石台,台上端坐着一个全身黑衣的怪人,手中执着一面长幡,随风飘舞着。

只见那幡上也写了几个大字:“来时有路,去时无门!”

虽是朗朗乾坤,但此等形势,也给人一种­阴­森恐怖,如入鬼域的感觉。

陈玄霜抬头望了望四周狰狞的鬼形,不觉一蹩秀眉,道:“南哥哥,这地方委实好生难看。”说完垂下头去,不敢多瞧一眼。

方兆南道:“此地称为冥岳,自然是鬼气森森了,你害怕么?”

陈玄霜微一点头,偎在他的身侧。

大方禅师当先由那鬼形之间通过,目光却凝注在那高居石台,身穿黑衣,手执白­色­长幡的石像之上。

他低声对萧遥子道:“萧兄,你看举幡之人,可也是石头雕刻的鬼形么?”

萧遥子抬头看了一眼,摇摇头道:“看来有些不像。”

忽听九星追魂侯振方大喝一声,右手一招,一枚金环应手而出,直向那执幡的黑衣鬼形人打去,去势奇快,疾如奔电,挟着劲急的啸风之声。

那端坐在石台上,手执着长幡的黑衣人,忽然长啸一声,抡动手中长幡,划起一片劲风,把那枚疾飞而去的金环,卷入幡中,不闻声息。

侯振方暗暗吃了一惊,正待再行出手,大方禅师已高声说道:“在下少林寺大方,接得贵岳岳主断梭传讯,会合南北各省英雄,前来赴约,敬请代为通告一声。”

那黑衣执幡之人,冷冷的答道:“眼下还不届端午之期,难道你们都活腻了,提前赶来送死不成?”

大方禅师满脸庄严的说道:“端五之期,乃贵岳岳主所订,老衲等事先既未答允,大可不必遵守。”

那黑衣人挥动手中长幡,带起一阵狂风,冷冷答道:“未得本岳教主传谕相示之前,不论何人,均不能擅入一步,你们还是暂退回去,多活上几天,待限期到时,再来送死不迟。”

大方禅师正待答话,一掌震三湘伍宗汉已忍不住,大声喝道:“大师何苦和此等之人,多费­唇­舌,咱们既然赴约而来,难道还怕伤人不成。”他说着大步冲了出来,举手一掌,遥遥劈去。

..

第二十一回死亡谷禅师布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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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宗汉所发凌厉的劲风,应手而出,直向石台上的黑衣人撞击过去。

他在接口说话之时,早,暗中运气,这一记劈空掌风,用尽了全身功力,劲道级是威猛,掌风远达寻丈,力道仍是不减。

掠空,挟着无比的威势,猛击过来。

他手中的长幡足足一丈三尺长短,举手扫击过来,刚好可及伍宗汉停身之处。

伍宗汉打出的劈空掌力。吃那黑衣人长幡上带起的劲力二挡,化解于无形之间,长幡挟着劲风,已然近身。

伍宗汉吃了一惊,迅疾向后退了三步,避开一击。

这黑衣人惊人的臂力,不但使得伍宗汉大骇而退,就是大方禅师和萧遥子他们也为之吃了一惊。

大方禅师探手从随行弟子手中取过了一支禅杖,暗中运集全身功力,满脸庄严的缓步走出,低声对伍宗汉道:“伍兄,请让老衲接他一招试试。”

石台上黑衣人仍然是原坐的姿势不变,除了两只手臂活动以儿下半身从未动过,一丈三尺的长幡在他手中运用起来,挥舞自如,轻若无物。

大方掸师向前走了四五步,停下了身夭横举禅协冷冷说道:“老衲想领教一下,施主的……”

那黑衣人不待大方禅师把话说完,大喝一声,举幡扫击过来,劲风若啸,声势异常的骇人。

大方禅师双手握杖,横抡而出,硬接一击。

但闻惊天动地的一声大震,石台上黑衣人端坐的身子忽然一阵颤动,而大方掸师肩也摇了两摇。

但闻大方禅师高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一招“力扫五岳”铁掸杖疾向黑衣人手中长幡击去。

耳际间金铁大鸣,历久不绝,刹那间铁仗,长幡已硬拼五招。

这五招招招如排山倒海般,群豪虽都是久走江湖之人,见过无数惊心动魄的阵仗,但这等打法,也是初次相见,都看的目瞪口呆。

那白绢作成的长幡,早已被两人几招硬拼之下,震的片片碎裂,随风飘去,黑衣人手中的长幡,已成一支铁件。

德高望重的大方掸师,接连着几招硬接之后,似乎已经动了怒火,略一停息,举手又是一杖击去。

石台上黑衣人举幡又硬接下一击后,忽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大方掸师慈眉微耸,凝目望去,只见那黑衣人身躯微向后仰,靠在身后石壁间,显然这几杖硬拼硬打之下,已使他筋疲力尽。

大方禅师不禁暗自一叹,缓步向石台走去。

忽见那黑衣人一睁双日,满脸泛出痛苦之情,怪叫一声,举起铁件,当头劈下。

大方禅师似是未料到,他还有再战之力,而且陡然间发难出手,看来势又急又快,不觉心中大怒。

他心中暗道:“此人臂力如此强猛,留着终是祸害。”

心念转动之际,铁禅杖横顶举起,接过黑衣人下击的一柠之后,反臂一杖,猛然击了过去。

这一杖用尽他全身功力,威势非同小可,只见那黑衣人,连连张口喷出鲜血,手中铁抒也应手飞出。

大方禅师瞧了两;良,暗自奇道:“此人分明已被我内家反震之力震死,何以尸体不会跌下石台”待他仔细看去,只见那黑衣人上半身虽然由石台上倒垂而下,但下半身却仍然保持端坐的姿态不变。

此等情势,看的人大惑不解,大方禅师还想纵身跃上石台,去看个究竟,萧遥子已抢先行动,纵身一跃,凌空而起,飞落在石台之上。

仔细瞧去,不禁心头一震。

原来黑衣人的双腿被一条黑索捆在石台之上,两面辟骨处,被铁练洞穿,反扣在石台上面,是以,他虽有千斤神力,但去难以移动身躯。

他缓缓举手撩起黑衣人长衫,让台下群豪尽见其情,然后一个倒翻,飞下石台。

大方禅师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这冥岳岳主,八成就是男;昔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妇­了,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只怕再也找不出这等心狠手辣之人了。”

抬头望去,只见前面耸立着各式各样的鬼形,大都是巨石雕刻而成。

陈玄霜望了那被锁在石台上的黑衣人一眼,忽然叹息一声,说道:“这人不知被锁在这石台上好久时间了,唉!他每日和这石雕的鬼形为伍,难道心中一点都不害怕么?”

方兆南道:“他害怕也没法子啊!”

陈玄霜忽然想到,自己曾经说过,要把方兆南锁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幽谷之事,不禁芜尔一笑问道:“南哥哥,要是你被人锁到这里,你心里怕是不怕?”

方兆南摇头笑道:“真要有这一天,怕也没有用了!”

陈玄霜虽然深情款款的说道:“不论你到什么地方,我都要和你守在一起,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你自然就不用怕啦!”

这时方兆南抬眼望去,只见群豪都已大步向前走去,于是轻轻一拉陈玄霜的衣袖,说道:“赶路!”

大方禅师在四个少林和尚前后护拥之下,走在最前,每走上两三丈远,就有一个石头雕刻成的鬼形。

这些奇形怪状的石人,脸上都涂着各种­色­彩,拿着奇奇怪怪的兵刃,远远望去,栩栩如生,使人有不辨真假之感。

虽然是光天化日,但太阳光芒,在这里也似乎减弱了不少。

眼下群豪,虽然是久走江湖之人,但也没人遇到过这样怪异之处,除了那手执长幡的黑衣人外,深入了四里之遥,竟然未再见看一个活人。

除了沙沙的步履之声外,听不到一点其他的声音,即使一声咳嗽,也听不到。

大方禅师逐渐加快了脚步,片刻之间,又深入了三四里路:

一阵山风吹来,花气扑面,浓郁幽香,醉人如酒。

萧遥子忽然停下脚步,大声说道:“这是什么花香,老夫怎的从未闻过?”

经他这么一说,群豪全部感觉到这花香之味十分怪异,香味之强,生平之中,从未闻过。

举目看去,只见前面有一座茂密的松林,拦住了去路,浓烈的花气,就从那松林中传了出来。

大方禅师目光转动,仔细打量了那松林一阵,但见躯­干­笔挺,枝叶随风摆动,这片松林虽然密茂,但却毫无怪异之处。

他仍不放心的回头问道:“萧兄请看这片松林,可有什么埋伏么?”

萧遥子道:“林中纵然暗设强弩毒器,外面很难看出。”

大方禅师接道:“老衲之意,是指这片松林,是否布有八卦、九宫等奇门阵式?”

逍遥子道:“单依外面看来,这林中之树,大都是数百年以上之物,而且林形天然,似非人工移植而成,那妖­妇­不过利用这片天然松林,周围加以人工布置罢了。”

他久在深山大泽之中行走,对于森林形势,一望即知其年代多久。

大方禅师一挥手中禅杖,道:“这松林既非奇门阵式,咱们进去瞧瞧吧!”

群豪一齐举步,紧随大方禅师身后而行。

这片松林看去茂密,但并不深长,不大工夫,已出松林。

放眼看去,满地红花,浓香都从那花上放­射­出来,人近花海,香味更烈。

奇怪的是这片花海,一­色­艳红,不见一朵杂邑显然是由人工植成。

这片红花,占地足足五十亩大小,依着两侧的山势形态,形成一道狭长花道,红花中间,有一条白石铺成,仅可容一人通行的小径。

­阴­风森森的鬼域,到此突然一变为艳红夺目的绔丽景­色­。

陈玄霜一路行来,尽见些巨石刻的鬼形,此刻骤然见此一片花海,不禁四下张望起来,低声问方兆南道:“南哥哥,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来未见过?”

方兆南摇摇头,道:“这花瓣式样,形状甚怪,我也没有见过。”

大方禅师突然纵身一跃,飞跃在那白石头小径上,大步向前走去。

群豪鱼贯而行,沿小径穿行在红花丛中。

一路行去,毫无阻挡,转过了几个山弯,红花突然中断,眼前是一片广大的空地。

绿草如茵,松竹摇风,又是一番悦目景­色­。

遥见一座孤峰,矗立在绿草地中,茫茫白雾,沿山四起,形成一片烟云,把那座孤立之峰,笼罩在烟云之下。

大方禅师虽有甚好的目力,也难辨那峰上景物。

萧遥子举手指着那孤立山峰,道:“那座罩满白雾之峰,大概就是冥岳了吧?”

大方禅师仰首思索了一阵:“不错,晴空万里,艳阳照­射­下,仍是烟雾镣绕,­阴­气沉沉,仅从这外形看来,就不致有错了。”

萧遥子仰脸长啸一声,道:“咱门完到那峰下瞧瞧再说。”

说完当先放开脚步,向前奔去。

群豪跟着一齐施展轻身飞行功夫,疾如星飞走丸般,紧随着萧遥子身后,奔向那坐烟雾缚绕的孤峰。

片刻工夫,已奔行了三四里路,到了那孤峰之下。

举目瞧去,只见蔽山白雾腾腾,浓如云气,群豪虽然只相距那孤峰三四丈远,但仍然看不出峰上景物。

大方禅师轻轻一皱眉头,道:“那来的这层云气,笼罩全山袖手樵隐史谋遁突然Сhā口接道:“大师可觉出此地天气有什么不对么?”

他一提群豪立时警觉,只感到接近孤峰之后,天气突然热了许多。

只听一声冷笑,道:“老夫生平之中,从不信邪,我就不信中原的武林道上,有会妖法之人。”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那身怀“无影神拳”绝技的矮胖老人,正放步向前走去。

袖手樵隐冷冷说道:“西域大漠,冰天雪地,自是甚少见过火山……”

那矮胖老人突然回过头来,道:“什么?”

大方禅师怕两人言语不合,引起冲突,赶忙接口说道:“东南半壁山河,常传火山爆发之事,不知兄台是否听人说过”萧遥子接口说道:“史兄一提老朽茅塞顿开,这等群山绝峰之中,何来这一块肥沃之地,想此地千百年前,定然是一座火山,爆发之后,留下那座孤峰,火浆泛滥,山倒壑平,留下这块平地,那坐孤峰,只怕仍然是座火山,才会泛起烟雾……”

忽听大方禅师沉声说道:“那是什么?”

群豪定神看去,只见那浓重的白雾之中,缓缓伸出一面巨大的横牌,上面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道:“绕山烟雾之中,含有毒瘴,非经相邀,且莫登山尝试!”

那矮胖老人看了那探出的横牌一眼,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他正待向大方禅师询问,那张横牌之后,慢步转出来三个人。

三人一字排开后,举步走了过来。

但见一片夺目艳光,看的在场群豪,无不心头一动。

原来并肩而来的三人,乃是三位绝世美人。

正中一人,年龄较长,头挽宫譬,背Сhā宝剑,怀中抱着一柄形:口鹿角,赤红。口火的怪形之物,蓝衣蓝裙,美丽的粉靥上一片漠然。

右面之人,一身红衣,长发披垂肩后,手执拂尘,身上也背着一柄宝剑。

左面一个,一身白衣如雪,长发披肩,怀中抱着一对玉尺。

大方禅师目光锐利,一望之下,已然认出那白衣少女,正是在明月蟑上,自伤左肩的梅绛雪。

此刻,她那娇丽无伦的脸上,冷若冰霜,见不到一点笑容。

三人并肩而来,衣袂随风飘动,走近群豪六尺左右之时,一齐停下脚步。

那块巨大的横牌,并未随同三女而行,由两个全身黑衣的大汉抬着,停在山脚峰壁之下。

只见那正中的蓝衣少女,微微一欠娇躯,樱­唇­启动,一缕清音,婉转而出,脆如银铃一般,说道:“你们可是来赴那招魂宴的人么?”

她声音虽然娇脆好听,但词意之间,却是冷做异常。

大方禅师合掌低喧了一声佛号,道:“不错,在下等都是履约赴宴而来。”

蓝衣少女仰脸望着无际的苍穹,说道:“家师传梭递简,邀请诸位赴宴绝命谷中,好像是端五之日,此刻距相约日,还有一月之久,诸位不觉来的太早些么?”

大方禅师满脸肃穆的答道:“不知令师和什么人订下端五之约?”

蓝衣少女道:“家师传梭作简附函之中,曾经提过此事,老禅师就记不得吗?”

大方禅师冷笑一声,道:“令师自说自话,片面定下端五之约,老衲等难道就一定要遵守不成”蓝衣少女忽然微微一笑,道:“这么说将起来,诸位是定要提前赴宴了?”

大方禅师道:“既然来了此地,难道就这样退走不成?”

蓝衣少女略一沉忖,道:“好吧!诸位既然这样坚决,那就请随我来吧!”缓缓转过娇躯,率先向前走去。

大方禅师在四个红衣弟子护拥下,当先而行,群豪鱼贯相随。

片刻工夫,已到了那烟雾环绕的山峰之下。

这时那蓝衣少女忽然一转身,向左面走去。

大方禅师微微一皱眉头,只好随在身后而行,心中暗暗忖道:“我始终和你”褓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纵然有什么暗算诡谋,也让那么你施展不及。”

忽闻衣袂飘风之声,袖手樵隐史谋遁和萧遥子并肩追了上来,超越大方禅师,紧随三女身后,相距不过五六尺远。

那蓝衣少女回头望了两人一眠笑道:“两位如果不放心,咱们走在一起好么?”

这两句话,言词异常犀利,萧遥子和袖手樵隐史谋遁相互瞧了一眼,微微一笑,大步追了上去。

原来两人老谋深算,两目交投之下,已然交换了心意,都觉得此时此地,不是争名斗气的时间,她既然出言讽刺,那就­干­脆来个将计就计的和她们走在一起。

蓝衣少女举止大胆无比,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和萧遥子并肩而行,而且言笑风生,毫无拘束之感。

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兰如踌,醉人似酒。

但见她美目流盼,先打量了袖手樵隐一阵,又回头望着萧遥子,娇声笑道:“你那只眼睛,可是从小就瞎了么?”

萧遥子独目中神光闪了两闪,道:“老朽年纪老了,瞎了一只眼,也不放在心上。”

那蓝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天有­阴­晴,月有圆缺,世上也没有十全十美之人,你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武功定然不弱。”

萧遥子冷冷答道:“姑娘这几句颂赞之词,不觉说得太唐突么?”

蓝衣少女笑道:“我说话素来有根有据,决不凭空预测。”

萧遥子道:“愿闻其详。”

蓝衣少女侧目凝沸,娇声说道:“我如说出来,只怕你听了心中不快!”

她故意把两句话声音提的很高,使身后群豪全都听到。

萧遥子暗暗骂道,“好个刁恶的丫头!”口中却不得不故示大方的笑道:“老朽年近古稀,心若止水,不论什么难听之言,也能听得入耳,姑娘但请放心吧!”

蓝衣少女道:“一个身有缺憾之人,大都是心有自卑自贱之感,正如你刚才所说,心若止水,不易为声­色­犬马所惑,那正合了练武之人的要诀,神意容易集中。

你瞎了一只眼睛,心中自然有着极深厚的自卑自贱之感,对那最难堪破的Se情之关,定是敬而远之之人,学起武来,一心一意,旁无杂念,武功的进境,自是要比常人来得迅速,如果我臆断不错,你恐怕还是孤身一人!”

此等之言,在她年轻少女口中说出,竟然是面不改­色­。

萧遥子纵声大笑,道:“姑娘高论,老朽甚是佩服,可是老朽是个不解风情之人有负雅意了。”

那蓝衣少女微笑答道:“如你解得风情,也不会这样孤孤单单了。”

两人的对答之言愈来愈高,身后群豪大部听到,白发红颜,这般相互讽讥,听得群豪个个心中暗笑。

那蓝衣少女和萧遥子相互讽刺了几句之后,突然又转脸望着袖手樵隐史谋遁,问道:

“你贵姓啊?”

袖手樵隐冷冷答道:“老夫素来不愿和人斗口说笑。”

蓝衣少女笑道,“无怪你一脸冷若冰霜神情,一眼看去,就知是位呆头傻脑之人,和你这一身装着,真是表里如一,比起你那独眼同伴,可算无独有偶了。”

袖手樵隐怒道:“老夫是何等人物,岂肯和你一个女娃儿说笑!”

蓝衣少女娇笑道:“我生来就爱说笑,你不爱听,我就偏要说给你听!”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道:“需知老夫手下素不知怜香惜玉,你如想试试老夫手段,那就不妨胡说八道几句!”

那一直未开口的红衣少女,此刻突然Сhā口笑道:“大师姐,和这种泥塑木雕的人谈笑,你也不觉得乏味么?咱们身后现有三师妹的情郎,大师姐想寻开心,何不叫他来呢?”

那白衣少女秀眉微蹙,冷冷接道:“二师姐又要和小妹过不去了。”

蓝衣少女突然一敛笑容,冷冷说道:“谁要你们接口啦,当真就不把我这大师姐放在眼中了?”

红衣少女急道:“小妹不敢。”

白衣少女却默然垂头,不发一言。

蓝衣少女眼珠儿转了一转,登时又恢复了一脸柳媚花脸的笑容,侧脸儿望着袖手樵隐,道:“你不知借玉怜香,定然也是个绝子绝孙的老光棍了?”

袖手樵隐脸­色­大变,右手一扬,疾拂过去,口中怒喝道:

“|­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敢取笑老夫?”

拂出掌势劲风如剪,疾如电奔。

蓝衣少女娇躯微侧,罗袖疾摆,迎向袖手樵隐的右腕击去,口中仍然娇笑道:“果然是莽撞之人。”

袖手樵隐心头微凛,暗道:“此女年不过二十上下,竟然能把内家真力贯注罗袖之上击出,冥岳中人,果是不可轻视。”

心念之间,右腕已疾沉收回,左手食中二指一并,点向蓝衣少女“曲池|­茓­”。

蓝衣少女娇声说道:“啊哟!当真是郎心似铁,出手无情。”

说话之间,人却猛然向后退了一步,让开袖手樵隐一击,罗袖一挥,当头击去。

袖手樵隐听那拂来罗袖,暗劲激荡起轻微的啸风之声,和一股淡淡幽香,心知这一击,蓄藏了极强的­阴­柔之力,左臂横举一架。

蓝衣少女拂来罗袖击中袖手樵隐之民立。、觉得一股暗劲,反弹而出,心头微微一动,暗道:“这老樵子好强的内劲。”

当下运力”几分真力,罗袖搭在他臂上不动。

袖手樵隐虽把一击接下,但感觉到左臂一麻,几乎承受不住,心中亦暗生惊服。

两人暗中相较内力,但表面上看来,却是别有一番撩人风情。

那蓝衣少女罗袖搭在史谋遁左小臂不动,甚像扶注他手臂借力而行,又故意走的春风俏步,柳腰摆动,风情万种。

但随行在身后的武林群豪,大都能看得出来,两人看似香艳并肩而行,实则正各运内家功力相拼。

那蓝衣少女搭在袖手樵隐身上的罗袖,早已贯注内力,毕直的放在臂上。

两人这样行出了七八丈远,蓝衣少女突然收回搭在袖手樵隐臂上的罗袖,娇声笑道:

“你这样大年纪了,怎么还没有死啊?”

袖手樵隐经这一阵耗拼内力,已知强敌不可轻视,左臂上筋骨麻木,微感酸疼,,如若那蓝衣少女再不收回罗袖,百步之内,自己决难再这样耗拼下去。

他一面暗中运气,活动气血,一面冷冷答道:“老樵子无儿无女,死了也没人替我扫墓,急个什么劲呢”说话之间,已到一处山壁的转角之处。

蓝衣少女突然停下身子,回头望着大方禅师说道:“老和尚,绝命谷已经到啦!”

大方禅师满脸庄肃的走了过来,说道:“请姑娘带路入谷。”

他气度威严,不苟言笑,那蓝衣少女竟然不敢取笑才他,娇躯一侧,当先向一道仅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狭谷之中走去。

萧遥子横身拦住习。红衣少女,紧随蓝衣少女身后而行。

红衣少女在萧遥子身后,袖手樵隐却抢在红衣少女身后而行,白衣少女紧随袖手樵隐身后,大方禅师带群豪鱼贯而入。

走完狭谷,景­色­忽然一变。

但见横宽十丈,纵长无际的山谷中,植满了花树,树上开满了各­色­花朵,但那花朵的形状,却是从未见过,正和那白衣少女绘制的一般模样。

绚烂夺目的花海中,有一道四尺宽窄的黄沙小径,蓝衣少女回头笑道:“黄沙路短,诸位最好是走慢一点。”

萧遥子大声笑道:“葬身花海,死亦无憾。”

蓝衣少女微微一笑道:“独眼鬼,你可认识这片花树名称么?”

萧遥子冷笑道:“死谷野花,那还会有什么高雅的名字?”

蓝衣少女道:“我料你也不认识,这花名叫‘销魂兰’,凡睹此花之人,非死不可,而且死的黯然销魂,凄凉无比。”

萧遥子呵呵大笑道:“姑娘这么一说,倒教老朽想起一句话来,有道是宁愿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像老朽这等行将就木之年,能死在这五­色­缤纷的花树丛中,不知是几世修来之福,只是姑娘这等双十年华,貌美绝伦的人,死在这花树阵中,未免有些可惜了!”

蓝衣少女娇声笑道:“你年近古稀,才似初解风情,幸得花树无知,不辨者丑,不致拒绝你一番殉花美意了。”

此女言词尖酸刻薄,骂起人来,真是入骨三分。

萧遥子本想反­唇­相讥,但转念忖道:“我是何等身份之人,再和她斗口下去,被她骂出更难入耳之言,那可是大不划算之事。”

走完那黄沙径,到一处草坪之上,绿茵如毯,大约有四五亩地大小,四周群花环绕,景­色­极美。

蓝衣少女突然停了下来,高声说道:“诸位请委屈一下,坐在草地上养养­精­神,等待召魂宴开之时,我们再来相陪。”

她说完话,一挥玉手,对两个师妹说道:“咱们走啦!”举步欲去。

大方禅师沉声喝道:“姑娘请慢走一步,老衲有事请教。”

蓝衣少女秀目转动,瞟了大方禅师一眼,笑道:“什么话?

尽管说吧!”

大方禅师满脸庄肃之­色­,说道:“蓝衲虽是应邀赴约而来,但事先并未答允令师端五限期,眼下之人,都是武林中薄有小誉之人,个个事务繁忆势难久等,烦请早行禀报令师,要她快些出来相见,既是诚心邀约我们,那就早些分个生死存亡出来。”

蓝衣少女望望天­色­笑道:“此时已然快到午时,家师侍客盛宴,至迟不会超过子夜,诸位远道跋涉,也该休息一下,免得死难瞑目。”

忽听一个粗厉冷漠的声音,说道:“什么盛宴不盛宴的,老夫又不是为了馋嘴跑你们这里赏花饮酒来的,快去告诉你那师父,要她立刻出来相见,烦得我心头火起,一把火烧光你这片花树。”

蓝衣少女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又矮又胖的老人,大步由群豪中走了出来,不禁一皱眉头,道:“你是什么人,说话这等放肆?”

矮胖老人纵声大笑,道,“老夫甚少东来,纵然说出我的名号,谅你这个黄毛丫头,也难知道。”

蓝衣少女脸­色­突然一变,那经常泛现嘴角上的笑容,也随之隐失不见,冷冷答道:“既然甚少东来,想必是西域中的人物了?”

那矮胖老人听得微微一怔,暗道:“这丫头聪明,竟然猜出我来自西域。”

略一沉思,矮胖老人答道:“不错,老夫正是由西域而来天山神拳白作义,便是老夫!”

蓝衣少女冷笑道:“你万里迢迢由西域赶来送死,当真是在劫难逃,作法自毙。”

白作义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再要出口伤人,可别怪老夫动手教训你了!”

蓝衣少女神­色­冷漠,淡然说道:“边荒之区,还会有什么惊人技艺不成”白作义大声喝道:“一个小毛丫头,也敢藐视老夫,不给你一点教训,那还得了?”

右手一扬,遥遥击去。

蓝衣少女看他举手作势,遥遥击来,心中已知对方定然要打出劈空掌风,赶忙暗中提气戒备。

那知对方拳势遥遥一击,立时收回,丝毫不见动静,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糟老头儿,莫不是虚张声势,自找下台之阶吧!……”

心念至此,忽觉一股暗劲,无声无息的撞了上来,而且力道奇大,只感心头一震,不自主的退后三步,如非早已运气戒备,这一击势必当场重伤不可。

要知无影神拳,乃天山门中绝技,中原武林道上,无人会此武功,蓝衣少女虽然身负绝技,但也不知白作义何能在一挥手间,无声无息的发出暗劲。

白作义打出一记无影神拳之后,笑道:“这不过是薄施小惩,再要口出不逊之言,可别怪老夫出手伤人了!”

蓝衣少女容­色­苍白,默然不言,凝神静站了片刻,突然一晃双肩,疾如电奔,直抢过来,右手一挥,手中那形如鹿角,赤红似血的怪兵刃,猛向白作义点去。

原来她被白作义一记无影神拳震伤了内腑,运气调息,无法接口,但她功力深厚,调息一阵,立时复元,出其不意的欺身而上。

白作义左袖一拂,疾向那形。如鹿角的兵刃上面扫去。

蓝衣少女兵刃出手极快,但收回之势更快,不待白作义腕袖拂中,突然自行撤回,玉腕翻转之间,舞出一片红光。

白作义只觉眼睛一花,四面八方,都是那耀目,红光攻攻到,心头微凛,疾向后面退去,却不料蓝衣少女左手一指点来。

这一指来的出其不意,诡异至极,白作义一时避让不及,只好挥手硬接一击,但觉被她指力点中之处一阵剧疼,赶忙收回手臂。

蓝衣少女一指得手,纵身跃退出一丈多远,笑道:“这叫‘千夫一指’,还你点颜­色­瞧瞧,如果心中不服待会咱们两人再好好的打一架试试。”

群豪目睹那蓝衣少女诡异手法,个个心头一办暗道:“此女武功路数,变化难测,实是不可轻敌。”

白作义仔细一瞧伤手之上,青了制钱大小一块,这一指如被点在要害|­茓­道之上,势非重伤当场不可,暗自叹道:“中原武林人物,当真是高手如云,不可轻视。”

大方禅师一挥左掌,四个身披红­色­袈裟的和尚,迅快的移动身躯,手横戒刀,拦住那蓝衣少女的去路。

蓝衣少女柳眉一扫,冷笑道:“你们可是想找死么?”

四个和尚只管挺胸举刀,拦住去路,对蓝衣少女喝问之言恍如未闻。

大方禅师高喧一声佛号,接道:“姑娘暂请止步,老衲话还未完,眼下高手如云,姑娘等三人自信能闯得过么”蓝衣少女秀眉转动,扫掠了群豪一眼,心中暗暗想道:“老和尚此话说的倒是不错,但凭我们三人想闯过他们拦截,只怕不是容易之事,我们布置尚未就绪,师父一也难赶来相援,真要动起手来,只怕要吃大亏。”

她刚才挡受白作义无影神拳一周,已知眼下之人,个个都是有着独擅绝技,轻敌之念,已然消去甚多。

当下,她故作镇静的笑道:“怎么?难道还要我们姐妹留在这里陪你们玩吗?”

大方禅师乃一派宗师之尊,为人十分庄严,此女这样放荡之言,把他们问得顿了一顿,一时间难想出适当的措辞回答。

沉吟半晌,大方禅师才肃然答道:“老衲乃佛门中人,生平不喜言笑。”

蓝衣少女微一沉吟,道:“看来你好像是这次赴会冥岳来的首脑人物了?”

大方禅师道:“承蒙他们抬举老袖,暂由老衲出面和令师洽商诸般细节。”

蓝衣少女道:“不到盛宴大开之时,家师只怕不会现身。”

大方禅师道:“令师也未免太爱故弄玄虚了,天下英雄受她邀约,大都赶来此地,她还不肯出面相见?”

蓝衣少女冷冷说道:“你们不按函上指定约期而来,怪得那个。”

大方禅师道:“凡来履约之人,都已事先备了­干­粮,用不到令师再尽地主之谊了。”

蓝衣少女暗暗想道:“看来这者和尚是想把我们留此以作人质,此刻师父布署尚未就绪,我如和他们冲突起来,不但援手难以及时赶来,而且还将牵动全局,衡量轻重,只有暂时拖延时间。”

心念电转,当下娇声笑道:“家师坐息未醒,势难立刻出见。”

大方禅师接道:“那只有委屈几位暂时留在这里,待令师现身之后,再走不迟。”

蓝衣少女回头望望那红衣少女,和白衣少女,笑道:“这么说来,你要留我们三姐妹作人质了?”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Сhā口接道:“何至留作人质,拖延时刻,不出面相见,先杀你们三人,然后一把火烧光你们这臭花臭树。”

蓝衣少女道:“你好大的口气,你自信能够烧得了么?哼!”

大方阐师接道:“这个很难说了,江湖之上,虽有规戒,但令师做事,太嫌过分,群情愤动,难免越规,届时老衲亦无劝阻之能。”

蓝衣少女心中暗暗急道:“师父尚不知敌势如何,待我回禀,如若这老和尚持强留住,不让我离开,那倒是一件麻烦之事。”

原来大方禅师担心那冥岳岳主,在这花树林暗设埋伏,故而坚留三女,不放她离开。

蓝衣少女沉忖了一阵,笑道:“你们既然要见家师,我就去请她来此。”

大方禅师略一沉思道:“你们三位之中,难道定要你去不成?”

蓝衣少女笑道:“随便你们指定谁去吧!”心中却暗暗忖道:

“他们不肯放我,原来把我看成三人中首要人物了。”

大方禅师目光缓缓由那红衣少女掠过,投注梅绛雪身上,正想开口,指定梅绛雪去,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我如指定她去,万一引起她师父怀疑,岂不弄巧成拙,陷害了她?”

心念一转,伸手指刀;红衣少女道:“那就请这位红衣姑娘去吧!”

蓝衣少女瞧了那红衣少女一眼,笑道:“二师妹,老和尚看上你了。”

红衣少女听得蓝衣少女喝叫之言,才缓缓站起身子,笑道:

“可是要我去请师父么?”

大方禅师冷笑一声,道:“子夜之前,如果令师还不现身,那就别怪我们下手毒辣了……”

他目光一掠那蓝衣少女和梅绛雪,接道:“这两位姑娘就别想生离此地。”

九星追魂侯振方紧接了一句,道:“还有这一片花树,也将尽化火灰。”

红衣少女举手理理鬓前散发,娇声笑道:“可别吹的太大,我们如没有布置,也不会请各位来啦!”

说罢,轻摆柳腰,款步向前走去。

大方禅师一挥手,几个拦路的和尚立时撤向一侧,让开一条去路。

红衣少女神态从容的由几个和尚之间走过,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笑道:“这花树阵外有一种日夜弥漫的毒瘴,无­色­无味,诸位最好守在此地,别乱走动,如果擅闯这花树阵中一步,中了毒可是咎由自取。”

也不待大方禅师等回答,纵身一跃,人已到两丈开外。

但见那娇小玲玫的背影,在花丛中闪了几闪,隐逸不见。

大方禅师举起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三十六个随来弟子,突然迅快的交叉移动,片刻间,布成一座阵式。

萧遥子微微一笑,问道:“这阵式可是贵派扬名天下的罗汉阵么?”

大方禅师笑道:“不错,这罗汉阵,敝寺向不轻用,共分大阵、小阵两种,大阵需要一百零八个弟子布成,小阵三十六人,可惜贵派中弟子,尚未赶来,要不然老袖也可睹贵派名扬天下的五行剑阵了。”

萧遥子道:“大师尽管放心,我在入山之时,沿途早已留下敝派暗记,由明月蟑起,直到此地……”

袖手樵隐史谋遁Сhā口接道:“咱们是提前赶来赴约,只怕贵派中人不知此事,时间难以赶上……”

那蓝衣少女忽然娇笑一声,接道:“最好他们能及时赶来,在子夜之前,进入这绝命谷中,也免得我们多费一次手脚。”

萧遥子不理那蓝衣少女,敞声大笑一阵,接道:“咱们决定提前履约那天,老朽已派了守在明月蟑外的门下弟子,赶往武当山去,要他们兼程赶来,计算时日,大概这两天就可赶来,今日不来,明天定可寻来此处。”

大方禅仰脸望望天­色­,道:“老衲甚望贵派掌门人神钟道长,能亲率门下弟子赶来,贵我两派中昔年一点误会,也可借此会面之机化解。”

萧遥子道:“大师放心,老朽掌门师侄,对你我两派昔年一点嫌怨,早不放在心上了,少林,武当,渊源甚深,昔年一点误会,又从老朽身上所起,我早已对神钟试侄解说清楚了。”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道:“现下相距子夜时间尚早,咱们倒真该藉这段时间养息一下­精­神了。”

说着当先盘膝而坐,闭目养息,群豪纷纷坐下,重重把那蓝衣少女和梅绛雪,围在中间。

梅绛雪目光环扫了围在身外的群豪一眼,也随着坐下娇躯,把抱在怀中的一对玉尺,放在身前,她自从进入花树丛中之后,从未讲一句话,一直寒着脸,似乎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不足博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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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招魂宴上招魂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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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死亡谷中生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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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遥子在初人冥岳境内时,曾见他和那手施长幡的黑衣人动手硬拼的情形,知他神力惊人,铁禅杖又是重兵刃,不畏敌人手中兵器,当下向旁侧一闪,让开去路。

大方禅师急步迎了上去,刚刚越过萧遥子,那两个大汉,已奔近身侧。

但闻左面一人冷哼一声,手中哭丧­棒­一招“泰山压顶”当头劈下。

大方禅师铁禅杖,足足有八尺余长,在这等狭谷之中,施展甚是不便,只好手握禅杖中间,当作短棍使用,左挥右舞,力拒两人。

那两个大汉,臂力过人,手中哭丧­棒­扫击之间,力道十分强猛,三支­精­钢炼冶成的铁棍,相击之下,一片震耳欲聋的金铁大震之声。

大方禅师心中甚感奇怪,暗暗付道:“不知那妖­妇­在什么地方找了这些力大无穷之人。”

忽听那两个大汉身后,响起一个娇如银铃的声音,道:“别打啦,快些停手!”

只见一个全身蓝衣怀抱鹿角般奇形兵刃的少女,出现在两个大汉身前,满脸笑容的说道:“老和尚,独眼鬼,听我说完几句话……”

萧遥子道:“不知有何见教?”

那篮衣少女道:“这谷中地方狭小,动手极是不便,如若不习此道,在这等狭谷动手,十成武功,只能施出三成……”

萧遥子心中暗忖道:“这话倒是不错。”口中却冷冷答道:

“不知姑娘此话用心何在?听来叫人费解。”

那蓝衣少女道:“两位的武功虽然高强,但如想通过狭谷中人的拦截,只怕也不是容易之事。”

萧遥子冷冷说道:“姑娘说话不必多绕圈子了,究竟有什么事,快些说吧!”

蓝衣少女笑道:“两位要想过此石道,那就先请退回原处,待我们三人先行过去,再给两位腾出入谷之路……”

她绕圈子拐弯的说了半天,原来只是想要萧遥子和大方掸师先退回去……

萧遥子气的冷笑一声,道:“姑娘最好退回,先让我们过去!”

大方禅师突然高喧一声:“阿弥陀佛!我佛请恕弟子要开杀戒了。”

当下潜运真力,向前走去,手中铁禅杖一招“直捣黄龙”,疾向靠在左面山壁的一个大汉点了过去。

那大汉后背紧靠石壁而立,一见大方禅师点了过来,立时一挥手中哭丧­棒­猛向铁禅杖敲去。

要知大方禅师乃一代高憎,武功内力,浑纯­精­厚,实非常人能及,此刻挂念袖手樵隐史谋遁的安危,出手一杖用足了八成功力,去势锐不可挡。

那大汉手中哭丧­棒­一架之下,竟未能挡开大方禅师的点击之势。

铁禅杖震开了那哭丧­棒­封架之势,点中了那大汉胁间,只见那大汉嘴巴喷出一口血来,身躯被杖势震的飞了起来,摔倒在那蓝衣少女的身后八九尺处。

大方禅师生平之中甚少对人下过此等毒手,眼见一入伤亡在自己铁禅杖下,不自禁的喧了一声佛号,道:“两位再不让开去路,莫怪老袖出手狠辣了!”

说罢手中禅杖一举,向右面那大汉点了过去。

他心地慈善,这一杖去势只用了五成真力。

那大汉眼看同伴伤在大方禅师一击之下,心中似甚害怕,但却又似不敢不举­棒­封接大方禅师的杖势。

于是,手中哭丧­棒­平推出手,横向大方禅师铁禅杖上推去,人却疾向后面退了两步。

大方禅师似是不忍再出手伤人,手中铁禅杖向上一抬,但闻一阵金铁交击之声,那大汉手中的哭丧­棒­登时被震飞脱手。

这时,大方禅师禅杖乘势而入,点在那大汉左胯之上。

只听那大汉口中哇的一声大叫,一跤跌在地上。

那蓝衣少女眼看两个大汉都难挡受大方禅师一击,脸­色­微微一变,口中却仍笑意盈盈的说道:“少林寺和尚之名,果不虚传。”

大方禅师慈眉微耸冷冷说道:“姑娘如若不肯让开去路,可莫怪老袖要出手了!”

忽听衣袂飘风之声,萧遥子已纵身而起,大声喝道:“老掸师请停手稍息,这女娃儿交给老朽吧!”

话出口,人已凌空跃起,手中剑光打闪,直向那蓝衣少女当头罩下。

他有一代剑圣之称,此刻蓄势出手,威势自非凡响。

那蓝衣少女一挥手中形如鹿角,赤红似火的怪兵刃,登时幻起一片红影,护住身子。

但闻一阵金玉相触之声,白光。红影同时敛收。

那蓝衣少女向后退了三步,萧遥子却站在那蓝衣少女停身的位置之处,显然这两人交手一击之中,萧遥子抢得优势。

蓝衣少女退后三步之后,右腕忽的一翻,拔出背上宝剑,左手横着那形如鹿角的兵刃,右手仗剑,蓄势待敌:

萧遥子突然长长吸了一口气,手腕一振,长剑摇摆之间,幻化出三朵剑花,分袭那蓝衣少女三处要|­茓­。

那蓝衣少女左手鹿角形的怪兵刃,一对萧遥子的剑势,右手宝剑却突出一招“天女挥戈”,若劈若点的还击过来。

这道幽谷之中,十分狭窄,平常之人动手,虽有些难以施展手脚,但这两人,以上乘剑术武功相搏,情势又自不同。

但见两人各站原地,随手挥腕,运剑击敌,或封或攻,脚下却寸步不移。

刹那之间,两人已换拆八招,那蓝衣少女抽出背上宝剑之后,似是增强不少威势,竟然未向后退动。

萧遥子连攻数剑迫不退那蓝衣少女,似是动了怒火,长啸一”声,剑势突然加速,但见白虹闪了几闪,隆忽之间,连攻七剑。

这七剑不但招术迅辣,去势变化难测,而且剑上内力,强劲无比,那蓝衣少女虽然把七剑接了下来,但人却又被迫的向后退了四步。

忽听一个清脆娇媚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大师姐快停手,让他们进来吧!”

那蓝衣少女和大方禅师,萧遥子,听得那娇媚的呼唤之言,立时收了手中宝剑。

那蓝衣少女笑道:“独眼鬼,老和尚,你们既是一定要进去瞧瞧,小妹也不便再拦两位的兴头!”

言笑之间,人已缓向后退去,对那一死一伤的大汉,竟是瞧也不瞧一眼。

随在萧遥子身后,大步向前走去。

这狭谷只不过数丈长短,片刻之间已至尽处,转过一个弯子,眼前有一座大开的石问,那蓝衣少女当先进门,闪到一侧,娇笑道:“两位请啊!”

萧遥子仗剑护身,大步进了石门。

大方禅师手横铁掸杖,紧随身后而入。

那蓝衣少女不拦挡两人,待两人进门之后,高声呼道,“两位慢走一步,小妹不送你们了。”

声音柔媚至极,听得人心头怦然而动。

石门后是一座亩许地大的草坪,绿草如茵,却不见一株山花,除那座石门外,草坪中再无其他布设。

萧遥子微微一皱眉头,付道:“这片草坪毫无出奇之处,也不见敌踪何处,她把我们引来此处,是何用心……”

心中正感疑惑,忽听那蓝衣少女说道:“这草坪尽处,自有入路,两位如果不怕,尽管向前走去!”

大方禅师问道:“老衲有话想间姑娘一声!”

那蓝衣少女淡然一笑,道:“好吧,你尽管问!”

大方禅师道:“追踪令师的一位史大侠,是否也在此处?”

那蓝衣少女道,“你可是说那绝儿断孙的老樵子么?”

那蓝衣少女笑道:“两位进了生死门,自然会看到他。”

大方禅师转过脸去,低声对萧遥子道:“史兄孤身深入,只怕独力难挡那妖­妇­之勇,萧兄请留此接应群豪,老衲先深入一步接应史兄。”

萧遥子道:“那狭谷虽窄,但并无埋伏,料想他们不见咱们归去,定会追踪而来,眼下只有咱们两人,不宜再分实力,老朽之意,不如一齐深入,一探究竟。”

大方禅师暗暗忖道:“这话倒也不错。”

付念之间,遂举步向前面奔去。

草坪尽处,果然又是一座石门,横写着“生死门”三个大字。

只见全身白衣,环抱玉尺的梅绛雪,一脸冷冰冰的神­色­,当门而立。

这座石门,隐在山壁一角,是以,不到近前,甚难看出。

萧遥子本想由梅绛雪神情之间,看出一点端倪,那知梅绛雪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竟是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大方禅师凝目向门内望去,只见里面重重楼阁,似是别有一番天地,心中暗暗忖道:“此地只怕暗中埋伏有人,梅绛雪自是不便暴露她弃暗投明之心。”

他心地慈善,处处为人设想,当下一横手中禅杖,装作不识梅绛雪的神态,大声喝道:

“姑娘请让开去路!”

说着举手一招“五丁劈山”,铁禅杖带着劲风,当头打下。

梅绛雪娇躯横移,倏然向左面跨开三步,冷冷说道:“两位请吧!”

想不到梅绛雪竟是毫无阻拦。

大方禅师高喧一声:“阿弥陀佛!”横杖护身,大步而入。

进了生死门,又是一番景­色­。

只见两侧排立着,甚多衣着怪异,脸上涂着颜­色­的鬼形怪人,有的手中拿着刑具,有的手中横着兵刃:

这些怪人目睹两人,似若不觉,望也不望两入一眼:

萧遥子目光环扫,看四周鬼形怪人不下三四十人之多,心中暗生惊骇,忖道:“如若这般人个个都是身具武功的高手,我们只有两人,动手相搏起来,只怕要大费一番手脚。”

心中虽在付思,人却不自觉的随大方禅师身后,向前走去。

大方禅师却是一派庄严,对那些鬼形怪人,视若无睹,手横禅杖,大步而行。

一坐青石砌成的大殿,横拦了两人去路,大殿问侧,排列着那八个赤足白衣少女,每人手中横着一柄锋利的缅铁软刀:

大殿两扇黑门,紧紧的关闭,门上写着八个大字:

入此一步,回轮万劫!

大方禅师满脸庄严的环顾了八个白衣少女一眼,问道:“贵岳的岳主,就在此殿中么?”

八个白衣少女,同时微微一笑,齐齐向后退了三步,让开去路。

那两扇黑门,突然自动向两面收缩,但开约两尺余宽,又自动停了下来,中间仅可容一人通过。

大方禅师凝目望去,只见里面一片黑暗,难见景物布设,心中暗暗付道:“这妖­妇­隐藏暗影之中,不知又布下了什么鬼计正在忖思之间,忽听那大殿中传出一个柔美无比的声音,说道:“老和尚,你犹豫不前,可是心中害怕了么?”

大方禅师受那传来之言一激,心中暗暗忖道:“少林派在江湖中是何等受人尊崇,我如不进此殿,只怕要留人笑柄了。”

忖毕正待举步而入,忽觉一阵疾风,急由身侧而过,萧遥子已抢先进了殿门。

八个披发赤足的自衣少女,眼看有人闯入了大殿中,忽然相视一笑。

大方禅师看那八个白衣少女相视微笑,心中甚是恼怒,暗道:“这几个女娃儿,定然是笑我不敢进入大殿中。”

心念之间,当下高声说道:“萧兄且莫单独涉险,等候老衲一刻……”暗中运集功力,举手一杖,击在那黑门之上。

他功力深厚,这一杖,势道强猛至极,心想那黑门纵然是用那上好的木材制成,也将应手而碎。

那知大谬不然,但闻当的一声大震过后,那黑门仍然完好如初,毫无破损,原来这黑门竟是用铁铸成。

殿中传出萧遥子的声音,道:“大师快去接应后面群豪,咱们眼下实力单薄,只怕难对付大战。”

大方禅师暗暗想道:“此话倒是不错,这两扇铁门既可以自动开启,想亦可自动闭上,别说其中尚有埋伏,纵然没有埋伏,单是这两扇铁问,就可把我们困入殿中,倒不如设法接应群豪到此之后,设法先把这两扇铁问破坏再说!”

心念一转,他高声说道:“萧兄快请退出,此时此地,不是意气甲事,争强夺名的时候……”

但闻那殿中传出来阵阵的娇笑之声,却不闻萧遥子回答之那笑声虽是娇若银铃,十分悦耳,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听在大方禅师耳中,有如鬼哭狼嚎一般,十分­阴­森恐怖)

一阵娇笑之声过后,重归沉寂。

那八个赤足披发的白衣少女,十六道清澈若水的眼睛,不知何时,一齐投注在大方掸师的身上,不断微笑。

大方禅师看那八个白衣少女笑的妖媚异常,心中忽生惊骇,暗道:“这八个女娃儿,笑容如此妖媚,甚是少见。”

忖念之间暗喧两声佛号,冷冷说道:“老衲不愿擅伤无辜,你们如若妄图施展什么鬼谋,可别怪老衲出手狠辣了。”

那八个披发赤足白衣少女,听得大方禅师之言,突然挥动手中缅铁软刀,漫步起舞,但见衣袂飘飘,刀光闪闪,动作逐渐加快,玉腿粉臂,挟在刀光中,十分动人好看。

大方禅师幼年剃度入寺,很少和女人接触,生平之中,从未见过此等香艳之事,看了一阵,渐觉眼花燎乱,但他究竟是位有道高憎,心猿初动,意马未驰,人已霍然惊觉。

当下他大喝一声,挥动禅杖,一招“力扫五岳”,疾向八个少女扫了过去,禅杖划带起啸风之声,威势极是强猛:

八个白衣少女,口中同时嘿了一声,纷纷退避一侧,让开大方禅师的铁禅杖,但一退即上,挥刀攻了过来:

大方禅师冷哼一声,铁禅杖左击右打,倏忽之间,连攻出一十二杖,丈余以内尽都是强猛的杖风,八个白衣赤足少女被杖势逼在丈余之外,不得擅越雷池一步。

忽听其中一女,格格一阵娇笑,左手一挥,身上一件白衣,登时脱离娇躯,露出一件极为短小的粉红亵衣,肌肤莹光,玉腿毕呈。

余下七女,纷纷依样施为,眨眼之间,八人白衣尽除,全都成了半­祼­状态,挥动着手中缅铁软刀,分由四面八方合击过来。

大方掸师生平之中,从未见此等局面,不禁呆了一呆,暗道:“八儿个女娃儿脱的这般模样,当真不知人间有羞耻二字。”

心神一分,手中杖势一缓,登时有四个白衣少女欺进之势,扑了过来。

四柄缅铁软刀,分袭大方禅师四处要害大|­茓­。

大方禅师微微一惊,赶忙收敛心神,呼呼扫出两杖,又把四女逼退回去。

但见八个半­祼­躯体的少女,交叉急走,刀光和玉腿齐飞,手中轻刀,随旋转的舞步攻出。

大方禅师初动手一段时光,尚不觉得什么,打了十几个回合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只觉这八个少女,寓舞于攻的刀法,不但变化诡异,而且每一出手之中,必然有一个极动人的舞姿配合,渐感目眩神迷,手中杖势愈来愈觉缓慢。

八女打了一阵,刀法舞步,更见纯熟,配以轻罩浅笑,缨樱娇声,顿使德高望重的大方掸师,有些心神动荡起来,连忙高喧一声佛号;闭上双目,施出十八招罗汉杖法。

这一套罗汉杖法,乃少林派中极具威力之学,施展开来,威势有如排山倒海一般,虎虎生风。

他闭上双目,心中暗诵金刚经,这动荡的心神,重归宁静,杖势凌厉无比。

八个半­祼­娇躯的少女,日睹大方掸师闭着眼睛动手,不禁相视而笑,心中暗想,十招之内,定可胜得对方。

八女因大方禅师闭目抡杖,心想这一次一定有了十分制胜的把握。

那知事实上,大出八女的意料。

只觉对方不但把门户守得十分紧严,无懈可击,而且禅杖攻出威势,愈来愈是强大,强猛的杖风潜力,有若狂风怒啸,始终把八女逼在一丈开外,难越雷池一步:

又激斗了二十余回,大方禅师已自觉心中平静如常,忽然睁开双目,大喝一声,一招“神龙掉首”,把正东一女手中缅刀震飞。

那缅刀虽然锋利可削金铁,但因大方掸师手中兵刃沉重,又是百炼钢制成,坚硬异常,缅铁软刀甚难削动。

大方禅师一招得手,­精­神大振,反臂又一杖“倒转­阴­阳”,又把西南方位上一女缅刀震脱出手,借势又连功三杖,登时把八女合击之势迫乱。

只要他再连续攻出几招,八女势菲有人被他伤在杖下不可:

这当儿,忽然由那­阴­暗的大殿之中,恃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们不是那老和尚的敌手,还不快给我退开!”

八女听那娇脆的声音之后,果然纷纷跃迟一侧。

­阴­暗的大殿中,又传出那清脆的声音,道:“和我几个婢女动手,胜之不武,你们少林派,素有领袖武林之誉,如果你不害怕,请进我‘回轮殿’中来吧!”

大方掸师回首望去,只已梅绛雪怀抱玉已、当问而立,谷外群豪,竟是毫无动静,心中大感焦急。

他暗暗忖道,“那狭谷只可容两人并肩而过,如若冥岳中人,派有高手,守住那道谷中,群豪想冲上来、实非容易之事。

萧遥子名重武林,被人尊称一次剑圣,怎的入了‘回轮殿’后,有如投海泥沙,不闻一点声息……

正忖思间,殿中又传出一阵格格娇笑道:“老和尚,你可是怕了么?”

大方禅师被对方连番相激之言,说的甚感为难,如若不进殿去,不但要受人讥笑,且将有损少林派威名,进殿又怕中了对方鬼计。

这时他心中非常犹豫,难作决定……

殿中又响起一阵娇笑之声,道:“老和尚,你如果觉得心中害怕,那就别进来啦,在门外对我遥拜三拜……”

大方禅师怒声接道:“老衲是何等人物,岂能和你斗口相骂,‘回轮殿’中纵然是刀山剑林,也不放在老衲心上。”

大方禅师说着,手横禅杖,直向殿中走去。

刚刚进入殿门,忽听身后砰然一响,那两扇铁门,自动关了起来。

殿中一片黑暗,伸手难见五指。

大方禅师一面运功护住身子,一面运足眼神,抬头四下张望。

他内功­精­深,目力超异常人,片刻之后,已可见物。

只见大殿靠后壁处,一个碧玉榻上,盘膝坐着一位脸垂黑布,身围玄纱的女子,萧遥子和袖手樵隐,已然不知去向。

四面殿角,各放着一座盆花,散放出淡淡的幽香。

除了盆花。玉榻和那女人之外,广敞的大殿上,再无其他之物。

大方禅师打量了殿中形势后,心中更是惊骇不已。

他暗中想道:“这大殿之中别无他人,那面垂黑布,身围玄纱的­妇­人,又不似和人动过手的样子,不知怎的竟把萧遥子等弄的人踪不见。”

心中疑虑,重转脸望着那坐在玉榻上的女人,问道:“姑娘可是此地之主么?”

那身围玄纱的女子,缓缓取下了脸上垂的黑布,­阴­暗的大入上,登时大放光明,一片耀目主光。

一张美丽绝沦的面孔,在主光耀­射­之下,娇媚横生。

原来那身披玄纱少­妇­,头上戴着一顶明珠串制成的宝冠,数十粒珠光闪闪,幻出一片碧蓝光华。

那最前一颗明珠,大如龙眼,光华也特别强烈,衬托着那女人一张颜如春花的娇媚面孔,更觉肌肤莹光,耀眼生花。

只见她樱­唇­启动,一缕清音,自古底婉转而出,道:“不错。”虽然只简简单单的答了两字,但声音柔媚至极,听来悦耳异常。

大方禅师虽然定力深厚,也不禁怦然心动,连忙长长吸了一口气,凝神压制住心猿意马,问道:“适才入殿之人,那里上了?”

身披玄纱的女子,娇声说道:“口轮殿万劫回轮,身入此殿,那还能安然而出,你那两位朋友,早已身沉苦海,应历万般劫难,直到他们回悟前错,投身我冥岳问下,才能从苦海中拔身而出……”

大方禅师怒道:“因果回轮之说,乃我佛慈悲世人,劝人改过向善的无上大法,你也配谈……”

身披玄纱少­妇­,不但不怒,反而微微一笑,道:“此殿中虽然广大,但并无摆设之物,你如不信,不妨看看你同伴现在何处?”

他心中忖道:“袖手樵隐是否隐落在此殿之中,且莫管他。

但萧遥子却是我亲眼看着进入此殿之中,何以竟不见其行踪?

他乃一代高僧,才智过人,略一沉思,忽然大悟,当下冷笑一声,道:“如若岳主在这大殿之中,布设下陷井机关,趁人不防,突然发动……”

忽见那身披玄纱女子,娇笑而起,玉臂一振,围在身上的玄纱,突然飞落一侧,现出一个全身赤­祼­,一丝不挂的美丽彤体。

大方禅师幼年受戒入寺,生平未近女­色­,几曾见过这等景象,当下高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别过头去,大方禅师又高声接道:“岳主以梭代束,邀请天下群雄,不论如何,也算一门宗师之尊,这等赤身露体的形象,不觉有失一门宗帅的身份么?”

只觉一阵香风,迎面吹袭过来,耳际间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道:“大和尚,人生在世也不过百年时光……”

这声音婉转、柔媚,只听得大方禅师心神动荡,暗自吃了一惊,不敢再听下去,大喝一声,一杖横扫过去。

一股疾劲之风,随杖而出。

只听格格娇笑,不绝于耳,随着他扫击出的杖势远去。

大方禅师不自禁的转头望去,就这一瞬间,那赤­祼­女子,已然不知隐失何处。

大殿上重又回复了黑暗。

大方禅师定了定神,暗自想道:“这所大殿之中,不知暗中布设有多少机关,我一人本领再大,也是防不胜防,不如先把那铁门打开,迎接群豪进来再说。”

心念转动,纵身一跃,已到大殿门边,举手一杖,直向那铁门上面捣去。

但闻一声金铁大震,响彻耳际,铁门分毫未损,大方禅师却感到双臂一震,暗道:“这铁门如此坚牢,想出此殿,恐已非易事了。”

忽听娇笑之声,从大殿一角传来,道:“老和尚,你还不束手就缚,和你那两个同伴一般的经历诸般劫难……”

大方禅师心中已是怒火大炽,探手入怀,摸出一枚小巧金钱,握在手中,凝神静听那声音来自何处。

他本是一派武学宗师之尊,平常之时,别说施用暗器,就是把暗器带在身上,备作急需之用,也是不肯。

但这次冥岳之行,情形完全不同。

此行因成败关系着武林道上正邪消长之机,大方禅师,才把耗去他十余年苦功,但却从未使用的十二枚小巧金钱带在身边。

此刻,身陷回轮殿中,又连受那赤­祼­女子讥讽,人又被困在殿中,心中急怒交加,这才探手入怀,摸出一枚金钱。

大方禅师准备在那赤­祼­女子再一现身时,立时以极快的手法,打出金钦。

但闻那娇笑之声,在大殿中响荡一阵后,又飘来那柔媚的声音,道:“老和尚,你想用暗器么?……”

大方禅师早已暗运功力,手执金钱,一听声音,立时振腕打出。

黝黑的大殿中,响起了轻微的划空啸声。

那金钱夹着一缕尖风,飞向大殿一角,但闻“波”的轻响,一枚小巧的金钱,大部嵌入了坚牢的石壁之中。

要知他这小巧金钱,乃赤金合以缅铁打制而成,四面锋刃。锐利无比,纵然有着金钟罩、铁布衫等习练的外功,不畏一般刀剑,也难受这金钱一击。

大方禅师打出一枚金钱之后,右手又极快的探手入怀,摸出两枚金钦。

另一角处,又传出一个女子口音,冷冰冰的说道:“你既然执迷不悟,我也懒得和你多费口舌了。”

大方禅师凝目望去,毫无所见,那声音,直似由墙壁中传出来一般。

这次他没有再把手中两枚金钱打出,静站在原地未动,双目却一直盯在那传话壁角之处,只要那赤­祼­女子一现身,立时两拔齐发击去。

忽听一阵轻微的波波之声,那近后壁的玉塌,突然缓缓转动起来。

疾转中,一座金鼎,由玉榻正中缓缓升了起来。

待那石榻停下不转之时,一座两尺左右的金鼎,已端端正正的放在玉榻正中,一缕白烟,自鼎中袅袅升起。

大方禅师目睹那金鼎升起的变化,心中甚是急忧,暗道:“这大殿中机关重重,而且布设均极­精­巧,如不设法破除几处机关,要想出这大殿,决非容易之事。”

心念一转,暗中运集功力,缓步对那玉榻走了过去。

他怕地上有什么机关埋伏,是以出脚举步十分小心,走的极是缓慢。

忽觉一股浓重香味,迎面扑来。

这时,大方禅师头脑登时感到一晕,心中一惊,暗道:“难道这白烟之中,蕴有剧毒不成?”

心念电转,赶忙运气,闭住呼吸。

他惊觉虽快,但仍是迟了一步。

大方禅师只觉一阵目眩头晕,身躯摇摇欲倒。

此刻,耳际间又响起那娇媚的笑声,道:“决些放下兵刃,还有一线生机,你已中了七毒香剧毒……”

大方禅师正待出言反辩,忽然心中一动,暗暗想道:“我如启口说话,七毒香剧毒势必借机侵入内腹。”

当下装作未闻,一语未发,一面闭住呼吸,一面暗中运气,想把身受剧毒迫出。

且说守在谷外的群豪眼看大方禅师和萧遥子冲人了谷中,立时举步随进,神钟道人,当先挥剑领路。

几人深入约两丈左右,忽听喳的一声大震,两面石壁间突然疾快的伸出两块铁板,接合在一起,拦住去路。

神钟道人抬头一瞧,只见那两块由石壁中伸出的铁板,高约一丈七八,估计自己的轻功,足可一跃而上。

当下神钟道入一提丹田真气,挥动手中长剑一抡,身躯突然凌空而起,飞落那铁板的顶端之上。

池凝目望去,前面毫无阻拦,当下一举手中长剑说道:“前面无人阻拦,诸位不妨越此铁板而过。”

说着当下一跃,落下身子,大步向前走去。

这两块铁板,虽然不算太高,但因光滑如削,无处可让手足借力:非得凭藉内力修为,依仗丹田一口真气而上。

这次赴约之群豪虽然都是江湖上久负盛誉的人物,但对轻功造诣,并非人人都达炉纯青之境,有甚多人却是无法越过那一重铁壁。

但见人影翩飞,有如群燕翔空一般,片刻之间,己有大部分入飞越铁壁而去,但却有二十余人,被铁壁所阻,无法越渡。

无法越渡铁壁之人,他们大都是以外问功夫见氏之人,手中兵刃,大都是沉重的外门兵刃之类。

这些人当下挥动手中兵刃,向那铁壁之上,猛击起来,此起彼落,一片金铁交击的大鸣之声,震耳欲聋。

神钟道人跃落实地之后,立时放腿向前面奔跑。

将要近出口之时,突闻一声娇喝,一个全身红衣,背Сhā宝剑,手执拂尘的少女,陡然现出身来。

只见这女子一语未发,挡在谷口,手中主剑一挥,幻化出三朵剑花,分袭神钟道人的三处要|­茓­。

神钟道人奔行之势,本极快速,红衣少女现身亦是突如其来,双方尚未看清,那红衣少女剑势已然点击过来。

这时的神钟道人赶忙长剑疾挥,幻化起一片剑光,封架开那红衣少女的剑势,随手还攻了两剑。

红衣少女娇声笑道:“老道士剑法不错啊!”

神钟道人乃一派武当宗师之尊,剑术造诣,自是有独到之处,红衣少女攻来剑势虽极凌厉,但却无法把他迫退一步,均为随手挥动的剑势,化解开去。

两人交手几剑,随后群豪均已赶到,但因那谷口狭窄,两人剑光旋风,把整个谷口封住,群豪人数虽众,但却无法Сhā得上手。

那红衣少女一面挥剑和神钟道人抢夺先机,一面目睹群豪笑道:“诸位请耐心等一会吧,早死片刻,晚死片刻,一样的在劫难逃,趁此等死时光,可以多想想昔年的风流韵事,崎旋春光,免得死时神钟道人突然大喝一声道:“无耻妖女,满口胡说什么!”说着剑势突然一紧,攻势猛锐至极。

但见白光如虹,幻起了如山剑影,挟带着丝丝的轻啸剑风,身后群豪都觉到剑上激荡起的剑风潜力,冷森逼人。

那红衣少女登时被神钟道人强猛的剑势罩住,相形见继。

那红衣少女只感剑上压力大增,对方每一下击之中,都似蕴藏了­干­斤神力,心中暗暗惊骇,忖道:“这牛鼻子老道不但剑术造诣极深,而且内力也强猛过人,看来这场恶斗,胜人希望不大。”

她一面提聚真气,运剑相抗,把门户封守得十分严密,口中却仍是娇笑不绝的说道:

“老道士,你当真要和我拼命么?”

神钟道人不再理她,只把全部­精­神贯注在运剑之上。

那红衣少女又支持了八九个照面,渐觉不支,剑光的圈子,愈来收缩愈小。

激斗中,忽听神钟道人神威凛凛的大喝一声:“撒手!”

道人的长剑一挥,当头击下。

这一剑攻势猛恶,剑势有如泰山压顶一般,当头而下。

红衣少女如若不愿硬接这一招剑势,只有后退一途,因为两边都是山壁,势难向左右闪让。

但闻一阵金铁交响之声,两只长剑,忽然胶在一起。

红衣少女柳腰微挫,向后退了两步,玉腕连向上面扬动两次,但却无法把神钟道人的剑势弹震开去。

神钟道人似已动了杀机,冷笑一声,手中长剑突然又向下沉落三寸。

红衣少女颜如春花的容­色­,突然变成了苍白之­色­,几滴汗珠儿,分由两颊滚落。

这时,群豪一些轻功较差之人,都由别人相助,用绳子吊上,越渡过铁壁。

那红衣少女手中的宝剑,缓缓向下低落,距离头顶,只有尺许左右,头上的汗水滚滚如雨,湿透了衣服:

神钟道人却是满脸肃穆,顶门上也微微现出了汗水。

方兆南和陈玄霜并肩站立,在神钟道人之后,眼看那红衣少女即将丧命在神钟道人剑下,出此狭谷,只是弹指间事:

忽然瞥见红衣少女身后,人影一闪,一个人影疾如燕子凌波一般,悬空疾飞而来。

陈玄霜低喝一声:“她们来了帮手啦……”

说罢振袂而起,疾迎上去。

原来这山谷过于狭窄,只能容两人并肩而立,方兆南陈玄霜紧随神钟道人身后,站在最前,看的较为清楚。

陈玄霜振袂跃起,群豪才霍然惊觉,抬头看去,只见一条人影,凌空平飞而来,人已快到红衣少女和神钟道人头上:

陈玄霜去势奇快,正好在两人头顶之上,迎住了那飞来人影。

但闻两声清脆的娇叱之声,同时响起,一合之下,倏然便倒飞回去,落着实地。

直待两人落地之后,方兆南身后群豪,才看清楚,和陈玄霜悬空力拼一招之人,正是那身穿蓝衣的少女。

方兆南急急向前奔了两步,走近陈玄霜身侧问道:“师妹受了伤么?”

陈玄霜侧头斜眸了方兆南一眼,嫣然一笑道:“没有!”

那蓝衣少女脚落实地之后,略一调息,说道:“师妹请退下休息一下,让姐姐来挡他们一阵。”

这时,那红衣少女已被神钟道人强劲剑势,迫的险象环生。

神钟道人的长剑一寸一寸的向下沉去,生死存亡,距那红衣少女的顶门只余下半尺近。

那蓝衣少女眼看师妹所处的危境,已在倾刻之间,突然一侧娇躯,身上那赤红似火,形如鹿角的兵刃,长臂疾伸过来,帮那红衣少女抵住神钟道人的剑势。

神钟道人缓缓向下沉落的剑势登时受阻。

那红衣少女长吁了一口气,道:“大师姐,这点时间够是不够?”

蓝衣少女笑道:“差不多啦,咱们慢慢的后退吧!”

群豪虽然把两人对答之言,听得清清楚楚,但难解二女话中的含意。

神钟道人眼看下落剑势,在两人合力之下,不但被抬了上来,而且对方联手反击的内力,亦逐渐加强。

神钟道人心中暗暗忖道:“二女联手内力甚强,我如和她们硬拼下去,不但难有胜人之望,而且势难持久。”

心念连转,立时运力震腕,三件相触在一起的兵刃,倏然分开。

那红衣少女借势一侧娇躯,滑溜无比的退到蓝衣少女身后。

这时,离那谷口,只余下七八尺远近的距离,群豪心中,都存早些冲出谷口之心,齐齐向上涌来。

神钟道人震腕挥出一道护身剑光,回首一瞥群豪,心头忽然一动,暗暗忖道:“目下大方禅师,已然进入谷中,自己已经无形之中,成了目下群豪的暂时领导之人……”

他一念及时,­精­神大振,手中长剑不自觉的施出武当派最为­精­奇之学,太极慧剑中的连环三招,剑势如惊霆迅雷一般,绵绵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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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五鬼阵法出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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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极慧剑,乃武当剑术之卞,不但变化­精­奇,而且讲求借敌之力,强我之劲,本是专以对付强劲敌人的绝学。

它乃以­阴­柔之力运剑,列为武当派中镇山剑术,每代只传两人,除了掌门人外,在就所属弟子中选出一个天资聪慧,或是为本派中立过大功大勋之人传授。

神钟道人施出太极慧剑中连环三招之后,那蓝衣少女登时被迫的手忙脚乱。

她原本单用手中一形如鹿角的红­色­兵刃拒敌,这一来迫得她抽出了背上宝剑,两种兵刃齐施,才稳注了危局,但仍被迫的节节后退。

只觉对方手中长剑不徐不疾,但却有如行云流水般,找下出一点空隙,心中暗生惊骇,口中仍是大声娇笑着,道:“啊哟,看不出你这牛鼻子老道,还有这样的好本领,只可惜你已是出家人了,这一辈子也无法讨老婆了。”

她口中虽是说着疯话,手中兵刃却是越来越紧,想把被迫后退的形势稳住。

神钟道人大声怒道,“贫道是何等人物,岂肯和你这妖女说笑!”手中剑势也随着一快,攻势更是凌厉。

蓝衣少女只觉手中兵刀,愈来愈施展不开,不论用出何等诡奇的招术,均力对方剑势封往,难以发挥威力,心中大感惊骇。

蓝衣少女暗暗忖道:“这老道人不知用的什么剑术,怎的有如春蚕之丝,随形之影,再这样打下去,决难再支持上百招正自忖思,忽听身后传来那红衣少女娇脆的声音道:“大师姐、阵势已经布成,放他们进来吧!”

那蓝衣少女应了一声,急步向后退去。

坤钟道人长剑一顺,剑尖指着那蓝衣少女前胸”玄机|­茓­”的部位,紧迫不舍,眨眼间已经到了谷口。

但见那蓝衣少女娇躯一侧,突然闪身疾退,跃到谷外。

神钟道人到了谷口之处,并夫紧追那蓝衣少女,停在谷口,打量谷外形势。

只见一群脸上涂着各种­色­彩,身上穿着各种奇形怪状衣服之人,摆成了一座阵势。

那蓝衣少女和红衣少女已然退到阵中。

这些人不但衣着,脸­色­红蓝杂陈,缤纷耀目,而且头上还戴着各种类型的帽子,手中拿的兵刃,也是奇形怪状的。

有叉有刀,有剑有枪,还有很多见所未见的怪形兵刃。

神钟道人自和蓝衣少女动过手后,对冥岳中人,已不敢再有轻视之心,看对方陡然间,现出了这样多人,当下停住身子,凝目望去,想先把敌人摆的什么阵式,辨明之后,再调度人手,攻入阵中。

他生平­精­研八卦九宫,五行奇术,自信对各种奇门阵式,认识甚多,想辨清敌人阵式变化之后,再想破阵之法。

那知瞧来瞧去,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五光十­色­,杂陈眼前,既不按八卦九官方位,亦下按五行生克之序,烧是神钟道人胸怀奇术,也无法辨认出这座阵图。

这时群豪都已出了谷口,个个手横兵刃,跃跃欲试。

那蓝衣少女借神钟道人查看阵图的时机,暗中运气调息。

她内功­精­湛,真气运行全身一周,疲劳已复。

这时,她一挥手中形如鹿角的怪兵刃,娇声说道:“牛鼻老道,别装蒜啦!你就再瞧三天三夜,也难洞悉我们这‘五鬼阵法’的变化。”

神钟道人被她一言提醒,立时从眼前缤纷耀目的­色­彩中,瞧出一点门道。

原来那脸上满涂各种颜­色­的鬼形怪人,只分红、黄,蓝。

白,黑,五种酿­色­,但因各­色­混杂在一起,一时之间,很难辨认出来,看上去一片混乱,好像有着几十种颜­色­一般。

三剑一笔张凤阁大步走了上来,低声的对神钟道人说道:

“道长可看出了阵式变化么?”

神钟道人只觉脸上一热,摇摇头道:“看不出来。”

张凤阁道:“咱们如是这样和他们相持下去,对我们甚是不利,眼下咱们人数,和他们在伯仲之间,就算被他门困在阵中,也没什么要紧。

目前,只要咱们能够一入盯住他们一个,别换对手,分由三个方向攻入阵中,纵然他们这‘五鬼阵’确有诡奇变化,但也要被我们众多的人手接住,以一对一,使他们难兼推动阵图变化了。”

神钟道人暗暗忖道:“眼下群情激昂,各人都准备出手,我如再从中拦住,势非激起群豪忿怒之情不可。”

念头转动,一挥手中长剑,道:“诸位既然都望早些冲入阵中,贫道自是不便阻止,不过眼前的敌人阵图,变化如何,贫道也认不出,诸位入阵后,最好能分成五队,前后衔接,彼此照应,免得被敌人分段包围。”

说完,手中长剑一挥,高声又道:“诸位请冲入阵中吧!”他口中虽然大声喝叫,人却站着不动。

少林僧侣虽然无人说话,但心中却最是焦急,掌门人深入腹地,形踪不见,生死难知,一听神钟道人下令入阵,立时当先发动。

但见一行身着红衣袈裟的僧侣,每人手横着一把银光灿烂的戒刀,急步由神钟道人右后侧走了出来,一列身披黄|­色­袈裟,手提禅杖的和尚,由神钟道人左后侧奔出。

每行一十八人,个个脸­色­一派肃穆,分两路向阵中冲去。

三剑一笔张风阁左手执笔,右手握剑,大步而出,居中冲去。

一掌震三湘伍宗汉。追风雕伍宗义。九星追魂侯振方。一笔翻天葛天鹏和­干­风道长等紧随着张凤阁身后,也向阵中冲去。

青城派的松风、松月双剑并出,和昆仑派中未受伤的天行道长,合带有十五个高手,也向阵中冲去。

只有神钟道人和随同他来的武当门下弟子,神拳白作义等,仍然站在阵外未动。

两行少林寺的僧侣,首先和敌人接触,登时展开了一场凶猛的搏斗,但见戒刀闪闪,禅杖啸风。

张凤阁一近敌人,抢先出手,右手长剑一招“拨草寻蛇”,向前一个身着黑­色­的鬼形怪人刺去,左手铁笔却平横胸前戒备。

那黑­色­鬼形怪人,竟是毫不退缩,举起钢叉,但闻当的一声,硬把三剑一笔张凤阁攻去的剑势封架开去。

张凤阁右剑左笔交互出手,挡开那全身黑黑的鬼形怪人钢叉,突然向后退了两步,右手中长剑交到左手,右手探怀一摸,又取出两柄短剑。

张凤阁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凌空向前扑去。

张凤阁目光闪动,瞥见另一个黄衣鬼形怪人,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双手握着一支一丈二尺长短的白****,伺机出手。

当下他一提丹田真气,向下沉落的身子,忽然又向上斜升起了六七尺高,右手一抖两柄短剑,突然脱手飞出。

那黄衣鬼形怪人,被张凤阁斜飞身形,避开了视线,周围打斗又正激烈,一片刀光剑影,挟着叮叮咯哆金铁相击之声,已无法凭藉耳闻辨别敌人来路。

刹那间,只觉背上一凉,张凤阁打出的两柄短剑,正中后背。

张凤阁一击中敌,落地后,他一挫右腕,收回短剑,两股鲜血,随着他收回的短剑喷了出来。

那黄衣鬼形怪入,身躯一颤,倒了下去。

奇怪的是那黄衣鬼形怪人中了两剑,始终未出一声,即是一声呻吟,也未出口。

张凤阁刚刚稳注脚步,那个和他悬空力拼一招的红衣鬼形怪人,举刀冲了过来,一招“泰山压顶”,当头劈下。

这时,耳际间响起了阵阵凄厉的怪啸之声,“五鬼阵图”以已起了变化,但见人影晃动,眼前一片彩­色­闪动。

原来部分着各­色­彩服之人,忽然开始穿梭游走起来。

张凤阁举起铁笔,架开那红衣人劈下的一一刀,忽觉手臂一震,不禁心中一骇,“此人好大的臂力。”

那人一刀劈下之后,第二刀还未来得及出手,“五鬼阵图”已然开始了变化,来不及再攻第二刀,人己急急向前冲去。

这时候,另一个蓝衣鬼形怪人,紧随着冲了上来,抖动手中钢叉,一叉疾向张凤阁的前胸刺去。

张凤阁挥手一招“如封似闭”架开钢叉,随手一笔“笑指天南”还击出手。

那蓝衣鬼形怪人攻出一招之后,立时向旁侧冲去,张凤阁点出的一笔,却被他身后另一个黑衣鬼形怪人冲上接庄。

但见身着各­色­衣服的鬼形怪人,穿梭游走之势、愈来愈是迅快,每人攻出一招,不是向前冲出,就是向旁侧让开。

因配合严密,行动迅快,一个接着一个,绵一下绝而上,冲入阵中群豪,只见眼前一片不同的­色­彩流转,兵刃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张凤阁冲入敌阵最深,因此感受的压力也愈大。

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些穿着各­色­衣服的鬼形怪人,不但个个身法迅速,移位出手,配合的天衣无缝,而且个个武功,都极高强,出手击来之势,十分沉重:

这一种感觉,使他心中大为惊骇。

张凤阁暗中忖道:“眼下跑来冥岳赴会之人,可以说都是当今武林道上的一流好手,但这些兔形怪人的武功,比起赴会之人竟是毫无逊­色­。”

张凤阁只觉自己已被困在原地,敌人紧促的连锁攻势,紧密异常,竟使他无法擅越雷池一步,既难前进,又无法后退,甚至连左右移动一下的机会,都感觉无此空暇。

双方垦战足足有一顿饭工夫之久,张凤阁已不知和好多人交过了手,群豪的攻势,登时被这些鬼形怪人的连锁反击之势阻在原地。

打的时间愈久,群豪发觉的奇怪事情也愈多。

只见那些身着各种服­色­的鬼形怪人,除了身穿红­色­衣服的人,不时由口中发出鬼啸般的怪异之声外,其他身着黄、蓝。

白、黑眼­色­的鬼形怪人,个个都似哑子一般,连一声呼喝叫喊之声,都听不到。

神钟道人一直停在阵外横剑而观,眼看群豪攻势被阻,难再向前冲进一步,心中亦极惊愕,忖道:“看来这些身穿各种服­色­的鬼形怪人,武功似都不弱,并非是单藉连锁、紧促的攻势,阻止了群豪前进之势。

那蓝衣少女和红衣少女,已退到阵式中心,怀抱兵刃观战,并未合在那些鬼形怪人之中出手。

两个容­色­艳丽的少女,亭亭玉立在各种不同服­色­的鬼形怪人群中,看去更显玉容如花。

神钟道人看了一阵,心中忽然觉出这些鬼形怪人,似都非一般普通武林人物,好像每人都身负着上乘武功。

他们既可随着五鬼阵图变化,配合的异常严密,又可单独抢攻防守,各成一体,不觉大生惊骇。

神钟道人暗暗忖道:“这般人难道都是冥岳门下弟子不成?

如若冥岳之人,个个具此身手,这一战鹿死谁手,实难预料了。”

正忖思间,忽视敌阵之后,奔来一个全身白衣,怀抱玉尺的少女。

她冲入阵中之后,在那蓝衣少女耳边,低语了一阵,退到一侧。

那蓝衣少女微一点头,高举手中兵刀一挥。

正和群豪力拼的鬼形怪人,忽然向两侧撤去,眨眼间,广列成两行整整齐齐的行列,让出一条路来。

那蓝衣少女缓步走了过来,红衣少女和那怀抱玉尺的白衣少女,随在两侧相护。

群豪目睹那些鬼形怪人,忽然间,退列两侧,一时之间,不知是何缘故,因此也一齐停下了手。

那蓝衣少女相距群豪七八尺处,停了下来,娇声说道:“少林寺那老和尚,已陷入了回轮殿中,不知你们这群人中,那一个代他领袖群伦?”

群豪一齐转头向神钟道人望去。

神钟道人心中暗暗忖道:“群豪并无推举我出来主盟大局,那少女明言喝问,实使人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出面?”

那蓝衣少女星日流转,溜了神钟道人一眼,笑道:“不要想啦,就算你这老道士主盟好了!”

神钟道人大步走了出来,喝道:“贫道向不喜欢和人轻浮言笑,姑娘最好能庄重一些,免得给人以下贱之感!”

蓝衣少女格格一阵娇笑,说道:“我本来就不是­干­金小姐,你说我几句,姑娘也不放在心上。”

神钟道人微微一皱眉头,道:“姑娘有什么事,请快些说吧!”

蓝衣少女目光环扫了群豪一眼,说道:“那老头、老樵子、老和尚,都已陷身回轮殿中,正熬受千劫回轮之苦……”

忽听一声高喧的佛号声,打断了尹;蓝衣少女未完之言,紧接着梵音群和,少林群僧齐齐合掌当胸,高诵大悲经文。

蓝衣少女虽然凶残成­性­,但听群僧高诵的经文,也不禁心头怦然一震,只觉那声声经文,有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

佛号梵唱,延续足足一盏茶工夫之久,才逐渐的停了下来。

方兆南。陈玄霜一直随在神钟道人身后,刚才群豪冲人五鬼阵中,和那些鬼形怪人打斗的甚是惨烈,但他两人始终没歹出手,因为方兆南突然想起陈玄霜身上怀着的“血池图”来。

这次冥岳之战,胜负甚难预料,如若不幸陷身冥岳,此图或将为冥岳中人所得。

一时之间,他不知是否该把陈玄霜身怀“血池图”之事,泄于神钟道人,心中大感困惑,忘记了出手之事。

陈玄霜看他站着未动,呆呆出神,也未出手。

待群僧高诵大悲经,为陷身在回轮殿中的方丈致哀,方兆南心情才镇静下来。

他虽然不了解那经文的要义,但闻声声和唱中,一片舍身救世的慈悲梵音,登时激起了他满腔豪壮之气。

抬眼望去,只见那排成的两行鬼形怪人,在听得经文之后,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那篮衣少女似已惊觉,脸上容­色­大变,幸得那梵唱很快的停了下来,那些鬼形怪人的­骚­动,也随着静止。

神钟道人,突然振剑长啸一声,道:“大方禅师,乃道行深博的高憎,岂能为尔等所困,姑娘如再无什么话说,贫道当破阵而入了。”

那蓝衣少女笑道:“五鬼阵变化如何,你门都已经亲目所见,就凭你们这点本领,想冲过阵去,实非容易之事,不过……”

神钟道人冷冷接道:“不过什么?”

蓝衣少女道:“不过现在已经用不着你们打了。”

神钟道人道:“贫道不信真的就闯不过你门一座区区五鬼阵图。”心中却是暗暗忖道:

“我冷眼旁观甚久,虽然想出了几个破阵之法,但能否收效,还难预料……”

只听那蓝衣少女娇笑之声,又在耳际响起道:“家师已传下圣渝,着我们三姐妹,带你们到回轮殿上相见。”

神钟道人暗道:“听她口气这等轻松,难道大方掸师。袖手樵隐。萧师叔等,真的已被他们困住不成”心念电转,口中却朗朗答道:“别说一坐小小回轮殿,就是刀山剑林,也不放在贫道等心上,三位姑娘请带路吧!”

三女缓缓转过身子,慢牛而行。

神钟道人带着群豪,紧随在三女身后,从两行排列整齐的鬼形怪人中间走过。

只见一座青石砌成的大殿,拦住了群豪的去路,大殿两侧。

排立着八个赤足白衣少女,每人手中都横着一柄缅铁软刀。

八个赤足白衣少女,忽向后退开。

那蓝衣少女当先步入殿中,逐渐隐失在茫茫的烟气之中。

红衣少女紧随在那蓝衣少女身后而入,步行至大殿中间,突然回过头来,静立不动,挥动手中拂尘,扫开身前茫茫云雾般的烟气,烛火闪耀中笑容隐现,远远看去,有如雾中仙子。

那怀抱玉尺的白衣少女,却在进了殿门,立时停下,回头目注群豪,冷冰冰的说道:

“人生死门,请进回轮殿吧!”

神钟道人一面缓步向前行去,一面运足眼神冲向殿中探看,但见烟气茫茫,殿中景物若隐若现,竟是无法看得清楚。

方兆南,陈玄霜紧随神钟道人身后而入,当走过梅绛雪时,忽然见梅蜂雪娇躯一转,疾由身前穿过。

但觉一只滑腻的玉手,轻轻和自己的右手一触。

方兆南本绝顶聪明之人,立时警觉,合掌一抓,果然觉着手中多了两粒黄豆大小的圆圆之物。

抬头看去,梅绛雪已疾向一侧奔去,白衣在烟气中闪动,眨眼间消失不见。

那停在殿中的红衣少女,此刻也突然消失。

神钟道人拔出背上的长剑,举手摇了几摇,剑光在烟气中晃动,烛火下闪光,相随群豪,纷纷拔出兵刃来戒备。

忽然响起了一声大震,回轮殿两扇大开的铁门,突然自己关上。

这时,尚有不少人留在殿外,被那自动关闭上的铁门把群豪分成了两截。

神钟道人举起手中长剑,连续在空中划了几个圈子。

这是示意武当门下弟子的讯号,随侍他身后的武当门下弟子,立时迅速的排成了五行剑式。

大殿中的茫茫烟气,愈来愈浓,群豪如置身晨雾之中,渐觉衣履微湿。

忽然间,由那浓重的烟雾一角,传出一个清脆的笑声,道;“决些放下手中兵刃,盘膝而坐,听候发落,如再不听警告之言,可不要怪我手辣心狠了。”

声音婉转,脆若黄茸,听来甚是悦耳。

大殿中烟雾太浓,神钟道人虽有甚好的目力,也无法看清丈外之物,只闻其声,难见其人。

这似是另外一个世界,群豪个个手握着兵刃,但却找不着敌人行踪。

暮地光线一暗,大殿中高燃的烛火,陡然熄去。

方兆南突然想到了手中紧握之物,心中猜疑不定,举手放在眼前一瞧,只见是两粒黄豆大小的药丸。

旁侧突的伸过一只柔软的玉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腕,耳际间响起了陈玄霜低声细语,道:“南哥哥,你心中害不害怕?”

方兆南道:“不怕。”

陈玄霜移动着身躯,紧紧的偎了过来,道:“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怕。”

方兆南嗯了一声,正待答话,忽觉身后一股力道撞了过来。

在这等幽暗如夜,水雾弥目的环境中,大都要凭藉耳闻之力,和武功上的感应,来防袭克敌。

方兆南觉着身后撞来了一股力道,本能的向旁侧一闪,回手一剑扫了出去。

只听一个凄厉的惨叫,也不知什么人,被他一剑扫伤。

当他回剑扫出之时,已想出这出手连五指也难看得清楚的大殿中,都是自己人,但剑势已经出手,再想收回,已是不易但他却未想到,这一剑,竟然会伤了人。听那惨厉,尖锐的叫声,那中剑之人,即不是被伤到致命要害,亦是关节大|­茓­的紧要之处,不禁暗叫了两声惭愧。

他正在愧感交集之间,忽听一阵兵刃相击的乒乒乓乓之声,响的甚是急促,似是双方正展开一场十分激烈的拼搏。

方兆南一提真气,凝神望去。

但因大殿中水雾过浓,难见三尺以外之物,只隐隐可见闪动的兵刃……

又是两声惨叫,又不知是什么人受了重伤。

方兆南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敌暗我明,他们又极熟悉殿中地形,若让他们隐藏起来,暗中突袭,那可是防不胜防的事,如再施什么轻巧暗器,纵然殿中都是当代中一流高手,也是不易闪避。”

一侧壁角中,又传出那娇柔的声音,道:“我再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去想,再不放下兵刃,束手就缚,立时全部屠杀,那时,纵然再想束手就擒,也不行了。”

暮闻一阵清啸之声,震的人耳朵嗡嗡作响,紧接着响起了一个宏亮的声音道:“殿中水雾甚浓,诸位快请住手。”

方兆南听声辨音,已听出那正是神钟道人的声音,低声对陈玄霜道:“这大殿之中,伸手难见五指,纵是对面相站,也难看清楚对方面貌,那妖­妇­只要派出三个熟悉此殿中形势之人,在中间挑动起来,势非闹成个自己残杀之局不可……”

陈玄霜低声笑道:“就算在更黑暗些的地方,我不用眼睛去看,就知道是你了。”

在这等生死茫茫险恶难测的环境之下,最是容易动情,方兆南不自觉的把手紧了一紧,拉过陈玄霜的娇躯,紧紧抱在怀中。

浓重的水雾里,无法看清楚陈玄霜是喜是羞,只听她口中轻轻的樱了一声,把脸儿贴在他的前胸,低声说道:“南哥哥咱们恐怕出不去了,这弥漫的水雾中含有奇毒。”

方兆南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呢?”

陈玄霜道:“我闻到这弥漫的雾中夹杂有一种极轻淡的幽香,因这香味太过轻淡,别人极不易辨觉出来……”

方兆南道:“你怎么能够闻觉出来呢?”

陈玄霜道:“过去我和爷爷在一起,曾经嗅到过这种轻淡幽香气味,那天爷爷不在家,我跑到他卧室,打开了他一只铁盒,那盒中放了几朵­干­枯的花,那轻淡的香味,就从那花上发­射­出来的。

不过,那次我嗅到的香味较浓,这水雾香味比较清淡,所以我在初入大殿之中,井未觉得……”

她轻轻叹了口气,接道:“现在,我依在你的身旁,心中平静极了,虽然明知道就要死了,可是我一点也没惊怯的感觉方兆南急道:“师妹,你再仔细嗅辨一下水雾中的香味,看看有没有错?”

陈玄霜缓缓抬起头来,举手理理头上秀发,说道:“没有错。”

方兆南静一下心神,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果然觉得弥漫的水雾中含着极淡的幽香。

如是这水雾中的幽香,果如陈玄霜所说的,含有奇毒,可怜入殿之人,都已在不知不觉中吸下了剧毒。

只觉一股热血泛了上来,正待大声喝叫,揭破这水雾中含毒之密,忽然心中一动,暗暗忖道:“悔绛雪给我这两粒药丸,不知是否用来解那水雾中奇毒之用,我如叫将出来,只怕要牵累到她……”

他和梅绛雪并没有什么情意,但却不知何故,他心中不自主为那寒水潭月光下一段缔盟的往事困扰,常常感觉到,梅蜂雪已真的是他妻子……

付思之间,忽听一个娇如银铃,但却又冷若­阴­冰寒风的女子声音响起道:“你们在入这绝命谷时,在那花树阵,已中了我在那花蕊花叶之上,暗藏的剧毒了。

不过,那毒­性­发作很慢,十二个时辰之后,才能发作,但现下你们又中了我这回轮殿水雾之中暗藏的奇毒,这两种剧毒混合之后,不但难以救治,而且还可提早促使毒­性­发作。

你们如若不信的话,不妨暗中运气一试,或是仔细的辨别一下,看看那水雾之中,是否有一种极淡的幽香!”

这时,群豪已然停了打斗,大殿之中除了浓重的水雾,难以看清楚景物之外,又恢复了寂静,不再闻打斗之声。

陈玄霜缓缓由方兆南胸中抬起头来,高声说道:“这水雾之中,确然含有奇毒,那人刚才之言,并非是欺骗我们。”

经陈玄霜这么一说,群豪似都信了不少,仔细嗅去,果然觉得那水雾之中,确有一种极淡的幽香。

神钟道人暗中运气一试,腹胸之中,果然有种异样之感,心知那妖­妇­之言,已非凭空虚相恫吓。

但此时此地,如若但然承认水雾中含有剧毒之事,只怕群豪战志,将随着瓦解。

当下神钟道人高声说道:“咱们已被困绝地,如不及早设法。

毁去这坐大殿,只怕无一能够生还,眼下情景,势难逃避一战,贫道之意,诸位不妨各展所能,合力毁去这座大殿。”

武当门下弟子,首先响应,一面排结成五行剑阵,准备对敌,一面由怀中摸出火种点燃照明,群豪齐相仿效,各人都从身上摸出折纸来,霎时之间,蒙蒙水雾的大殿之中,亮起数十点火光,殿中景物,已隐隐可辨。

方兆南忽然觉得头上微生晕眩,赶忙把手中丹丸吞下一粒。

原来他刚才相试水雾中暗含的剧毒,曾经长吸了两口水气,中毒要较别人为深,发作也较别人为快。

他服下丹丸之后,忽觉一股热气由丹田之中升起遍行全身四肢,立时低声对陈玄霜道:

“霜师妹,你可知道这水雾中剧毒的破解之法么?”

陈玄霜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那日我打开爷爷的铁盒之后,中了剧毒,将要发作之时,爷爷忽然回到家中,才救了我的­性­命。

我只觉那次病了很久时间,后来爷爷告诉我,以后不要再翻他房中东西,至于如何救我,我已经记不起了。”

方兆南原想让她说出解救之法,再转告群豪,要他们自谋解救之法,那知陈玄霜竟是毫无记忆,当下暗自叹息一声,道:

“霜师妹,张开口来。”

陈玄霜怔了一怔,道:“你要做什么?”

方兆南低声说道:“我要给你一粒药吃。”

陈玄霜眨了眨眼睛,也不再追问,依言张开樱口。

方兆南迅快的把手中一粒丹九,投入陈玄霜的口中。

这时,群豪在数十个火折子的光照之下,已经发动,排成井然有序的一个方阵。

原来刚才黑暗之时,因为各人站的位置混乱,既未判明敌人方位,又无法测知敌人来势,对方只要派出一二高手,在中间一扰,彼此立时形成了自相残杀之局,在这等危恶的环境之中,就可以看出了少林武当两大门派属下弟子的涵养之有素。

少林憎侣共有三十六人,一半手拿戒刀,一半手横禅杖,他们连经了闯斗五鬼阵,和适才大殿中一场混战,除了两个受伤之外,竟未死亡一人。

武当门下弟子,也只有两个轻伤。

这时,+六个少林和尚自动结成了罗汉阵,护往了群豪右翼。

武当门下弟子也结成了五行剑阵,护守着左翼侧面。

那正中方位却替群豪留下,不论谁和敌人动手,就没有后顾之忧。

神钟道人一挥长剑,清啸一声,说道:“既然敢邀请我们,怎的这等藏头露尾,再要故弄玄虚,可别怪贫道,要毁了你这回轮殿了……”

只听那大殿一角,又传来一个娇如银铃的声音道:“我们这回轮殿筑建得坚如钢铁,你如果能够毁去,不妨动手试试……”

神钟道人耳目灵敏,一听那女子声音,立时辨出这声音和刚才听到的声音,虽然一般娇脆但却不及刚才发话的声音那样­阴­冷,显然是两个人的声音。

三剑一笔张凤阁,低声对神钟道人说道:“眼下咱们已陷入敌人的埋伏之中,这座回轮殿建筑的十分复杂,敌暗我明,动手相搏起来,势必要吃大亏,必将先设法退出此殿……”

神钟道人说道:“话是不错,但除了破壁而出之外,贫道一时间,倒难想出适当之策,不知阁下有何高见?”

张凤阁微微一征,道:“在下一时之间,虽想不出破解之法,但道长不妨传偷群豪,明白相示,先行退出此殿再说。”

神钟道人道:“如若这水雾之中,当真含有剧毒,咱们都早已中毒,退出此殿,也难以疗救,与其后退,倒不如冲上前去,和那妖­妇­硬拼一阵,谁胜谁败,也好早作决定。”

一掌震三湘伍宗汉道:“道长说的不错,咱们如已中毒,退出此殿,也是不易保全­性­命,那就不如硬拼一场的好。”

神钟道人略一沉忖,高声说道:“眼下咱们已被困绝地,这大殿水雾中,也可能含有剧毒,眼下生路只有两条,一是破殿而出,一是群策群力,歼灭强敌。”

说着手中长剑,划起一道银虹,当先向那发话的殿角冲去。

这时,群豪手中的火折子,大部都已被弥漫的水雾淋灭去大半,只余四五盏,尚在继续燃烧。

这时,武当门下弟子,一见掌门师尊排众而出,独身涉险,立时迅快的移动剑阵,紧随相护。

群豪各自运气相试,果然都觉出,内腑微生异感,知道对方说殿中水雾含有剧毒,并非虚言恐吓,油生拼命之心,齐随神钟道人身后,向前冲去。

神钟道人为人原来谨慎,但此刻身处绝地,亦不禁有些乱了方寸,只想找出冥岳中人,迫他说出破殿之法,或是找出冥岳岳主,拼上一场。

那知一直冲到殿角墙壁之处,仍未瞧见一个敌人。

那和群豪一齐进入殿中的三个少女,此刻也不知到了何处!

但见一面石壁,横阻去路,已到了殿角尽处,但却不见那传话之人,心中又是惊骇,又是忿怒,举手一剑向那石壁上刺去。

但闻一声金铁相击的大震,水雾中闪起一片火垦,但那于石壁并未损伤,百炼­精­钢的宝剑上,反被震现了一个缺口。

这时,群豪都已奔近了石壁,十八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和尚,齐齐大喝一声,挥动手中的铁禅杖,击在石壁之上。

只听震耳欲聋的一声大震,水雾中飞闪起一串串的火星。

群僧被那­精­铁禅杖击在石壁上的反震弹之力,迫的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那石壁也不知是什么坚石砌成,竟仍然丝毫不损。

茫茫水雾中,忽又响起娇脆­阴­冷的笑声,在另一侧殿角处传出了悦耳清音,道:“如果我不现身出去,和你动手相搏一场,大概你们死也有难以瞑目之感……”

神钟道人大声说道:“不错,你如能在武功之上,胜了我们,我们败也心服口服,凭藉鬼计­阴­谋,机关坚固,水雾中的剧毒,纵然伤到我们,也非大丈夫的行径。”

那娇脆冷漠的声音,重又响起,道:“你们既然定要见我也好,不过,见了我真面目之后的人,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死,一条是投效冥岳,永作不叛之徒……”

神钟道人冷然的喝道:“你还忘记了一条可走的路,那就是凭藉武功,决定咱们那一个先死。”

大殿中的水雾,突然问消失不见了,视线顿清,殿中的景物,已然清晰可见。

神钟道人轻轻一弹长剑,环顾了群豪一眼,缓缓的说道:

“不论这次动手的胜败,我们都甚少有出这冥岳的可能了,如若咱们都丧身此殿,江湖上势必另成一番形势,可惜诸位身负的绝技,大都要失传了。”

神钟道人目光闪了两闪,投注到方兆南和陈玄霜的身上,只见两人相扶而立,面­色­上泛起一层甚重红晕,双眼紧闭,如同酒醉一般,不禁一皱眉头。

他轻轻叹息一声,目光中满是失望的神­色­。

回头一瞥,忽然看见一笔翻天葛天鹏身后站的葛伟、葛煌,顿觉­精­神为之一振,脸上泛现出喜悦慈爱之­色­,缓步走了过去,低声说道:“这两位小兄弟,可是令郎么?”

葛天鹏黯然一笑,道:“正是犬子。”

神钟道人轻轻的咳了一声,道:“葛兄有几位令郎?”

这一句问话,字字如刀如剑,刺入了葛天鹏的心中,只觉一股莫名悲伤,泛上心头,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膝下,只有这两个犬子。”

父子情深,天伦泪下,豪迈的葛天鹏,黯然神伤,举手轻拭一下滚在两颊的泪水。

不论什么人,在自知将死的绝望中,心情最易感受激动,葛天鹏慈父悲苦之态,使群豪大受震动,都不禁为之黯然一叹。

葛讳,葛煌,齐声说道:“爹爹不必悲苦,孩儿等毫无畏死之感……”

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竟然大有视死如归的豪气。

葛天鹏哈哈笑道:“好孩子,你们不愧为葛家之后,咱们父子三人,能够丧生一处,死而何憾。”

神钟道人突然神出右手,疾如电光石火般,点了两人的|­茓­道。

葛天鹏愕然相顾,道:“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神钟道人脸­色­庄肃,环顾了群豪一眼,说道:“眼下咱们都已身中剧毒,虽然未必如那妖­妇­所说,几个时辰之内,剧毒就要发作,但中毒一事,已是千真万确,算来咱们今日要想出这冥岳,只怕不是容易之事!”

群豪都不知他言中之意,个个凝神静听。

神钟道人轻轻叹息一声,接着:“贫憎怀中现有两粒金丹,此丹乃我们武当派上辈掌门人传交下来,不知用什么药物制成,但功效却能起死回生,消解百毒,可惜咱们受伤之人太多,贫道这丹药只有两粒,是以必需选找两位年:己较轻,天资聪慧的人,把这两粒丹药赠送于他……”

一笔翻天葛天鹏急道:“这个如何使得,还是道长留着自己服用吧!”

神钟道人不理葛天鹏的话,目光又环扫群豪一眼说道:

“这位葛兄的两位令郎,年龄在咱们这般人中最是幼小,禀赋亦奇佳,贫道愿把两粒金丹,赠送这两位小兄弟,再以本身功力助他们打通奇经八脉,不过,还得请诸位答应一件事情,以使诸位绝技,不致失传。”

群豪大都明白了神钟道人言中之意,但却无人答话,神钟道人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两粒金丹,然后五指微一用力,玉瓶应手而碎,大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去,把手中两粒金丹,分送在葛讳、葛煌口中:

葛天鹏站在一侧,看的大为感动,两行老泪夺眶而出。

神钟道人举起手,说道:“贫道先把我们武当派中绝技、拳掌。剑招、以及绵掌的练习之法,记载起来。”

当下撕了身上一块衣襟,拔下头上乌辔,在那衣襟之上,写下口诀。

他功力深厚,木替落处,衣袂应手透穿,群豪似都被神钟道人的慈爱­精­神所感,纷纷仿效,录记绝学。

有的撕衣袂,用兵刃刻在上面,有的破手指,以血写在帕上,也有用铁笔刻在剑柄之上,震断长剑留下木柄。

片刻之间,葛讳。葛煌两人身前,堆满一大堆衣袂、剑柄、绢帕。

神钟道人皱皱眉头,默运内功、扶起了葛讳,举起手掌,托在他背心“命门|­茓­”上,逼出一股热流,攻人葛伟身体之中。

无影神拳白作义突然走了过来说道:“道兄,在下助你一臂之力。”也不待神钟道人答话,伸手扶起葛煌身子,举手抵在背心之上。”

这两人个个功力深厚,一运真气,立时热流滚滚,攻入葛讳、葛煌的身体之中。

片刻之后,葛氏兄弟被点的|­茓­道,立时被两人攻入体内的真气,冲解开去,两人几乎是同一时刻,长长吁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神钟道人一见两人醒来,立时低声说道:“两位不要讲话快些运气,和我们攻人体内热流相和,打通奇经八脉。”

两人茫然望了父亲一眼,只见葛天鹏满脸庄肃之­色­,轻轻的咳了一声,说道:“快些遵照道长吩咐之言。”

葛煌。葛讳,听得父亲一说,也无暇多想,立时暗中运气,和神钟道人,无影神拳攻人体内的热流相应。

忽听扑通一声,相扶而立的方兆南和陈玄霜,一齐摔倒在地上。

神刀罗昆转脸望了两人一眼,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在方兆南额上一摸,觉得有些微微烫手,正待扶他起来,忽听一阵娇媚的大笑声响彻大殿。

抬头看去,只见东北大殿角之处,并肩站着四个服­色­不同女人。

群豪都为葛伟、葛煌醒转,和方兆南突然摔倒一事,分散心神,竟然都未注意到那四人,何时出现。

神钟道人助葛讳打通奇经八脉,正值紧要关头,无暇顾及,但群豪心目之中,都已默认他代替了大方禅师,成了群豪之中的领袖,他既然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大家都默不作声。

但见那四个服­色­不同的女子,缓步向群豪走了过来。

这四个人正是手执鹿角般奇形兵刃的蓝衣少女,手执拂尘,背Сhā宝剑的红衣少女,怀抱一对碧玉尺的白衣少女梅绛雪,和另一个面垂黑布全身披着玄纱,隐现晶莹肌肤的女人,那娇媚的笑声,就是由那身披玄纱的女人低垂的黑布面罩中发出。

她的身份似是高过那蓝。红。白­色­服的三个少女,四人由并肩而行,逐渐变成由三女护卫的局面,葛天鹏眼看那四个女人渐和群豪接近,突然纵身一跃,直向前面冲去。

在他纵身飞跃而起的时候,已拔出背上的铁笔,紧握在手中。

那卫护身披玄纱女人右侧的红衣少女,冷笑一声,纵身跃起,口中娇喝一声,手中拂尘疾向葛天鹏铁笔之上拂去,同时右手一翻肩上的宝剑,也同时出鞘,剑光一凡疾向葛天鹏前胸点去。

拂尘宝剑先后而至,来势迅快之极,葛天鹏心中感激神钟道人,赐爱二子之心,大喝一声,铁笔猛向那红衣少女的拂尘之上碰去,只听那红衣少女冷笑一声,手中拂尘疾向上面一扫,缠在铁笔之上,右手宝虬忽然斜斜点击过来,一招“谅鸿离苇”,寒光一闪而至。

这一招来势迅若电闪,势道快极。

葛天鹏手中铁笔,吃那红衣少女手中拂尘缠往,一时之间,要想抽出兵刃迎战,甚是不易,如想躲避那红衣少女的剑势,势必丢下手中铁笔不可。

形势迫的他无暇多想,本能的一松手中铁笔,疾向后面跃开三尺。

那红衣少女玉腕一振,抖飞拂尘上缠的铁笔,口中娇笑声说道:“你还想走吗?”左脚踏中宫“上云取月”,剑势疾如流矢般直刺过来。

葛天鹏还未站稳脚步,红衣少女剑势已近前胸,不禁心头骇然,左掌急出一招“斗柄犯月”,猛劈过去。

红衣少女笑道:“你还要挣扎么?”

说罢右手剑势忽然一变“拦河截斗”,横里一削。

只听一声闷哼,寒锋闪动,鲜血直喷,葛天鹏左小臂,生生吃那红衣少女宝剑削断。

葛天鹏左臂虽被齐时切去,但竟能强忍痛楚,一言不发,右拳一招,“直捣黄龙”迎面击去。

这等凶悍的打法,连那杀人不眨眼的红衣少女,也不禁为之一愕。

就在她一怔神间,葛天鹏的拳风,已然击到,正中前胸,红衣少女只觉胸前一震,立时向后退了两步。

葛天鹏大喝一声,击出拳势未收,人却突然向前冲了两步,拳势仍然向那红衣少女的胸前撞去。

那红衣少女柳眉微微一扬,娇躯斜旁侧一让,宝剑一转,陡然向上撩去。

寒光划带起一股森森剑气,又削下了葛天鹏一只右臂。

也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支持着他,他己连被那红衣少女断了两臂,仍然不出一声呻吟,右脚疾飞而起,一招“魁星踢斗”,又猛向那红衣少女小腹踢去。

红衣少女微微一皱排眉,笑道:“算得是一位英雄好汉。”左手拂尘由下横扫,喇的一声,荡开葛天鹏的右腿,右手宝剑当胸刺去。

这一招剑势,由前胸直达后背,对胸而穿。

葛天鹏咬牙,但仍然未发出一声呻吟,向后退了一步,倒地死去。

神钟道人眼看葛天鹏动手数招之间,立时送命在那红衣少女手中,不禁黯然一叹,举手点了葛讳,葛煌的|­茓­道。

他怕两人目睹父亲惨死之情,触动伤怀,茁了真气,走火入魔。

群豪都是眼看着葛天鹏死在那红衣少女的主剑之下,但却无一人及时出手抢救,直待葛天鹏倒地死去之后,三剑一笔张凤阁,才突然大喝一声,挥剑运笔疾冲而上。

原来群豪身中奇毒,药­性­已经开始发作,每人的反应,迟钝了甚多,不似往常那般灵敏。

那红衣少女微微一笑,侧脸说道:“三师妹,这个交给你啦!”

梅绛雪也不言语,娇躯突然一侧,人已冲前数尺,迎着了张凤阁奔冲前势,手中两柄碧玉尺随着疾冲娇躯一展,张凤阁手中的铁笔短剑,登时被封震开去,入也被震退了数步。

这时,群豪已紧随三剑一笔张凤阁身后,齐齐冲了过来。

那蓝衣少女和红衣少女,同时娇叱一声,各挥兵刃,迎了上来。

身着玄纱,面垂黑布的女人,却停下了身子,静站着不动。

. .

第二十五回轮回殿内劫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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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女的武功高强,并肩而立,竟然挡住了群豪前进之势,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战。

但见玉尺飞扬,拂尘往来扫击,那蓝衣少女手中形如鹿角一般的怪兵刃,更是凌厉无匹,左挥右击,锐不可挡。

剑光,刀影,和强猛的杖风,交织成一片动人心魄的乐章。

激战中突闻一声闷哼,一个少林僧侣,首遭毒手,被那蓝衣少女右手中的宝剑,活活劈成两半。

神钟道人冷眼旁观,看群豪攻势虽猛,但一个个目光迟滞,似是中疯入魔一般,心知群豪身受之毒,发作在即,不禁心头一寒。

他仰脸长长叹一口气,抡动手中宝剑,划出了一圈银虹,低声对站在身侧的青城派两位高手,松风、松月道长说道:“两位道兄可有什么感觉么?”

松风道长说道:“微觉头晕心慌……”

神钟道人叹道:“两位快请运气调息一下,待真气均匀之时;招呼贫道一声,咱们联剑出手……”

话还未完,耳际间又响起两声惨叫,群豪之中,又有两人受剑倒下。

忽听一声:“阿弥陀佛!”

宏亮的佛号,响彻了大殿。

紧接着梵音高唱,满殿中一片诵背经文之声。

少林的僧侣们,忽然一个个­精­神大振,禅杖。戒刀,展开迅厉的反击,其他的人反被少林僧侣们扩展的阵势,迫到一侧。

那三个少女,虽然武功高强,但在少林和尚强猛的冲击之下,渐感不支。

这庄严的大悲经,使群僧生出了舍己为人的崇高心念,由无牵无挂,视死如归生出的空灵,振奋起萎靡的­精­神,排展开罗汉阵式。

但闻强厉的呼啸杖风中,挟着闪闪的刀光,分着蓝、红、白三­色­衣服的少女,登时被圈入一片杖影刀光之中。

神钟道人凭藉着深厚的功力,压制着身受之毒,看少林僧侣们大展神威,排出罗汉阵式攻敌的成势,突然心中一动,当下一挥宝剑,高声招回武当门下弟子,说道:“眼下少林门下,正以罗汉阵群攻强敌,但这等激烈的搏击,必将使全身血游运行加速,促使毒­性­提前发作,而且一旦毒发,无可救药……”

他轻轻叹息一声,突然放低了声音,对门下弟子嘱咐了一阵,又回头对青城派的松风,松月,和无影神拳白作义耳语了一阵。

他说话声音异常低沉,别人无法听得一字一句。

但见武当门下弟子,松风,松月、及无影神拳白作义,齐齐盘膝而坐,运气调息。

神钟道人把群豪衣袂,剑柄上录试下的­精­华武学,分别打成两个包裹,然后也盘膝坐下,运气调息。

片刻之后,神钟道人当先倒卧下去。

武当门下弟子,无影神拳白作义,青城派中的松风,松月两位道长,也随着神钟道人,缓缓倒下。

九星追魂侯振方回顾了倒卧的武当门下弟子一眼,心中暗暗奇道:“怎么搞的,难道这些人都己无法支撑体内剧毒,倒毙了不成……”

心念一动,突然眼前一花,自己竟也支持不注,大喝一声,指环一齐破空飞出,直向那身披玄纱,面蒙黑布,隐现晶莹肌肤的女人打去”,那身披玄纱少­妇­虽然面垂黑布,但毫无妨害视线之感,只觉她纤手一扬,随手击出了一股强猛的潜力。

那九枚急飞而去的指环,吃她掌势推出的潜力一挡,立时被弹震回去。

她一掌震飞了九枚指环后,立时娇叱一声,振袂飞跃过来。

玄纱飘飞中,隐现玉腿如雪。

她来势奇快,疾越少林僧侣的罗汉阵,直落在群豪之中。

脚落实地,起手一掌,直向九星追魂侯振方急拍过去。

一股潜力,随掌而出,侯振方大喝一声,一连喷出两口鲜血,摔倒在地上。

正在运气调息,压制毒­性­,使它延缓发作的群豪,听得侯振方大喝之声,立时各挥兵刃,把身披玄纱的女人围了起来。

那身披玄纱的女人突然举手一挥,揭开脸上垂遮的黑布,娇声说道:“你们都已受剧毒,要想活命,赶快丢弃兵刃,束手就缚,我各赐你们一粒独门解药,如想妄图以本身修为功力,压制毒­性­,那无疑饮鸩止渴……”

说话之间,缓缓褪下身披玄纱。

当她取下了蒙面黑布之时,群豪都不禁为之一呆。

只觉这女人美中带媚,娇中生俏,而且其媚冶荡入骨髓,使人一见之下,神魂为之一荡,再加上她那娇婉的呼叱之声,听来更是清脆悦耳。

虽然说的不是隅隅情话,呼郎唤弟,但那柔靡的声音,却使人闻而动心。

但见她缓缓脱去了身披玄纱,露出修长的玉腿,和晶莹如玉的肌肤。

那冰冷的神情,也随着她缓缓褪下的披身玄纱,变作微微的,笑意。星目转动,皓齿如雪,纤纤十指,轻轻拂散开垂肩秀发。

绝世的美丽容­色­,冶荡动人的媚态,幻化出一副惊心动魄的妖艳画面……

群豪同时感觉到胸中热血沸腾,手中拿着兵刃,有如木雕泥塑。

耀眼生花的肌肤,撩人绮念,使群豪体内血脉运行加速,也促使毒­性­提前发作。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惨叫,一个少林僧侣,被那蓝衣少女形如鹿角的兵刃,横扫去半个脑袋,倒地死去。

紧接着连声闷哼惨叫,又有四个少林和尚伤在那红衣少女和蓝衣少女的剑下。

惨叫中混合着那红衣少女和蓝衣少女的娇笑之声。

全身是白衣的梅绛雪,却仍然是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既不闻她说话之声,也不见她脸上浮现过一丝笑意。

但见她手中一对碧玉尺,挥舞两道青光,飞绕在少林寺群僧之中,但她点到就收,始终未伤一人。

被誉为武林中最奇奥的罗汉阵,逐渐的散乱,解体。

少林僧侣们伤亡惨重无比,已有十二人倒卧在地上。

要知这一阵激战之后,少林群僧们身受之毒,已经开始发作,只觉目眩头晕,四肢力量渐减,运杖挥刀,渐感吃力。

这情形,给了那蓝衣少女和红衣少女一个极好的屠杀机会。

但见两人剑光闪动,鲜血溅飞,片刻间,三十六个少林僧众,全都死伤在两人宝剑,拂尘,和那形如鹿角的怪兵刃下。

梅蜂雪一身白衣溅满了血迹,但她却始终未伤过一人。

“这是一场惨酷无比的屠杀,只看得倒在地上,装晕的神钟道人,感伤万千,黯然魂消,几乎忍不住要挺身而起,挥剑接战。

但他却以无比耐心,忍了下去。

三人杀戮完少林寺三十六僧,立时挥动兵刃,疾向呆呆出神的群豪攻去。

剑光闪动,血­肉­横飞,但闻连连惨叫之声,片刻之间,群豪已伤亡了七八人之多。

那身披玄纱女人,忽然娇笑一声,收敛了冶荡之态,柳腰一摆,冲入了群豪之中,指扫掌劈,迅辣绝伦。

但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群豪纷纷应手而倒。

这时,群豪身受之毒,大都已经发作,无能招架,纵然挥动兵刃还击,也是去的毫无劲道。

紧依在神钟道人旁侧而卧的松风、松月道长,眼看着这等惊心动魄的屠杀,心中大感不忍,不自觉挺身欲起。

神钟道人虽然微闭双目装晕,但仍然留神着周围群豪举动,一见松风。松月难再忍耐下去,赶忙伸手轻轻一扯松风道长衣袂。

松风霍然惊觉,心中暗道:“好险!好险!我如一时忍耐不下,挺身跃起,只怕要破坏神钟道兄的全盘计划。”

只听神钟道人细微的声音,在耳际响起道:“等会那殿门大开之时,由贫道和白兄担任抢夺殿门之责,两位道友请分抱葛伟、葛煌尽快跃出,本门中弟子则组成五行剑阵,全力阻挡强敌。”

他暗运内功,施展千里入密的工夫,除了白作义。松风。松月,和武当门下弟子之外,其他的人虽有灵敏的耳目,也无法听得。

这时,回轮殿中的情景,已然渐入沉寂。

群豪大都溅血在那蓝衣少女,和红衣少女的宝剑之下,或遭那身披玄纱的女人所伤,几个未伤之人,也都药­性­发作,不支倒下。

那身披玄纱女子,目睹殿中无一反抗之人,突然娇声喝道:

“停手!”

那蓝衣少女和红衣少女,应声而住。

身披玄纱女子放声一阵格格娇笑,道:“打开殿门,要他们把殿中尸体清运出去,药­性­发作的晕倒之人,一律解入石牢之中,听候发落。”

那蓝衣少女说道:“只怕这般人中,有些狡猾之辈,故意装死,弟子之意,不如斩尽杀绝的好。”

那身披玄纱的女子沉吟了一阵,说道:“不错,这般人中,难免有装死之人,待大开殿门之后,再设法逃走……”

她目光环扫了大殿一眼,冷笑一阵,道:“纵然他们能够逃出大殿,但也无法冲过重重拦击,这些人都是当今江湖上甚有名望身份之人,多留一个活人,就多一个人的用处。”

那蓝衣少女笑道:“既然如此,师父请回去休息吧.此处有我和两个师妹,足以应付了。”

那身披玄纱少­妇­微一颔首,自向大殿一角走去。

梅绛雪借着送那玄衣少­妇­的机会,由方兆南,陈玄霜身侧走过,轻轻踢了两人一脚。

她早已看准了两人|­茓­道位置,默记在心中,虽未低头探看,出足仍然极准,踢中了两人太­阴­脾经的“地机”|­茓­。

陈玄霜生死玄关已通,反应最是灵敏,梅绛雪不过向前才走了三四步远,她己醒转过来,霍然睁开双目。

这位初历江湖的姑娘,近来目睹江湖上诸多凶惨、险诈之气,已变的谨慎了不少,目光一触大殿中遍地横尸,立时又闭上限睛。

那蓝衣少女和红衣少女,­精­神贯注在武当派神钟道人,和无影神拳白作义的身上,也未留心于她,竟然无人发现她睁开眼睛之事。

陈玄霜虽然一身武功,但她究竟还是一位稚气并未全褪的少女,生平之中,又未见过这等死尸杂陈,满地鲜血的凄惨之局,只觉心中一阵跳动,全身血脉加速运行。眨眼之间,经脉畅通。

她缓缓启开双目,瞧了方兆南一眼。

只见他的眼皮颤动,似想睁开眼睛,当下悄然伸出手去,握住他左手脉门,微一用力,把本身真气,传入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一得陈玄霜真气相助,立时醒了过来,一睁双目,正欲挺身而起。

这时,耳际忽响起陈玄霜低微的声音道:“南哥哥,别慌着起来,快些暗中运气调匀真气,也许还得打一架呢!”

方兆南轻轻一握陈玄霜抓在腕上玉掌,表示相谢之意。

陈玄霜却突觉心波荡漾,羞喜的问道:“南哥哥,你心里喜欢我么?”

方兆南心头一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答复才好。

正感为难之际,突闻一阵沙沙急响,回轮殿两扇大门,突然大开。一阵强烈的阳光,­射­入殿中。

神钟道人突然大喝一声,急跃而出,挥剑一掠,人已到大殿门口。

无影神拳白作义,紧随着挺身坐起,双拳齐出,打出两股无声无息的拳风,分向那蓝衣少女和红衣少女撞去。

二女事先毫无警觉,待觉出不对时,潜力已然近身。

只觉前胸被一股强猛之力一撞,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白作义打出两拳之后,人已凌空飞起,直向那铁门之处,抢落过去。

双脚还未着实地,又打出一记无影神拳,直向守在大殿门外的八个赤足少女击了过去。

松风、松月紧随跃起,一个抱了葛伟,一个抱了葛煌,顺手又提起放在两人身侧的包裹,急向殿门奔去。

武当门下弟子,纷纷起身,各自拔出长剑,结成一座五行剑阵,向大殿门口移去。

陈玄霜目睹神钟道人等,一齐向殿外冲去,大有夺路而逃之心,当下一挺娇躯,急跃而起。

她手中仍握着方兆南的右手脉门,纵身跃起时,不自觉的加了几成劲力,方兆南登时感到半身一麻,无力挣脱,被她向前拖了八九尺远,重重的喘息了两声。

陈玄霜听得方兆南喘息之声,心中陡起警觉,赶忙放开了方兆南的右腕。

那身披玄纱的女子,刚刚走到大殿侧角,人还未进暗门,殿中已生变故,立时回过身来,冷然一笑,一挥左手,示意要梅绛雪去帮助两位师姐动手,自己却举手在臂上一按,石壁之上,立时自动开了一个小门,迳自进门而去。

她似乎根本未把神钟道人等向外冲闯之事,放在心上。

那蓝衣少女和红衣少女,早已和武当派中弟子排成的五行剑阵,动上了手。

武当派中的五行剑阵,和少林派的罗汉阵,同为驰名天下的奇阵,彼此的剑势,配合异常严谨,二女攻势虽然强猛,但想在一时之间,冲破五行剑阵,亦非容易之事。

再何况,武当门下弟子,且战且退,并未存有求胜之心,只是守御之势,更是严密异常。

这时,神钟道人已和那围守在大殿门口的八个赤足白衣少女,动上了手,无影神拳白作义紧随在松风。松月二人身后,闭目养息,没有出手。

陈玄霜和方兆南,紧跟着白作义。

神钟道人眼看门下弟子排成的五行剑阵,逐渐接近了殿门,突然轻啸一声,手中剑势忽然一变,刹那间冷芒电掣,剑气漫天。

神钟道人的功力深厚,这一全力施为,剑势的威力大盛,八个赤足白衣少女,登时被迫的有些手忙脚乱。

微闭双目养息的白作义,此刻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遥遥发出了两拳。

但闻两声娇脆的轻哼之声,两个赤足白衣少女分别中拳,一个当时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一个却身躯摇颤,缅铁软刀,脱手落地。

神钟道人一剑扫来,鲜血溅飞,那失刀白衣少女登时被拦腰斩作两断。

白作义大喝一声,又打出两记无影神拳。

八个亦足白衣少女,那里还敢大意,不由自主的纷纷向两侧闪让开会。

松风。松月背负着葛伟,葛煌纵身一跃,紧随神钟道人身后冲过。

白作义大展神威,双拳连发六拳,分向六个白衣少女打去。

余下的六个白衣少女,都是极少江湖阅历之人,不能兼顾四面,只顾想法子对付神钟道人剑势,又忘了白作义那无声无息的拳风,全都被那悄无声息击来的拳风打中。

只觉心头一震,齐齐向后退了数步,两个受击较重,一ρi股跌坐在地上。

梅绛雪眼看神钟道人等冲出口轮殿,直向生死门闯去,但两位师姐却仍被五行剑阵挡住,两人攻势虽然极辣极狠,毒手频施,但那五行剑阵配合严密,变化奇奥,任两人攻势猛恶,始终不现破绽。

这时她怕引起两位师姐怀疑,赶忙纵身而上,挥动碧玉尺抢攻。

她一加入,三女威势大增,武当门下弟子,登时感受到强大的压力,阵势变化受制,渐感不支。

方兆南一看情势不对,低头对陈玄霜道:“师妹去助神钟道人开路,我去助那几个断后的武当弟子一臂之力。”

陈玄霜低应一声,仗剑一跃,凌空飞起,越过了松风松月,落在神钟道人身后,说道:

“道长请小息片刻,让我先打一阵。”

这时,神钟道人已冲到生死门前,十二个鬼形怪人,排成了一座阵式,挡在门口,神钟道人已猛冲了三次都被那十二个鬼形怪人合击之势挡了回来。

神钟道人经这一阵激战之后,已觉身受之毒将要发作,如不及时运气调息,只怕难再持久,当下疾攻两剑,抽身而退。

陈玄霜抬头望了那十二个鬼形怪人一眼,只见每人一副怪形,脸上彩­色­鲜明,纵然心中明白那都是人装扮而成,但仍然不自觉的有些害怕。

她别过脸去不敢再看,手中长剑一挥,幻出两朵剑花,分向当先两个鬼形怪人刺去。

她虽然眼睛未看,但刺出的剑势,却是准确异常,指袭之处,都是人身要害大|­茓­。

两个主持阵势变化的鬼形怪人,被她的剑势逼得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陈玄霜一击逼退了强敌,使她怯敌之心大减,玉腕挥摇,施展开迅辣的剑招,倏忽之间,连续攻出了八剑。

抢尽先机的八剑,使那围守生死门的十二个鬼形怪人,被迫的手忙脚乱,彼此相互救应的阵式,也被迫乱了章法。

神钟道人一面运气调息,一面留神着陈玄霜和人动手的情形,见她出手剑招,诡异辛辣,竟是生平未见之学,心头大力震动。

突听耳际间,响起了一声闷哼,眼前泛现了一片血光。

定神看去,只见陈玄霜溅满了一身血迹,挥剑决战于敌阵之中。

她剑招愈来愈奇,剑势的威力也愈来意大,十二个鬼形怪人,已被她剑劈四个。

这时,无影神拳白作义,和分背着葛伟、葛煌的松风松月.都为陈玄霜­精­奇剑招吸引,忘记了仍然置身在险难重重的境遇之中。

但闻陈玄霜娇叱一声,剑光突然暴­射­,撒出了朵朵银花,又有两个鬼形怪人,溅血横尸在剑下。

这面陈玄霜大展身手,初试奇学,那面方兆南也发挥了甚大威力,阻挡了三女迫进之势。

原来武当门下弟子的五行剑阵,自梅绛雪出手之后,已被迫的形将散乱,险象环生,方兆南却仗剑一跃而到,一连猛攻三剑,把形将散乱的五行剑阵,重又稳定下来。

那红衣少女格格一阵娇笑,道:“好啊!你也会装死啊!”

说着唰唰两剑,直劈过去。

方兆南长剑斜指,一招“斗转星移”,化解开疾攻过来的两剑,反手一招“琵琶别抱”,闪闪寒芒,幻化出数点银星,分点向蓝衣少女三处要|­茓­。

那蓝衣少女一挥手中形如鹿角的怪兵刃,一招“铁树银花”化出了一片红影。

只听一阵叮叮咚咚之声,有如金石相击,方兆南点去剑势,尽被封开。

梅绛雪冷眼看他武功大进,心中甚喜,但她表面神情之间,仍是一片冷冰冰的样子,左手碧玉尺一招“画龙点睛”,由侧面急袭过去。

方兆南暗暗付道:“我如不和她实实在在的拼上几招,只怕要引起她两位师姐的怀疑之心。”

当下一剑“潮泛南海”,守中带攻,封架开梅绛雪手中的碧玉尺,长剑趁势推进,疾向前胸点去。

梅绛雪正待用右手玉尺封架,斜里却疾来一剑,封开了方兆南的剑势。

耳际间响起了红衣少女娇笑之声,道:“当真是痴****子负心汉,你竟然连我们三师妹也一样照下毒手……”

方兆南手中剑势一紧,唰唰唰一连三剑,把那红衣少女迫的向后退了一步。

那蓝衣少女和梅绛雪的攻势,却被五行剑阵中的道人接住。

五行阵的奇奥变化,护住了方兆南的侧翼,使他没有了后顾之忧。

激斗中,忽听一声冷响,一个武当派中道人,被梅绛雪玉尺,震飞了长剑,那蓝衣少女疾由侧面攻来一剑,把那人一斩两截。

五人组成的五行剑阵,死了一人之后,登时阵法乱起来。

那蓝衣少女借机向前疾冲了两步,手中形如鹿角的怪兵刃。

突然施展开迅厉的招术,疾冲入阵。

已经散乱的五行剑阵,登时被她冲得六零八落。

方兆南暗中留神瞧去,只见群道个个满头大汗,举手挥剑。

显的亦甚勉强,看样子,再动手相搏一会工夫,不用三女施下毒手,四人也难支撑多久了。

原来四个道人经这一阵激烈的相搏之后,血脉流行加速,毒­性­早已发作。

方兆南暗暗叹息一声,忖道:“霜师妹说那大殿水雾中含有剧毒,当时我亦有中毒之感,这些道人,分明一个个毒­性­发作,我怎么毫无异样之感,这样看将起来,梅绛雪相赠那两粒丹药,定然是解毒之药了,唉!她待我这般情深意厚、日后不知该如何报答于她才好……”

正自忖思,遥闻陈玄霜高呼之声,道:“南哥哥,快些退出来吧。”

那红衣少女手中拂尘,剑势突然一紧,攻势猛厉无比,口中却娇笑道:“三师妹,郎君薄幸留着他徒招烦恼,二师姐替你杀了他,稍泄你心头之恨……”。

方兆南大喝一声,手中剑势突然一变,施出半招“巧夺造化”,刹那间剑芒点点,分向三女袭到。

这一招旷绝千古,奇奥之学,威力强大,变化神奇,方兆南虽然只知道一招的三分之一,但出手的剑势,已使三女大骇而退。

方兆南低声喝道:“四位道兄快退!”

他收剑一跃,人已到生死门下。

这时他回头望去,只见武当门下四个道人,一齐摔倒在地上。

但见那蓝衣少女、红衣少女手中剑光闪动,四人全都被拦腰斩作两截。

激战中,方兆南大喝一声,又施出了那招“巧夺造化”,但见寒芒流动,分向三女袭去。

梅绛雪和那蓝衣少女见威势奇大,似是知道厉害,立即倒跃而退。

那红衣少女看他常施出此招,逼退自己,心中忽生不服之感,竟然不向后退,左手拂尘,右手宝剑,一齐出手。

拂尘攻敌,长剑却斜撩方兆南的剑势。

只觉那满天流动的光影中,幻起千百剑尖齐齐刺了过来。

同时,也觉着向上撩的剑势落空,全身尽在对方剑光笼罩之下,不禁心头大骇,急急收剑而退。

她见机虽快,但仍晚了一步。

只见闪闪银虹,掠面而过,一片秀发,应手而落。

这招剑术之中,本还有甚多­精­奇的变化,如果方兆南当时记全那老人传此一招剑学,只怕三女早已溅血在他的剑下了。

方兆南一击得手后,立时大声喝道:“霜妹快退!”伸手一拉陈玄霜,转过身子,急急向前跑去。

那红衣少女吃那一剑削落了一片秀发,早已吓的魂魄离体。

呆立谷口,挡住了那蓝衣少女的去路,梅绛雪更是有意拖延,故意不追。那蓝衣少女探过头来,在那红衣少女脸上打量了一下,见她没有受伤,立时冷冷的骂道:“死丫头,还不快追,站着发的什么呆?”

那红衣少女被师姐两句话,骂的醒了过来,口中啊了一声,放腿向前追去。

神钟道人目睹方兆南,陈玄霜连番恶斗之后,仍然毫无毒发疲累之态,心中甚感奇怪。

他横剑守在谷口之处,待方兆南,陈玄霜奔到之时,立时低声问道:“两位可觉得内腑之中,有些不对吗?”

方兆南摇摇头道:“没有啊!”

神钟道人略一沉忖,侧身放过方兆南和陈玄霜,说道:“我挡追袭强敌,两位请保护青城派的两位道兄,离开此处。”

也不待方兆南答话,仗剑向三女迎了上去。

白作义连施无影神拳,真力消耗甚大,亦自知内腑毒­性­发作,难再久存入世,当下对松风,松月一拱手,道:“两位任重道远,请尽余力,相助葛氏兄弟,脱出险难,兄弟去助神钟道兄一臂之力……”

说罢,纵身一跃,直飞过去,人还未落实地,双拳齐出,打出两记无影神拳,分向三位少女击去。

松风,松月,因一直未和强敌动手,毒­性­发作较缓,心知眼下处境,寸­阴­千金,也不谦辞,低声对方兆南。陈玄霜道:“咱们走吧!”

说着当先放腿向前奔去。

方兆南心中虽然觉得疑窦甚多,但见松风、松月奔行如箭。

也无暇多问,急急追了上去。

但听身后金铁相击之声,不绝于耳,似是打的十分激烈。

松风、松月一面奔行,一面抬头打量山势,似是想寻找一条出山之路。

片刻间,已奔出数里之遥,触目一片花海,香气袭人。

奔行之间,忽见人影一闪,红花丛中,闪出来两个绿衣少女,手横宝剑,拦住了去路。

松月左手抓紧了背上的葛纬,右手抽出背上空剑,唰的一剑,疾向左首那绿衣少女刺去。

那左首少女并不举剑,向后一闪,避开剑势,倒是右首那绿衣少女,斜里伸来一剑,挡开松月剑势。

方兆南沉声喝道:“两位道长背负着人,我来对付这两个。”

他话还未完,陈玄霜已疾冲而上,手中宝剑一振,幻出两朵剑花,分袭二女。

右边那绿衣少女一招“回风舞柳”,长剑疾转回来,封架开陈玄霜攻去的一剑。

陈玄霜娇躯斜斜一转,反臂一招“天外来云”劈了过去。

她剑招刚变,忽听一声凄厉、短急的惨叫声。

转眼望去,只见左侧那绿衣少女,手中宝剑,从身后洞穿右侧绿衣少女的前胸。

原来她乘势闪到身后,借机刺出一剑,右侧绿衣少女,万没料到同伴竟会暗算自己,毫无防备,剑势穿心透胸,惨叫半声,人已倒地死去。

这意外之变,连方兆南。陈玄霜等,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望着那绿衣少女发呆。

只见她缓缓拔出长剑,就那绿衣少女身上,抹去血迹,问道:“那位姓方?”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在下姓方。”

那绿衣少女打量了方兆南两眼,道:“你可是叫方兆南?”

方兆南道:“不错,姑娘怎的知道?”

绿衣少女道:“前面关卡重重,这谷中有一条出山捷径,几位如想逃得­性­命,只有从那密道出去。”

方兆南道:“你是什么人?”

绿衣少女低声答道:“我奉梅姑娘之命而来,眼下时光不多,几位快随我来吧!”飞起一脚,把尸体踢入花丛中,转身向前跑去。

方兆南望了望松风。松月一眼,道:“跟她去吧!”

几人鱼贯随那绿衣少女身后,加紧急追。

那绿衣少女似是异常熟悉冥岳地势,带着几人穿越奔行于花丛之中。

这时松风、松月身受之毒,已逐渐开始发作。

那绿衣少女神情,也似十分紧张,虽已瞧出松风,松月难以支撑下去,但她奔行的速度,仍然不减。

方兆南连经大变,增长了不少阅历,紧紧追随那绿衣少女身后,暗运功力监视,只要一发觉那绿衣少女有什么异样举动,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施袭。

奔行约顿饭之久,才出花丛,绿衣少女回头望了松风。松月一眼,道:“两位道长请忍耐一下,咱们己快脱离险境了。”

说完转身向一道荒芜的谷中跑去。

在此等情境之下,方兆南心中虽然怀疑,但也不得不随那绿衣少女身后,进入山谷。

这是个生满荒草的山谷,那绿衣少女举着宝剑,分拨着荒草而行,深入二里左右,才长吁一口气,停了下来。

她回头对方兆南等说道:“如若咱们的行踪没有被埋伏在花丛中的人看见,眼下已经算十分安全了!”

方兆南道:“姑娘知道此路,难道冥岳中其他之人,就不知道这条荒谷么?”

绿衣少女道:“这条荒谷,原本是条死谷……”

方兆南道:“既然是条死谷,姑娘把我们送入绝地,不知是何用心……”

那绿衣少女道:“你这人急什么呀?不待别人把话说完。”

只听那绿衣少女继续说道:“在这荒谷之中,有一个喷火的山口,但近几年来,已经不喷火了!”

方兆南暗道:“好啊!你把我们送到火山口中,倒可省了你们甚多手脚。”

那绿衣少女甚少在江湖上行动,也瞧不出方兆南心中已有了怀疑,仍然接着说道:“梅姑娘要我把你们带到那火山口处,要你们从那山口进入,她说这是唯一的生机……”

方兆南道:“那山口虽然不喷火了,但里面的热度定然甚高,我们进入,只怕难再生出……”

那绿衣少女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啦,梅姑娘只要我把你们带到那喷火处。”也不等方兆南回答去是不去,立时又转身向前走去。

方兆南回目望了松风。松月一眼,只见两人头上汗珠如雨,滚滚而下,微闭着双目而立,神志已似进入了半晕迷的状态,那里还能作得主意,暗自忖道:“眼下情景,九死一生,不如先和她到那喷火口处,瞧瞧再说。”

当下随那绿衣少女身后走去。

那绿衣少女走的甚慢,似在辨认去那山口之路。

又行里许左右,到了一处山壁前面,只见那崖壁下面,有一所高约三尺,横宽二尺左右的山洞。

绿衣少女指着那洞口说道:“这就是了。”

方兆南探头望去,里面一片漆黑,也不知有多深多远,但却毫无灼热之感。

那绿衣少女道:“你们进去吧,我要走了。”

方兆南暗暗忖道:“如是此女故意引我们进入火山洞中,决然不会杀伤同伴,想来她是奉梅绛雪之命而来,大概是不会错了。”

但见那绿衣少女的背影,闪了两闪,已然走的踪影不见。

方兆南目光缓缓由陈玄霜,松风,松月的脸上扫过,心中暗自想道:“陈玄霜毫无江湖阅历,松风、松月两位道长,看来已是神志昏乱不清,眼下情景,已无可与商议之人,进不进山口的主意,全要我来决定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责任的重大,这几人的生死­性­命,都在他一念之间。

他沉思良久,才决定冒险一试,回头对陈玄霜道:“我在前面带路,师妹请走在最后,松风,松月两位道长,只怕已经神智迷乱,难以久撑下去,师妹准备随时抢救他们。”

陈玄霜点点头,道:“知道啦,你放心吧!”

方兆南拔出剑来,一侧身进了山洞。

这时,松风,松月两入,心中唯一能够记着的事,就是跟着方兆南行动,两入一见方兆南进了山洞,倒是不用招呼,紧随方兆南身后而入:

洞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方兆南心中又有慎严的戒备,走的异常缓慢,只觉这洞向下倾斜的坡度甚大,但却毫无灼热之感。

深入约三十丈后,狭窄的山洞,突然开阔起来,一种隆隆之声,遥遥传入耳际。

只觉那隆隆之声,忽东忽西,似是经常移动,虽然不大,但隐隐可辨其惊人的声势,有如遥闻海啸一般。

方兆南不禁暗自付道:“不知什么声音,如同海啸沉雷,现下相距甚远,已可预想其势,待接近之后,尚不知是何等情景了忽听身后的松风道长低沉的呻吟了一声,摔倒在地上。

方兆南目力本超异常人甚多,轻过这一段黑暗中行走之后,已然可在一丈内辨视景物。

他回头望去,只见松风道长,嘴角间鲜血汨汨而出,身负之人,和手提的包裹,都已丢弃地上,头颈斜斜靠在壁上。

方兆南伸手在他鼻口之间一摸,人已气绝死去。

他身后的松月道长,突然双膝一软,直向前面栽去。

陈玄霜依他身后而立,赶忙探手一把,抓住他的道袍,方兆南双手齐出,接住正向地上倒的葛煌。

只见松月道长,长长喘息了一口气,说道:“他们兄弟两人都是被点了|­茓­,解开之后,就可自己行动了……”

一口鲜血涌了出来,打断他未完之言。

方兆南放下葛煌,暗运功力,举手一掌,轻轻按在他“天灵”要|­茓­,低声间道:“道长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松月道长得方兆南真气之助,已然紧闭的双目,突然睁了开来,说道:“他们两人,都服了武当派相传下来两粒护命金丹,只要解开|­茓­道,调息一阵,逼出内腑之毒,大概就会好了……那包裹之中,是参与此次冥岳之会所有之人的绝技,是传给他们两人的,要好好保存,交给他们……”

他挣动右手,探入怀中,摸出一块铜牌接着又道:“这是我们……青城派中信物……携有此物,可得本派掌门接……”

下面的话尚未说出,人已支撑不住,又吐了两口鲜血,大喝一声而逝。

方兆南长长叹息一声,说道:“霜师妹,放开他吧,他已经死了。”

陈玄霜道:“他们怎么死的?”

方兆南道:“中毒而亡。”

陈玄霜道:“我们在那大殿之中,不是也中了毒么,怎么还会好好的呢?”

方兆南道:“我们服用了解毒药物,要不然,只怕比他们还要早死一些时间!”

陈玄霜奇道:“就是在大殿中,你放入我口中的一粒丹药么?”

方兆南道:“不错……”

陈玄霜道:“你那里来的解毒药物?”

方兆南暗自忖道:“她心中一直记恨着梅绛雪,不如把梅绛雪赠药之事,相告于她,或可减少她一些嫉限之心。”

心念电转,当下说道:“那解药就是穿白衣的少女相赠……”

陈玄霜松下手中扶着的尸体,默然不言。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伏身捡起松月道长握在手中的铜牌,说道:“如若不是她相赠解药,只怕咱们此刻尸体已寒。”

陈玄霜原本默然不语,听得方兆南的话后,突然恼火起来,冷笑一声道:“早知是她给你的解药,我死了也不吃它!”

方兆南一看情形不对,赶忙扳转话题道:“这两位道长已经毒发身死,咱们把他们尸体移到一处,也该早些解开葛氏兄弟|­茓­道,唉!只不知武当派的护命金丹,是否有效……”

陈玄霜道:“哼!人家的丹药没有效,只有你那白衣妹妹的灵丹有效啦!”

此女嫉妒之心,奇重无比,虽在异常凄凉险恶的处境之中,仍然对那白衣少女,有着强烈的记限和醋意,一句也不肯放松。

方兆南心知如若再和她相辩下去,定要闹成十分紧张之局,微微一笑,默然不语,扶着葛伟的肩头,让他端坐在地上。

他先伸出左手来,暗中提聚了丹田真气,右手掌心抵在他命门|­茓­上,先用本身真气,催动葛伟的行血,然后才解开他的|­茓­道。

只听葛伟长长吸一口气,醒了过来。

陈玄霜目睹方兆南解开了葛伟|­茓­道,立时如法炮制,也把葛煌的|­茓­道解开,冷哼了一声,道:“南哥哥,谁说人家武当派护命金丹不管用了?”

方兆南知她心中怒意未消,赶忙接口说道:“神钟道长肯把两位护命金丹,转赠两位葛兄,自己却甘心忍受毒发之苦,一代名派掌门,气度果然是与众不同。”

葛伟。葛煌醒来之后,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物,问道:“这是什么所在?”霍然站起了身子。

两人刚刚醒来,神智尚未全复,这洞中又黑暗如夜,难见景物,不觉心中微生惊骇。

方兆南低声说道:“两位葛兄|­茓­道初解,内腑尚有剧毒,不可乱动,快请坐下,运气调息,逼出内腑剧毒。”

葛煌突然问道:“我爹爹那里去了?”

葛天鹏被杀之时,神钟道人虽及时点了他的|­茓­道,但那幕惨绝的景­色­已在脑际中留下了一些印象,人已清醒,立时想起了父亲生死之事,不禁一问。

方兆南暗暗一皱眉头,道:“两位葛兄先请运气调息,迫出内腑剧毒之后,兄弟自会奉告详情……”

他微一停顿之后,又道:“此地尚未全离险境,待两位迫出剧毒,咱们还要立刻赶路。”

葛氏兄弟果然依言坐下,运气调息。

这两粒护命金丹,功效异常强大,葛伟。葛煌运气催开药力,立时觉得丹田之中,一股强劲的热流,直冲上来,不自禁张口一阵呕吐,把腹中存有之物,全都吐了出来。

方兆南不知两人呕吐,乃所服金丹之力,初时为之十分担心,及见两人逐渐好转,闭目而坐,才放心一叹,低声对陈玄霜道:“霜妹身上是否还带有食用之物?”

陈玄霜笑道:“你肚子饿了?”

方兆南摇摇头道:“不是,他们两位呕吐之后,腹中定会有饥饿之感,运息醒来,恐怕要吃东西,但那食物之上,已然有毒,不如早些抛去算了。”

陈玄霜这次倒没有再出言顶撞,解下身上食用之物抛了出去。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这次你倒是很听话呀!”

陈玄霜缓缓站起,走了过来,偎在他身边坐下,柔声说道:

“南哥哥……”

三个字刚出口,忽听一声轰隆巨响,,一股浓烟,由身后冲过来。

几人但觉如陷蒸笼之中一般,全身一阵奇热,全部出了一身大汗。

这股热风,来的大过迅快,快的几人来不及运气抵拒。

方兆南赶忙吸了口气,准备先行运气抵住这股热风,然后再抱起葛氏兄弟,逃离此地。

那知这一来,受的苦楚更大,只觉一股强烈难耐的硫磺气味,直入内腑,赶忙又把吸入胸中之气,吐了出来。

幸得那股热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盏茶工夫,已然消去。

方兆南举手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低声问道:“两位没有受伤吧?”

葛氏兄弟一齐睁开双目,答道:“还好”两人经过一阵呕吐,身受之毒,已被灵丹逼出了大半,又经这一阵静坐调息,元气已恢复甚多,再睁开双目之时,已可见四周景物。

陈玄霜微微一笑,道:“南哥哥,我想起来啦……”

方兆南一时之间,思解不出她话中含意,奇道:“你想起来什么了?”

陈玄霜道:“那白衣少女一点也不喜欢你才要叫人把你带入这火山口中,想把咱们活活烧死!”

方兆南默然不语,心中却暗暗忖道:“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忽然心中一动,另一个新的念头,闪过脑际,暗道:“她如存心害死我们,大可不必多费这一番手脚,在回轮殿中,我和霜妹都已身受奇毒,她又为什么暗中相送解药呢?……”

只听陈玄霜继续说道:“她这样对待你,我可以放心了。”说完一笑,缓缓的偎入了方兆南的怀中。

葛煌突然轻轻叹一声,道:“哥哥,就我记忆所及,爹爹好像已伤在回轮殿,那身着红衣少女的剑下。”

葛伟道:“我似是也看到了爹爹伤在那三个妖女手中,可是尚未看清,就已经被人点了|­茓­道……”

他长长叹息一声,回顾了方兆南一眼,道:“不论什么事,方兄只要知道,但请直言相告好了,事已至此,我们兄弟决不致意气用事。”

方兆南略一沉忖,然后正容说道:“神钟道人把武当派中历代传下来的两粒金丹,相赐二位服用,使两位保得­性­命,这等胸襟,是何等的博大。

他相赐灵丹之后,又要全场中高手,各留绝技,独授两位,用心是何等良苦,如若两位有负于他,一片苦心,只怕神钟道人死在九泉之下,也是难以瞑目。”

葛讳、葛煌齐声说道:“方兄但请放心,我兄弟决不致有负神钟道人相救之望。”

方兆南道:“两位真有这等气度,不但神钟道人相赐灵丹之心,没有白费,也可使不少武林绝技,得以保存,不致失传……”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两位所见不错,令尊确然已死……”

葛伟、葛煌同时感到一阵伤心,热泪滚滚夺眶而出,但两人强力忍耐着伤痛之情,举手拭去脸上泪痕,默不出声。

方兆南叹息一声接着:“不但令尊罹难而死,除了眼下咱们四人,生死还难预卜之外,只怕这次参与冥岳大会的武林高手,无一能够生还……”

他简明扼要的把回轮殿,那场惨烈绝伦,惊人动魄的搏斗经过说了一遍。

他叹道:“神钟道人在天下武林高手荟萃之中,独独选择两位,相赐灵丹,并请与会之人,必死之前,各留绝技,录传两位,无非是赞赏二兄年少有力,天资过人。

在那等情形之下,留下绝技的诸位老前辈,决不敢有藏私之心,二兄身负众望,任重道远,但愿能不负天下英雄深厚的寄望才好。”

葛伟缓缓站起身来,低声对葛煌说道:“弟弟,咱们先拜拜松风、松月道长遗体,也略表一点相敬之心。”

于是两人并肩跪下对着松风、松月的尸体,大拜了三拜。

方兆南指着身侧一个包裹说道:“此包之中,乃与会各位老前辈录记的武功绝学,两位要善为保存,如若遗失一片衣襟,一块木柄、就可能使一种绝技失传。”

葛伟打开包裹,把里面的剑柄、衣襟,分成了两包,分给弟弟一半,牢牢的绑在身上,说道:“如若我们兄弟有了什么意外,方兄就请把我们身负各位老前辈遗留下来的绝学取出,不要让它流落在敌人手中才好。”

说完站起身来,大步直向外面走去。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葛兄停步,你要到那里去?”

葛伟回过头道:“趁此刻咱们尚有搏敌之力,设法闯出冥岳才对,如果在此居留时间一久,饥饿得筋疲力尽之时,岂不只有束手待缚一途?”

方兆南道:“出此洞口,绝无生脱冥岳之望,死里求生之法,只有冒险深入,从这火山洞中,找出一条可行之路。”

葛伟缓步走了回来,说道:“刚才那一股浓烟之中,所含高热,已非普通人的体能所可挡受……”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也许方兄内功­精­深,已达寒热难侵之境,但就兄弟刚才感受而论,决难忍受这洞中高热,何况冒险深入未必就有出山之路,这等冒险犯难,倒不如试行一闯他们拦击。”

方兆南不便把梅绛雪派人引入此洞之事,据实相告,怕又引起陈玄霜妒嫉之心,但他心中确信梅绦雪不会故意把自己陷入绝地之中。

这是一种无法说出的感受,在他心灵上,似乎已从梅绛雪那终日冷若冰霜的神情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

他觉得这位难得一笑的绝­色­少女,内心中却蕴藏了深挚的情爱,只是她偏重向灵­性­的发展,不像陈玄霜那等表现强烈,爱恨分明,但却从淡漠中给人一种真挚的感受。

这感受使方兆南生出无比的信心,他相信这火山洞内,定有着脱险之路。

他深忖了良久时光,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目下只有两条路,不论哪一条,都是艰苦异常,生机茫茫,出此山洞,势必为冥岳中高手围击,纵然咱们能侥幸的冲出重重拦截,强敌铁骑亦必穷追不舍,不谈武功,单是冥岳中人善于用毒一项,咱们就防不胜防葛讳道:

“方兄之意,是……”

方兆南接道:“以兄弟之见,闯越拦截,倒不如深入火山之中一试,或有一线生机。”

葛伟微一沉忖,道:“这等自然界的威势,爆发时山川易形,风云变­色­,人力如何能够抗拒……”

方兆南接道:“这座火山,已多年没有喷火,深入火山腹地,自属身冒绝大危险,但据兄弟的看法,也正因为艰险万分,才有一线生机,万一咱们引发火山,自己虽然难免葬身火窟,身化飞灰,但冥岳中人,亦将为这爆发的火山威势吞噬,果能如此,虽死何憾?”

葛纬沉忖了一阵,道:“方兄说的不错,此既唯一生机,也只好冒险一试了。”

方兆南霍然站起身来,说道:“事不宜迟,趁咱们现在体力未减,立时行动。”

葛煌突然Сhā嘴说道:“咱们已没有食用之物,忍饥挨饿,越此绝险,只怕体力难以支持。”

方兆南道:“以兄弟估计,咱们饿上三日夜,体力大概还不致完全消失,尽此期中,冒险一试,如若咱们在三日夜内,还难出此绝地,饿不死也要被的烧而死了!”

陈玄霜也缓缓站起来,说道:“你们两位如果这样怕死,­干­脆就别走啦!”

葛伟吃陈玄霜言语一激,不觉豪气大振,道:“姑娘都不怕,我等堂堂七尺之躯,何惧之有,走!”抢在方兆南前面,大步领先而行。

方兆南探手一把抓住了葛伟手腕,说道:“葛兄不可任­性­涉险,还是由兄弟前面带路。”

葛伟心知方兆南武功、阅历都强过自己,也不争执,当下随在方兆南身后面行。

几人久处黑暗之中,又经过一阵静坐调息,丈余左右的景物,目力已然能及,但见前面尽都是一块块礁岩,虽无灼热的感觉,但却寸草不生。

行约十余丈,去路又转狭窄,那隆隆之声,重又响声。

方兆南停下脚步,凝神侧耳,静静地听了一阵,又缓步向前走去。

四个人默然的向前走着,心情沉重步履缓慢,有如负重千斤,在几人意识中,大概都有着一步步走近死亡之感。

忽听陈玄霜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南哥哥,咱们要是能够从这火山腹中,找到山路,离开此地之后,只怕不胜麻烦了。”

方兆南奇道:“什么麻烦?”

陈玄霜道:“这次冥岳之会,很多武林高手都葬身其中,只有咱们四个人活着出去,那些人的儿女弟子,定然川流不息的登门造访,问咱们冥岳中经过,那不是不胜麻烦了吗?”

方兆南暗暗忖道:“你想的这么远也好,反正眼下之局,凶多吉少,咱们索­性­海阔天空的胡乱谈吧,也许可以暂时忘去眼下处境的凶险。”当下笑道:“是啊,那时咱们可忙极了,单是接待川流不息的访客,就够累了……”

葛伟截住了方兆南的话,接道:“两位倒是还有闲情逸致,说这等不着边际的事,唉!

我看还是别再谈啦!”

陈玄霜笑道:“怎么?你怕死么?”

葛伟道:“难道你一点都不怕?”

陈玄霜道:“怕有什么用,在这等人力难以抗拒的环境之中,谁也无法主宰生命,死就死啦!”

方兆南怕几人再争论下去,引起怒火,赶忙接口说道:“以少林、武当掌门的武功,佐以黑白两道中数十个高手,都无法抵拒冥岳中人,凭咱们四个人,要想逃出他们拦截。追袭,自是必死无疑。

这火山腹地诚然生机甚微,但咱们如能小心谨慎,或可找出一条生路,两害相权取其轻,一个是必死无疑,一个尚有些微生机,两位葛兄不妨再想想,那条路对?”

其实他这几句话,十分牵强,他所以深信这山腹之中,有路可通,完全是信任梅蜂雪不会陷害自己。

她既然派人把自己引入这火山口,想来定有生路。

这信念是基于一种十分微妙的关系而生,但却是那样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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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水火洞劫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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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兆南心目中,梅绛雪对他是那样陌生,两人没有聚首时的欢乐,也没有分离的惘惘愁怀,除了寒水潭,为时势所迫,对月缔盟的一点瓜葛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可作怀念的事……

可是方兆南却深信梅绛雪不会陷害自己,这信任使他产生出强烈的求生信念,觉着这火山腹中,定有出路。

忽听那隆隆之声,由远而近。

一股强烈的硫磺气味,由洞内直冲而来。

方兆南一嗅那迎面扑来的硫磺气味,不禁心头大震,急急喝道:“两位葛兄快运气护身,闭住呼吸,卧倒地上。”

一拉陈玄霜当先伏在地上。

葛伟,葛煌依言伏身爬在地下。

这阵热风来的时间甚久,足足有一杯热茶工夫,才逐渐消失。

因几人先都有了准备,运真气护住身子,又闭住了呼吸,是以并无太大的难受之感。

黝暗的山腹秘道中,一片死寂。

但见葛伟起身越走越快,片刻之后,步履如飞。众人急急跟去。

这一口气急奔,足足有七八里路之遥。

抬头望去,前面仍然是一片黝暗,这条山腹的秘道,不知有多深多远,也不知通往何处……

沉默使这山腹秘道中,加重不少恐怖气氛。

又转过两个弯子,葛伟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这山腹通道,到此之后,突然分为三条岔路。

葛伟回过来问道:“方兄,咱们走那一条路?”

方兆南看三条岔道的宽度,都在伯仲之间,一时之间,实难决定走那一条才对,不禁的呆在当地。

葛煌轻轻叹息声,说道:“方兄也不必太觉为难,不论走那条岔道,都是一样生死由命,纵然遇上凶险,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方兆南沉吟了一阵,道:“这三条岔道内决不会完全一样。

刚才吹来的热风,定然从这三条岔道中的一条吹来。

唉!适才那隆隆不绝的震声,现在怎的也不响了,如果还在响着,倒是可以帮我们……”

忽觉一股冷风,从正中一条道中,吹了出来。

这山腹之中,热温甚高,几人都已在不知不党中,运气抗拒着那热度。

此刻,突然吹来一阵冷风,在极高的热度中,这阵风特别­阴­寒,四个人都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

葛煌喜道:“方兄,不用想啦,这中间雨道既有冷风吹来。

咱们就走这一条岔路好了!”

方兆南忽觉脑际灵光一闪,盘膝坐了下来,说道:“这阵冷风,十分­阴­寒,咱们一直在热度甚高中赶路,这一冷风只怕不是身体能够抗拒。

兄弟之意,先请静坐下来,运气调息一下,咱们再向前赶路不迟,在这等生机渺茫的绝地,要是再生起病来,那可是一件麻烦之事。”

陈玄霜微微一笑,道:“是啊!忽冷忽热,最易生病,南哥哥说的不错,两位快请坐下来吧!”

她即靠着方兆南身旁,坐了下去。

葛伟,葛煌都觉得身上有些寒意,依言盘膝而坐闭目运气调息。

方兆南却借静坐的机会,暗暗忖道:“这火山腹内,那来的寒冷之风,这显然是一处十分奇怪的地方……”

正忖思间,突觉身上一阵灼热,一股热气,从左面一条岔道上吹了出来。

几人虽有一身武功,身体也有着强烈的反应,只觉全身一热,出了一身大汗。

抬头望去,只见左面那条秘道之中,红光闪动,似是冒出的火焰一般。

不禁心头一震,暗道:“糟啦!这火山真要爆发不成?”

葛伟。葛煌还在闭目调息,因那突来热气十分强猛,两人正自运气抗拒,对身后冲来的火焰,竟然毫无所觉。

这突变,打断了方兆南的思潮,一跃而起,大声叫道:“火!

快些躲避,火山要爆发了……”

就这说两句话的工夫,那炽烈的火焰已疾扑而到。

葛伟匆忙中拉抓住哥哥,纵身一跃,直向正中一道岔道窜去方兆南因顾及葛氏兄弟的安危,运集毕生功力,对着那疾冲而来的强烈火焰,猛发两掌。

那疾冲过来的火焰,被方兆南强猛的掌力一挡,来势果然微微一缓。

但一缓之后,来势更加迅猛,方兆南还未来得及发出第二次掌力,那火焰已疾掩而到,封住了中间一条岔路的人口。

方兆南原想逃入正中一条岔道,但形势一变,迫的他不得不向后退去,进入了右面岔路。

这条山腹中的秘道,和初入山腹来路大不相同,曲曲弯弯,没有两丈以上的直径。

后面强烈的火焰灼热迫人,逼的陈玄霜,方兆南,不得不冒险施展飞行功夫,纵身向前疾跃猛冲。

但因那秘道直径过短,两人联袂跃奔的距离,常常超过秘道直径的长度,撞在壁上,碰的头晕目眩……

一种强烈的求生本能,使他们暂时忘去了撞在壁上的伤疼,一味疾跃急奔,也不知撞了几次,已不觉身后的灼热相迫,才停下身子。

方兆南长长吁了一口气,低声问道:“霜师妹,你撞伤了没有?”

陈玄霜忽然探手入怀,摸出一条手帕,娇声说道:“还问人家哩,瞧你自己头上撞破了。……

举起了绢帕,向他额角之上擦去,情意款款,无限温柔。

方兆南喘了两口气,伸出双手,抓住陈玄霜肩头,在她脸上仔细瞧了一阵,道:“师妹,你当真没有受一点伤吗?”

陈玄霜点头笑道:“是啊!第一次我撞上石壁之后,以后就小心啦,那里还会再撞上去?”

方兆南啊了一声,笑道:“那很好,师妹只要没有伤着,我就放心了……”

陈玄霜无限关心的问道:“你可是很累吗?”

方兆南道:“我伤着的几处关节很疼,唉!我要不带你来冥岳,你也不会吃这些苦了。”

陈玄霜柔媚一笑,道:“和你在一起,就是再多吃些苦头,我也很快乐……”

她微微一顿之后,接道:“你那里疼了,我替你活动一下筋骨好吗?”

不待方兆南回答,伸手出去,轻轻在他双膝关节上面推拿。

方兆南只觉一双柔软的玉掌,在双膝关节之上慢慢滑动,丝丝热气,由她手掌上传了过来,伤疼登时大减,不知不觉间,熟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光,才从熟睡中醒了过来。

睁眼看时,只见陈玄霜微闭双目、盘膝而坐,正在运气调息。

他心中忽泛起甚大的愧咎,暗暗叹道:“她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在这茫茫世界上,又把我视作她唯一的亲人,我不但未能给她慰藉,使她快快乐乐的生活、反而带着她跋涉关山,涉险冥岳。

如今又把她带入这等生机渺渺的绝地中,但她却没有一点怨我恨我之心,此等情意,是何等的真挚,何等的感人……”

想到伤心之处,不禁黯然一叹。

这叹息声虽然低微,但陈玄霜却已被惊醒过来,霍然睁开星目,微微一笑,道:“南哥哥,你睡醒了吗?”

方兆南道:“不知我睡了多久啦!”

陈玄霜偏头想了一下,道:“大概有一个多时辰吧……”

她微一沉吟,深情的问道:“南哥哥,你刚才叹什么气?”

方兆南本想说出心中感想之事,但话到口中,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她对我用情已深,这番话说将出来,只怕又要引起她的误会。”

当下随口说道:“我想到葛氏兄弟,不知他们两人怎么样。”

陈玄霜道:“他们两人躲入的岔道,寒冷侵肌,决难冲过寒气阻挡。”

方兆南道:“那条岔道­阴­寒之气,特别强烈,只怕也非人所能忍受!”

陈玄霜道:“咱们这条岔道中倒是满好的啊!既不觉­阴­寒侵入,也无灼热迫人。”

方兆南缓缓站起身来,道:“走吧!前面尚不知还要遇到些什么凶险,也不知要几时才能出此山腹秘道,重见天日。

此地既无可食水果,又无飞鸟走兽,咱们多耽误一点时间,就减少一分生机!”大步向前走去。

陈玄霜紧紧随他身后,说道:“南哥哥,不论前面遇上什么凶险,咱们可别走散了,唉!要是让我一个人,走在这等黑暗如漆的秘道中,心里定然会十分害怕!”

方兆南笑道:“怕什么?这等地方,决不会生什么毒蛇,蜈蚣之类。”

两人谈谈笑笑,行速甚快,不知不觉间,已走出甚远路程。

转过了两道陡急的弯子,耳际忽然响起了一种强劲呼呼之声,有如海涛怒啸一般。

陈玄霜惊愕的说道:“南哥哥,你会游水吗?”

方兆南摇摇头,道:“不是!这声音不像激流澎湃之声。”

陈玄霜道:“不是水声,是什么?”

方兆南道:“像是风声。”

陈玄霜奇道:“这山腹之内,那里会吹来这样强劲的大风呢?”

方兆南道:“这声音极像大风吹过的声音,那来的大风,就叫人费疑猜了!”

陈玄霜想了一阵,忽然跳起脚来,笑道:“是啦,咱们快出这山腹了。”

方兆南道:“为什么?”

陈玄霜道:“既然能听到风声,定然离出这山腹之口,不会大远了!”

方兆南叹道:“奇怪的是咱们既能听到这等强劲的风声,怎么却毫无一点感觉?”

陈玄霜牵起他的一只手,笑道:“不用想啦,咱们到前面瞧瞧去吧!”拉着他向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那呼呼狂啸之声,响的更是强烈,有如狂涛激流,排山而下,单听那威势,已够吓人了。

陈玄霜不自觉的被那股威势所慑,放慢了脚步。

又转过了一条急弯,前路突然中断,只见一坐黑黝黝的石壁,拦住去路。

这条秘道,只不过三四尺宽,一眼之下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前面是一道山壁。

行至绝地,方兆南闷在胸中的疑团,却突然开朗­干­胸,暗暗忖道:“原来这秘道至此而断,有前面一条石壁拦住去路,那狂啸之声,自然是无法破壁吹来,是故,只闻其声,不觉吹来。”

只听陈玄霜轻轻叹息一声,道:“南哥哥,咱们得回头走了,前面走不通啦!”

方兆南只觉脑际灵光一闪,喜道:“咱们可能就要脱险了!”

陈玄霜茫然答道:“面临绝地,走都走不通了,怎么就要脱险呢?”

方兆南笑道:“咱们坐下来养息一下­体­力,打通这一道拦路的石壁,就可生脱此险!”

陈玄霜柔婉一笑,依着他身旁坐了下来,说道:“快些说吧!

我心里急死了!”

方兆南道:“这山腹之中,深入地下,那里有狂风吹来,但我们现下听到的绝对是狂啸的风声……”

陈玄霜本是异常聪明之人,日中啊了一声,道:“你可说这石壁之外,是一道露天绝壑……”

方兆南道:“是啊,而且这道石壁还不会很厚!”

陈玄霜笑道:“要是很厚,咱们就听不到风声了!”

方兆南点头笑道:“不错,咱们休息一会,想法子打通这道石壁,就可以脱此险地了。”

陈玄霜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南哥哥,咱们脱此险地之后,到那里去呢?”

方兆南怔了一怔,笑道:“这是一场千古浩劫,咱们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把这凶讯,传达各派,免得他们临时措手不及。”

陈玄霜突然一跃而起,道:“你想的虽然和我大相背逆,但我还是要依你心意去做。”

举手一掌,击在石壁之上,但闻一阵嗡嗡之声,由近而远,逐渐散失,陈玄霜的强劲掌力,却被挡了回来。

方兆南霍然站起,道:“这是什么声音?”

拔出长剑,疾向那石壁上面点去。

只听当的一声,有如金铁相击,又响起一阵嗡嗡之声。

陈玄霜也似听出了这声音,不是山石所发,轻扬纤指,在壁上一弹,果然又是一阵轻微的嗡嗡之声。

她低声说道:“南哥哥,这山壁不是石头啊!”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道:“倒像铜。铁之类铸筑的墙壁,只是这等火山腹内,那来的铁铸之壁,实在叫人费解?”

陈玄霜默然不言,暗暗想道:“是啊!这地方决然不会有人来过,这道拦路墙壁,也不似经过人工筑成……。”

方兆南忖思了良久,想不出脱身之法,,心中甚是烦恼,举手一掌,向那山壁之上拍去。

他在急虑之中,这一掌用力甚大,一掌击在壁上,除了重响那嗡嗡之声外,忽觉那山壁似被自己这一掌震落了甚多沙子。

不禁心中一动,暗道:“如这山壁真是铁铸成的,如何能被我一掌击落沙石下来。”赶忙捡了几粒,暗运指力一捏,只觉那落下的几粒沙石,坚硬异常,而且也较一般石粒重些。

仔细一瞧,那落下的几粒沙石,竟是铁沙。

陈玄霜被他掌击山壁,打乱了思潮,急急问道:“南哥哥,你在瞧什么?”

方兆南笑道:“咱们有了一线生机啦!”

陈玄霜道:“为什么?”

刘匕南道:“这山壁并非生铁铸成,乃是地下自然所含的铁沙结成,这铁沙虽然坚硬,但它究竟是散粒组成,不似生铁聚成的那等坚牢,如若咱们慢慢用宝剑挖掘,不难把它打穿!”

陈玄霜道:“不知这山壁有多深多厚……”

方兆南道:“依我推想,这山壁决然不会太厚,刚才咱们听到那狂啸之声,分明是一种怒吼的风声,如若这山壁很厚,只怕难以听到……”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师妹,也许咱们尚未挖穿出壁。

已经饿的没有气力了,但咱们只有这一线生机,除此之外,别无可循之途!”

陈玄霜婉然一笑,道:“不论什么事,我总是要听你的话。”

她拔出背上宝剑,暗运功力,一剑刺向山壁。

这一剑她用了七成劲力,寒芒到处,又响起一阵嗡嗡之声。

一片铁沙,应手而下。

方兆南忽然觉着眼前这位任­性­,倔强的少女,有些变了,变得无限的温柔,楚楚可怜。

陈玄霜刺出一剑,击落甚多铁沙,侧脸望着方兆南嫣然一笑,又是一剑刺去。

方兆南也拔出背上宝剑向那铁沙上刺去。

两人的功力都已十分深厚,两剑此起彼落,铁沙纷纷滚落,片刻之间,已打了三寸多深,两尺方圆的一个壁|­茓­。

陈玄霜停下手瞧瞧手中宝剑,只见剑尖锋刃处,缺痕斑斑。

不禁嗤的一笑,道:“南哥哥,咱们把这山壁打穿之时,只怕这两柄宝剑也没有用了!”

方兆南道:“只要把这石壁打穿,纵然没了兵刃,也不要紧。”

这等昼夜不分,难见天光的山腹之内,也无法分辨时间。

两人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那山壁已被打了两尺多深,手中两柄百炼成钢的长剑,形体已变,地上堆满了一大堆铁沙。

这时,两人的腹中,都已甚感饥饿,但谁也不肯提出腹中饥饿之事。

方兆南原想这山壁不会超过两尺,那知打了两尺多深,仍然不见一点洞穿的迹象。

口中虽然不言,但心中却是甚为忧虑。

万一此望断绝,两人势非被活活饿死在这山腹之中不可。

陈玄霜似是看出了他的忧虑,反而不时出言慰藉,低语浅笑,毫无愁苦之感。

方兆南只觉心中对她有着无比的愧咎,她愈是深情款款,笑语慰劝,愈觉着愧疚加深。

这时,两人都刚刚运气调息完毕,一起拿起了宝剑准备动手击打山壁。

方兆南轻轻一拂陈玄霜秀发,说道:“咱们再打一尺,如若仍难洞穿这石壁,那就不用再打了,唉!我把你带到这九死一生的绝地之中,让你忍受饥饿之苦,想来心中愧恨至极,如何能对住陈老前辈在天之灵……”

陈玄霜婉然一笑,柔声说道:“我现在很快乐,我爷爷把我交给了你,这一生我都不会离开你啦,生死同命,福祸与共。”

她举手一剑,直向那山壁面刺去。

这一剑用足了她全身劲力,只觉阻力大减,全身不自主的向前一倾,直没及剑柄之处,先是一怔,继而喜道:“南哥哥,咱们打穿这山壁了!”

方兆南喜道:“当真吗?”

他们再举剑猛力向壁上刺去,果然阻力大减,一剑洞穿。

陈玄霜拔出了洞穿石壁的长剑,凝目向外瞧去,只见壁外一片黑暗,仍然不见一点天光,心中登时暗道:“这石壁之外,也不知是什么所在,既然不见天光,只怕尚未脱出山腹。”

方兆南不见天光由那洞穿山壁中透­射­进来,心中已凉了一半。

但他仍存万一之想,暗自忖道:“也许山腹之外,正值深夜。

难见天光透入。”

他们再拔出剑来,一阵猛刺横削,那一片快被削通的山壁,砂屑纷纷,片刻被削了一个尺许见方的圆洞。

练武之人,筋骨大都要比常人柔软,这洞口虽是不大,但已足可容两人通过,方兆南当先探头出去,爬出洞壁,只感一脚踏空,身子直向下面摔去。

外面一片沉沉黑暗,难见景物,不知这洞外山谷,究有多深,他怕陈玄霜也和自己一般,跌了下来,一面提气,伸手向四面乱抓。

一面高声叫道:“霜师妹小心了,这洞外是一片悬崖洞谷只听碰然一声,身子撞在一片坚硬之处,幸得他早已运气护身,暗中戒备,这一摔虽是不轻,但人并未受伤。

但闻陈玄霜娇脆而又充满着焦急的声音,道:“南哥哥,你在那里?”

方兆南站起身来,长长吁了一口气,应道:“我在这里……”

只觉一阵急风,扑了下来,还未来得及喝止,陈玄霜已落到了他的身侧,笑道:“南哥哥,你没摔着吗?”

方兆甫道:“不要紧,也不知这是一处什么所在,刚才咱们听到的狂啸之声,现在却是一点也听不到了。”

陈玄霜凝目看去,只见两面都是山壁,中间是丈余宽窄的秘道,极似幽深的山谷,只是上面不见天光。

忽然间,狂啸重起,两面山壁,都响起了嗡嗡之声,有如千军万马,遥遥的奔来,声势十分吓人。

方兆南不闻那狂啸声时,心中惘惘若失,但听到这等吓人的声势,不禁又有些惊怯,缓缓向后退去,准备依靠在山壁之上。

身子还未触及山壁,那狂啸之声,已挟着无比的威势吹到,方兆南只觉全身被那一股排山倒海的疾劲之力,吹了起来,不禁心头大为震骇。

这股狂飚力道之猛,足以拔树起鼎,耳际间只听陈玄霜尖厉的惊叫,但立时被狂风怒啸掩去。

方兆南刚叫一声:“霜师妹……”

他身子突然撞在山壁之上,一阵头晕眼花,知觉顿失。

原来这秘道并非直径,方兆南被那疾猛无比的狂风,吹了起来,撞在转变的坚壁上,任他武功再高,也难抗拒这等大自然的惊世威力。

昏迷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当他神智恢复,茫然睁开眼睛时,耳际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道:“可怜的孩子,你醒过来了?”

方兆南缓缓转动着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布衣妪,坐在一张竹椅上,自己却仰卧在榻上。

她脸上泛起着慈爱的光辉,眼睛中满蕴着儒儒泪光,世界上大多数是慈爱善良的人,属于冷酷残忍的究竟不多。

这是一所山草结成的茅屋,但室内却打扫的十分­干­净,阳光从竹帘掩遮的窗门中透­射­进来。

他茫然啊了一声,道:“老伯母,这是什么地方,我还活在世上吗?”

那老妪和蔼的笑道:“你伤的很重,已经在这里睡了一天一夜啦,唉!年轻人身体强壮,换了我那老头子伤成这样,只怕早就不行了。”

方兆南想挣扎着起来,却被老妪伸手拦住,说道:“你人刚刚醒来,不要乱动,还是躺着休息,我去替你煮面来吃吧!”

说完,拿起靠在榻边的竹杖,策杖缓步而起。

他缓缓举起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只觉头上包着很厚的纱布,膝背之处,都有些隐隐作痛……”

他轻轻叹息一声,耳际间恍似缭绕着陈玄霜那惊骇尖叫之声,也不知她现在被那狂急的风势吹落在何处?……

只觉一阵热血沸腾,强忍着伤疼,挺身坐了起来,缓步向室外走去。

茅屋外是一坐植满花树的小巧庭院,翠竹作篱,山风拂面,山居茅芦,给人别有一番清雅而出尘的感受。

那老妪入厨煮面,庭院中悄然无人,方兆南一心想念着陈玄霜的安危,缓步出了篱门。

抬头看山­色­凝翠,耳际中小溪潺潺,这一处山居人家,似是风雅人士选居之地,景物甚是优美。

方兆南挣扎着向前走了一段,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山道崎岖,我又满身重伤,行动不易,这样辽阔的大山中,如果茫然无绪,那里去扑,该回去问问那位老妪才是。”

正待转身重返茅舍,忽听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转脸望去,只见一个年约五旬,身披蓝布大褂,留有花白胡须的樵人,急急地奔了过来,说道:“公子受伤未愈,怎能随便乱跑,唉!我那老伴也未免太不经心了。”

方兆南摇摇头说道:“我借老伯母下厨之机,偷溜出来,她怎么能够知道,老伯伯休要错怪人。”

他满口伯伯妈妈,叫的那樵人心花怒放,呵呵连声的笑道:

“你们年轻人,身体当真是强壮,我昨天救你时,你到处伤痕,满身鲜血,唉!当时看去,复生之望甚是渺茫,想不到你今天竟然可以行动了。”

方兆南急道:“老伯伯可否带我到救我之处瞧瞧?”

那樵人沉吟一阵,道:“此去不下数里之遥,而且都是崎岖的山道,你满身重伤,如何能够走得?”

方兆南道:“不要紧,晚辈习过武功,这点皮­肉­之伤,还可忍受得住。”

那樵人沉吟不语,但他禁不住方兆南苦苦相求,终于点头说道:“你在此等我片刻,我回去告诉老伴一声,咱们再去。”

说完话,他挑起柴担,赶回茅舍。

片刻之后,拿了一支竹杖而来,笑道:“你伤口都未长合,虽然习过武功,只怕行动起来,也不很方便,用这竹杖借点力吧!”

方兆南称谢一声,接过竹杖,暗中运气,紧随那樵人身后,向前行去。

他内功已有深厚的基础,此刻气脉已畅,皮­肉­伤疼大减,行动逐渐灵活,翻越两座山岭,到了一处山势异常险恶的所在。

那老樵子伸手指着一道深谷说道:“这道山谷,就是闻名全省的­阴­风谷了,经常有疾劲无比的­阴­风,从这谷中吹出,风势之大,飞石拔树,公子看看那谷中情形就可明了。”

方兆南探头向下望去,只见那道百丈深谷之中,果然寸草不生,甚至连一块突出的山石,也难见到,两面崖壁,都是光滑如削。

只听那老樵夫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接道:“­阴­风谷实是一处充满着神秘的奇怪地方,纵长二三十里中,两壁和谷底都如刀削铲平一般,但这条却只有十丈直径。”

那老樵子继续说道:“除了那强大的风力之外,这谷中吹的风,也和别处不同,有如冰窖地狱吹的寒风一般,冰冷刺骨,鸟兽难支,不说那强猛风力,单是­阴­寒之气,就叫人难以忍受得了。

偏偏就有诸多山弯,折来转去,强大的风力,被那横生的山壁一挡,威力逐渐减少,待到出口之时,风威已消去很多,纵是如此,那风力也是够强大了……”

他脸上泛出一种见闻广博的自得之­色­,拂髯一笑,又道:

“那­阴­寒之气连经小壁抵挡。折转,也随着风力减弱,出谷之后,那­阴­寒之气,已不足加害乌兽了!”

方兆南轻轻咳了一声,问道:“不知那风力从那里吹入此谷?”

老樵人呵呵大笑了一阵,道:“公子这一问,只怕甚少有人能够回答,据说那­阴­风是从一处地|­茓­中吹出,不过这只是一种传说,见过的人,却少之又少。”

方兆南问道:“老伯伯相救晚辈,可就在此处吗?”

那老樵人伸手遥指着里许外,一座浅山峰上,说道:“公子就晕迷在那座山峰上面,全身倦伏在一座巨大山石之下。”

方兆南轻轻叹急一声,道:“多谢老怕伯相救了,不知除了晚辈之外,还有其他受伤之人吗?”

那老樵人道:“怎么!公子还有同伴吗”方兆南道:“不错,晚辈有一位小妹同行……”

那老樵人立时摇摇头,坚决的说道:“公子不用费心找她了,以那­阴­风的威势来说,公子这条命能够保得,已经是上天见怜,你那同行小妹,只怕早已被那­阴­风吹的尸骨无存了!”

方兆南极目张望了一阵,不自禁落下了两行泪水,黯然一叹,说道:“但愿皇天保佑她,免罹惨祸才好……”

他心中虽是悲苦,但想到陈玄霜武功,要强过自己甚多,自己既能留得­性­命,她自非绝无生机。

只听那老樵人慈蔼的声音,重又在耳际响起道:“老汉有一事想他不明,公子何以会走入了这道­阴­风谷中。

方兆南随口答道:“晚辈幼年酷爱山水,又学过几年武功,自恃身体强健过人,常常游玩于大山名川之中,想不到游踪此地之时,误入了那­阴­风谷中!”

那老樵人道:“公子喜爱山水常常出来游走,也还罢了,但令妹乃一位女流之辈,难道她也极爱山水不成?”

方兆南道:“家父善营陶朱,积席甚丰,舍妹虽是女子,但因常和我在一起习武,故颇有男子汉豪侠之风……”

那老樵人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之事,道:“对了,老汉还有一件事忘记相告公子。”

方兆南道:“什么事?”

老樵人道:“这­阴­风谷有时也会吹出来的伤人体的热风,不过次数不多罢了,据说那热风较这­阴­寒之风,更为可怕,不论鸟、兽只要被那热风一吹,势非活活烧死不可。”

方兆南口中应着那老人之言,心中却暗暗忖道:“要想查出霜师妹的下落,看来非得冒险入谷一探究竟不可了,但此刻功力未复,只有先回这老人家中,养启两天,待伤势好转一些,再下去查看不迟。”

心念一转,低声说道:“老前辈,咱们回去吧!”

那老樵人点点头,转身走去,一面叹息着说道:“这条­阴­风谷可算是世间第一等奇异的地方,纵长虽只三四十里,但却蕴藏着千奇百怪的变化,瞧的人眼花镣乱……”

方兆南道:“老伯伯可否列举其中一些,以广在下的见闻。”

那老樵人仰脸思索了一阵,道:“大概是三年前吧!那­阴­风谷中突然传出一种鬼哭神嚎的怪叫之声,其声不但尖锐刺耳,而且悲切无比。

当时天­色­还在深夜之中,我们带了刀、枪等防身兵刃,赶到了­阴­风谷,借峰上树木隐身,探头向谷中望去,老夫虽是读书之人,也几乎吓得晕了过去。”

方兆南道:“老伯伯难道当真发现了什么怪物吗?”

那老樵人道:“一只满身发­射­蓝­色­光芒的奇大蜈蚣……”

方兆南笑道:“蜈蚣也值得这样可怕吗?”

那老樵人道:“不不,那怪物只是形似蜈蚣而已,长约丈余,全身闪动着蓝­色­的光芒,移动之时,全身的蓝芒就更显得强烈,老夫回来遍查典籍,找不出是何等怪物!”

方兆南暗暗想道:“不过是条大蜈蚣罢了,以霜妹的武功,遇上它也对付得了。”

他口中却微微说道:“就只有那一条大蜈蚣吗?”

老樵人道:“还有一条似蛇非蛇,似龙非龙的怪物,全身赤鳞如火……”

方兆南吃了一惊,急道:“究竟是蛇是龙?”

老樵人道:“我们到时,那怪物正向谷底一座山洞中爬去,只见它一条尾巴尚露在外面,那时明月在天,景物清晰可见。

那怪物露出部分,在月光映­射­之下,泛现出耀人眼目的红芒,看去更是清楚,看他闪动的红光,似是两条尾巴,如若说它是条大蛇,世间那有两条尾巴的蛇呢?”

方兆南暗道:“定是他们当时看花了眼,蜈蚣和蛇,都是山中常见之物,有何可畏之处。”

当下笑道:“也许是两条蛇吧!”

那老樵人长长叹息一声,道:“至于那红鳞耀目的双尾怪物,决然非蛇,如果是蛇,也不会发出那鬼哭狼嚎般的难听声音那老樵人眼看方兆南逐渐被自己说服,而且泛现出喜悦之­色­,道:“幸好那双尾怪物隐入洞中不久,那全身蓝芒闪闪的怪物,也自行爬入洞中,以后就未再出现了。”

两人边走边谈,不觉间已到那茅舍附近。

老樵人看方兆南经过这一段山行之后,不但伤口没有疼苦之感,而且更见灵活。

竹篱旁依着个策杖老抠,她似正在等待着他们回来,一见方兆南立时抱怨说道:“你这孩子,满身重伤,还要出去乱跑,快进去吃饭啦,面都放冷了。”

方兆南微微一笑,长揖拜谢道:“老伯母这等关爱,在下日后,定当报答大恩!”

那老妪凄凉一笑,道:“可惜我那女儿,三岁之时,被山魅带走,下落不明,如她还活在世上,怕不和你一样大了……”

那老樵人摇头叹道:“­妇­人之见,荒谬之论,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里会有山魅出现,不知她被什么野兽吃掉了。”

那老抠怒道:“别家孩子为什么不被野兽吃掉,单单吃了我的女儿……”

那老樵人回头望着方兆南,苦笑道:“我这老伴,有点疯疯癫癫,女儿三岁失踪,距今已十八寒暑,她还坚信她女儿未死,有一天会突然归来,唉!这岂不是白日梦呓吗?”

方兆南看那老姬满脸悲苦,赶忙说道:“世间事,常有出入意料,也许令媛真的活在这世上。”

那老妪喜道:“公子说的不错,我那女儿,决没有死,不是被山魅带走,就是被路人抱去……”

她突然叹息一声,脸上的笑容随着敛失个见,凄凉的接道:

“唉!我那女儿,如若现在我身边,定已出落得如花似玉了……”

那老樵人的为人,十分达观,哈哈大笑,道:“我瞧你还是别想你那女儿了,别说她已不在人世,就算她真的还活在世上,事隔二十年也不会认识你了!”

说话之间,已进了大厅。

那老妪已准备好了食用之物,立时端出来招待方兆南,吃完饭后,话题重又转到了女儿的身上。

她告诉了方兆南女儿的特征,右手腕上有一个扣子大小的紫记,要方兆南臼后遇到她时,告诉她回家一行。

方兆南倒是很用心的把字字句句,都记住在心中,准备日后万一遇上时,也好转告于她。

那老樵子眼看方兆南和老伴谈的兴高采烈,也不再多管闲事,两人又谈了甚久,方兆南才起身辞出,回到自己养息的房中。

他开始考虑眼前的形势,不知是去找陈玄霜呢?还是早些离开此地……沉思良久,仍是难以决定。

突然间,脑际间泛现一个新的念头,暗暗忖道:“这次赴约的武林­精­英,可以说全军尽没,冥岳中人只怕要趁机而动,当今江湖上几大门派,都还不知此事,毫无防备。

万一冥岳中人乘势派遣高手,分头潜往各大门派的根据之地,暗施奇袭,一鼓作气歼尽各大门派中人,武林中恐怕从此一厥难振了……。”

他愈想心中愈觉不安,立时挺身而起,暗中运气相试,觉着筋骨并未受伤,不必再行休养,匆匆离室,赶往厅中。

这时,那老樵人夫­妇­尚在谈话,目睹方兆南匆匆而来,甚觉意外。

方兆南心急如焚,对两人抱拳一揖,说道:“在下忽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特来向两位告别!”

那老妪惊道:“公子伤口还未长好,如何能上路,休息几天再走不迟。”

方兆南道:“此事急如星火,我多养息一天,多一分危急,两位相救,在下日后再行答谢了。”

也不待两人口话,站起身子,向外走去。

那老抠急急站起身来,说道:“公子慢走一步,老身还有两句话说。”

方兆南道:“老伯母有何指教?”

那老妪道:“小女|­乳­名梦莲,公子遇到她时,务必告诉她父母倚门相望,要她回来一次。”

方兆南道:“晚辈记下了……”回身走了两步,突然想到这一日来一直想着其他之事,连这老夫­妇­的姓名,也忘记问了,赶忙又回身说道:“晚辈该死,尚未请教老伯伯的姓名。”

那老樵人捋着胡子笑道:“不敢。不敢,敝姓云,草字金城。”

方兆南抱拳一揖道:“云老伯高谊隆情,晚辈已深铭肺腑,在下就此告别了。”大步出门面去。

他心中虽然想着早日赶往各大门派的根据之地,把冥岳惨变经过,告诉各大门派中人,使他们早作准备,以免遭冥岳中人暗袭。

但一则山路不熟,二则潜意识中仍然想念着陈玄霜的安危,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到那­阴­风谷中去。

这时日正当午,谷中景物清晰可见,但见那谷中怪石鳞峋,寸草不生,连一棵矮松,枯草也瞧不到。

还有一宗奇怪之处。

那谷中所有的山石,都是一片深紫的颜­色­,由上向下望去,有如一片深紫­色­的地毯,不见一点其他的颜­色­。

深深的怀念,使他不自觉的沿着山谷向前走去。

他期能发现一些追索陈玄霜的迹痕。

..

第二十七回少林寺鸣鼓惊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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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约十几里路,那山谷忽然向南转折过去。

一道横出的山壁,拦住了去路。

方兆南抬头打量了山势一眼,只见这道横阻眼前的山峰,足有七八十丈高低,一峰突起,下临深壑,看去便觉雄伟。

他闭目调运一下真气,纵身而起,手足并用的向那绝峰上面唱去。

这座山峰虽然陡峭,但方兆南此时功力,已非小可,手足并用速度甚快,不大工夫已爬上峰顶。

一股凉风吹来,伤口隐隐作痛,虽是皮­肉­之伤,但经他这一阵纵跃攀登,那本来长好的伤口,又裂开了很多,鲜血汨汨流出。

他轻轻吁一口气,四下望去,只见山势绵连,一望无涯,这一峰在五里方圆内,最为突出,高出群山甚多。

­阴­风谷向南折转之后,又成一条直径,登高往下视,幽谷一线,日光照耀之下,那谷底深紫山石,闪闪生光。

他极尽目光探看了一阵,暗暗叹道:“霜师妹如果是和我一齐被那强猛狂风吹出山腹,以她武功,受伤决不会比我更重,我被那老樵人救了起来,她何以不知去向?

眼下已相隔数日之久,她如被那强猛的风力,和我一齐吹出山腹,纵不遇救,人也该清醒过来了,如若不幸重伤死去,在这等深山恶谷之中,尸体也难以保存至今……。

他心念一转,顿觉此望渺渺,回忆相处数月情义,不禁黯然神伤,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山风吹飘起他的衣袂,眼前山­色­景物,都变成一片模糊,周惠瑛埋身抱犊岗,已使他肠转百折,伤心千回,曾几何时,惨事重演。

虽然尚未确定陈玄霜是生是死,但算来她生机甚小,因她如是随自己同被劲风吹出山腹,留得命在,定会巡梭附近,找寻自己。

除此之外,被撞的伤重而死,就是陷在山腹中没有出来他经过了一番分析,已确定陈玄霜生机甚微,只觉胸中热血沸驱,恨不得跳下悬崖,以身相殉。

忽闻一阵羽翼划空之声,掠顶而过,抬头望去,只见一只苍鹰紧紧追着一只黄雀,那黄雀忽而振翼直升,忽而敛翼疾沉而下,左飞右旋,闪避那苍鹰扑击之势。,这情景,忽然使他有些昏迷的神志,突然为之一清。

他暗暗忖道:“这次冥岳一战,武林道数百­精­英,死伤殆尽,眼下逃出冥岳之人,只我一个,这早传凶讯的责任,是何等的重大,晚上一天半日,武林中就增多一分凶险……。”

他仰脸长长吁一日气,喃喃祈祷道:“霜师妹­阴­灵有知,请恕我无暇在此多留,传达凶讯之后,定当重入那火山腹内,仔细查访霜师妹的生死下落。”

他转身跃下高峰,急奔而去。

方兆南下了绝峰.立时施展开提纵之术,待天­色­黄昏时分,已然离开了那绵连的山势,到了可见行人的官道之上。

他放缓了脚步,仰脸望着正西即将消失的晚霞,暗暗忖道:

“先到那里去呢?武林中到处潜伏着杀机,冥岳也许早已派出高手,分向各大门振施袭了……。”

他沉思了良久,才决定先赶到嵩山少林本院一行。

一则因那嵩山少林寺,素有天下武功荟萃之称,二则他忽然想到知机子言陵甫已被大方禅师派人选到嵩山少林本院,不知他的疯癫之症,是否已有转机?

这次冥岳一战,使他深深的感到了“血池图”的重要,可惜那“血池图”已和陈玄霜同时失陷,下落不明。

他决定了行址之后,立时又加快脚步赶路,一路上除吃饭之外,起早赶黑,兼程而进,仆仆风尘,不辞劳苦,希望能先把凶讯传到少林寺中。

这日中午时分,到了嵩山脚下,就山下一处僻静地方,食用了些­干­粮,即时登山。

少林寺乃闻名的古刹,建筑宏伟,地连十顷,僧侣众多,清规森严,寺外林木葱笼,景物甚美。

方兆南心急如焚,也无暇浏览沿途景­色­,匆匆登山,直奔寺门。

两扇大开的庙门上,横着一块斗大的金字匾额,写着“少林寺”三个大字。

方兆南刚刚到门前,大门内一声佛号,转出来一个灰袍中年僧人,合掌当胸,拦住去路,问道:“施主可是进香的客人吗?”

方兆南摇头说道:“不是,在下有急事千里专程赶来,求见贵寺主持,烦请大师代为通报一声。”

那灰袍僧人打量了方兆南一眼,皱眉道:“施主有何大事,难道非见敝寺主持不可吗?”

方兆南道:“在下方兆南,由冥岳而来……”

那中年僧人脸­色­一变,接道:“方施主请入寺稍坐,贫僧立时就代为施主通报。”身子一侧,欠身让客。

方兆南也不客气,大步直入寺中。

寺门内显然已有戒备,八个灰衣僧人,分排门后两侧,每人怀中都抱着一支禅杖。

那迎客寺外的中年僧人,突然加快了脚步,抢在方兆南前面,说道:“贫憎替施主带路。”

忽然一个转身,向旁边一个小径上走去。

那僧人奔行甚决,片刻之间已穿越那片青草、山花,直入林中。

一片翠竹环抱着一座红砖砌成的­精­舍。

灰衣僧人突然放慢了脚步,低声对方兆南道:“这座­精­舍乃本寺接待上宾之处,方施主跋涉远来,先请在此小息片刻,侍贫僧通报之后,再来请进。”

说完,忽然向后退了两步,合掌肃容,接道:“施主请进。”

方兆南略一犹豫,大步直向那红砖­精­舍之中走去。

那灰袍僧人却不肯随他同入,站在翠竹篱外飞:“­精­舍之中早已备有茶点,施主如果饥饿尽管食用。”言吧,急急退去。

方兆南暗道:“江湖上久传少林寺乃武林中泰山北斗,寺中僧侣个个武功高强,清规森严,忌讳甚多,单瞧这待客之法,就叫人有种异样的感觉。”

忖思之间,人已走近­精­舍。

抬头看去,只见两扇黑漆门上写着四个金字,左面一扇写着“迎宾”右面一扇写着“小轩”,举手一推,两扇门呀然大开,一股清香之气,迎面扑来,不觉一怔。

香烟袅袅,就由那鼎中升出,鼎旁磁壶,玉杯,排列的十分整齐,两张竹椅之外,还有一张藤榻,但却空无一人。

他忽然觉得有些困倦,缓步走到藤塌上坐了下来,不知不觉中竟然熟睡了过去。

当他清醒时,景物大变,一个体躯修讳的高大和尚,端坐他的对面,室中烛火高烧,天­色­已入深夜时计。

他长长吁一口气,皱皱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对面和尚低沉的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袖大悲,乃本寺达摩院中主持……”

方兆南突然跳了起来说道:“你们那‘迎宾小轩’中香烟里含有迷|药。”

大悲禅师摇头笑道:“方施主但请放心,少林寺决不会存有绿林中下五门药物。”

方兆南道:“那我怎么会闻得香味之后,立时晕了过去?”

大悲禅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小施主长途跋涉,身体早已有困倦之感,迎宾小轩点燃的檀香,乃我少林中秘法调制之物,虽有助入眠之效,却无遗害身体之毒。”

方兆南暗中运气相试,并无异样之感,心中怒气消减了甚多,但仍以不屑的口气,说道:“少林派乃武林正大门户,此等方式接待客人,未免有失气度。”

大悲禅师脸­色­微变,道:“施主如若不是从冥岳中来,敝寺绝不敢以此等方法,接待贵宾,实因其中有……”

他话至此处,倏而住口,长长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方兆南奇道:“怎么?难道已有冥岳中人,到这里来过了吗?”

大悲禅师点点头,道:“这是我们少林寺数百年来最大一次挫折,我们以上宾之礼,接待远客,却被他暗施迷|药,迷倒我们一十八位护法弟子,取去敝寺中……”

话到此处,突然轻轻的咳了一声,接到:“又让他从容逃走。”

方兆南暗暗忖道:“听他口气,似是被人盗走了十分重要之物,人家既不愿说,我岂能故意追问。”

当下叹息一声道:“唉!这就难怪了,在下日夜兼程赶来,想不到仍然是晚了一步。”

大悲禅师脸上突然变得十分庄肃,道:“老袖有几句不当之言,不知该不该问?”

方兆南道:“大师有话尽管请说,在下知无不言。”

大悲禅师道:“方施主和玉骨妖姬俞罂花,有什么关连之情,不知能否相告老袖一二?”

方兆南摇摇头道:“没有啊。”

大悲掸师探手从憎袍之下,取出一支形如短剑的金牌,说道:“方施主既和玉骨妖姬毫无关连,这面金牌,不知从何而得?”

方兆南目睹金牌,不禁想起了青梅竹马的师妹,黯然一叹,道:“这面金牌乃在下无意取得之物,此事已在胸中藏了甚久。

从未告人,就是贵掌门大方禅师,晚辈也未相告……”

大悲禅师低沉的接道:“我们掌门师兄好吗?”

方兆甫微微一怔,道:“怎么?那冥岳派来之人,没有告诉老禅师吗?”

大悲禅师道:“没有,那人来去匆匆,老袖还未和他讲起冥岳之事。”

方兆南疑心忽起,问道:“来人是什么样人物?”

大悲禅师道:“长衫佩剑,年约五旬左右。”

方兆南急道:“他脸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大悲禅师道:“这个老袖还未曾留心,不过,老袖已派遣敝寺达摩院上座三憎,各率十个弟子,分头追查,只要他没有离开中原数省,三五日内定有回报。”

方兆南不再追问,轻轻叹道:“在下先向老禅师传达一个凶讯……。”

大悲禅师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道:“可是我那掌门师兄有什么?……”

方兆南叹道:“贵派掌门失陷冥岳‘回轮殿’中生死不明,随形三十六位护法弟子,全都归化……。”

大悲禅师脸上泛现出忧伤之­色­,愕然接道:“什么?三十六弟子无一生还?”

方兆南道:“与会天下高手,死伤无数,可算得全军皆没,生脱冥岳的只有四人,但眼下还活在人世的,只有在下一个,另三人生死不知。”

大悲禅师合掌闭目,口中喃喃自语,不知他是在默诵经文,还是在为死去的同门祈祷,神­色­间一片庄严肃穆。

过了片刻,大悲禅师睁开双目,说道:“如果此讯确实,乃我少林开派以来,最惨的一次大变。”

方兆南道:“三十六位高僧殉难,在下亲目所见,决错不了,但大方禅师的生死,在下来曾看到,不敢妄作论断。”

大悲禅师缓缓站起身子道:“老衲虽然暂代掌门之位,但此等大事,也不敢擅作主张,方施主如果自信见闻确实,老衲立时鸣钟、击鼓,召集寺中长老,共议大事。”

方兆南道:“此事千真万确,一点不错,纵是齐集天下武林同道,在下也敢畅谈所见。”

大悲禅师拿起案上一支木捶,正待击打桌案上放的铜钵,突然又停下手来。

他接着又道:“据老袖所知,少林寺中已三十年未传过惊神钟鼓,钟鼓一响,兹事体大,误传了惊神钟鼓,老袖也担待不起。”

方兆南道:“大师尽管放心……”

大悲禅师满脸庄严,又缓缓放下手中木捶,接道:“老衲不知方施主艺出何人门下,天下武林高手,大都埋身冥岳绝命谷中,方施主却能独自突围而出,自非绝世武功莫辨了?”

方兆南轻轻叹道:“此等之事,也难怪大师相疑……”

当下简略说出了自己出身,却把大方禅师明月蟑大会群豪,冥岳中交手经过之情,说的甚是详尽。

大悲禅师虽对方兆南身世存疑仍多,但听他诉说冥岳激战经过甚详,自是不好再仔细盘问对方的出身,随手提起了木捶,轻轻一击案上铜钵。

铜钵余音,仍在耳际绦绕,又有两个小沙弥奔了进来,合掌垂首,说道:“师父有什么大事吩咐?”

大悲禅师道:“传下惊神钟鼓。”

两个小沙弥怔了一怔,才高声复诵道:“传下惊神钟鼓。”但闻室外一个宏亮声音接道:“传下惊神钟鼓……”

声音此落彼起,愈传愈远,渐不可闻。

大悲禅师慢慢站起身子,庄严的脸­色­上泛现焦虑,不停的在室中走来走去。

这位少林高僧显然有着无比的烦恼,眉字间忧苦重重,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道:“照方施主的说法,老袖掌门师兄,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方兆南道:“我们冲入回轮殿后,一直都没有见到大方禅师之面,对他的生死存亡,晚辈不敢擅作揣测。”

大悲禅师长长叹一口气,望着后壁一幅“达摩”神像,黯然说道:“少林派自我达摩师祖手创以来,已传二十八代掌门,虽然其间有过不少风波,但像这等掌门人生死不明的挫折,还是从未遇到,看来纵然齐集寺中长老,只怕也难找出良策。”

方兆南忽然想起知机子言陵甫来,不知他疯癫之症是否已经好转,当下问道:“贵寺方丈在冥岳明月峰大会群豪之时,曾把驰名天下的神医言陵甫遣人解送贵寺,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大悲禅师道:“此人现在静居敝寺戒持院养心室中,他疯癫之症,尚未痊愈,老衲不得不对他稍微限制并予防范。”

方兆南道:“晚辈想探望他,不知是否可行?”

大悲禅师道:“时已深夜,恐有不便,何况老衲已传惊神钟鼓,这是我们少林内最权威和紧急集会之令,不论何人,只要听得那惊神钟鼓之声,均得即时赶往议事殿中……”

他话到此处,遥闻一声悠悠钟鼓声传了过来,大悲禅师接道:“惊神钟鼓已起,咱们该赶往议事殿了。”:

方兆南起身来说道:“贵寺中这等隆重的集会,晚辈如何能够参与?”

大悲禅师道:“我们这惊神钟鼓,非重大变故,不能擅传……”

只听钟声悠悠,连呜了一十二响。

紧接着鼓声急起,也和了一十二响。

大悲禅师单掌立胸,庄肃的说道:“方施主到达议事殿后,望能就冥岳所见经过,据实而言,老袖先走一步带路了。”大步向前走去。

不知穿过了多少重庭院,到了一座高耸的大殿前面。

这时,殿中烛火高烧,照的一片通明,已有不少僧侣在殿中。

大悲禅师大步直向正中一座木桌走了过去,端坐木案后面一张松木椅上。

木案的两侧,共排有一十二个坐位,都还空无人坐。

方兆南东张西望了一阵,忽然觉着这座大殿有着无比的庄严,每一个僧侣的神情,都无比的沉重。

大悲禅师神情虽是肃穆,但举止言谈庄严,仍甚和蔼,欠身而起,单掌立胸,道:“方施主请过来坐吧!”

方兆南有一点受宠若惊之感,缓步走了过去。

他经过群僧面前之时,一个个对他合掌作礼。

方兆南不自觉由心中升起来一股敬仰之感,暗暗想道:“看来少林寺不但武功驰名天下,被誉为武林中泰山北斗,单是这些僧侣的庄严虔诚的态度,就足以使人自惭形秽。”

忖思之间,人已走近大悲禅师身前。

大悲禅师指着左面一排首位,说道:“方施主不辞千里跋涉,一路上餐风饮露,传报凶讯,对我们少林寺,恩义甚深,不用谦辞,快请坐下。”

他这一说,方兆南果然不好再作推辞,依言坐了左面首位。

就这一瞬工夫,两侧坐位上已坐满了人。

方兆南暗暗惊道:“这些和尚们好快的身法。”

暗中留神向四面看去,只见殿中已站满了和尚,每人似都有一定位置,行列整齐,隐隐构成了一副悦目的图案。

只听大悲禅师低沉的声音响荡在耳际道:“这位方施主传来凶讯,咱们少林寺二十八代掌门人,已陷落冥岳生死不明,随行三十六位护法弟子,尽都兵劫归化我佛……”

此言一出,殿中群僧,神情大恸。

一个个双掌合十,闭目垂下头去,口启动,似在祈祷,但却听不到一点声息,方兆南也无法辨出群僧说的什么。

沉默良久,右面首位上一个身着月白袈裟的老僧,突然站起身来,弓身说道:“掌门人内功深厚,英武绝世,遇难之说,只怕未确?师弟以兼代掌门人的身份,布此凶讯,想必已知道详细经过,不知可否讲给我们听听?”

大悲禅师对老僧似甚尊敬,欠身说道:“这位方施主千里跋涉,日夜兼程赶来,大概是不会错了。”

方兆南站起身,抱拳一个罗旋揖,说道:“在下来自冥岳突听左面席上一个苍老的声音接道:“老衲苦修行脚,走遍了天下名山,但却不知冥岳在何处?”

方兆南道:“冥岳就在泰山群峰环抱之中,相距明月蟑,不过百里行程,只是地僻隐密,不知内情,决难找到。”

大悲禅师道:“有劳方施主就冥岳见闻经过,再说一遍。”

方兆南点点头,把群豪赴会冥岳,大方禅师。袖手樵隐,萧遥子三人追敌涉险,神钟道长率群豪赶往解救,回轮殿群豪中毒,少林寺三十六高僧遇难惨死,神钟道人伪装受毒不支,天下群豪各显绝技,相传葛氏兄弟等诸般经过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其间却把梅绛雪私授灵丹,陈玄霜身怀“血池图”两桩事情隐了起来。

那知少林群僧听得十分仔细,方兆南刚说完,立时有一个和尚问道:“神钟道人乃武当派中掌门之人,武功高强,天下驰名。

葛氏兄弟服了武当保命金丹,解了身受剧毒,但不知方施主和那位陈姑娘,何以未受剧毒感染,难道两位内功还强过神钟道人不成?”

方兆南对此一问,虽早在意料之中,但因措词甚难得体,不觉微微一怔,沉吟了一阵,道:“在下得冥岳中一位高手相救,暗赐解药灵丹,才保得­性­命!”

只听一声阿弥陀佛,接道:“那人何以要救两位,暗送解毒丹?”

方兆南道:“他不满冥岳岳主的残暴素行,颇有弃暗投明之心,故而暗赠灵丹。”

那询问的和尚,就在方兆南毗邻而坐,满脸红光,身披鹅黄袈裟,年龄不过五旬上下,但看他坐次,在寺中的身份,决不会低。

只见他面­色­一冷,低沉的说道:“那人既有弃暗投明之心,何以不救天下群豪,单单只救两位?”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神钟道人是何等身份,那人如弃暗投明怎不救他,却救你们两个籍籍无名之人。

这一番问话,登时引起少林群僧相疑之心,百道以上的目光,齐齐投注在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在群僧目光逼视之下,心中有些慌乱,急不择言的说道:“那人是个女子!”

那身披鹅黄袈裟的和尚,微微一皱眉,欲言又止。

他乃佛门中有道高僧,这等涉及儿女燕婉之私的事情有些不愿出口,但又觉方兆南的答覆难满人意。

他沉吟了一阵,又道:“不知那位姑娘是何等人物?”

方兆南虽然胸襟豁达,但那时礼防森严,男女间私相爱悦之情,视为大逆不道,这时当着众人之面,也难以说得出口。

他沉吟了良久,道:“她是……是冥岳岳主的入室弟子。”

殿中群僧,微微起了一阵­骚­动,但不过瞬息之间,立时平静下来。

只见右面排列的席次之上,站起了一个身披蓝­色­袈裟的和尚,说道:“不知方施主和那冥岳门下女弟子,何时相识?”

方兆南听群僧问话口气,分明对自己己有了相疑之心,不觉怒火大起。

方兆南站起身来,冷冷说道:“在下此次赶来不过是传报凶讯,并无相求诸位大师父相助之心,信与不信,悉听尊便,在下就此告别。”

他抱拳一揖,大步向外走去。

两排坐的和尚,都是寺中有地位之人,不是一院主持,就是寺中长老,虽对方兆南拂袖而去的举动不满,但并未出来相阻。

但那殿中排立的群僧,却是不肯相让,只见步履移动,排成了一道人墙,拦住了方兆南的去路,一个个合掌而立。

方兆南停下脚步,打量一下群憎排成阵形,除了出手硬闯出去之外,只有纵身而起,从群僧头上飞越。

除了这两条路外,别无可循途径,不禁一皱眉头……

只听高踞正中首座的大悲和尚,喧了一声佛号,道:“方施主再请稍留片刻,老衲还有几句话说。”

方兆南虽然被群僧相询之言激怒,拂袖欲去,但并无和少林僧侣动手之心,听大悲禅师言词谦和,回头问道:“不知大师还有何教言?”

大悲禅师微微一笑,道:“方施主先请归坐如何?”

方兆南略一沉忖,重又走回原位坐下。

大悲禅师道:“少林寺开派迄今,从未有过掌门方丈生死不明的情势,方施主带来凶讯,乃我少林寺数百年从未有过的大变。

此等大耻大辱的事,谁也难免激动,言词之间难免有所失疏,还望方施主,别放在心上。

事关武林间正邪消长,尚望施主能以顾全大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好使老衲等了然全盘内情,免得算有遗策,造成大错。”

方兆南道:“晚辈适才所言,句句都是所历所见的事,并无一句上字虚言,其间虽然稍有隐遮之处,也是晚辈私人间一些琐事,无关大局……。”

他却仰起脸来长长吁了一口气,又道:“冥岳中人人事都异常奇特,连服饰都是奇服异装,隐遮去本来面目,似是那冥岳岳主,故意在他那秘境之内,布置成一处人间鬼域。

奇怪的是那些鬼面奇服的人,个个都有着甚高武功,晚辈曾和他们动手相搏数次,不论身受何等惨重之伤,都听不到他们一声惨叫和呻吟之声。”

大悲禅师侧目望了右面首坐上,身着白袈裟的老僧一眼,低声说道:“师兄判事智谋,素为掌门方丈推重,不知对此事有何高见?”

那老僧闭目沉思了片刻,说道:“就目下情势而论,已非我等能力所及,看来只有设法恭请两位师叔出山了!”

只听大悲禅师轻轻叹息一声,道:“两位师叔,三十年关期未满,难道咱们能破关惊扰不成?”

那紧靠方兆南而坐,身披鹅黄袈裟的和尚,突然站了起来,说道:“惊扰二位师叔禅关一事,小弟之见,千万不可。

两位师叔道行,虽极深远,但擅破禅关,非同小可,如害得两位老人家走火入魔,那就罪该万死了!”

大悲禅师道:“如不惊扰禅关中二位师叔,不知师弟有何良策?”

身披鹅黄袈裟的和尚微一沉吟,道:“小弟之意,不如尽出咱们少林寺中高手,赶往冥岳一探究竟,先查出大方师兄生死下落,再以罗汉阵,诱那冥岳岳主深入阵中,设法生擒……”

那身披白袈裟的老僧摇头接道:“师弟自信比你大方师兄如何?”

那身着黄|­色­袈裟和尚道:“大方师兄一代绝才,小弟万难相比!”

那老和尚道:“这就是了,大方师弟在咱们这一代师兄弟中,成就最高,不论武道,佛经,咱们都望尘莫及,三十六位护法弟子,亦都是‘达摩院’中一时­精­选……”

他两道冷电的眼神,忽然逼视在方兆南的脸上说道:“如若这位方施主说的不错,三十六位弟子尽遭屠杀,试问目下本寺三代弟子们,有几个能和他们成就相比……”

大悲禅师缓缓点头道:“师兄说的不错。”

那老僧长长叹息一声,道:“大方师弟率师远征冥岳,主盟天下英雄大会,临去之时,似已预感此行凶多吉少,因此曾悄然走访‘戒持院’,和小兄促膝长谈,那半宵剪烛夜话,使小兄更惊讶大方师弟的成就,远在咱们意料之上……”

他目光环扫了大殿一周,只见群僧一个个面容庄严,凝神静听。

这才接口说道:“小兄曾和他谈起冥岳之行,相劝他不如改由小兄或大悲师弟率众前往,当时大方师兄摇头不允,小兄曾据理力争,说他乃少林一派掌门之尊,岂可轻举妄动。

万一有了什么凶险,不但少林寺群龙无首,而且贻羞咱们少林门户,那知大方师弟,早已胸有成竹,竟然提出和小兄以比武决定的方法。

得胜之人,就率众远行,不得再有异议,不瞒诸位师弟,小兄虽然早已佩服大方师弟在佛学经籍上的成就,远胜小兄,但如单以武功而论,只怕未必能强得过我。

心中暗暗欢喜,那知十招相拼之后,大方师弟竟以雷音掌神功,破了我四十年苦练的金刚指、观音足。罗汉七式三种武功,迫小兄落于下风……”

此等搏斗经过,谈与一般人听,还没有什么,但眼下之人,都是少林寺中一时高手,对本门中的绝技,自是耳熟能详,是以听得大感惊愕。

只听大愚禅师,黯然叹息一声,道:“大方师弟胜我之后,此事已成定局,老衲自是不能毁弃诺言,再予争论,大方师弟话锋一转,不再议论赴约冥岳之事。”

话题转到了两位闭关坐禅的师叔身上,他记忆清晰,把二十年前,两位师叔闭关前的相嘱之言,均能一字不漏的转告小兄。”

方兆南吃了一惊,暗道:“佛门中闭关坐禅,和道家的入定,武林中的运气调息大同小异,三月五月,已是相当的成就,一年两年,更不容易,一坐几十年,那可是从未闻见之事。”

但闻大悲禅师说道:“难道大方师兄临行之前,已预留遗言不成?”

大愚禅师点点头道:“他曾告诉小兄,眼下咱们这一代师兄弟中,武功成就能够超过他的,只怕难以选得出来,他此行冥岳,胜败甚难预料。

万一有了什么不幸,叫我劝阻诸位师弟,不可任­性­而为,尽起少林寺中仅存的­精­萃弟子,赶去替他报仇,他说咱们少林寺一派的兴亡,并不仅是咱们一门的盛衰。

因为千百年来,少林派一直是江湖上正大门户的一个象征,少林一门覆亡,武林间必将大乱,叫我届时全力劝阻几位师弟,务必依照他留言去做。”

只听那身披鹅黄袈裟,年纪最轻的和尚高声说道:“师兄之意,对咱们大方师兄的生死下落不用再多追询查问了,是吗?”

大愚禅师道:“大方师弟留言,要待明年三月,两位师叔,禅关届满之后,恭请两位师叔裁夺。”

方兆南Сhā嘴说道:“冥岳中一战大败天下武林同道余威,只怕不会等明年,就找上贵寺了。”

大愚禅师突然站起来,对那身披鹅黄袈裟的和尚说道:“大道师弟,请陪这位施主,到‘达摩院’中休息一下。”

方兆南心知少林寺僧侣们将有要事相商,不愿自己听到,当即抱拳一揖,大步向外走去。

大道禅师也紧随离开了座位,跟着方兆南向外走去。

..

第二十八回破禅关击节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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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摩院内乃少林憎侣们习武之处,戒备十分森严。

这一夜,他在心情纷乱中度过。

直到窗外曙光微现,他才心神宁静下来,气走百脉,身体渐觉舒畅,由清入浑,渐步入忘我之境。

待他运息一周醒来,已是日升三竿时分,大道禅师正焦急在室中来回踱着脚步,见他醒来顿现欢容道:“敝寺代理方丈大悲师兄,想请方施主到戒持院去找一位朋友。”

方兆南忽然一跃下榻,说道:“那人可是有些疯疯癫癫的吗?”

大道禅师合掌作礼,笑道:“那人是否有疯癫之症,贫僧未曾见过,但‘戒持院’乃我少林寺中执法的所在地,大悲师兄在‘戒持院’中约见施主,事非寻常,定是有要事请教。”

两人离开了达摩院转入了戒持院中。

少林寺每一座院堂,都是在广大的寺院中独成一座院落,“达摩”。“戒持”两院更是四面围墙环绕,守望森严。

这坐院落中植满百年以上松。杉,绿荫夹道,一派庄肃深沉的景象,使人一入这独立的院落中,都不禁的生出一种森严的感受。

一座座山石砌成的坚牢房子,疏落的隐现在林木花草之中,那些独立的石砌房屋,间间门窗紧闭。

穿行过几条林木挟持的大道,到了一座广大的佛堂门前。

这座佛堂中一­色­黄绫布慢,连那房子的墙壁。屋瓦都是一­色­。

深黄。

大道禅师在议事殿中慷慨陈词,言来滔滔不绝,但此刻却是循规蹈矩一派拘谨,拂拭一下僧袍上的布尘,合掌高声说道:

“方施主驾到。”

佛堂传出大悲禅师低沉的声音,道:“师弟请回去吧!”

大道禅师欠身答复:“敬领法谕。”转身大步而去。

佛堂内又传出大悲禅师的声音道:“方施主请进,恕老衲失迎了。”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缓步进了佛堂,只见大悲禅师身披黄|­色­袈裟,和大愚禅师对面而坐,两入的脸­色­庄肃中带着忧闷,显示心中正在为一件重大的事情苦恼着。

这是一座五间大小的广厅,除了四周的黄绫布幔之外,别无陈设,两人各坐一个蒲团,另外还空了一个,似是留给方兆南坐。

方兆南心神顿被一股庄严气氛所慑,不自觉的轻轻咳了一声,才大步走了过去,说道:

“两位大师相招,不知有何教谕?”

大悲禅师微闭双目,突然一睁,道:“方施主请坐吧!”

方兆南依言坐了下去,大悲禅师忽然举手互击一掌。

一侧黄绫重幔缓缓升起,两个身躯伟岸的中年和尚,并肩而出,中间挟持一个蓬发垂髯,衣破百绽的老人,缓步而出。

大悲禅师道:“方施主可识得此人吗?”

方兆南瞧了一阵,摇摇头,道:“不识。”

大悲禅师道:“方施主再仔细瞧瞧,他久过囚居生活,也许神情已变。”

方兆南仔细瞧了一阵,道:“在下确不认识。”

对面坐的大愚禅师,突然一睁双目,两道冷电一般的眼神,逼视着方兆南道:“此人不是方施主口中的言陵甫吗!”

方兆南道:“在下和知机子言陵甫已有数面之缘,不论何等情势,一眼之下均可辨认出来,此人衣着形态虽像,但决不是他了。”

大悲禅师忽然站了起来,僧袍一挥,那两个伟岸僧人,押着来人,重又退入那黄绫垂慢中去,目注大愚说道:“师兄,咱们走吧!”

大愚禅师应声而起,合掌对方兆南道:“方施主请。”

方兆南不知两人搞什么鬼,茫然回顾了两人一眼,跟在大悲禅师身后,向外走去。

三人似是都有着沉重的心事,一路上谁也不肯再说话,似是一说话,就会破坏了这庄严的气氛。

行约一盏热茶工夫,进入一片草花丛中,一座山石砌成的坚牢石屋,矗立在两株高耸的古柏挟持下。

大愚禅师走近石屋,从怀中取出一把铁匙,打开门上铁锁,用力一推,两扇木门呀然大开。

出人意外的这室中打扫的十分­干­净,一个白发萧萧,长髯垂胸的老人盘坐在石屋一角。

方兆南轻轻的啊了一声,道:“言陵甫。”奔了过去,抱拳一揖。

他内心之中,一直对这位驰名武林的神医,有着极深的抱咎之感,如若不是他送图易药,深入九宫山寒水潭上浮阁,这老人决不致身经这等惨变,一个专治疑难之症的神医,变成了疯疯癫癫。

这短短的一段时日中,言陵甫又似老了甚多,但他的疯癫之症,却似好了些,静静的坐在一侧,见三人走了过来,微微一笑,但却端坐未动,默默不语,对方兆南以礼相见之事也不理会。

大愚禅师低声道:“方施主请相谅老衲,情非得已,不得不故弄狡猾,一试方施主的来历。”

方兆南聪明过人,已听出弦外之意,刚才那两位和尚硖持之人,乃大愚禅师故意安排的假冒之人,相试自己,当下装作不懂,故意扳转话题,说道:“这位言老前辈的疯癫之症,不知是否好了一点?”

大悲禅师叹道:“老衲等已尽了最大心力,以我们少初寺上乘的传气过|­茓­之法,替他疗治疯癫之症,虽然好了甚多,但神智还未全复。”

方兆南黯然一笑,道:“目前江湖上能知冥岳底细的人,只怕只有此老,如他的疯癫之症能够痊愈,对大局帮助甚多。”

大悲禅师道:“方施主传来凶讯,乃我们少林创立门户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耻大辱,昨夜老衲和诸位师兄弟研讨的结果,深觉此事严重,非同小可,大局的成败,关连到整个武林的存类绝续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接道:“不瞒方施主说,大方师兄的成就,是我大字一辈师兄弟中,最杰出的一个,随他赴约的三十六护法,也是本寺中三代弟子中­精­萃高手。

眼下敝寺中,虽尚有千人之众,尽可再起高手,重赴冥岳一战,但此等匹夫之勇,智者不取,老衲和诸位师兄弟商讨结果,决定把此凶讯,用击节传音之法,向敝寺中仅存的两位长辈请示方兆南接道:“贵寺中两位长辈,不是还在禅关期中吗?”

大悲禅师沉叹了一阵,叹道:“此行虽有扰两位前辈禅功,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了。”

方兆南道:“在下已把讯息传到,想就此向两位告别。”

大愚禅师接道:“击节传音,能否得到两位老长辈的回应,眼下还很难说,方施主请再多留半日,就可决定事情如何!”

方兆南暗暗忖道:“少林寺的武功,当真是广博难测,传气过|­茓­之法,已是听所未听,见所未见,击节传音,又不知是什么样的武功,打坐调息,一坐数十年,更是不可思议,这些事都是人生一世,罕能遇上的奇事,留在这里开开眼界,也算不虚此行。”

心念一转,当下说道:“既然只留半日,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愚禅师道:“言陵甫疯癫未愈,势难相助,咱们留此无用。

不如去瞧瞧他们准备好了没有。”三人一齐离开静室,大愚禅师关上室门,鱼贯离开了戒持院。

方兆南随在身后,穿过了几重殿院转入一条僻静的小径上。

直向西北方向行去。

这是一条荒凉的小道,生满了及膝的野草,几株红白山花,杂生在荒草之中。

少林寺虽然广大,但无处不是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有这一片地方,野草丛生,像是无人打扫……

方兆南心里虽然甚感奇怪,但见大愚、大悲两人神态诚诚敬敬,愈向前走,脸­色­愈庄重,几次想出言相询,均为两人肃穆的神情所慑,只好强自忍下。

忖思之间已到了一片翠竹林前。

这片竹林,种植的十分奇怪,每株竹子相隔似都有一定的距离,纵横之间,各成一种格局。

大悲禅师合掌,垂下头去,喃喃祈祷了一阵,然后才举步走入林中。

大愚禅师口头说道:“方施主请紧随在下身后,免得走错方向。”

方兆南暗道:“他这般相嘱于我,这竹林定非平常之地,也许是一个奇阵,或是林中埋伏过多,怕我误中机关,心中甚想找个机会试他一下。”

大愚禅师似是窥透他心中之意,不时转过脸来查看,这一来,方兆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走过翠竹林,眼前是一道残垣断壁的砖墙。

两扇黑漆剥落,黑白杂陈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

大悲禅师走了过去,轻轻的把木门叩了两下,合掌站在门外,等了很久不见动静,忽然回过头来,低声对大愚禅师道:

“咱们好几年没有来了。”

大愚禅师沉思了片刻,道:“大概是三年前吧!和大方师弟来过一次。”

大悲禅师道:“三年岁月,几番生死,几番劫,那送果老猿,不知是否还活在世上。”

大愚禅师道:“师弟再举手叩一次门吧!如果仍然不见动静,咱们再自己进去不迟。”

大悲禅师,依言又举手在门上叩了两下。

但闻一阵波波之声响过,那两扇紧闭的木门,仍然毫无动静。

方兆南暗忖道:“自踏进这条僻静的小道之后,这两人的神情,庄严诚敬,想来这座荒芜的院落中,可能就是两位少林高僧的坐禅所在,两人是少林弟子,自是应处处循规矩,我既非少林门下,大可给他个装作不知。”

心念一转,突然振袂而起,飞落在那堵残墙之上。

抬头望去,只见三座茅屋,一字相排,每一座都有三间房子大小。

匆匆一瞥之下,已可看清那茅屋檐前,窗槛之间,蛛网尘封,这一座荒凉的使人惊怖的茅屋,广大院落中,铺满了白­色­鹅卵石,野草由石隙中长了出来。

目光触处,忽然发觉了一只白毛猴子,学人盘膝打坐的姿势,依靠在一株虬松的分叉所在。

大悲、大愚,并没有喝止方兆南的行动,但合掌站在门外,垂首闭目,对方兆南的举动恍如未见,不理不睬。

方兆南重重咳了一声,飞下残墙,开了大门。

大悲禅师霍然睁双目.狠狠的看了方兆南一眼,目光微蕴怒意,似是对他这等越墙而入举动,十分不满,但却没有出言相责,低低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缓步而入,大愚禅师也是一语未发,紧随大悲身后而入。

两人一进大门,立时发现了那效人打坐的白猿,微一错愕,慢慢的走了过去。

方兆南已看出大悲掸师的不悦之情,暗道:“寺中规戒繁多,不要再犯了别人的忌讳,当下举步而行,跟在大愚身后,不再乱闯。

大悲禅师走到那虬松下面,抬头望那盘坐在松树上的白猿,微微一皱眉,欲言又止。

方兆南仔细望去,敢情那白猿,业也乾枯,不知已死了多少时间,但因它皮毛未损,不留心很难看出来。

但见大悲。大愚肃容合掌,面对白猿而立,口中喃喃自语,似是在诵背经文,超度亡魂。

心中暗暗忖道:“以这两人的身份,对这死去猴子如此敬重,我岂可失了礼数。”慌忙抱拳一个长揖。

一阵山风吹来,摇动了虬松枝叶,和几人的衣袂,但那盘坐分叉处的白猿,却纹风未动。

方兆南心中忽然一凛,暗暗的道:“难道这白猿事先预知它的死期,才选择这样一处稳固它尸体所在,盘膝而坐?”

留神看去,果然发现那白猿盘坐叉枝所在,四面都有酒杯粗的松杆,牢牢箝住了它的尸体,头顶上枝叶密茂,可遮蔽日晒雨打,而且松枝盘错交叉,似是事先经过了人工编排。

大悲禅师轻轻叹息一声,缓步向正中一座茅屋走去。

一排矗立的三座茅屋,都紧紧关闭着窗门,大悲禅师走到那正中茅屋前面三四尺处,突然停下,屈膝跪在地上。

大悲禅师低声祷告道:“弟子大悲,冒死惊扰两位尊长,心中万分不安,实因少林寺遇上前所未有的大劫大难,已非弟子等所能排解,大方师兄,以掌门之尊,陷落冥岳生死不明,武林杀机弥漫,浩劫不远,弟子身受大方师兄重托,暂代方丈之位,愚质庸才,难当大任,为天下苍生大劫,为武林正邪消长,为我少林门户存续,千年弟子生死,不得不惊扰两位尊长。”说完大拜三拜,起身推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

一阵积尘,落了下来,洒了大悲禅师一身。

大愚禅师突然低声对方兆南道:“这座茅屋之中,就是老衲等两位长辈坐禅之地,施主举动之间,望能再稍微留心一些。”

突然一晃身子举步进了茅屋。

方兆南心知对方仍然对自己翻过围墙之事,耿记于怀,但却无可如何,只好淡然一笑,举步走进去。

这座茅屋,大约有三间房子大小,而且陈设不多,景物一目了然,除左边依壁处,有一座木榻之外别无他物,壁角之处,蛛网横绕,榻上地下,积尘逾寸。

方兆南暗暗奇道:“这茅屋之中,又无复室,暗门,不知那两位禅关老僧,现在何处?”但又不愿启齿向二僧追问,只好闷在心中。

两个和尚,倒是异常沉得住气,负手而立,目光不停在室中打量,似是要从那蛛网积尘中,找出一些昔年记忆往事。

等待了片刻工夫,八个身披袈裟的和尚,鱼贯进入茅屋。

方兆南留神打量来人,似都是那晚议事殿中,设有座位的和尚,这般人中,包括了大道禅师,每一个和尚,都拿着一捆竹子。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些竹子,难道就是用作击节传音不成?”

大悲禅师目光环扫了后来群僧一眼,大步走近茅屋一角,拂开积尘,举手一推,壁间忽然裂开一扇小形圆门。

群僧鱼贯走了过去,把怀中竹子,一节一节的衔接上,直向那圆门之中伸延进去。

这些竹节都经严格选择,大小相若,每一节衔接之处,都用刀子刻好连扣,接将起来,十分迅快,不大工夫,群僧带来的竹节,全都接完。

方兆南暗暗估计,这衔接竹子的长度,大约有二十余丈长短。

只见大悲禅师,面对竹节,口齿启动,说了一阵,挥手对群僧道:“诸位师弟请回,由小兄和大愚师兄,守候此处,已经够了。”

群僧一齐向那圆门合掌作礼,纷纷告退,片刻之间,茅屋中只余大愚。大悲、方兆南三人。

大悲禅师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珠,投入那竹子衔接孔中,然后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息。

方兆南初时,为一片好奇之心所动,瞧了一阵之后,暗自笑道:“原来这就是击节传音之法。”

每隔一顿饭工夫左右,大悲禅师就从怀中,摸出一颗投入那竹节中,然后就地盘膝而坐,闭目等待,毫无焦急不耐之­色­。

方兆南一看大悲禅师一连丢下五颗玉珠,将近两个时辰之久,仍然不见一点反应,心中暗自发急,忖道:“看来今日之局,有得等待了,不如借这机会,运气调息一阵,养养­精­神。”。

当下运行真气,血循经脉,气走百|­茓­,由清入浑,渐至忘我。

待他醒来,已是太阳偏西时分,两个老和尚仍然盘膝闭目,相对而坐,气定神闲,若无其事,心中暗暗一叹,赞道:“这两个老和尚,当真是好耐心。”

当下一提真气,准备再调息一遍。

那知这一提气,立时觉着丹田之中一股热流,直向胸口之处泛上,不禁心头大惊,赶忙散了提聚真气,站起身子,长长吁了一口气,在室中来回走了两遍。

这茅屋内,长久无人打扫,地上积尘甚厚,他来回走了两遍,立时满室灰尘,四下横飞,那两个老和尚穿的新袈裟上,片刻间,落满积尘。

方兆南似突然触动了什么灵机一般,双目紧皱,凝神而思,浑然忘记了置身何处,双脚不停移动,室中积尘愈来愈重,弥目难睁。

大愚禅师忍了又忍,终于忍耐不住,低声说道:“方施主请放轻脚步好吗?”

那知方兆南相应不理,仍然我素我行。

大悲禅师低声说道:“他大概等的心下不耐,故意踏起积尘,想把咱们逼到室外,不要理他算了。”

大愚禅师摇摇头道“难道他自己就不睁眼睛吗?”运足目力看去,只见方兆南闭着双目,不停的晃着脑袋,手中也指指划划,不知在搞什么鬼。

原来,他连日奔走,始终未能好好休息一下,纵然打坐运气,也是心有所念,刚才他心中不耐大悲禅师那等缓慢举动,闭目静坐运气调息,一时间万念俱寂,灵台一片清明,当他由浑反清,那调息于丹田的真气,尚未完全的散去,但见大悲。大愚仍然那等枯坐相守,心中不愿多看,本能的一提真气,那集而未散的一股真元之气,立时冲上丹田。

方兆南从未遇到过此等事情,不觉心中一惊,起身走了两步,心中突然觉着有一种无法说出的舒畅,脑际灵光连闪,突然想起了洞中老人传授那招“巧夺造化”中的几个变化。

方兆南突然想到日夜索想而难以想到的剑式变化,心中大喜欲狂,立时开始练习起来,霎时间心神集中,忘了置身之境,踏的积尘满室,弥目难睁,他仍然懵无所觉。

大愚禅师看他又往来数遍,仍然没有停下之意,低声对大悲禅师说道:“我看此人已有些神智不清了,他这般走来走去,踏的满室尘土……”

大悲禅师一皱眉头,接道:“我看他似在练习什么武功。”

大愚禅师仔细看去,只见方兆南脚步移动的位置,都有一定的距离,并非杂乱无章,手势挥动之间,变化十分奇奥。

这两人的武功已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虽然看不出方兆南手势变化的路子,但却瞧出是一种异常奇奥的招术,不过他挥动的姿势,却又不像拳掌的路子,两人愈看愈是觉着那招术奇奥绝伦,生平从未见过,不禁为之一呆。

正心往神驰之际,忽听那竹节之中,传来极细但却又十分清楚的声音,道:“大方师侄吗?可是寺中有什么大变?”

大愚禅师首先惊觉,一拉大悲禅师衣袖,纵身而起,直向方兆南扑了过去。

大悲禅师赶忙一收心神,低声对着那竹节说道:“弟子大悲。

惊扰两位尊长禅功,罪该万死。”

大愚禅师将要冲近方兆南时,忽然觉着一股暗劲,直向身上逼来,不禁心头一震。

他原意想阻止方兆南来回走动之势,以免影响那竹节传音。

却未想到方兆南正运集全神在练武功,行动之间,竟然挥出了内家真力。

这力量本极轻微,但一遇阻力时,力道登时大增。

大愚禅师被形势所迫,只好挥掌轻轻一挡。

方兆南如梦初醒一般,倏然收住了挥动的手势,但见满室尘土横飞,心中甚是抱歉,抱拳一揖,道:“晚辈……”

大愚禅师赶忙摇手,阻止方兆南说下去,用手一指大悲禅师。

方兆南凝神望去,只见大悲禅师一片庄严之容,对着那竹筒说道:“大方师兄,率领本门弟子三十六人,赶往冥岳,三十六护法弟子,尽遭杀死,大方师兄生死不明,弟子迫不得已,只好召集寺中长……”

话至此处突然住口不言,想是那竹节之中又传来对方回话。

大愚禅师。方兆南都不自觉的侧耳静听。

只听到一个低沉清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啦,今夜子时,我和你师叔暂时破关外出相见,不过时间不能超过两时辰,你们把要问的疑难,全部记了起来,免得有所遗误。”话说到此处,倏然而断。

大悲禅师合掌应道:“弟子遵命。”恭恭敬敬拜了一拜,立起身子。

方兆南听得呆在当地,半晌工夫,才问了一句道:“回话之人,可就是在贵寺中坐掸三十年的两位长老吗?”

大悲禅师紧皱的眉头,已开展了不少,点头说道:“正是,那回话之人,乃老衲一位师伯。”

方兆南道:“封关坐禅,一坐三十年,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如非在下亲自见到,纵然听人说起,也是难以相信。”

大悲禅师挥手说道:“咱们先退出去吧!在此说话,恐有扰两位师长用功。”当先离开密室,向外走去:

大愚禅师。方兆南紧随身后,离开密室,向外走了四五丈远。

大悲禅师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在未得到两位师长回答之前,老衲心中对此事,实在没敢抱有多少信心,大方师兄未赴会冥岳之前,每隔三年,总要来此密室一行,除了大愚师兄偕行之外,老衲有幸,每次都得敬陪未座……”

方兆南突然Сhā口道:“每次都用那竹节传音之法,与两位坐禅的长老通话吗?”

大悲连连摇头道:“没有,但我们每次参谒那密室之时,总有那白毛老猿相迎,而且它还以采来的山果相敬,大方师兄,绝世奇才,和那白毛灵猿相处过一段时日之后,居然能猜得那灵猿手势含意。

藉此一得,由那灵猿口中,探得两位长老消息,这些事,我们都是从大方师兄口中闻得,老衲这次相扰两位长老禅功,初意亦是想借灵猿之力,晋谒两位尊长。

再由两位尊长把我们相询疑难,由击节传音之法,指示一条明路,并未存奢望,能和两位尊长相晤……”

他轻轻叹息一声,黯然说道:“在目睹那灵猿坐化的身体之后,老衲当时心中就凉了一半,只是当时以极深的定力,勉强克制着心中激动之情。

在那等形势之下,老衲亦只好寄托最后希望之上,想以击节传音之法,得到两位老前辈的回答,武林不该遭此大劫,少林寺历代佛祖的神灵护佑,两位尊长竟能在禅关期破例相见……”

大愚禅师低声接道:“两位尊长今夜破关而出,并非功行圆满,可能和师弟晤谈一阵之后,又要重返密室,度完关期,在这段时间之中如有外人惊扰,只怕有损两位尊长的禅功!”

大悲禅师道:“不错!不知师兄有何高见?”

大愚禅师道:“小兄之意,立时调集咱们寺中高手,分别埋伏这片荒凉的茅屋周围,暗中保护两位尊长。”

大悲道:“不是师兄提起,老衲一时间恐还想它不起。”

三人自动的加快了脚步,走完一片荒凉的草地。

大悲禅师回到方丈室中后,立时传出令谕,调集了二十四名武功高强弟子,带上兵刃,分别埋伏在茅屋四周,如非追击强敌,不许进那竹篱中去。

大愚禅师道:“方施主,师弟也请休息一下,贫僧暂返‘戒持院’一行,二更左右再来。”起身告别而去。

大悲禅师望望方兆南满身灰尘,说道:“寺院之中,没有俗家衣服,方施主……”

方兆南道:“如若在下穿着僧衣,不违背贵寺中戒律,那就暂借一袭袈裟如何?”

大悲沉吟了一阵说道:“寺中无此规戒,但也无此先例!”

方兆南道:“如有不便,也就算了,今夜参谒过两位长老之后,晚辈就要告别。”

大悲禅师笑道:“寺后不远处,有两家山农聚居,那里有一道山泉汇集的清溪,老衲派一名小沙弥,带领方施主去那里涤洗一下满身尘土,借着一身衣物如何?”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老和尚迫我洗澡更衣,想是晋谒两位长老时.必有的礼貌,当下笑道:“有劳禅师了!”

大悲召来一个小沙弥,吩咐几句,那小沙弥点头应命,合掌对方兆南一礼,说道:“小僧走前一步替施主带路了。”转身而行。

方兆南急急起身,随在那小沙弥身后而行。

那小沙弥道路熟悉,带着方兆南穿越寺中殿院而过,出了一道偏门,行不及里,果见两家农舍,依山而筑。

一道潺潺清流,由那农舍后面横过。

小沙弥指着那农舍笑道:“山居之民,心情最是纯厚,施主相借衣物,决不致有何为难,小僧先行告退,一个时辰之后,再来相请。”

方兆南挥手说道:“小师父请便。”

他大步走近农舍,停在门外高声说道:“有人在吗?”

只听一声娇声:“什么人?”

缓步走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农家女来,一身蓝短装,头上流着一个长长的大辫子,手中拿着针线,似是正在忙做女工,听得了方兆南呼叫之言,急急赶了出来。

此女虽是生长深山之中,但面目甚是娟秀,见到方兆南时,也没有惊慌之状,微一沉吟问道:“过路客人,可是腹中饥饿了吗?”

方兆南暗暗忖道:“对方乃豆寇年华的少女,这借衣洗澡之事,如何能对她言说?”

当下摇头笑道:“敢问姑娘令尊在吗?”

那村女似是读过几年诗书一般,对方兆南文诌诌的话,竟也听得十分清楚,摇头答道:

“爹爹上山打柴去了,弟弟放牛未归,客人有什么事,对我说也是一样!”

方兆南转脸瞧瞧另一家农舍,相距不过数尺远近,拱手一礼笑道:“不敢相劳姑娘,在下到那一家问问。”

那村女看方兆南的神态拘谨的微带惊慌,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书呆子。”

这句话声音甚高,方兆南听得甚是清楚,但想到山居民情敦厚,也许自己这等拘谨,反而使人有着奇怪之感。

于是装着没有听到,急急走到那家农舍门外,高声说道:

“有人在吗?”

只听佩环叮哆,农舍中慢步走出来一个艳妆少­妇­。

方兆南呆了一呆,暗道:“糟糕,怎么这两家之中,没有一个男人,但既把人家叫了出来,总不能一句话也不说,就默然退走。”

当下抱拳一揖,说道:“请问姑娘令尊可在?”

那艳妆少­妇­,摇头笑道:“奴家家住山那边,此乃我婆母之家。”

方兆南暗暗付道:“好啊,婆母之家,你也敢对陌生人讲出口来,当真是一点羞耻和教养也是没有。”

赶忙拱手说道:“这家中除了大嫂之外,不知还有何人?”

那艳妆少­妇­笑道:“山野僻村,生活迫人,男子汉日出而作,客人来的大早了。”

方兆南微微一怔,暗道:“这­妇­人谈吐不俗,倒不是山居人家,莫要失了礼数。”当下又抱拳一揖。

那艳妆少­妇­轻轻一闪,让避开去,娇声说道:“你这人可有什么事情吗?”

方兆南道:“在下要借套衣服穿,我可照价奉钱……”

那艳妆少­妇­微微一笑道:“似这般荒凉的深山之中,银钱之价,已失其用,客人纵是多金,村­妇­也不敢收受。”

方兆南吃了一惊,暗道:“这­妇­人言词越来越是尖锐,,实非山居之人。”当下正容说道:“在下失言,大嫂勿怪,如有不便之处,在下就此告别了。”

那艳妆少­妇­道:“客人稍候片刻,容我去取衣物。”

也不待方兆南答话,转身走进茅舍之中,片刻之间,手捧一个白­色­包裹走了出来,笑道:“客人接住衣物。”

纤手一扬,抛了过来。

方兆南接过衣物正待称谢一声,那艳妆少­妇­已转身回入茅舍,轻轻掩上双门,方兆南站在门外呆了一阵,捧着衣物,转身而去。

沿途之上,一直想着心事,也忘了先打开那包裹瞧瞧,直待浴罢登岸,才打开包裹,一瞧之下,不禁一呆。

原来那包裹中,除了上好的内衣裤之外,还有一套黑缎紧身武士装,胸绣飞龙,直似要腾云而去,针工之­精­,甚是少见。

心想原物奉还,但全身衣物早已腐朽,只好穿着起来。

除了那一身黑装之外,还有一件黄底绣着红花的披篷,和一双薄底快靴,这身衣着穿起之后,登时觉着容光焕发,英风逼人。

他借水光,照了一下自己,和来时判若两人。

忽听溪岸上传来那小沙弥颂赞的声音,道:“方施主这一换上新装,俊朗照人……”

方兆南回目望了那小沙弥一眼,一提丹田真气,纵身跃上了一丈三四尺的溪岸,接口说道:“小师父不要取笑。”

小沙弥道:“小僧出言衷诚,我几乎就认不出方施主了!”

方兆南道:“咱们走吧!”大步当先而行。

行近寺门之时,方兆南突然停了下来,低声问道:“小师父,那两座茅屋之中,住的什么人物?”

小沙弥摇头说道:“他们住此甚久了,小僧甚少离开寺中,只知那两座茅屋中住人甚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什么来历,却是一点也不知道。”

方兆南道:“你就没听到师长们谈论过吗?”

小沙弥道:“本寺戒规森严,师长们谈话时,小僧等从不敢暗中偷听。”

方兆南心知再问下去,也是难得结论,只好闷在心中,随那小沙弥直奔方丈禅院。

他已被尊为少林寺中的贵宾,沿途所见僧侣,纷纷对他合掌作礼。

小沙弥把他引入了一座静室,合掌说道:“方施主就请在此静室休息一下,如若有事,小僧自会到此相请。”躬身告别而去。

方兆南心知寺中的主脑人物,正在为今夜三更的事情准备,兹事体大,前所未闻,自己虽受尊敬,但非寺中弟子,此时此情,实不宜在外面走动,借此机会,正好静坐养息一下。

气行百|­茓­,杂念渐消,突然想起那式“巧夺造化”的剑招,一跃而起,开始复习,那知学来学去,仍然是原先会的几个变化,灵境幻觉,回忆到的几式变化,被大愚禅师一扰,竟是难再想起。

天­色­逐渐黑暗下来,小沙弥送上素斋,方兆南只管索想那“巧夺造化”的剑招变化,也懵然不觉,忽听身侧响起了一声佛号,他才如梦初醒一般,霍然惊觉。

回头望去,只见大悲禅师含笑站在一侧,桌上烛光融融,那火烛也不知何时点燃。

大悲禅师满脸慈和之容,笑道:“方施主想什么心事这等入神,连饭也忘记食用?”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想起的剑招已然忘去,报怨他几句也是无济­干­事。”

他随口应道:“我在想贵寺后面,那两座茅屋中的主人,颇不平常,不似一般猎户樵人。”

大悲禅师道:“施主这身衣着,可是那茅屋中主人相赠吗?”

方兆南道:“是啊!平常人家,那来这等衣服?”

大悲道:“那茅屋主人,确非平常人家,但他们居住此处,已有数十年之久,都能安安分分,过着樵渔生活……”

方兆南道:“他们可是武林中的人物吗?”

大悲道:“他们在此落居,是和敝寺中上一代师长们洽商的,数十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佛门弟子,慈悲为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愿追根究底,查人来历。”

方兆南道:“在下也不过一时好奇,随口问问而已。”

大悲禅师道:“老衲刚才和几位师兄弟计议,劳情方施主今宵同行谒见敝寺中两位开关长辈。”

方兆南道:“此乃晚辈求之不得的事,怎敢推辞!”

大悲道:“本来不敢惊扰大驾,但恐两位师长问起冥岳中事老衲有所遗忘,事关武林大劫,不得不劳动施主一趟……”

他目光低垂,望望桌上的素斋道:“眼下时光已经不早,方施主请快食用点饭菜……”

方兆南道:“在下尚无饥饿之感,莫要误了大事,咱们立刻就去如何?”

大悲禅师略一沉思,道:“两位老人家,开关时间有限,待谒见过两位尊长之后,老衲当命厨下,为施主专备一席美斋。”

转身向外行去。

重入那荒凉一角,情形已大不相同,但见少林僧侣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个个手横兵刃,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大悲禅师当先带路,进入那竹林环绕的荒凉庭院,蔓芜的荒草中,排坐着少林寺各院主持,和监院中的长老,大愚禅师为首,大道禅师敬陪未座。

群僧目睹大悲驾到,微微颔首作礼,并未起身相迎,大悲禅师伸手一指草地,先让方兆南坐下,然后依在大愚禅师身侧坐下。

荒凉的庭院中,虽然坐满了人,但却鸦雀无声,听不到一点声息。

那正中茅屋的窗门,仍然紧紧的关闭着,暗淡的夜­色­,那盘坐在树叉的白猿,更显得鲜明夺目。

方兆南抬头望望天­色­,星移斗转,已是二更过后时分。

留神向群僧望去,只见一个个脸­色­虔诚,肃穆,口齿微微启动,似都在默诵着什么经文。

这庄严的气氛,使方兆南的好奇紧张之心,也为之平静了甚多。

突然间,由那茅屋中传出来一声轻微波波之声,群僧微闭的双目,突然一齐睁开,几十道目光,一齐向那茅屋中投注过去。

紧接着传出来一声佛号,一个苍劲低沉的声音,飘然而来。

传入耳际,道:“大悲师侄!”

大悲当先起立,合掌躬身说道:“弟子大悲,谨率寺中各院主持、长老。谒见师伯,师叔。”垂首缓步向那茅屋走去。

群僧纷纷起身,随在大悲禅师身后面进,方兆南走在最后。

紧依大道禅师。

走近那茅屋门前,停下脚步,大悲禅师低声说道:“弟子告进。”

茅屋中又传出那苍劲低沉的声音,道:“你们都进来吧!”

大悲轻轻推开两扇大门,轻步而入,群僧一个个相随入室,举步落足之间,异常小心,声息全无,纤尘不扬。

室中一片黑暗,伸手难见五指。

方兆南运足目力望去,只见靠后壁,盘膝坐着两个老人,一个须发如雪,长垂数尺,一个秃顶无发,只有颚下长长的黑髯。

可惜室中太过黑暗,无法看清两人的脸­色­相貌。

左边那白发白须的老人首先开口道:“你们都坐下吧!”

群僧齐齐合掌躬身,席地而坐。

右面黑髯秃顶的老人接道:“大方师侄,下落查明没有?”

大悲道:“迄今为止,尚未得一点讯息。”

那白发白须老人轻轻叹息一声,道:“老衲坐关之前,曾和大方师侄,对坐禅室,相论佛法,他曾问及我数十年武林形势,当时武林中正盛传罗玄事迹。

老衲曾对此甚感不安,罗玄真人,故然是武林中一代奇杰,但综合其事迹传说,似有刚愎自用之嫌。”

他微一顿之后,接道:“不是老衲妄论前贤,实恐他凭仗一身前无古人的成就,主张人定胜天,为此老衲曾花费了三年的时间,到处寻访于他,希望能和他见上一面,那知其人行踪飘忽,我苦苦寻了三年之久,仍是无法见他……”

老和尚似是为此事引起了无限感慨,黯然叹息一声,微带愤慨的说道:“如是他不知此事那也罢了,但他明明知道我奔行在深山大泽之中,苦苦相访,但却故意不肯和我会面。”

话至此处,突然沉吟不语。

他年高望重,少林僧侣们个个对他尊敬无比,虽然急欲要听下文,但却无人敢于接口相问,还是方兆南忍耐不住,问道:

“老前辈何以知道罗玄是故意不肯相见呢?”

那须发苍苍的老僧,似是浸在往事回忆之中,对方兆南相询之言,恍如未闻。

相隔良久,他才继续说道:“大概是九华山中吧!他在一处悬崖壁上,留下了我早些回寺的譬语,他说:‘纵然踏破芒履,苦行完天下名岳大山,也是无法寻得他。’言意之下,似已知我正在苦苦追寻他的行踪,况那九华山中悬崖留字,分明刚刚写好不久,他如不在我左右,如何能算准我非在那处悬崖所在休息不可?”

方兆南突然Сhā口说道:“晚辈似是听人说过,罗玄成道,已在五六十年以前的事,老前辈追寻他的时候,不过三十年之前,那时候,罗玄还活在世上吗?”

那须发皆白的老僧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老衲推想的不错,罗玄现在仍然活在世上!”

此言一出,全室中人,无不大吃一惊。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无非故作惊人之言,罗玄仍然活在世上一事,老衲也是刚刚想到。”

..

第二十九回遭偷袭高僧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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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余年的往事,他刚刚才找出结论,全室中又为之心头一震。

尽管群僧心中存疑,却是无人开口追问。

方兆南目光环扫了一周,心中暗暗忖道:“这老和尚恐怕是少林寺眼下辈份最高的一代了,此室之中,都是他子侄晚辈,心中纵有疑难,也不敢追问于他,看来今日之局,只有我可以放肆多言了,他乃望重德高,修养有素之人,我问话就算有错,他也不敢动怒。”

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放肆,三十余年的往事,难道老前辈刚刚才想通吗?”

那老僧道:“不错,三十多年以前之事,老僧刚刚才想通,三十多年来,我一直在错怪罗玄了。”

方兆南道:“老前辈语藏禅机,字字句句,都叫人难测高深。”

那须发皓然的老僧突然一瞪双目,眼神闪闪,逼视那方兆南的脸上,说道:“老僧开关时限苦短,本不该多费口舌,谈些无助眼下大局之言,但施主这苦苦追问,触动了老僧不少机灵,回想往事,颇多使人追思之处……”

方兆南道:“罗玄生死之谜,乃当今武林大局所系……”

老和尚重重叹息一声,打断方兆南未尽之言,接道:“当时老僧见那悬崖留字,心中异常气忿,一怒之下,未再继续追寻他的行踪,回寺不久,就知我师弟许下了坐关三十年的宏愿,老僧事先对此事成败,毫无把握。

敝寺中历代长老,虽有坐关之事,但最长期限,从未超越十年,老僧立此宏愿,一大半是为罗玄轻藐所激,要以三十年封禅关期,­精­研敝寺七十二种绝技,开关之日,也是老衲挑战罗玄之时。

如今想来,罗玄当时不肯见我,实有他的苦衷,三十年禅关静坐,争名之心已消,但这一时负气,却使老僧对本派武学,更上了一层……”

方兆南暗暗说道:“原来这老和尚坐禅三十年,竟是为了和罗玄争一口气……”

只听老和尚继续说道:“老僧返寺即入禅关,对武林上诸多变化,全然不知,但能使大方师侄全军尽没,生死不明的人,当今之世,只有罗玄具此武功,纵然非他本人,亦必是他亲自传授的弟子……”

方兆南赞道:“老禅师判事如神,冥岳岳主,确是罗玄亲传弟子。”

大悲禅师探头望望天­色­,看星转斗移,时光已经不早,接口说道:“大方师兄陷入冥岳,已是千真万确之事,弟子为此事深感惶惶不安,不知如何处理,尚望师伯指示一条明路出来。”

那须发皓然的老僧,沉吟了一阵,道:“如那冥岳岳主,确是罗玄亲传弟子,此事实该慎重而为,罗玄身怀绝技,恃才傲物,一代天骄,当难免狂放任­性­,他聪明绝世,自是喜爱才情横溢之人,大过恃才,主张人定胜天。

但他却忽略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至理名训;老衲无缘和罗玄会晤一面,对此数百年中难得一见的人物,却是甚多的思慕之情……”

他似是自知言出题外,顿了一顿,接道:“大方师侄胸怀救世之念,乃我少林派中甚为杰出的人才,不论公情私谊,此事也得追查明白,但眼下我和你师叔禅关未满,势难亲身追查,尔等又恐力量难及。”

大愚禅师接道:“大方师弟不但胸怀慈悲,而武功在弟子这一代之中,也无人能有他的成就……”

那一直未说过一句的秃顶长髯老僧,突然Сhā口道:“目下情势,似是并非大方侄的生死下落,恐怕冥岳中人,会自动找上咱们少林寺来……”

大悲禅师道:“师叔所论极是,弟子亦为此事愁苦,大方师兄是何等雄才大略之人,他尚陷入冥岳,弟子难及大方师兄万一,自是无能担负起本寺兴亡重任了。”

那秃顶老僧缓缓转过脸去,低声对那须发如雪的老和尚说道:“大方师侄生死,可以拖延到咱们出关之日再查,但少林寺的安危,却不能不即时戒备……”

声音忽然转变得甚是低微,难再听到。

只听那须发苍然的老僧说道:“这个有些太过冒险,万一他野­性­未驯,岂不是弄巧成拙?”

那秃顶老僧说道:“近四十年的岁月,何等悠长,纵是生具野­性­之人,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磨练,也该顽石点头,悔悟前非了。”

那白发者僧,仍然固执的摇头说道:“小兄一向就有天命难违,秉­性­难改的看法,试看罗玄是何等英明,只因一念之差,落得了凄凉下场。”

那秃顶者僧道:“除此之外,不知师兄还有什么良策,能保咱们少林寺千百年的基业?”

自发者僧双目眨动,神光闪闪,说道:“师弟,请续坐禅关,继承大志,小兄拼冒半身残废之险,留居寺中,抗拒来犯强敌。”

那秃顶和尚道:“这怎么能行,师兄身集大成,功将圆满。

少林武学,势在师兄身上,发扬光大,师兄如著留居寺申,荒废功课,不但前功尽弃,且有走火入魔之险。”

需知师兄有了什么不幸,不但是咱们少林寺中一大损失,整个武林恐亦将受害匪浅,如若师兄坚持己见,那就由小弟留居外面,以待强敌……”

那白发者僧沉吟了一阵,道:“昔年大师兄在世之日,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南北二怪诱入埋伏,缚囚后山,大师兄亦为此身受重伤,终于伤发而殁,如今咱们擅放二怪,岂不有违大师兄的意志。

何况二怪虽被囚禁,武功并未失去,一旦脱身囚困,野­性­重发,那时天下英雄,又有谁能制服他们,为害之烈,只怕不在冥岳之下。”

两人谈起数十年的往事,大愚。大悲都不甚了然,无法接得上口。

那秃顶老僧,叹息一声,道:“二怪如保有昔日的凶暴之­性­,决难忍受这数十年的折磨,明晚三更,小弟当亲自赶往二怪囚禁之处,以查究竟。

如若两人都有悔改之心,我再释放他们,万一这两人仍保有昔年凶暴­性­情,那就让他们过一生囚禁生活。”

须发皓然的老僧,似是不愿再和师弟争执,低声说道:“好吧!但你禅功正值紧要关头,不宜擅自行动,既然要去,那就要大愚师侄去一趟吧!”

大愚禅师合掌应道:“弟子敬领法谕,但不知南北二怪囚禁何处?”

那须发皓然的老和尚,突然探手入怀,摸出一付白绢,说道:“这白绢上,绘有囚禁二怪的图案。”

大愚禅师恭恭敬敬接了过来,放入怀中。

秃顶老僧接口说道:“南北二怪,武功奇高,数十年囚禁岁月,也许能使他们尽悟前非,还我汉真,但也可能会使两人变得更为凶暴残忍,去时务望小心一些。”

那白发者僧,接道:“那白绢之中一枚金钥,乃开启铜锁之用,如若两人野­性­已驯时,就把他们安置在藏经楼上,一旦强敌来犯,尽管让他们首当锐锋。

二怪四十年前,武功已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两人合力,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强敌,也不致落败,至低限度,可以自保。

以二进大殿为全寺主纽,排成一座罗汉阵,再选派寺中武功较高的三代弟子,分成十组,每组由一位二代弟子率领,分巡各处拦截强敌。

但如发觉难以抵拒时,且勿恋战,退入罗汉阵中,一面再分遣人手,赶来此处,用击节传音之法报警……”

他微微一顿后,又道:“大悲师侄,可主持罗汉阵的变化,此阵变化奇奥,只要阵势不乱,不论何等强敌,也不易冲破阵式,此虽不能克敌制胜,但已足可自保,致­干­大方师侄的生死之谜,待我和你们觉非师叔禅功期满,开关之后,再行设法追查。”

大悲禅师道:“弟子谨记师伯之言。”

老和尚突然一挥袍袖,道:“时限已届,我已难再久留,尔等也该回去了。”

群僧齐齐拜伏地上,低诵佛号。

方兆南忍不住好奇之心,偷眼望去。

只见两个老和尚慢慢站了起来,缓缓向前走去,步履瞒珊,若不胜力,走到壁角圆门之处,突然消失不见。

两个老和尚走了良久,群僧才停下佛号之声。

大悲禅师当先站起身子,说道:“诸位师兄师弟、两位师长,已归禅关,咱们也该早离此处,免得惊扰了两位师长。”

群僧齐齐起身,轻步退出茅屋、离开了荒凉的庭院。

方兆南随在群僧之后,最后离开茅屋。

当他要步出篱门之时,忽然想到应该把篱门带上,回头一瞥之间,黯淡星光下,似见一条人影,闪入右面一座茅屋之中。

这意外的发现,确实使方兆南大大的为之吃了一惊,几乎失声大叫。

大道禅师眼看方兆南突然停了下来,站在竹篱门口,心生怀疑,大步走回来,问道:

“方施主怎的不走了?”

方兆南神智复清,笑道:“这茅舍中可有替你们两位老前辈护关的人吗?”

大道禅师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此处并无守关之人,怎么?

方施主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事吗?”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道:“没有,咱们走吧!”

大道知他身怀绝技,已不敢再对他稍存轻视之心,心中虽是怀疑,却是不好追问。

原来方兆南怕自己眼睛看花,说了出来势必引起少林僧侣的大举搜索,如若找不出破绽,落人笑柄,但又放心不下,走了几步,转脸问道:“两位老前辈坐关重地,竟然不曾派人防守,未免大大意了。”

大道禅师听他尽问此事,心中疑虑更深,但表面之上,却是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

“此处虽无守关之人,但谅也无人胆敢窥探,数十年来,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故。”

方兆南道:“眼下情景不同,还是小心些好。”

大道禅师淡然一笑,道:“施主未免太多虑了,此地方圆百丈以内,早已划作敝寺禁地,各处通达之路,都已严密封锁,纵是一只飞鸟,也难逃过监视。”

方兆南啊了一声,不再多言,心中暗道:“难道真的是我看花了眼睛不成?”

这时,天­色­已是四更过后时分,一片­阴­云遮蔽天上的星辰,天­色­显得更黑暗。

方兆南早已为少林寺视作贵宾,大悲禅师亲自带着一个小沙弥送他到了一处幽静厢房中,说道:“方大侠千里赶来传讯,老衲感激不尽,数日夜来诸多劳动,施主一直未能好好的休息,老袖不再打扰了。”合掌告退而去。

小沙弥放好烛火,也随着悄然退出,反身轻轻带上两扇房门。

方兆南却感到有些倦意,随手熄去烛火,和衣躺在床上,那知翻来翻去,难以入眠,心中一直挂念着那茅屋所见的人影。

越想越觉不对,倦意全消,心中暗暗忖道:“如是我眼睛看花,也还罢了,万一真的有人混入那茅屋之中,两位坐关的老僧,势非要遭人暗算不可,兹事体大,非同小可,拼着受人一番讥笑,也不能坐视不管。”

一跃下床,开了房门,直向大悲掸师的住处走去。

夜­色­沉沉,群僧大都入睡,这座名扬天下少林禅院,静夜中更显得庄严幽静。

穿过了两重庭院,到了方丈室外,但见室中一片黑暗、大悲禅师似是早已入睡。

方兆南犹豫了一阵,终于举起手来,在门上轻轻弹了两下。

室中一片寂然,不闻半点回音。

方兆南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老禅师入睡了吗?”

室中仍无回音,显然大悲禅师并没有在方丈室中,以他的武功,如在室中,却不会这般沉睡不醒。

此事虽小,但却给了方兆南极大困惑。

他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把所见之事,向大悲禅师说明,纵然真是自己看花了眼,也不过听几句讥笑之言,如今他却感到束手无策。

因为,除了大悲禅师之外,他并不知道其他人的住处,深更半夜之中,总不能到处乱跑。

他静静想了一阵,越想越觉事情严重,眼下时间宝贵,如再要延误下去,说不定会造成大错,心念一转,直向那茅屋所在奔去。

他心中焦急,奔行迅快,片刻之间,已到竹林环绕的茅舍之中,沿途之上,竟未遇到个拦路的僧侣。

他心中尤急,无暇多想,纵身跃上竹篱。

这茅舍外面环围的竹篱,已不知经过多少时日,大部分都已腐朽,方兆南落足甚重,但闻一声波的轻响,一根篱竹,当时折断。

方兆南毫无防备之下,身子也随着坠落下来,赶忙一提真气,一挺蜂腰,稳住了下落之势,落在实地之上。

凝神望去,三座并立的茅屋门紧闭,毫无异状,心中暗道:

“八成是我看花了眼睛,幸好还未惊动到寺中之人……。

忽然间脑际中灵光一闪,回忆大道禅师之言,这茅屋附近百丈之内,都早已划作少林寺中禁地,四面要道,都派有巡守监视之人,我这一路行来,怎的竟然未遇拦路之人?

这出奇的顺利,显然事情大不寻常,不是少林僧侣中暗中布置戒备,而故意让自己深入禁地,隐身暗中,以察看自己行动?

再不然就是那围守在四周的少林寺僧侣们,早已受了暗算忖思了一阵,觉着不宜在此久留,转身向来路行去,走了几步,又觉不对,暗暗付道:“我既然来了,怎能就这样悄然而退,不如搜查那右面茅屋,也好打消心中疑念。

当下又转回头来,奔向右面茅屋。

这是三间房子大小的建筑,形状和中间一座一模一样,只是两扇门上加多了一把铁锁。

方兆南皱眉头,想道:“我如要进这茅屋之中,势非得先破坏这把铁锁不可……,,他举手在铁锁上拂拭了一下,又缩回手来,走到旁边一间窗子前面,举手轻轻一推,窗门立时大开,一片积尘飞了出来。

探头向里面望去,只见一片漆黑,难见景物,心中暗暗忖道:“这座茅屋之中,也不知隐藏着少林寺的什么秘密,我如擅自闯了进去,不知是何后果……。”

他心中虽觉擅闯禁地,大是不该,但那人影,在他心中作怪,犹豫了一阵,终于提气纵身穿窗而去。

他记得那中间茅屋,地上满是积尘,落脚稍重,立时将震满室飞尘弥目,有了上次经验,这次小心甚多。

人跃人室,立时提气稳住身子,缓缓向实地上落去,双足还未着地,忽觉一股劲力,迎面袭来。

方兆南慌急之间,挥掌硬接了一击。

这一掌来势雄猛,方兆南挡了一击之后,竟被震退了两三尺远。

对方一击得手,第二掌连续攻出,呼呼劲风盈耳,连续拍出两掌。

方兆南一面挥掌抗拒,一面大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暗人少林寺中禁地。”

这一声喝问,竟然使局势大变,对方竟突然停身不攻。

室中黑暗,无法瞧得清楚,只见一条黑影,向外移动而来。

隐隐间,见来人头脸之上,用黑布包着。

方兆南怕中暗算,纵身一跃,退到室外,蓄势以待。

但见那条黑影移步门口之处,突然举手拉下蒙面黑纱,赫然是大愚禅师。

方兆南先是一怔,继而抱拳一礼道:“原来是老禅师,无怪掌力雄浑,几乎使在下招架不住。”

大愚禅师目光炯炯逼视方兆南脸上说道:“方施主深更半夜之中,到此荒凉之地,不知有何见教。”

方兆南挥手一笑,道:“老禅师误会了。”

大愚道:“老袖如若仍然对施主心存误会,也不会停手不攻了。”

方兆南道:“老禅师可是听得大道禅师之言,说在下今宵之中,可能来此窥探是吗?”

大愚禅师道:“不论方施主如何能言善辩,今宵如不说个是非出来,也难消老袖心中疑虑……”

他微微一顿,又道:“不瞒你说,这三座茅空中,都有人防守,大悲师弟就在那正中茅屋之间……”

方兆南笑道:“早知诸位防守这等紧严,在下也不致这等于违贵寺禁忌,冒险来此了。”

大愚禅师冷冷说道:“亏得施主先进这右面茅屋,如是先进正中一间,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方兆南看他神情,知他心中有了误会,当下笑道:“老禅师又误会了,晚辈之意是说早知贵寺有这等森严的戒备,用不到晚辈多费心了……”

当下把刚才所见经过,以及旁敲侧击向大道禅师进言之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篇。

大愚禅师一皱眉头,道:“方施主如肯把当时所见,告诉大悲师弟,也不致有此一场误会了。”

方兆南听他口气,知他还未深信自己之言,轻轻叹息一声,道:“黑夜之间,匆匆一瞥,心中实无把握,万一是在下看花了眼睛,再使贵寺中劳师动众的搜查,不但惊扰到两位老禅师的清修,且恐诸位笑在下大惊小怪。

何况和大道禅师谈起此来之时,大道禅师尚告诉在下,说这茅屋四周,要道之上已派有监视之人,纵有强敌混入,但如想混进此地,决难逃过监视……”

大愚禅师道:“既然如此,方施主何以又独自来此?”

方兆南道:“在下后来细想起来,越想越觉不对,纵是在下看花眼,受人讥笑,也不能为一时名气之争,遗害到两位前辈高人,故而赶来此地,以查究竟。”

大愚禅师道:“方施主纵然说的字字出自肺腑,老衲也难全信。”

方兆南眼看连番解释,仍然无效,心中也动了怒意,拱手说道:“老禅师既然执意不信,那也是无法之事。”

回头大步走去,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说道:“老禅师,搜查过这三座茅屋了吗?”

大愚禅师冷然道:“不劳方施主费心,我等早已仔细搜寻过了,但连一点敌人的痕迹,也未找到。”

方兆南仰脸望天,思索了一阵,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真的看花了眼睛……”

大愚禅师接道:“不是方施主看花了眼,那就是老衲多疑了。”

方兆南突然一整面­色­坚决的说道:“现在想来,经过之情,历历如绘,在下决然不致会看错。”

大愚禅师道:“天­色­已经不早,方施主还是早些请回去休息一下吧!有话明天再说也不会迟。”

这几句话,无疑是逐客之令,方兆南再也无法站得下去,转身急急向外奔去。

经过那白猿坐化的矮松之时,忽然听到一阵极微的笑声,传入了耳际。

这声音十分奇怪,似是一个人忍俊不住,笑出了声,但却又不敢笑出,用手掩住了嘴巴,不禁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

抬头望去,只见白猿依然原姿坐在松杆交接之处,上面枝叶浓茂,夜­色­中无法看清。

大愚禅师眼看方兆南奔行到那矮松之下,突然又停了下来,心中大是忿怒,高声说道:

“那株松树之上,乃敝寺所养的仙猿坐化之处,方施主……”

一面说话,一面急奔过来。

方兆南连受大愚禅师讽讥,只觉一股悲忿之气,直冲上来。

他心中原本还无法确定那闻得之声,是否是人笑声,但心中一急之下,反­唇­讥道:“那只怪几位目难见物,现有强敌,隐在这矮松之上,哼!这区区弹丸之地,尽出了少林寺中高手,竟也查不出敌人的隐身所在……”

这时,大愚禅师已追到矮松之下,听得怔了一怔,道:“什么?这矮松隐有强敌?”

方兆南话已出口,心中虽无把握,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不错,那浓密的松叶之中,隐有强敌!”

大愚禅师道:“老衲就不信确有其事?”

突然一提真气,身子凌空直上,飞向那矮松之上。

方兆甫目光一直盯着大愚禅师凌空直上的身体,心中甚感不安。

方兆南暗道:“如若刚才那声音不是笑声,如果这矮松上没有隐藏着敌人,这次擅闯少林寺院禁的误会,只怕甚难解释清楚了……”

就在心念转动之际,突然听得一声闷哼之声,凌空而上的大愚禅师,突然间似是遇到了什么重大的压力一般,身体忽的直坠下来。

落势甚快,显然他已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方兆南脚跟微一加力,迅快无比的移动过去,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接住了大愚禅师的身子,低声问道:“老禅师中了暗算吗?”

只见大愚禅师长长吁了一口气,挺身而起,满脸愧咎之­色­。

说道:“老衲等几乎误会了方施主,这矮松确然隐藏着强敌,老袖骤不及防,被人推出的暗劲,击中前胸,一时之间,提不住丹田真气,身子直坠下来……”

说话之间,不停的轻皱眉头,显然已受了内伤。

方兆南低声说道:“老禅师请休息一下,在下上去瞧瞧……”

大愚掸师道:“方施主最好别和敌人在松树上面动手,免得毁了那白猿遗体。”

方兆南低应一声,暗中提真气,一掌护身,一掌待敌,纵身一跃,直向那矮松上面跃去。

身体刚刚触到松叶,忽觉一股强猛绝沦的潜力,由那茂密的松叶丛中,直撞出来。

方兆南早有准备,挥掌拍出,硬接一击。

但他身子悬空,无法用出全力,对方击来力道,又极强猛,一接之下,登时觉着心头一震,被那撞击而来的凌厉劈空劲气,撞的直飞出去八九尺远,落在实地上。

大愚禅师一面运气调息,一面仍然注视着那矮松之上,眼看方兆南刚接近松叶,就被逼的落了下来,顾不得再调息伤势,急急走了过去,问道:“方施主受了伤吗?”

方兆南道:“还好,在下早有准备,但那人的武功高过在下,我虽然双足未着实物,难以用出全力,但心胸内腑,都在他遥空一击之下,震荡甚烈。”

他一面和大愚禅师说,两道眼神,却是盯住在那矮松之上,生恐那隐身材上之人,借两人谈话的机会溜去。

大愚禅师听他但然说出自己的功力,不及对方,毫无遁词隐饰之心,心中对他增了甚大的好感。

于是低声说道:“他隐身在这矮松之上,咱们心有顾忌,动手之时,先已吃了大亏,但他既能逃避开重重监视,进入这禁地之中,除了武功之外,必有过人的机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逃走……”

方兆南道:“大师之意是……”

大愚禅师突然举起双手,互击三掌。

掌声在静夜中响荡,四周在竹篱中,草丛之中,突然站起十七八个和尚。

这些人都身着黑­色­僧衣,有的手横禅杖,有的背Сhā戒刀,这等衣着,在­阴­暗的夜­色­之下,甚不易瞧得出来。

方兆南暗暗忖道:“原来此地早已埋伏了这样多的高手,无怪这老和尚在发现了强敌之后,毫无慌急之情,原来早已成竹在胸了。”

只听大愚禅师低声对那一群少林僧侣说道:“这矮松之上,现在强敌隐身,你们可分布在矮松四周,只要他不离开矮松,你们就别管他,你们只要防着他,别让他逃走就是了。”

群僧心中虽感奇怪,却无人造问,纷纷取出兵刃,两人一组的散布四面八方以团团把那矮松围住。

原来大愚禅师老谋深算,看天­色­即将大亮,对方又是生平仅见的强敌,如果让他借着这夜­色­遁走,那可是一大憾事。

他一面指示群僧,把那矮松团团围困,一面暗中运气调息,等待寺中高手。

方兆南初时甚感不解,但略一忖想之后,立时了然了大愚禅师的用心,暗道:“老姜比­嫩­姜辣,这老和尚不肯把自己受伤之事,告诉门下弟子,兔为强敌武功所惑,失了战志,不肯命群僧出手,只把这矮松团团围住,以免激起强敌逃走之心。

眼下强敌已在团团围困之下,时间拖延下去,局势对己方愈是有利,这个人武功再高,但也无法独挡少林寺中高手,一旦天­色­大亮,再想逃开群僧围捕,就不容易了……。”

思忖之间,又有三条人影奔来。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见都是少林寺十二个大字辈的高僧,除了大道和尚之外,还有监院中五老之二的大元,大证两位高僧。

这晚那矮松上隐身之人,仍然装作不知,除了夜风拂动着松叶外,夜­色­寂静如常。

大道掸师突然向前一步,低声对大愚禅师说道:“眼下咱们人手已多,此人纵然武功绝高,也难闯过围战,不如先把他逼下树来再说。”

大愚禅师突然一扬右腕,两粒檀木念珠,电疾飞出,直­射­入那矮松之上,但闻一阵枝叶抖动,两粒檀木念珠,有如沉海沙石。

大愚禅师目睹强敌,竟然无声无急避开了两粒檀目念珠,冷笑一声,说道:“来人如非伪装混入此地,定然早已熟悉通此密径,逃避开咱们重重的监视!”

他微一沉思,又道:“如果小兄推想不错,他可能早已选择了这矮松作为藏身之地,身上穿了和矮松子颜­色­一般的衣服隐在树上,再借夜­色­掩护,咱们也难瞧得出来……”

这番话说的声音甚高,似是有意使隐身在那矮松上的敌人听到。

他微微一顿之后,突然放低声音,道:“三位师弟暗中准备,敌人一现身,立时紧迫不舍,千万别让他逃走了去。”

大道禅师心知大愚要施展连珠手法,打出檀木念珠,逼出强敌,赶忙说道:“师兄……”

大愚点头一笑,道“我知道……”右腕一扬,一粒檀木念珠脱手飞去。

一阵破空轻啸之声,穿越矮松而过,几根断枝针叶,缓缓飘下。

大愚禅师打出一粒念珠之后,停了下来,等了甚久,才打出一粒。

这时,夜­色­逐渐退去,曙光微露,再过片刻,天­色­就要大亮,那隐身矮松上的人,竟然似毫不担心。

这异常的情景,反而使方兆南有些动了怀疑……

正自疑忖间,突闻正中茅屋中传出一声大喝,一条人影,疾如离弦流矢一般,急­射­而出。

那正中茅屋,正是少林寺两位前辈高僧坐掸之地,大愚、大无。大证、一睹此情,都不禁为之心弦震荡……。

就在三僧张惶失措之间,那矮松上,茂密的枝叶中,也飞起一条人影,起落之间,横越三僧而过,落在一丈开外。

方兆南大喝一声,忽的凌空跃起,施展出轻功中极上乘的“八步登空”身法,疾追上去。

他心急之下,忘记了自己的功力,尚不足施出这等轻身功夫,纵身跃起之后,才觉着力难胜任,当下一提丹田真气,全力施为。

但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竟然疾越群僧而过,起落之间,足足有三丈多远,落在那条人影的前面。

当时情景,已不容人有思考的工夫,挥手一掌,直拍出去。

那人全身穿着一件连头也遮去的长衫,只开了两个眼睛,但身材看去却十分娇小。

一见方兆南劈来掌势十分凶猛,忽然向左一侧,跨让三尺,让了开去,身法诡异、飘忽,似是在那里见过。

那人让开一掌之后,左手忽的一扬,几股冷厉的指风,遥遥袭了过来。

方兆南暗运真力,挥手一掌拍了出去,一股潜力,直向指风上面撞去。

两股激荡的潜力一接,立时响起了一阵破空之声。

方兆南只觉对方的指力强猛,这一掌竟然无法把对方力道挡住,不禁的后退了两步,借那后退的时机,消去了对方逼上的暗劲……

就这一瞬工夫,大愚、大元。大证。大道等,已齐齐赶到,把蒙面长衫的青衣人团团的围住了。

除了大愚禅师之外,全都亮了兵刃。

那由正中茅屋中,冲出来的黑衣人影,眼见同伴被人挡住,难以脱身,立时停下身,大步走了过来。

大愚禅师呼呼发出两掌,逼住了青衣入前进之势,说道:

“施主既然敢到少林寺来,潜入我们禁地,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青衣人还未来及答话,忽听大证禅师冷哼一声,突然向一旁闪去。

原来那黑衣人,无产无息的走了过去,一指向大证禅师身后点去。

大证禅师回头打出一掌,那知对方早已有备,左手迅快的随着点出,大证禅师骤不及防,吃对方指风击中了右面小臂,登时向后退了两步。

那青衣人突然一侧身子,滑溜无比的从大证禅师让开的空隙之中,闪了出去,和那黑衣人会合一起,联袂一跃,跳出两丈多远。

大愚禅师眼看强敌联袂奔去,心中大急,僧袍一拂,人已凌空而起,反手一掌,向大元禅师指出。

方兆南看得心里一惊,急急叫道:“老禅师怎么连……”他本想说怎么连自己人也不认识了,但只说了一半,大无禅师,右掌已平胸推出。

但见大愚禅师悬空的身子,突然加快了去势,倏然之间,人已飞出四五丈外,落到了两人身后。

方兆南至此才恍然大悟,大愚禅师回手拍向大无禅师一掌,乃是有意借他推出内劲的反震之力,加快自己的去势。和速度。

大愚禅师似是已失去原有的仁慈和镇静,双足已落实地,立时大喝一声,一掌直劈过去。

那黑衣人和青衣人,头也未回过一次,只凭听觉分辨,并肩而行的身子,突然一分,跃向两侧。

大愚禅师似是早已料到这一掌难以伤得两人,右掌劈出攻敌之时,左手已扣了几枚念珠,两人分跃两侧的同时,左手念珠,已紧随打出四粒,分向两人袭去。

那黑衣人突然回头挥手,白光闪动,但闻啪啪两声,两粒念珠,尽被他手中匕首击落。

那青衣人却突一扬双臂,身躯凌空而起,两粒念珠,都由脚下飞过。

但这一缓之势,方兆南已和大证、大无等,都追了上去,方兆南当先出手,右手一伸,疾向那黑衣人左腕上面扣去。

黑衣人心中一动,装作不知,直待方兆南的右手将要和他手腕相触之时.才突然一转,由被动转作主动,被袭转作还攻,反向方兆南手腕上抓下。

两人这一翻手比试,看去十分简单,其实异常奥难,方兆南掌势收的略为缓慢,手背上已被那黑衣人指风击中,痛的双眉又是一皱,退后了两步。

大证禅师手横兵刃,在一旁监视着方兆南和那黑衣人动手情形,见方兆南退败下来,立时大喝一声,道:“方施主快请退一步,替老衲掠……”

也不问对方姓名师承,方便铲一招“横扫千军”,拦腰直击过去。

他臂力本已过人,这一击更是猛恶,但闻一阵强烈的破空金风声中,划起一道半圆形的银虹。

黑衣人冷哼一声,突然向前一倾身子,直向大证禅师怀中欺了过来,手中的匕首,银光闪闪的。

大证禅师如不收回方便铲,固然可以使对方伤在杖下,但对方疾快攻入的匕首亦将刺入他心脏之中。

形势迫得大证和尚不得不疾收兵刃,向后跃退。

那黑衣人却借势一跃而起,直飞起两丈多高,身悬半空,突然一个大转身,斜斜向一侧飞去,这起落之间,人已飞出了三丈多远。

这时,那青衣人也脱出了大道禅师率领群僧的围攻,和那黑衣人会合一处,准备联手。

大愚禅师一看两人飞跃的身法,都是身具上乘轻功,决非门下弟子能够追赶得上,人手众多,反而有碍手碍脚之感。

他当机立断,高声说道:“大元师弟清查现场,调布人手,固守此地,大证。大道两位师弟跟我一起追赶强敌。”

这位年高望重的老和尚,显然已动了怒火,探手从身侧弟子手中,夺过一只铁禅杖,当先跃飞而起,直向两人追了过去。

大证,大道一个手横方便铲,一个分握两柄戒刀,紧随大愚身后,追了过去。

方兆南略一犹豫,低声对身侧一个和尚说道:“大师父,手中兵刃请借给在下用一次。”

他口中虽然说的客客气气,其实手已伸了过去,话说完,已把那和尚手中的戒刀,夺了过来。

那和尚心中还在想着此事,该不该把手中兵刃借给他。

突觉手腕一麻,刀已脱手离去,不觉一怔,回头看去,方兆南已凌空而起,直奔向大愚禅师等去路赶去。

那青衣人和黑衣人似是不愿和群僧动手,而且对这附近的地势亦很熟悉,两人联袂疾奔,直向西北方向奔去。

大愚、大证。大道三僧,虽各出全力紧追,但始终未能迫近两人一步,双方一直保持着两丈左右的距离。

方兆南又和大愚禅师等相距约丈余左右。

大愚禅师看两人逃奔的方向,虽是寺中埋伏最弱的一环,但出寺之后,却是一条绝路。

六条人影先后奔行,疾如划空流矢,飘飞的衣袂,带着呼呼风声。

奔行之间,大证禅师突然高喧了一声佛号,声彻云霄,静夜中响彻群山,回音不绝。

那佛号余音未绝,去路间,突然人影闪动,四个身披袈裟。

手横禅杖的中年和尚,一排横立,拦住了去路。

二人轻功卓绝,奔行迅速,四僧刚一现身,那黑衣人和青衣人已然奔近身侧。

但见两人同时一扬右腕,四个和尚中三个登时仰身栽倒,最后一人距离较远,似是未被击中,手中禅杖呼的一招“力扫五岳”横击过去。

但两人身法快速无比,他手中禅杖扫击出手,两人已疾掠身侧而过,这一杖竟然未能拦得两人去势。

但两人受些阻挡,行速一缓,大愚禅师突然奋起神勇,手中铁禅杖借力一点实地,忽然腾空而起,直飞过去。

那身披袈裟和尚,既未看清楚三个同门,如何跌倒在地上。

又未能拦住敌人去势,心中甚是抱歉,高声说道:“弟子……”

他刚刚说出两个字,大证、大道已然由他身侧急奔而过。

方兆南走在最后,低声说道:“快些把三位受伤之人送入寺中急救。”最后一字出口,人已越过那和尚两丈多远。

且说大愚禅师施展出少林绝学“凌风飞渡”身法,提住丹田一口真气,借那禅杖点地弹震之力,飞起了两丈六七尺高。

立时疾抡手中禅杖,借那排荡的风力,脚不沾地,一口气飞出了八九丈远。

脚落实地,已相距强敌在一丈之内。

这时,几人已离开了少林寺,奔行在崎岖的山道上。

大证、大道轻功稍逊师兄,虽然已用出全身劲力,但却无法缩短一步距离。

翻越过两座峰岭,山势忽然一变,一座Сhā天高峰,横阻去路。

大愚禅师高声说道:“你们已跑入绝地,再不肯停下身子,老衲要施展暗器了。”

那奔行的黑衣人,青衣人,那里肯听,身子一转,沿着山势向左面奔去。

大愚暗暗松一口气,紧追之势,忽然一缓,放慢了脚步,待大证。大道赶了上来。

他低声说道:“右边绝峰,攀登虽然不易,但还有路,左面五里之外,有一道百丈深壑,横宽有十四五丈,两人轻功再好,也难飞渡。

你们不妨缓行一步,借机调息一下,免得动手之时,气力尚未恢复,小兄赶前一步,先行阻止他们在那绝壑之上,建起索桥。”

方兆南在三人谈话之时,两个飞跃,追到身后,把大愚之言,尽都听入耳中,高声道:

“大师小心一些,这两人武功路子,颇似冥岳中的高手。”

大愚禅师遥遥应道:“施主放心,老袖自信尚能自保……”

这时,夜­色­已尽,曙光微现,景物逐渐清晰。

方兆南仰脸瞧瞧天­色­,凝神向前望去,只见两侧峭壁挟持着一道笔直的山谷。

山谷尽处,隐隐可见几条人影盘旋交错。

当下对两僧说道:“令师兄已和强敌动上了手,咱们得快些赶去。”

一加脚力,向前疾奔。

这是一个险恶无比的绝地,两侧伸延的山势,至此突然中断,似是被利斧劈斩一般,深谷百丈,横阻去路。

两山之间,只有两丈四五尺的宽度,地上还突起了甚多嶙峋怪石,除了由来路冲出这绝谷之外,求生机会只有拼命一途。

太阳已爬上东方天际,万缕霞光,逐走了夜晚茫茫白雾,由那深壑中升起来,逐渐向山谷中漫延。

大愚禅师手中之禅杖呈化出千万杖影,挟着风啸之声,和那黑衣人,正在展开抢制先机的炔攻。

黑衣人手中挥舞一把宝剑,以轻灵,诡异的招术,周旋于重重杖影之下,神态从容,不论大愚禅师攻势如何凌厉,均能巧妙的化解开去。

那青衣人却是面对绝壑,背手而立,似是想从绝地中找出一条出路,对身后激烈绝伦的搏斗,浑如不闻不觉。

骤见之下,大愚禅师杖影若山,纵击横扫,似是略占优势,但如仔细瞧上一阵,情势截然不同。

那黑衣人虽似被圈入一片杖影之中,但却毫无败象,而且随手挥剑,若无其事,显然对方并未用出全力。

大证禅师低声对大道禅师道:“师弟请给小兄一臂之力。”

他大喝一声,抡动方便铲,冲了上去。

那黑衣人头脸之上,也蒙着一层黑纱,只露出两只眼睛,一见大证禅师挥铲加攻,左手一探,又摸出那把长不及尺的匕首。

一招“乘龙引凤”,引开大愚律师的禅杖,反手一剑,斜斜攻向大证禅师,寒芒一闪,刺向左肩“风俯”|­茓­。

大证禅师迅疾倒退两步,避开剑势,挥铲反击,一连三铲,铲端月牙,划出一片­精­光。

原来他手中兵刃过长,如被黑衣人欺近身来,反而无法施展。

眼看大愚掸师就吃了近身相搏之亏。

果然黑衣人被大证铁锤击岩般的三铲猛攻,迫的向后退了三步。

黑衣人这一后退,大愚禅师手中铁禅杖,也立时发挥出了威力,一招“郡临大地”,直劈而下势道威猛,有如山崩海啸一般。

大证掸师挥铲助战,迫的那黑衣人退后三步,就这一瞬之间,大愚已缓过手脚,铁掸杖反客为主,弃短复长。

那黑衣人被大愚一招“君临大地”的威势震慑,不敢用兵刃封挡,又向后面跃退。

大愚手横禅杖,缓步向前逼去,满脸庄肃之容。

方兆南一直留心着那黑衣人出手的招术,似是在那里见过,但一时间却又想它不起。

因那黑衣人身后三四丈处,都是百丈深壑,强敌缓步后退,显然正在运气调息,身陷绝境,决不甘心束手就缚,那反击之势,定然凌厉绝伦。

那背对三人,面向深谷的青衣人,突然回过身来,蒙面青纱中两道炯炯的眼神,一直紧盯着大愚等三人,缓步迎了上来。

那黑衣人退到青衣人的身侧,停了下来,两人联袂而立,采取并肩拒敌之势。

大证,大道,急快的奔行两步,分站在大愚左右两侧。

双方相距大约有六七尺远,三僧脸­色­凝重,蓄势待敌,那黑衣人和青衣人,虽然面覆垂纱,无法窥得神­色­。

但从两人那一瞬一瞬的目光,已隐约可见也是全神贯注,双方都知遇上了强敌,谁也不敢稍存轻视之心。

大愚禅师沉声说道:“两位武功不弱,自非无名之辈,何以不敢以庐山真面目示人?”

那青衣人,黑衣人对大愚禅师喝问之言恍如未闻,眼睛也未转动一下。

大道禅师怒道:“两位耳朵聋了吗?”

那青衣人,黑衣人,对讥笑叱骂,仍然置之不理,四道目光却一直盯在三僧身上。

忽然间,那黑衣人一扬右手宝剑,欺攻而上,寒芒闪动,幻起了朵朵剑花,分向三僧袭去。

迫的三僧齐齐挥动手中兵刃招架。

杖影、铲光,混入大道禅师手中两把银光闪闪的戒刀,连结成一片丈余宽窄的光幕,把峡谷去路完全封闭。

少林僧侣艺出一门,心意相通,这一招不但拒敌剑势,而且兼有了阻敌突围之效。

这一招拼搏,三位少林高僧都使出了八成功力。

黑衣人剑花散飞,一阵锵锵金铁相击之声中,倏然倒跃而退,落脚原地仍和那青衣人并肩而立,姿态依然,距离分毫不差。

大愚禅师心神大震,暗自惊道:“强敌武功,生平仅见,两位禅关师长,不知是否已受其害,护法守关的大悲师弟,在强敌冲出茅屋时,竟然不见动静,看来凶多吉少……。”

心念及此,但觉一股悲忿之气,直冲上来。

他强烈的复仇怒火,和一种维护师门声誉责任感,使他迅快的决定了,全力一战的决心,探手入怀摸出那白发老僧,赐予的绢图金钥,交到大道禅师手中。

他说道:“师弟请把这绢图,金钥,送给大悲师弟。”

大道一时间难明师兄心意,伸手接了过来,问道:“现在就要去。”

大愚道:“现在就去,如若见不着大悲师弟,就把绢图、金钥,交给监院首座大安师弟。”

大道似是突然间想到了大愚用心,不禁心中一酸,黯然说道:“师兄何苦……”

大愚禅师慈眉一耸,厉声说道:“不许多说,快些去吧!”

少林寺中,规戒森严,大道目睹师兄满脸怒意,那里还敢多说,合掌答道:“小弟敬领师兄法谕。”

突然转身,急奔而去。

大愚回目一瞥大道急奔而去的背影,微微一笑,紧张的神清突然消失。

似乎这一瞬间,他已把一个人一生的心愿完全的实现,世上已没有他留恋的事,生离死别的人生大苦,也无法使他再流现一点忧虑。

他轻轻一挥手中禅杖,低声对大证说道:“师弟退开,我要试试咱们少林武学,是否能当得武林中泰山北斗之称……”

他敞声大笑了一阵,接道:“咱们大字一辈中,以大智师兄的武功,成就最高,但他却在追杀那蒙面妖­妇­时,身受重伤而亡。

大方师弟略逊大智师兄一筹,失落冥岳生死不明,老衲尚不如师兄成就,下逊师弟一筹,但我要看看数十年来勤习少林武学,究竟有多少成就,师弟但请替我掠阵,不许出手相助。”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十分平和,但词意坚决,字字句句,都有如斩钉截铁一般。

他修养有素,虽然下定了拼命之心,仍然不肯口出伤人之言。

大证低声应道:“小弟敬领师兄慈命。”

大愚高声吟道:“灵药只医不死病,佛门不度无缘人。”

手横禅杖,大步走了过去。

这老和尚视死如归的豪情,充满着博大救世的仁慈,浩浩荡荡的胸怀,磊磊落落的风度,那黑衣人似是被老和尚的气度震慑,目光闪闪,盯在大愚禅师的身上。

右手宝剑平胸送出,左手锋利的匕首搭在宝剑之上,缓步向前迎来,每一举步之间,身躯就微微的颤动一下。

双方相距七尺左右,一齐停了下来,各举兵刃,相对而立。

方兆南眼看两人都在运集全身的功力,动手一搏之间,立时将分出生死存亡,这是武林中罕得一见的打法,心中大力惊骇。

他暗暗忖道:“大愚禅师乃少林寺中一代高僧,我必需阻止这孤注一掷的拼搏……”立时大喝一声,纵身而起。

一招“风雷交击”,电­射­而下,直向那黑衣人攻去。

那黑衣人手中平伸的宝剑,忽然一扬,寒芒疾闪,登时撒出万点寒星,一阵金铁交响声中,方兆南手中兵刃立时被那暴张的剑光困住,连人也被罩在剑影之下。

一招交接,险象环生,大愚禅师竟然来不及出手抢救。

眼看方兆南就要伤在那流动的剑光环绕之下,突听那黑衣人冷哼一声,突然疾退数尺。

方兆南手横戒刀,肃容而立,冷笑一声说道:“别说你改着男装,纵然身化飞灰,也别想骗过我!”

他突然由险象环生中,迫退强敌,手法奇奥,连大愚禅师那等高手,也没有看得出他用的什么武功。

. .

第三十回受妖法自残师门

方兆南陷身重重剑气环绕之下,只觉压力奇大,手中的兵刃,竟然施展不开。

他心中一急,突然想到那招“佛法无边”的招术,左掌疾推而出。

那黑衣人眼看掌势击来,就是闪避不开,被方兆南一掌击在前胸之上,但觉心神震荡,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去。

方兆南急欲求生,情急发掌,只用出了四成真力。

那黑衣人调息一阵,觉着并未受伤,突然拉开覆面黑纱,露一张娟秀美丽的面孔,笑道:“你记­性­满不错呀!”

她玉手挥动,撕去全身黑衣,露出一身天蓝­色­劲装,打开包头黑巾,垂下一头长长的秀发。

就是那黑衣人撕去黑衣的同时,那青衣人也迅决的扯去满身青衣,片刻之间形态大变,两个包头蒙面人,立时变成了两个美丽无伦的少女。

方兆南冷笑一声,道:“两位的胆子不小啊?”

他回头对大愚禅师等说道:“这两位就是冥岳岳主门下两位弟子……”

大愚禅师双目闪动,打量了两人一眼,道:“原来是两位女施主。”合掌一礼。

左侧那红装女子,娇声笑道:“老和尚不用假慈悲,还是打天窗说亮话吧,有话快些说吧!”

大愚禅师道:“老衲出家人,素来不善诳语,本门两位禅关期中长老,怎么样了?”

右面那蓝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可是问的两个白发,白须。秃顶黑髯的老头儿吗?”

大愚听她一开口就说出两位师长形态,不禁心头一震,以他那等修养有素的人,也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脸­色­神­色­一变。

他沉声应道:“不错,两位老人家怎么样了?”

蓝衣少女格格娇笑道:“两个老头儿,每人被我刺了三剑,至于是死是活,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这几句话,字字如刀如剑,刺入了大愚禅师的心中,脸­色­忽然一沉,黯然说道:“这么说来,老袖两位师长,已然断送在女施主的剑下了。”

那蓝衣少女笑道:“如若他们不死,我也没有法子啊!”

大证更是早已控制不住满腔悲忿之情,脸­色­铁青,炫然欲泣。

那红衣少女突然一扬王腕,对方兆南招招手,笑道:“薄情郎,你倒是满快乐啊?”

方兆南也被那两位禅关老僧死伤的凶讯,心神震动,他生具至­性­,心中悲苦尤过三僧,早已热泪滚滚而下,听得那红衣少女相询之言,心头又是一惊。

他心中暗道:“莫非我那玄霜师妹被他们生擒不成?”

他极力掩饰着悲愉之情,冷冷答道:“我有什么不对?”

红衣少女格格大笑道:“我那绛雪师妹,多情铸恨,私放强敌,被家师逼的跳入火山口中,在那烈焰飞腾的大火之中,早已化作飞灰而死……”

这消息有如巨锤击胸,方兆南心弦大震,急急接道:“此话当真吗?”

红衣少女星目流动,打量了方兆南一阵,笑道:“字字句句,都可指日为誓。”

方兆南只觉一股悲忿之气,直冲上来,突然一挥手中戒刀,大声说道:“此讯如真,两位今天,也别想生离此谷就是!”

红衣少女突然格格大笑道:,‘你不怕山风吹闪舌头吗?凭你那点微未武功,也敢说这等放肆之言。”

大愚禅师一顿手中之禅杖,沉声接道:“两位想生离此地不难,但必须先把老衲等劈在剑下。”

一跃而起,举杖向那蓝衣少女劈了下去。

他自幼剃度出家,生长方外,青灯黄卷,消磨去了他数十年的岁月,有生之中,从未遇过如此的悲痛之事。

二僧凶讯,可算是他今生之中,最大的伤痛之事,满腔悲忿中劈出一杖,用足了十成劲力,当真是有如风雷突发,泰山压顶一般。

那蓝衣少女目睹这等威势,不禁油生寒意,那敢硬接其势,柳腰一扭,倏然后退五步,避开一杖。

强烈的怒火,深沉的悲痛,激起大愚禅师的杀机,只听他大喝一声,不容那蓝衣少女还手,铁禅杖一招“狂风怒啸”,横里扫出。

蓝衣少女双肩晃动,又退出八尺,人已退到绝壑边缘。

大愚禅师双目中神光闪动,双足微一点地,僧袍飘飘,如影随形,铁禅杖一招“八方风雨”,幻出一片杖影,当头罩下。

如若那蓝衣少女不肯硬接此招,势必被逼下绝壑,跌个粉身碎骨不可。

大愚禅师激忿之下,杖势迅猛无比,蓝衣少女室剑已和禅杖相触,立觉难以抗拒这碎石裂碑的威势。

此刻生死交关,心神反而集中起来,当下运起全身功力,随着击来禅杖,横向旁侧一拨,撤手丢剑。

大愚禅师万没想到,她竟然会把手中兵刃丢去,被那丢剑的巧力一引,一杖击空。

但那蓝衣少女全力运剑,左手匕首去势,随着一缓。

这等打法,乃高手比武时,甚为少见的事,刹那之间,两人都经历了生死一劫。

蓝衣少女引开杖势,立时反客为主,挥臂反击,匕首一转,疾向大愚右臂上削去,寒光一闪,锋刀已及大愚宽大的袍袖。

这迅厉的一击,快如电闪,让避和封架全来不及,迫的大愚禅师松开了双手紧握的禅杖,左手一转,五指猛向蓝衣少女紧握匕首的左腕抓去。

如果她不肯立时收住横削的匕首,大愚禅师的右小臂,虽可能被她利刀斩断,但她左腕的脉门要|­茓­,亦将被大愚的左手工指扣住。

这是两败俱伤的局面,那蓝衣少女似不甘冒玉石俱焚之险,左腕一沉,让开了大愚禅师疾抓的五指。

但因这一让之势,她手中锋利的匕首,也一击落空,身形一错而开。

双方又成了面对面的相持之局。

在两人身旁数尺之后,放着禅杖。宝剑,但谁也不敢伏身去捡,相持约一盏热茶工夫之久,大愚禅师忽然大喝一声:“女施主小心。”

他举手一掌,遥遥击去。

一股强猛绝伦的劲道,直向那蓝衣少女撞了过去。

蓝衣少女早已蓄势戒备,右手一引,一股­阴­柔的力道随掌而出,接住了大愚禅师强猛绝伦的掌风,娇叱一声,右手猛然向外一翻。

大愚禅师忽觉抗力一减,身躯不自主的向前一倾,心头微感一震,赶忙收回击出的内劲,但见眼前人影闪动,白光电掣,银花朵朵,当胸袭来。

那蓝衣少女用本身内力,引开了大愚禅师的强猛掌力之后,立时挥动手中匕首,欺攻而上。

大愚禅师一着失神,全身数处大|­茓­,都被那匕首幻化出的朵朵银花罩住。

老和尚身陷危境,绝学立出,大喝一声,踢出一脚。

这是少林寺七十二种绝技之一的“观音足”。

他一脚踢出,强猛绝伦,那蓝衣少女冷笑一声,欺攻的身躯,忽然向左面横移两尺,手中匕首却原式不变,指袭前胸。

哪知大愚禅师踢出的一脚,竟预测到她闪让的方向,脚落实地,忽然一旋,如影随形的横扫过去。

这不过一刹那间的工夫,但闻一声闷哼,鲜血迸­射­,大愚禅师的左肩,被那蓝衣少女手中匕首,划破一道四五寸长短的血口,深口见骨。

紧接着一声娇呼,那蓝衣少女的身躯,突然凌空飞起,撞在右面的峭壁之上。

她刺中了大愚禅师一刀,但也被大愚禅师踢中了一脚。

她为闪避大愚禅师踢来的一脚,使匕首失去准头,如若不然,这一刀立时可把大愚制于死地……。

大愚禅师沉重的刀伤,使他踢出的“观音足”威力大减。

这一搏之间,两人都受了重伤。

那蓝衣少女虽然被那山壁撞的几乎晕了过去,但手中匕首,仍然紧紧握着不放。

她缀缓站起了身子,右手扶着光滑的峭壁,脸­色­苍白的说道:“老和尚,你的武功,不错啊!这一脚踢的奇奥难测。”

大愚禅师低头望望肩上的伤势,鲜血已染湿了他整个衣袖。

满脸沉重的表情,说道:“冥岳的武功,果是不凡,老衲今日领教了,无怪大方师弟,和三十六护法,尽伤在冥岳之中。”

忽听大证禅师高喧一声佛号,手横方便铲,大步走了过来,沉声对大愚说道:“师兄请休息一下,小弟领教一下冥岳的武功。”

那蓝衣少女冷然一笑,道:“好,你上吧!”微闭星目,手扶山壁,惨白的脸­色­上,毫无惊慌之情。

大证缓步向前走,两位禅关中的师长被害,使这方外人动了杀机,强烈的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烧。

他走近那蓝衣少女五尺以内时,他仍然微闭着双目而立。

大证禅师高举起手中的方便铲,正待击下时,心中突然一动,暗暗忖道:“她在重伤之后,难道真的乘人之危,一铲把她击毙不成?

此事传言江湖,不但老僧被人耻笑,就是少林的威名,也要大受损失……但她下手刺伤坐关期两位师长,手段是何等的卑劣下贱,对付此等之人,还和她讲什么信义……”

这两个极端矛盾的念头,在他心中,一阵迷乱冲突,一时不知如何才好,竟然呆在当地,举铲难下。

忽见那蓝衣少女睁开星目,微微一笑,道:“你怎么不动手啊?”

大证还未来及答话,那蓝衣少女突然一阵格格娇笑,道:

“你既然不动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突然一晃双肩,直欺而入,手中匕首一闪,当胸刺到。

大证禅师万没料到,她竟然说打就打,而且出手辛辣无比。

他手中方便铲乃长打兵刃,被那蓝衣少女突然欺近身来,反而使展不开,迫的仰身一跃,疾退五尺。

耳际间响起那蓝衣少女娇笑之声,道:“你可是想跑吗?”

如影随形,欺攻而上,手中匕首挥动,左点右刺,倏忽之间,连续攻出了六招。

这七招,着着不离大证禅师的前胸要|­茓­。

迫得大证手忙脚乱,手中空自握着势深力猛的方便铲,不但难以发挥威力,在这等近身相搏之中,反而成了他一个拖累。

两人力搏了十几个回合,大证禅师一直在险象环生之中。

闭目运息的大愚禅师,经过自行闭|­茓­止血,运气调息了一阵之后,伤疼之苦已止,睁眼望去,见师弟正陷在生死倾刻之间。

这时,方兆南也正和那红衣少女战至紧要关头,刀光如雪,剑影重重,各出绝学,人影难辨。

大道禅师送信未归,只有自己乃唯一可解师弟之危的人。

但对一个妙龄少女,如果自己再出手相助,实有辱少林之誉。

但目下形势危殆,大证已尽失先机,蓝衣少女诡异的身法武功。有如附身之影,不论大证禅师如何闪让,均无法摆脱那不离前胸要害的匕首。

突听那蓝衣少女娇叱一声,手中匕首左摇右挥,洒出满天寒芒,大证禅师一个闪避不及,前胸被划中,鲜血洞旧而出,刹那间已湿了半边僧袍。

大愚禅师目睹险情,心知自己如果再不出手相助,三五合内,大证禅师必然要伤亡在那蓝衣少女匕首之下。

当下大喝一声,运功劈出一掌。

他功力深厚,虽然受伤,但并未伤到内腑,劈出的掌力仍然强猛绝伦。

那篮衣少女眼看大证禅师手足已乱,伤敌只不过三五招内之事,强提真气,压制着发作的伤疼,手中匕首,攻的愈见凌厉。

忽觉一股暗劲,撞了过来,心神一震,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大愚禅师全力劈出一掌,震动左臂伤口迸裂,鲜血又急涌而出。

那蓝衣少女退了两步,大证禅师立时缓开手脚,佛门方便铲忽然一紧,铲光大盛,反守为攻。

那蓝衣少女被大愚禅师一掌震的全身真气浮动,内伤发作,只觉一阵腹疼如绞,再也无法提聚真气。

她那里还有余力,封接大证禅师那招如开山巨斧般的攻势。

转瞬间,主容易势,战局大变。

大证方便铲施展开来,铲光暴及一丈方圆,日光下月牙闪闪,金风破空。

蓝衣少女全凭诡奇的身法,闪避凌厉的攻势,但内伤沉重,五合之后,已后力难继,行动愈来愈慢。

大愚禅师低沉的说道:“师弟不要伤­性­命,震飞她手中兵刃,生擒住她。”

大证满身鲜血,高喧一声佛号道:“放手!”方便铲一招”金刚飞拔”,敲在那蓝衣少女匕首之上。

那蓝衣少女早已感到筋疲力尽,手中匕首被大证方便铲一震之下,登时脱手飞去。

大证借势欺进一步,飞起一脚向那蓝衣少女右膝上踢去。

蓝衣少女娇躯一转,横向左面跨去。

她身法虽然灵活奇诡,但力量已经用尽。

她内伤又正发作,行动迟缓,右膝关节要|­茓­,虽然让开,但却被大证踢来一脚,踢在右脚上面,身子打了两个旋转,摔倒在地面上。

大证急奔过去,点了她两处|­茓­道,长长吁了一口气,忽然向后退了四五步,一跤跌在地上,手中方便铲也脱手落地,击在一块小石上。

原来,他刀伤极重,血流甚多,人早已觉出不支。

但他却凭藉着数十年深厚的内功修为,提聚着一口真气,带伤猛攻,待他点了那蓝衣少女|­茓­道之后,不觉松下口气,真气一泄,登时感到全身筋骨酸软,退后数步,一跤跌倒。

这是一场残酷的搏斗,三个人都受了很重的伤。

大愚禅师虽然眼看师弟受伤甚重,但他正自顾运气止血,无暇过去相助。

这时,幽寂的山谷中,只余下了方兆南和那红衣少女还在恶斗,两个人静静的躺着,大愚却靠在一块大岩石上,运气疗伤止血。

太阳由遥远的山峡中,透­射­过来,刀光,剑影在日光下幻出千重银泪。

两人已力斗了近百个回合,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他把手中戒刀当作宝剑施用,全走的剑招路子,虽然不很习惯,但仍能抗拒住那红衣少女凌厉的攻势。

两人动手之初,方兆南就被迫的只有招架之功,有惊而无险。

不论那红衣少女施出何等毒辣的剑招绝学,方兆南每每被逼到危急之时,立刻施出一式奇学,把那红衣少女迫退。

久战之后,心中逐渐领悟那陈姓老人所授武功之妙。

同时也觉的那红衣少女的武功,确和陈姓老人,同出一门。

有时两人用出同样的武功相搏,彼此都愕然相顾。

方兆南已了解两人这样打下去,决难打出一个胜败出来,因为两人武功同一路数,只要一用出来,对方立时了然到下面变化。

论武功,纯熟,红衣少女胜了一筹,但在招术之上,方兆南似是略占优势。

尤以那招“巧夺造化”只一出手,立时把强敌迫退,可惜他只熟记那招旷世绝学的起手两个变化。

方兆南心中很明白,只要自己能多记熟两个变化,立时可以把那红衣少女伤在刀下,或迫使她弃去手中宝剑,束手就缚。

他用尽了心思去想,就是想不出来下面的奇招,反因分心过多,迭遇险招,那红衣少女的剑锋,两次由他前胸掠过,划破了胸前衣服。

激斗之中,那红衣少女突然喝了一声:“住手!”宝剑挥扫,疾攻两招,向后跃退三尺。

方兆南封开三剑,横刀而立,冷冷问道:“什么事?”

红衣少女星目流转,扫了侧卧在地上的师姐一眼,道:“你刀法和剑法,一般一样……。”

方兆南冷然接道:“就是这句话吗?”欺身而进,一刀“颤倒­阴­阳”猛劈过去。

红衣少女剑花“横渡鹊桥”,封住刀势,说道:“你这刀法,从那里学来的?”

方兆南道:“天下武功,万宗同源,偶有相同之处,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呼呼两刀,纵劈横斩。

红衣少女横移娇躯,宝剑洒出一片银芒,金铁交击声中,封开了方兆南戒刀,道:“可是我那绛雪师妹,传授于你的吗?”

方兆南道:“你不要含血喷人……”

红衣少女格格娇笑,道:“反正她已葬生火窟,你就承认了,也不用着急。”

方兆南突然一阵感伤,泛上心头,梅绦雪那冷艳的倩影,顿时展现脑际,黯然一叹道:

“她果真死了吗?……”

红衣少女笑道:“火岩溶液,可化钢铁,她纵是金打银铸,也早已被化得尸骨无存了……。”

方兆南仰脸望天,想着数月来经历之事,只觉如历了千年万劫,似梦以幻……。

周惠瑛断魂抱犊岗,陈玄霜生死不明,凶讯再传,梅绛雪又葬身在火窟之中,情恨幽幽,回忆断肠,不禁流下两行泪水正自忖思之间,突见眼前剑光闪动,那红衣少女突然一剑刺到。

这一剑来的十分意外,方兆南虽想横刀封架,情势上已来不及,迫的倒跃而退,让避三尺。

那红衣少女一剑得手,抢去先机,立时展开快攻,玉腕挥动,刹那间攻出五剑,这五剑一气呵成,迅快绝伦。

方兆南被那急如江河奔泻的剑影,迫的手忙脚乱,红衣少女辣手频施,娇喝声中一剑扫伤了方兆南的右手。

方兆南只觉一阵剧痛,松手丢了戒刀,情急之下,挥掌反击,一招“佛法无边”,横扫了过去。

这一招旷绝千古的奇奥之学,变化神奇莫测,那红衣少女眼看掌势击来,但却无法让避,一剑封空,右肩完全暴露在方兆南掌势笼罩之下。

匆忙中急急一侧娇躯,横里退开一尺。

方兆南那还容她逃出手下,左掌一推,击在那红衣少女右肩之上,当堂把她震退两步,飞起一脚,紧接踢出。

红衣少女一条右臂,被方兆南掌力震麻,宝剑几乎脱手,心中甚是惊骇。

只觉他劈来一掌,乃生平仅见之学,略一失神,右胯之上,又被踢中一脚,身不由主的凌空而起,向后飞去。

在她身后丈余左右之处,就是那百丈绝壑,这一凌空倒飞,直向那谷中摔去。

方兆南伏身捡起那戒刀,纵身一跃直追过去。

他知道以那红衣少女的武功,决不会跌入那百丈绝谷之中,但如在她身陷危境之中,制服她的机会,将大力增强。

这念头在他脑际一闪而过,迅快捡起戒刀,急追而上。

那红衣少女右胯受伤甚重,一条腿整个的麻木起来,但她功力深厚,身躯被方兆南踢飞之时,已运气逼入右臂,活了右臂的|­茓­脉。

就这一刹那,她的身子已直向那绝壑之中摔去,方兆南也迫到了绝壑边缘,眼看她跃入深谷之中,倒是甚感意外。

正感叹间,突见那红衣少女向下疾沉的娇躯,忽然一挺,右手宝剑一探,平放在绝壑边缘的石地上,借势一弹,身躯重又飞起了六七尺高,身化飞鸟投林,平向岸上飞来。

方兆南大喝一声,急纵而起,天马行空般,横跃过来。

那红衣少女身子还未落实地,方兆南已自迫到,一招“平沙落雁”横削过去,刀光闪闪,带起一缕金风。

耳际间响起了那红衣少女娇脆的声音,道:“你当真要我命吗?”

方兆南听的微微一怔,手中戒刀略缓,分厘之差,那红衣少女缓开手脚,一剑封开了方兆南的戒刀,反手急攻两剑,把方兆南逼退一步,身落实地,笑道:“你的武功长进了不少啊!”

方兆南眼看她落足实地,心知制服她的机会已失,势必还得一场恶战,当下冷冷说道:

“今天你们再想生脱此地,哼!只怕机会甚渺。”

红衣少女抬头望那蓝衣少女横卧之地,微微一笑,说道:

“两个老和尚,所受之伤,不会比我的大师姐轻,哪一个能够先行醒来,运功毙敌,哪一个才能算胜,眼下都还在相持挣扎之中,判论生死,只怕言之过早了。”

方兆南暗道:“这话倒是不错,一流高手相搏,常有两败俱伤之局。”不自觉的回头望去。

忽闻衣袂飘动之声,慌忙转过头来。

但见眼前银芒闪动,寒风袭面,慌忙一缩项颈,向后退去。

一阵冷气,掠顶而过,削掉他一片包头青巾。

原来他一回头时,那红衣少女突然挥剑削来。

她生­性­诡辣,­阴­险,也不讲什么武林规矩,目睹方兆南武功较昔日动手时,长进甚多,不但已无取胜之望,且有落败可能,立时心生诡计,骗得方兆南一回头,突然发难。

这一剑本可把方兆南置于死地,那知她右脚麻木未复,行动不便,有欠灵活,刚一发动,方兆南已有惊觉,缩颈倒跃而退,惊险万分的避开了一剑。

方兆南惊魂略定,冷冷喝道:“冥岳中人,当真是毫无人气,诡计­阴­谋,无所不用其极!”

红衣少女毫无愧­色­的笑道:“动手相搏,武功,智计并较,给你点教训,你也好长点见识。”

方兆南怒道:“这也算得智计,也亏你说得出口。”

一招“冰河冻开”,猛劈了过去。

红衣少女自知右腿麻木未复,进退闪跃,甚是不便,当下凝立着不动,挥剑一架,挡开了方兆南的戒刀。

刀剑相触,响起了一片金铁相击之声。

两人重新动手,彼此心中都已有数,谁也不敢稍存轻敌之念,方兆南挥刀抢攻,那红衣少女却改采守势,静站不动,挥剑接架。

她怕自己一动,被方兆南看出她右腿伤的甚重,攻势更加猛烈。

这一来,全成了硬打硬接的局面,幽寂的山谷之中,响起了一片叮叮哆咯之声,绕耳不绝,方兆南一日气攻了二十余刀,见她一直静站不动,不禁动了怀疑,陡然收刀不攻。

那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怎么不攻了?”

方兆南冷笑道:“你为什么站着不动?哼!我不信你只是想以硬拼硬打的,想和我分出胜败……”

红衣少女接道:“你手腕上伤势不轻,流血已经不少,咱们再打上十个回合,你就难再支撑下去。”

方兆南放声大笑道:“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左手忽然平胸举起,又道:“你再接我一掌试试,”突然欺身而上,挥手拍出。

那红衣少女见他举手发掌的姿态,和刚才一般,心中大惊,明知他这一掌攻来,自己无法防守,但也不会束手待毙,宝剑倏然划出一圈银虹。

方兆南已知这招掌法妙用无穷,心中毫无所惧,默诵心法,直劈的掌势,突然变成横拍。

原来这招“佛法无边”,名虽一招,实则蕴含着极多的变化,习练纯熟后能够以变制变,抢敌先机。

因掌势拍出之时,并无一定的变化路数,全要看敌人防守反击的变化,因时制宜,这正是上乘武学中,以巧制巧法则。

那掌势中含蕴天、地、人三才变化,包罗了横斩,直剪、斜击,截打,诸种窍诀,掌势一经出手,就占尽了制敌的先机。

方兆南由直劈忽然变成横斩手法,只是由那红衣少女防护剑势,带动的变化,毫不思索的应时而变,但却大出了那红衣少女的意料之外,只觉手腕一麻,室剑脱手落地。

方兆南随手一抄,五指已扣住在她右腕脉门之上。

他掌势乘隙攻入那红衣少女护身剑影之中,击落她手中兵刃,扣住了她右腕脉门,一气呵成,轻松无比,有如信手拈来,心中并无若何感觉,事实上也来不及用心去想。

但当他扣拿住那红衣少女手腕之后,心中大生惊奇,暗暗忖道:“我的武功,当真这样高了不成,怎么挥手间,就把这冥岳中一流高手制服,唉!早知这招‘佛法无边’如此之妙,实在用不着和她力拼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只管默想此事,忘记了运加功力,迫使对方行血返攻内腑,消失抗拒之能。

那红衣少女虽觉他这一掌攻势玄奇,不易防御,但却没有料到会被他击落兵刃,拿住脉|­茓­,也不禁为之一怔,心中暗暗叹值:“完了……。”

那知方兆南拿着自己脉|­茓­之后,竟然呆呆的站着不动,不知道想的什么心事,不觉心中一动,暗运功力,左手闪电而出,横里一抄,抓住方兆南的右腕。

待方兆南霍然惊觉时,右腕脉门,已破红衣少女紧紧扣住,手中戒刀,也脱落在地上。

两人同时运加内力,同时感到右腕一麻,行血被逼的返向内腑攻去。

这是个僵持久的死结,方兆南一时的大意,由大胜之局,变成了两败俱伤的局面。

两人同时觉着半身一阵酸麻,劲力忽然消失,扣注对方手腕脉|­茓­五指,难再用力。

红衣少女大危已解,娇笑说道:“看来今日之局,咱们要作同命鸳鸯了,你不肯放开我被扣脉|­茓­,但却也无法挣脱我扣拿你的右腕……”

方兆南冷冷说道:“什么同命鸳鸯不鸳鸯的,哼!一点不知羞耻。”

红衣少女格格一笑道:“一男一女,彼此牵腕而死,别人眼中看来,只当我们相携殉情,岂不是一对同命鸳鸯?”

方兆南暗暗想道:“这话倒是不错,眼下谁也不敢稍存大意,只要稍一失神,立时将满盘皆输,这局面僵持下去,大有两败俱伤的可能……”

只听那红衣少女娇笑之声,回荡在耳际,道:“你可要听听我那三师妹死去的经过吗?”

方兆南冷冷说道:“不必说了,在下对姑娘戒心甚深,任你忽见那红衣少女脸­色­一变,猛然一带方兆南的身子,左腿一抬,用膝盖直向方兆南小腹之上撞去。

方兆南已知她诡计多端,早已暗中戒备,顺势一推,横向一侧闪去。

两人手腕彼此相拿,全身劲力大半难以用出,红衣少女一招落空,全身向后倒去,方兆南身子横让,马步移动,重心不稳,被她一带,一齐摔倒在地上,一阵翻滚,到了悬崖边缘。

方兆南左脚登住悬崖旁边一块山石,稳住身子,回目一瞧,但见那绝壑深不见底,摔下去,事非粉身碎骨不可。

但那红衣少女已生了同归于尽之心,全力向前面绝壑移动。

这时,双方都用出全力,紧握对方脉|­茓­,成了个相持不下之局。

忽然问,传过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方施主请再坚持片刻。”

声音入耳,方兆南立时辨出是大愚禅师的声音。

这红衣少女突然发难,想必是看到了大愚禅师醒来,怕他赶来驰援,才想出同归于尽的办法,从万死中,谋求一线生机。

红衣少女忽然猛一抬头,两片樱­唇­,疾向方兆南脸上撞去。

方兆南不自觉微一侧头,那红衣少女却借势用力一推。

但闻一阵隆隆大震,方兆南藉以支持身体的山石,滚入了悬崖之中,两人的身躯又向前移动了数尺。

方兆南无法回头张望,双脚向后一蹬,希望再找到一块山石,但觉双脚一齐登空,膝盖以下,已离实地,心知下身,已伸入绝壑。

只要那红衣少女再略一加力,两人即将同时跌入深谷。

他心中暗道:“这一场搏斗,九成已成了同归于尽的结果。”

目光转动,忽然发觉那红衣少女右腕上,有一块扣子大小的紫记,不觉啊了一声。

那红衣少女冷然一笑,道:“你叫什么,可是怕死了?”

方兆南道:“你可是姓云吗?”

那红衣少女听他忽然问起自己姓氏,先是一怔,继而笑道:

“你身后两尺之处,就是绝壑,那老和尚纵然及时赶来,只怕也无法救你。”

方兆南怒道:“摔下悬崖,未必就一定会死,何况粉身碎骨,也不是我一个……”

他微微一顿,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可是云梦莲吗?”

那红衣少女瞪得又圆又大的星目,突然眨动几下,凝神而思,似是这名字对她十分陌生,但似隐隐相识,她沉忖了一阵,突然娇声笑道:“你可是叫方兆南吗?”

突然向前一推,方兆南的身子,又向那绝壑中移动了半尺。

这时,方兆南双膝之下,完全悬入绝谷,双手又和那红衣少女扣拿,无法攀抓山石借力,只要那红衣少女再稍一加力,方兆南势非将沉入悬崖之中不可。

那红衣少女不知是早已有恃无恐呢,还是当真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挣扎着抬起头,笑道:“这绝谷之中飞石嶙峋,摔将下去,就是铁打铜铸的人,也难以再活。”

忽然一张樱口,咬在方兆南握住她脉|­茓­的手腕。

这一下倒是大出了方兆南意料之外。

但觉手腕一阵剧疼,鲜血急涌而出。

方兆南本能的一松五指,那红衣少女顺势挣脱了方兆南紧扣的脉|­茓­,挥手一掌推了出去。

他五指松开,已知难逃摔入绝壑的叵运,心想由她劈入绝壑,倒不如自己跳下的好,当下一沉真气,猛向绝谷之中坠去。

这不过一刹那间,红衣少女一掌击空,忽然觉着自己的身子,也向绝壑之中沉去,赶忙松开方兆南的右腕脉|­茓­。

方兆南脉|­茓­虽然脱开,但人却沉没于绝壑之中。

那红衣少女忽然一跃而起,探头向下看时,方兆南已沉下了数十丈去,不禁微微一笑,高声说道:“三妹夫,恕我不送葬啦!”

忽听一个苍老而又带忿怒的声音,道:“冥岳中人,当真是个个不带一点人气,老衲也不能和你们讲什么江湖规矩了。”

就在声音刚刚传入耳际时,那红衣少女突然觉着一只手掌,按住了背后“命门|­茓­”上。

她站在悬崖边缘,只要那身后之掌微一加力,立时可以把她推入绝壑之中。

此刻唯一的生机,是保持镇静,使对方延缓下手的机会,再设法从死中求生。

她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连头也不回一下。

但闻那苍老低沉的声音,重又起自身后,道:“老衲生平之中从未暗算过人,甚至我很少和人动手,但此刻却不能饶恕你了。

我本该运集内劲震断你的心脉,使你立时喷血而死,但我佛慈悲,叫老衲难下这等辣手,我把你推下这绝壑,生死由你去吧忽然间,传过一声高昂的佛号,道:“那可是大愚师兄吗?

快些停手。”

这声音异常熟悉,但却使大愚禅师为之震骇。

身后响起了步履之声,那熟悉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

“大愚师兄,快放开手,向后退回三步。”

声音已不似刚才平和,显然有了怒意。

大愚禅师挣扎着回头望了一眼,立时松开了抵在那红衣少女“命门”要|­茓­的右手,迅快的向后退了三步……

因他回头一瞥,看清了来人,正是失落冥岳,生死不明的大方师弟。

那红衣少女在大愚禅师掌势离开之时,突然一个转身,回过头来,目光一扫大方禅师,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静站不动。

大愚目睹掌门师弟未死,也不知是惊是喜,呆呆站了半晌,才合掌说道:“师弟逃回寺来,主持大局有人,小兄已受重伤忽然一跤跌倒在地上。

他和蓝衣少女相搏,受伤甚重,尚未调息复原,为救大证,不顾自身安危,全力发出一掌,虽然救了大证,重创了那蓝衣少女。

但自身那点提聚疗伤的一口真元之气,登时散去,剑伤处血管又复进裂,出血甚多,全凭数十年修为的功力,支持着身体,没有晕迷过去。

如他能文时静心疗息,排除胸中杂念,未始不可使真气复聚,但他因心悬大证和方兆南的安危,不能安心疗养。

眼看方兆南又陷于危境,竟又不计重伤,赶来相援……。

大方禅师的及时出现,使他心神为之一宽,赖以支持他重伤的­精­神力量,突然消散,堂堂晕倒地上。

大方禅师只冷冷的扫视大愚一眼,缓步走向红衣少女身前,说道:“我已拦阻了少林寺后援之人,不准他们进入此谷。

但姑娘留在此地,也非长久之策,暂请退隐一处隐密所在,三日之内,我定将少林寺全部解体。”

那红衣少女环视了四外一眼,说道:“这片绝地之处,除了入口之外,别无可通之路,我师姐又身受重伤,你要我们到哪里去走?”

大方禅师轻轻皱眉头,道:“她的伤势重吗?”

红衣少女道:“人已晕倒不醒,当然伤势不轻!”

大方道:“咱们过去瞧瞧,我身怀灵丹,或能疗治她的伤势。”

红衣少女飞起一脚,踢了大愚禅师晕|­茓­,当先走了过去。

大方禅师紧随身后,将要走到蓝衣少女身侧之时,突然抢先一步,蹲下身子,抱起那蓝衣少女的身子。

低头看去,只见她星目紧闭,脸­色­苍白,回目对那红衣少女说道:“大小姐受伤很重,不过不要紧,她是被我们少林寺门下大力金刚掌,震伤了内腑。

只要她服下两粒丹药,伤势就可以稳住,再养息数日,就可以复元了……”

忽见那倒卧在地上的大证禅师,挺身而起,说道:“大方师兄,你几时回来……”

大方缓缓转过头去,只见大证禅师,双手掌地,满脸现出惊喜之­色­,接道:“我佛相佑,掌门师兄归来……”

突然发觉那红衣少女,在师兄身侧,立时急急说道:“师兄小心,你身后……”

那红衣少女冷冷接道:“这人神志已复,留下他终是祸害,不如早把他杀死的好。”

举步一跨,人已到了大证禅师的身侧,玉腕挥扫,乒乒乓乓先打了大证两个耳光。

大证禅师重伤初醒,骤见师兄,心中惊喜交集,神智尚未全复,这红衣少女两个耳光,虽把他打的满口鲜血直流,但却使他迷迷糊糊的神志,陡然清醒过来,一跃,探手抓兵刃。

红衣少女疾飞一脚,猛向肘间“曲池|­茓­”上踢去。

大证陡然一个大翻身,避开踢来一脚,人已滚出七八尺之外。

右脚顺势一勾,方便铲已到手中,身躯还未站起,呼的一铲“风吹落叶”,疾扫过来,铲光闪闪,把那红衣少女攻势挡住。

她目睹大师姐重伤之情,已不敢再存轻视少林武功之心,手中没有兵刃,不敢轻进。

大证禅师一铲抡出,人已借势而起,目光投注在大方禅师身上,满脸迷惆之­色­。

大方缓缓放下怀抱中的蓝衣少女,站了起来,沉声喝道:

“大证,你过来。”

大证呆了一呆,静站不动。

大方禅师满脸庄肃之­色­,道:“你可认识我是谁吗?”

大证道:“小弟识得师兄乃掌门之人。”

大方厉声喝道:“不听掌门令谕,该当何罪,快放下手中兵刃过来。”

大证禅师一沉吟,丢了手中的方便铲,缓步走了过来。

他似是已知道自己的命运,举步落足之间,如负重千斤,庄肃的脸­色­上,满布青筋,目蕴泪光,儒儒欲滴。

那红衣少女横向旁侧,闪开了两步,让开去路。

大证走到大方身前,合掌当胸,闭上双目,说道:“掌门师兄有何吩咐?”

大方掸师眉字问忽现杀机,缓缓举起了右手。

目光闪处,只见大证顶门间的汗水,滚滚而下,显然他并没有完全闭上限睛,大方的一举一动,他仍然可以看到。

千古艰难唯一死,他虽是修为有素的一代高僧,面临死亡时,也不禁神情激动,汗出如雨。

大方禅师忽生不忍之心,那高举的右掌,迟迟不忍下落。

正当他掌势犹豫难落之际,忽听大证禅师闷哼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躯,突然飞起,摔入那万丈绝壑之中。

耳际间,响起那红衣少女娇笑之声,道:“我看你举掌不落,犹豫难决,­干­脆替你杀了算啦!”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道:“杀的好,不知怎的,我竟动了故旧之情。”

顿了一顿,大方掸师说着,蹲下身去,扶起那蓝衣少女,急急从怀中摸出两粒丹药,打开她紧闭的牙关,投入她口中。

接着他又道:“二姑娘请推活她全身脉|­茓­,半个时辰之内,她就可清醒过来,委曲两位就在这山谷之内,找处隐密地方,养息一天,待天夜时分,老袖当亲自迎两位离此绝地,免使他们对我生疑,我要先走一步了。”

红衣少女略一沉思,道:“好吧!今夜三更时分,记着来接我们。”

大方禅师合掌一礼,走过去扛起大愚禅师,放开脚程,急急奔去。

。。

第三十一回传­精­功以杀制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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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兆南跌入绝壑之后,神志幷未晕迷。

他一面提聚真气,一面挥手四面乱抓,但那山壁光滑料峭,寸草未生,抓了甚久,竟然没抓到可以借力的东西。

他心中暗自道:“完了,这绝壑深不见底,再好的轻身武功,也无法保得­性­命。”

但觉那跌落之势,愈来愈快,两耳间风声呼呼,身子距石壁也愈来愈远,他仅有一线的生机,也为之断绝,只好一闭双目,束手待毙。

这一瞬间,他脑际中同时涌现出三个美丽的情影,天真娇稚的周惠瑛,热情似火的陈玄霜,冷若冰霜的梅绛雪……”

忽然觉着下沉之势一缓,似是有一股极强的暗劲,把自己迅快跌落的身躯一挡。

来不及探首下视,身子已着实地。

不是坚如钢铁的鳞峋怪石,竟像是跌落异常柔软的榻上。

他举手拍拍自己的脑袋,意识到绝处逢生。

睁眼望去,只见一个须发苍然,满身血渍的老人,高举着双手,接住了他的身子。

那老人沉重慈和的声音响自耳际,道:“孩子,你遇救了,没有人能逃过已定天数,大师兄的遗言,果然灵验了……”接着是一声深长的叹息。

方兆南略一定神,纵身而下,离开了那老人的双掌。

转眼望去,只见那老人身边不远处横卧着一个秃顶黑髯的人,他身上一件葛衣短袍,已被鲜血湿透,右肋处一道二寸左右的伤口。

方兆南一瞥之间,已看出那是足以致命的一击。

他仰脸长长呼一口气,镇定一直惊慌的心神,目光由两人身上缓缓扫过。

那须发苍白的老人,虽然满身血渍,但­精­神似是很好,那秃顶黑髯老人,却已似奄奄待毙,静静地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一下。

这两人的形状,都极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那白发白须老人忽然微微一笑,道:“怎么,你已经记不起我们了……”

方兆南心中一动,接道:“两位老前辈,可是少林寺中的长老吗?”

那须发苍苍的老人,淡然一笑道:“小施主……”

突听一声呼然大震,血­肉­横飞,溅了方兆南满身血迹。

那老人目光一扫,黯然叹道:“大证师侄?”

方兆南凝目看去,只见那人整个的身躯,都摔的血­肉­模糊,但从衣着和形态上望去仍可辨出是大证禅师。

不过,这白发老人,久坐禅关,数十年不和弟子相晤,只昨夜匆匆一见,能在一眼辨出是大证禅师,实使人感到意外。

那老人似是已看透方兆南心中的怀疑,淡淡一笑,道:“少年人不必多虑,老衲在他身未撞地之前,已然看到,只可叹老袖身有剑伤,行动不便,无法赶去相救,致令他摔个粉身碎骨。”

方兆南突然长拜那老人身前道:“晚辈如非老前辈相救,也早已尸骨无存了。”

那老人两目圆睁,凝注在方兆南脸上,瞧了一阵,道:“机诈中不失人­性­本­色­,毒辣中仍存有仁厚之心,具此­性­格之人,方足和当今江湖上那些魑魅魍魉们一较雄长……”

方兆南听得似懂非懂,但又不便出口相询,大拜三拜,站起身子。

就这一剎工夫,那老人已闭目入定。

方兆南心中本有甚多话说,但见那老人双目紧闭,神­色­肃然,心中忖道:“想他身受重伤,正需要运气疗息,我且不可惊扰了他。”

他缓步走到丈外一处大岩石旁,停了下来。

这是一条人迹罕到的绝壑,因久年不见阳光,满生绿苔,不知从何处,流来一道泉水,散乱的由山石旁流过,淙淙水声,更增加了这深谷肃然的气氛。

目光转处,忽然发现那泉水中一片片殷红之­色­,这时忽然想到不远处,还放着大证禅师的尸体。

他轻轻叹息一声,暗道:“同时由悬崖上摔了下来,但却有幸与不幸,我仍然好好的活着,但那可怜的和尚,却摔的尸骨碎裂,生死之间,就这样毫厘之差,我应该去把他的尸体埋起来。”

心念一转,缓步走到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旁边。

他身上寸铁不带,只好用双手捡移山石,足足耗去半个时辰工夫,才挖了一个勉强可容一人的石坑。

埋好了大证的尸体,又想到那身受重伤,奄奄待毙秃顶黑髯老人,不知他是否已经断气,转身向那老人走去。

只见他身上的伤口,仍然断断续续的向外流着鲜血,胸腹也仍然微微颤动,气息仍存,幷未死去。

方兆南伏下身去,从怀中摸出一方绢帕,在泉水中洗了洗,准备擦去那老人身上的血迹。

只听那老人沉重的声音,响绕耳际,道:“孩子不要动他,他死不了,不过剑伤深及内腑,他强运功力,走了一段不近的路程,一时间也难以醒来。”

方兆南回头望去,那老人双目依然紧闭,在这等凄惨的情景下,他仍能闭目调息,毫无慌乱之象,非有极深的定力,决难办到……。

只见那老人口齿激活,沉重的语声又传过来,道:“老衲也受了极重的剑伤,背受三剑,剑剑深及筋骨,甚须要一阵静静的养息,六个时辰之后,老衲方可随便说话……”。

余意未尽。但声音却倏然而断。

方兆南仰头望去,估计天­色­,不过卯末光景,六个时辰后,天已近夜,何不借这一段时光,自己也打坐调息一下。

心念一转,盘膝而坐,排除胸中杂念,运气行功,片刻之间,真气散行四肢,缓行于百脉之中。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方兆南突然为一种沉重的呼吸之声惊醒,轻启双目望去。

只见一个满身黑毛,似猿似人之物,露着一口森森白牙,站在那秃顶老人的身旁,双目望着那老人的伤口,缓缓伏下身去,似是要从那老人伤口之中,吸取他身上之血。

方兆南不禁大吃一惊,探手摸了一块山石,握在手中。

转脸望去,只见那须发苍然的老人,正自行功至紧要之处,头顶之上,热气蒸腾,须发微颤,似是幷未发觉这似人似猿的怪物。

他脑际迅快的一转,暗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熊了,看这等威猛的样子,定然力大无穷。我手无兵刃和它相搏,实无把握胜它……。”

付思之间,那怪物的血盆大口,已将和那秃顶老人的伤口相接。在这紧迫的形势下,使方兆南无限再多考虑,右腕一扬,手中的山石陡然飞出。

这一击用了他全身的力气,山石刮带起一片啸风之声。

那黑熊虽然形容可怖,力大无穷,但行动却极迟缓,被方兆南飞来一石,击中鼻梁之上,疼的一声怒吼,向后退了两步。

方兆南一击得手,左右双手顺势又抓起两块山石,大喝一声,振腕打出。

这次那黑熊已有了防备,巨掌一挥,把一块山石挡住,另一个山石,却击中了那黑熊大腹。

但闻咯的一声,如击败草之上,那块击在黑熊腹上的山石,竞被弹了回来。

方兆南见黑熊皮­肉­坚厚,山石击中,竟未能伤它分毫,不由怔了一怔,纵身直掠过去,一招“飞钹撞钟”当胸击去。

黑熊身体笨重,闪避甚慢,方兆南拳势击个正着。

但见它笨重的身躯,摇了一摇,大吼一声,伸出两只巨掌,抓了过来,它皮厚­肉­粗,中了一拳二石,竟然毫不碍事。

方兆南身子一侧,避开了黑熊抓来之势,心中暗暗忖道:

“此物皮­肉­如此坚硬,我手中又无兵刃,只怕难以伤它。”

方兆南聪明过人,几掌几拳打过,已知此物皮厚­肉­坚,要想伤它,决非易事。

他立时改用游斗之法,不再全力出手,保持耐战之力,故意逗它转来转去,看准机会,就给它一拳,或是捡块山石投去。

这么一来,那黑熊果然被他逗的晕头转向,空自怒吼。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黑熊似被方兆南逗的疯狂起来,怒吼一声,挥臂横扫而出。

但听一阵山石碎裂之声,石屑横飞,几根突立的嶙峋怪石,竟然被它生生击断。

方兆南吃了一惊,暗道:“此物已中了我不少拳脚,竟然若无其事,而且力量如此强大,皮­肉­又如此坚硬,只要被它击中一下,也是当受不起,怎生想个法儿,早些把它制服才好……。”

正感为难之际,忽见那黑熊,转过身子,摇摇摆摆的向那秃顶老人奔去。

时机已到危急一发之间,方兆南已无法再想下去,大喝一声,跃起直扑过去。一招“五丁劈山”用尽了生平之力,一掌击在那黑熊后背之上。

这一掌有如铁锤击岩而下。

那黑熊高大的身躯,被震的向前一倾,大吼一声,回过身来,巨大双臂一张,猛向方兆南抱来,血盆口大张,白牙森森。

方兆南一掌击中黑熊后背,手腕被震的一麻。

眼看转身抓来,立时疾快的向前欺进一步,欺入黑熊怀中,用头顶住那黑熊下颚,双手拿住它双肘关节,十指渐渐加力。

这是个异常险恶的局面,只要方兆南扣拿黑熊时间关节的五指一松,立时将伤在那黑熊巨掌利爪之下,或是顶在那黑熊下颚头顶一错,也将防在那黑熊巨口利爪之下。

只听那黑熊重重的急喘之声,不绝于耳。

方兆南被推的直向后退,心中暗暗忖道:“我得把它引得离那人远些,再设法摆脱惊险的局势。”

忽然觉得心神一震,双手几乎松开,赶忙定定心神,暗加双手劲力。

原来他被黑熊推的撞在山壁之上,震的内腑一阵浮动。

目下唯一的生机,就是设法,引诱它转方向,让自己离开石壁。

那知人熊觉着方兆南不再后退时,立时全身加力,向前推去,人熊胸腹相触,压力逐渐的增强。

方兆南后背,手肘,都已被那黑熊逼的贴在了石壁之上。

方兆南忙运真气相抗,人与熊互较力量,初时,还可抗拒,但这等生死相拼,全凭天赋,武功。巧劲却已失去了作用。

时间一久,便觉不敌,只感到压力渐强,全身都被那黑熊逼的贴到了石壁上面。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忽觉身上压力突减,长长呼一口气,睁开眼睛,左顾右盼了一阵,忽的向地上栽去。

原来他已用尽了全身所有气力,凭借一种求生本能,进发的­精­神力量,支持着身体,和那巨熊相拒。

当他睁开眼看时,已不见那黑熊,那支持他身体的­精­神力量,突然消失,晕倒在地上。

当他再度醒来之时,天­色­已然入夜。

身子仰卧在石地上,旁侧燃烧着一堆火光,­肉­香扑鼻,引得馋涎欲滴,挺身坐起,伸手向火堆旁的一块散着香气的­肉­上抓去。

这时,他只觉饥肠难耐,也不顾细察此­肉­来历,大口吃了起来。

咽了三四口后,饥火稍减,神智也清醒了甚多,才觉手中之物,从未吃过,和一般动物之­肉­不大相同,借着火光,仔细看去。

只见一块形如豆腐之物,中间挟着甚多紫红­色­的斑点,不知是何物作成,且有一股淡淡的腥气,扑入鼻中。

瞧了瞧手中之物,扬起手来,准备把它投入火中。

忽听一侧暗影中传过来一个苍老清劲的声音,道:“孩子,不要丢掉,快把它吃下去,那是老衲亲手为你采取那巨熊身上胆掌­精­华,为你调制的食用之物。

大山绝壑之中缺少调味之物,食用起来,也许甚感难吃,只怕还有一种淡淡的腥味,但食用之后,对你身体,却是大有补益只听他长长叹一声,又道:“你已经熟睡了二十四个时辰,老衲借你熟睡的机会,已替你打通了身上几处|­茓­脉,前窍后关,都已开通。

唉!老衲数十年未伤过一对虫蚁,但却为了你破了杀戒,生剥活熊,快些把手中食用之物吃完,老衲还有事和你相商。”

这声音清劲如闻天籁,方兆南一听之下,立时辨出是那白发老僧的声音。

他微微沉吟一阵,闭上双目,一口气把手中的那块微带腥味之物吃完,长长呼了一口气,挺身坐了起来。

那清劲的声音重又响起,道:“孩子,这是一个天然的绝壁突岩,你到里面来吧!老衲有几句话要和你商量。”

方兆南边:“老前辈有何指教,只管吩咐就是,这商量二字,晚辈如何能当受得起?”

说完,站起来,缓步向里面走去。

这座天然突岩,异常广阔,深入了两丈多远,才到尽处。

只见那紧靠山壁之处,盘膝坐着那白须白发的老人,那秃顶老人,似已由待垂死边缘中,争回了­性­命,斜斜依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方兆南自觉­精­神已经好转甚多,腹中饥饿也已消去,当下曲膝拜倒地上,道:“多谢老前辈两番救命之恩。”

那老人一挥手,道:“你和佛门无缘,不用拜我,有话坐起来说吧!”

方兆南道:“晚辈……”

那老人固执的摇摇头,道:“佛门之中,只有师徒之分,对外人不论齿长年高,你坐着说吧……何况老衲和你相谈之事,乃是天下武林大局,已超出我佛戒条之外。”

方兆南暗道:“他久坐禅,对浮生人事,大千世界,早有独卓之见,和这等高人相论天下武林大事,倒不可拘泥于俗凡礼教。”

当下微微一笑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老前辈有何教言,但请赐示。”

那老人淡淡一笑道:“我不是和你谈佛论道,只是和你商讨一件事情,也许老衲尚没有你知道的清楚,是即为是,不是亦当说明。”

方兆南道:“晚辈出道时日不久,所知有限,但有所知,自当尽言。”

那老人缓缓点头说道:“你年纪不大,但一身艺业,却是不凡,可惜根基不稳,学走旁门,奇功难足惊世,但究非上乘武功,你觉着老衲这几句话,对是不对?”

方兆南心中一凛,暗道:“他从来未见过我和人动手,不知何以知我武功。”

当下正容说道:“晚辈确有一番奇遇,短短数日工夫,学了甚多武功,是否旁门之学,晚辈不敢妄自论断,但已觉到所学武功,似是诡奇博杂。”

那老人微微一笑,隐隐似有嘉许之意。

手捻白须,沉吟了一阵,道:“武学一道,渊远流长,一时之间,也说它不尽,大致说来,可分正宗,偏激两大主源,正宗以根基渐进,学成甚慢,但功力愈进,则成就愈大,以养身立命为主,是谓大乘……”

他轻轻叹息一声,又道:“所谓偏激武学,则走的奇诡路子,以讲求克敌制势为主,纵有保身养命之术,也一样流入左道,例如采补­阴­阳,借人助我,不过这等武学,有一个好处……”

话到此处,倏而住口。

方兆南道:“什么好处?”

那白发者人低声赞道:“问的好,问的好。”

方兆南奇道:“怎么,晚辈可有什么失言的地方,尚望老前辈不吝赐正。”

那老人淡然一笑道:“你如是本门弟子,或是生­性­忠厚之人,纵然心中急欲要听下去,也不敢向老衲追问。”

方兆南道:“在老前辈眼中看晚辈,是一个浮夸不实的人吗?”

白发者人道:“论你骨格,确是上乘之才,但机智有余,忠厚不足,所幸尚能保有正侠之心,灵­性­不昧。”

方兆南道:“老前辈字字金玉,针针见血,晚辈听来,更有不少亲切之感。”

白发老人突然拂须笑道:“就目下江湖而论,倒是极需要你这样一个放得开手,以机变应付机变的人才,出主大局,大刀阔斧,以杀制杀,才能把数百年来集聚的一股邪恶之气,扫荡净尽,澄清武林。”

方兆南道:“晚辈愚碌之质,老前辈太过夸奖了。”

白发者人也说道:“老衲言出衷诚,对你幷无褒贬之意。”

方兆南道:“晚辈一进失言,老前辈千万勿怪。”

那老人道:“刚才你曾问那旁门偏激武学,有什么好处,不知现在你想到没有?”

方兆南道:“既属偏激,那当是别走快捷方式。损人借物,不择手段,准此而论,当可收速成之效,一得之愚,还望老前辈多多教正。”

那白发者人突然一睁双目,神光暴­射­而出,凝在方兆南脸上,默然不语。

方兆南但觉那炯炯逼人的眼神,有如霜刃利剑,直似要穿胸而过,看透自己的五腑六藏,忽然生出一种惶惶不安之感。

只听那老人微微一叹,道:“你说的不错,果有过人聪明,唉!浩浩杀劫天数已定,我佛慈悲,恐也无法挽救沉沦世道,如任其邪恶漫延,倒不如以杀制杀,也好早日澄清邪气,造福苍生。”

那白发白须老人的清劲声音,重又传入耳际,道:“旁门左学,虽然早有流传,但罗玄挟千古绝才,聚集大成,一时间江湖震骇,行踪所至,武林轰动,被誉为一代天骄,大有掩遮天下各大门派之势……”

话至此处,似是感慨甚多,又轻轻的叹息一声,接道:“老衲在未坐禅之前,对罗玄的一切,也甚茫然,对他的神秘,为人,甚至十分敬仰,所以,才不惜山水跋涉之苦,到处找他。

那时,我一来是因为对他敬慕,渴于一见,二则也是想和他讨论一下江湖情势,以他的声望,武功,如果肯和我们少林派携手合作,不难使江湖上妖氛净除,百年内大势可望无纷争发生了。

那知他自视过高,竟主张人与天争,老衲数年相访,他竟然不肯和我会上一面,到后来终落个自食其果……”

方兆南叹道:“老前辈怎知其事呢?”

那白发老人默然叹息一声,道:“老衲那次虽未会得罗玄,但却搜集到他甚多事迹,综合所得,研究分析,罗玄虽然伤于门人手中,但幷未死去。

其间恩怨情仇,复杂异常,数十年前纵横江湖的一对年轻男女,已被老衲查出,确是罗玄弟子,两人出道江湖之时,已有了杀师大逆之罪,不知罗玄果有先知之能呢,还是故弄玄虚,事先绘制了一幅“血池图”,遗流江湖。

据说那“血池图”中,所示的地方,收藏着罗玄亲手抄录的生平绝学,谁要能得到那“血池图”,谁就可能继承罗玄的衣钵,不过老衲对此一事,始终存疑。

方兆南道:“老前辈可是对那“血池图”的传说,不信任吗?”

那老人说道:“老衲虽听过“血池图”的传说,但始终没见过此物,“血池图”,可能是有,但老衲对那图中所示之地,藏有罗玄手着武功秘录一事,却难相信!”

方兆南道:“不知老前辈,何以有这等大背江湖传闻的高见?”

那老人低沉的叹息一声,道:“你简直在盘问老衲了……”。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依据常情判断,罗玄似不可能先把一身武功记录在一本手册之上,藏入血池,何况只听那“血池”二字,也不像一个藏宝之地,但罗玄一代绝才,也不致放无的之矢,其间定然另有玄妙。”

方兆南道:“不过晚辈,确已见过那‘血池图’。”

那老人望了方兆南一眼,道:“此图现在何处?”

方兆南道:“在我一位师妹身上,可惜她已失陷在冥岳之中,生死下落不明。”

那老人道:“你是否还记得那图上画的什么?”

方兆南道:“那画图上满是血红之­色­,看去十分恐怖,其间线纹交错,极难看懂,既无说明,也无可启人疑猜的图案。”

那自发者僧道:“你再仔细的想一想,那图上可有什么解语之类。”

方兆南略一沉忖,道:“好象写有几句似诗非诗的话。”

白发者僧道:“你慢慢想想吧,也许那图记载之中,暗藏罗玄真正心意。”

方兆南闭上双目,沉思了良久,抬起头来,笑道:“我想起来了。”

那依壁而坐的秃顶黑发者人,忽的一睁双目,接道:“他写的什么?”

方兆南呆了一呆,暗道:“这人伤势好的真快,”欠身一礼道:“老前辈神功过人,那样惨重之伤,居然在短短一日之内复元。”

那秃顶老人听得方兆南颂赞之言,心中甚感受用,微微一笑道:“师弟目力过人,这娃儿确实不错。”

那白发者僧道:“聪明有余,忠厚不足……。”

秃顶老僧道:“都像咱们师兄弟这般老诚,十年之内,武林中再也找不出一个坏人了……”

他重重的叹息一声,道:“那时候,想想看是一个什么世界,强梁横行,到处杀人放火,遭劫受罪的还不是无辜苍生,咱们如若无能胜人,也就罢了,但咱们却隐技自珍,眼看着浩浩大劫,坐视不救,这叫做大慈大悲吗?……”

此人生­性­似是甚为急躁,声音越说越大,神情渐见激动。

那白发者人叹息一声,道:“师兄伤势未愈,不宜再多说话,快些住口休息啦!”

那秃顶老僧看去脾气很坏,但对那白发者僧,却是不敢忤逆,依言闭上双目调息。

白发老僧缓缓把目光移住到方兆南的脸上,问道:“你可想好图中解语吗?”

方兆南道:“想好了。”

白发者僧道:“背诵给老袖听听吧!”

方兆南道:“在那鲜艳如血的图案之中,空出有一片白­色­,写有两行极细的小字,道:

‘三绝护宝,五毒守丹,­阴­风烈焰,穷极变幻。千古奥秘,岂容妄贪。擅入血池,罗祸莫怨’。”

那闭目养息的秃顶黑发和尚,突然一睁双目,喝道:“好大的口气!”

白发者僧却心平气和的低声问方兆南道:“你再想想看,还写有其它东西没有?”

方兆南道:“晚辈自信记忆的十分清楚,决没有其它记载了。”

那白发者僧突然一睁双目,问道:“你自觉武功如何?”

这一句话,不但问的意外,纵然在意料之内,也是甚难答复,饶是方兆南多智善辩,也不禁被问的呆了一呆。

方兆南沉吟良久,才答道:“如若要经晚辈自相评论,那该是属二三流中,武林中老一辈的顶尖高人,晚辈自知难及万一,但如是平常的绿林人物,也难是晚辈的敌手。”

白发老僧忽的一伸右掌,说道:“你接老衲一掌,试试自己,功力如何?”

说话之间,右掌已平推了过去。

方兆南纵身一让,闪避开去,低声答道:“晚辈如何能接得住老前辈雷霆万钩的掌力?”

那白发老僧笑道:“难道你连试试自己的功力的胆量,也没有吗?”

方兆南微微一呆,忽觉一股缓慢却强劲异常的力道,逼上前胸,立时感觉心神大震。

他知道此刻已无法再让,只好提聚真气相抗。

那力量来的虽重,但方兆南举掌一接之间,竟然自觉把那推来的力量接住。

双方相持约片刻工夫,那白发老僧忽然微微一笑,道:“你的内力不弱,你要小心了,老衲要增加压力了!”

话一落口,那推来力道,果然逐渐加重,方兆南被形势所迫,不自觉的运气相抗。

但觉那老僧来的力量,愈来愈是强大,迫的方兆南也用出了所有的力量相抗。

那白发老僧掌势向前一推,压力忽又增加一成。

方兆南已觉得用尽了所有的气力,连一点一滴的余力也没剩余,这老僧突然又加了一成压力,迫的方兆南全身向后倒去。

慌急之下,左掌向后一滑,撑在地上,用右手抗拒那老和尚推过来的掌力,又支持了一盏茶工夫,已至筋疲力尽之境,全身的筋骨,有如散去一般,连开口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只见那白发者僧微微一笑道:“你要小心了,老衲要再加一成功力。”说着话,压力又自加重。

方兆南只觉全身气血,由丹田直向上面冲来,各部关节要|­茓­,酸疼如折,手腕一软,晕了过去。

当他神志重复,清醒过来时,却静静的躺在那老和尚的身前。

他用力挣扎一下,想站起身子。

但觉全身瘫痪,骨节四肢,都已不听使唤,不禁心头暗道:

“完了,我刚才用力过多,伤了全身经脉,关节,只伯这一生也难有复元之望了。”

只听那白发老僧,低沉,慈祥的声音,响在耳际道:“你醒来了吗?”

方兆南道:“醒来了,假如我永不复苏,那就好了。”

白发老僧笑道:“年轻轻的孩子,怎的这等没有志气,目下江湖乱象初萌,你又在有力之年,日后作为正多,岂可轻易言死?”

方兆南道:“老前辈迫我相较掌力,把我全身关节要|­茓­,全都震伤,人已瘫痪难动,还谈什么作为还多,哼……”

那白发老僧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你受这点折磨,就心灰意冷了吗?”

方兆南心中一动,欲言又止。

那白发老人忽然叹息一声道:“好狡诈的娃儿,你心中既有感觉,为什么不肯说出来?

唉!机诈聪慧,足以担当大任,可怕的是作事绝毒,不肯留一分忠厚之心……”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老和尚为我的生­性­,唉声叹气,难道他有……”

忽听那秃顶黑髯老和尚说道:“你已服过我师兄苦心调制的熊掌、胆、心合成的全熊糕,这绝谷之中,炊具全无,足足费了他一十二个时辰,才算制成。

刚才逼你相拼掌力,迫你把全身的力量用的点滴不剩,然后用他本身数十年苦练的一口真元之气,打通你的脉|­茓­。

他不惜损耗自身­性­命交关的真元之气,想用人力创出奇迹,使你在极短的时间中,登入我们少林密学,易筋洗髓上乘内功之境,唉!你这娃儿,不知感谢也还罢了,还要说出这等没轻没重的不敬之言。”

方兆南心中甚是感动,本想对那白发老僧说句感恩之言。

但话将出口之时,心中突然一动,暗道:“他这般不惜耗消本身真元之气,施恩于我,定然有什么作用,我如出言相谢,只怕他会低视于我。”

当下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回去。

偷眼望去,只见那白发老僧微闭双目,发髯轻颤,神情甚是激动,似是正在考虑着一件极大的难题。

大约过了一刻工夫之久。

那白发老僧突然睁开眼来,目光炯炯逼注方兆南脸上说道:

“目下武林中大乱已成,劫由人为,老衲纵有慈悲之心,也难挽回这已定的天数……。”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老衲想把三十年禅中悟出来的绝艺,传授于你……”

他的脸­色­突然间变的严肃起来,声音也变得沉重有力的接道:“但你必需答应老衲三个条件。”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不知三个什么条件?老前辈说出来,让晚辈先考虑一下再说!”

“白发老僧沉吟了一阵,道:“第一件,学得武功之后,要维护我少林门墙,使本派仍然屹立于武林之中。”

方兆南道:“老前辈授我武功,这一点应属晚辈份内之事,但不知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白发老僧道:“第二件事,你要重振江湖信义,而且终身信守不渝,义之所在,死亦不辞。”

方兆南沉吟了一会道:“信义二字,包罗广大,尽可有甚多歪曲道理,但晚辈既蒙错爱,自当洁身信守,尽力而为,这第三件事,是什么?”

白发老僧道:“这第三条,只怕你不肯答应。”

方兆南笑道:“不要紧,老前辈现在还未传我武功,如若我不能答应,老前辈也尽可收回传我武功的诺言。”

那白发老僧暗暗叹息道:“好厉害的孩子,他已看透了老衲非传他武功不可了。”

他心中在想,口里却郑重说道:“老衲传你的武功,大都是少林派中绝技,这些武功已在我们少林寺中沿传了数百年,但学会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老衲私自把本门绝学传授外人,已背弃了本派戒规,但为形势所迫,不得不通权达变。

唯一之求是你在老衲处所学武功,不能再授于别人,不论是妻子儿女,一律在戒传之中。”

方兆南皱皱眉头,道:“如若别人从我施展之中学得,那算不算我私授他人?”

那半晌不开口的秃顶和尚,此刻却突然接口说道:“狡猾的孩子,只要不是诚心相授,让别人学去一点,也不要紧。”

方兆南突然轻轻叹息一声,神态十分虔诚的说道:“两位老前辈都存有救人救世之心,晚辈怎敢不尽心力!”

他一向带着三分滑气,但这几句话却说的诚诚恳恳。

秃顶老僧又道:“我那师兄还有一个私人心愿,此情此景之下,他已不愿对你说了……”

那白发老僧急道:“觉非师弟不可……”

秃顶老僧大笑,接道:“有什么不可说的……”

方兆南道:“老前辈但请说明,只要晚辈力能所及,定当全力以赴。”

秃顶老僧笑道:“好,那我就告诉你吧!你学会武功,行道江湖,别忘了去找罗玄和他比一场,如若胜了他,你就说,觉梦大师要你和他比武的!”

方兆南道:“如若我打不过他呢?”

秃顶老僧道:“那你就说觉非要你找他比武就是!”

白发老僧道:“师弟这又何苦!”

方兆南急急接道:“如若罗玄已离开人世呢?”

觉非大师道:“那你找他的衣钵传人打个胜败出来!”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道:“这个晚辈定当办到。”

觉非大师道:“你幷非佛门中人,不论心术,生­性­,都无法常伴青灯黄卷,我和师弟传你武功,不过是借你之手,尽人力挽回一场武林浩劫……”

方兆南忽然一整脸­色­,长揖拜倒觉梦大师身前,道:“两位老前辈既然这般看得起晚辈,方兆南敢不尽心尽力,誓死以赴,大师既觉晚辈罪孽深重,难人佛门,晚辈也不敢强求拜列门墙,只是有一事心中不明,尚望大师指点一二?”

觉梦道:“老衲只不过是从相论人,幷无未卜先知之明,你有什么疑虑,不妨提出,老衲自当尽我所能,为你解疑!”

方兆南道:“听大师之言,隐隐之间,指出晚辈系生­性­狡猾之人,难道少林门中,就没人可传两位大师衣钵?晚辈不敢推拒两位赏赐之望,但亦不愿两位大师身负违背师门清规之咎,但得明示,晚辈自当引那德能兼具之人到此,以承两位大师衣钵!”

觉梦大师拂髯微笑道:“问的好,欲寻一才德兼具之人,谈何容易,少林门中,虽有宅心忠厚之人,但却甚少才气过人的弟子……”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需知武术一道,虽然人人可习,但如想登峰造极,身集大成,那就要天赋过人,聪明异众不可,但此等人才世间幷不多见。

欲得一才,有如沙中求珠,千百年来,有不少武林高手,为寻找一位承继衣钵之人,遍求天涯而不可得,以致有不少绝技失传,亦有不少为爱才而错选传人,替江湖遗下了无比大患,老衲举两个例子,施主就不难明白了!”

方兆南边:“晚辈洗耳恭听。”

觉梦大师道:“先拿我们少林寺说罢,自达摩祖师创立吾派,以其超世绝人的卓越才气,面壁八年,手着《达摩易筋真经》,但我后辈弟子,何至千万,却无一人能继承他老人家成就的衣钵。

少林寺中有七十二种绝技,但至今为止,老衲还未听过,上代高人之中,能够全部通达,似此等有轨可循,有证可考,上有师尊,中有同门可资研磋,但千百年中,竟然无一人有此大成他长长呼一口气,接道:“不是老衲自谦,我们少林寺一门,选徒可绝为严格,才,德幷重者,始传绝技,单是那数十年晨钟暮鼓的生活,就非一般意志不坚的人,所能忍受。

有很多上代长辈,把毕生的­精­力,用以研求武学,百年未出寺门一步,其用心不谓不苦,意志不谓不坚,但能贯通一、二十种绝技的,已是绝无仅有的了……”

话至此处,似是引起了他无限感慨。

他沉吟良久,才长长叹息一声,道:“据老衲所知,本派自开创至今,沿传数十代,弟子累计万人,其中成就最高的一个,也不过兼通五十四种绝技……

那秃顶和尚突然接口说道:“师兄足以自豪于本门之中,近十年的闭关生涯,使师兄成就空前,料想三百年内,本门后无来者。”

觉梦大师摇头叹道:“由此三十年禅关之悟,使我了解了罗玄心中之苦,虽明知武功传授非人,但却又不忍使自己一身成就埋没于泉下……”

他目光缓缓由方兆南脸上掠过,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道:

“世界上的人才,是这样的难于寻找。”

方兆南忽觉心头一凛,拜伏地上道:“晚辈承教了。”

觉梦禅师脸上泛现出安慰的一笑,道:“我虽违背师门规戒,但却把三十年禅关所悟,传留于人世之间,只要你以后能把老衲传授的武功还艺少林,老衲死亦瞑目九泉了!”

方兆南突然抬起头来,庄庄重重的说道:“老禅师苦心,使晚辈如闻晨钟,如若我摔死绝壑,如若我被那黑熊吃掉,数月来,晚辈已经历了无数险恶之事,也亲身感受了人世生死别离之苦,如晚辈还有点可取之处,甚望大师容晚辈列身门墙,化身方外,托佑佛门。”

觉梦大师双目闪动,盯注在方兆南脸上瞧了良久,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你不是佛门中人,皈依三宝,也无法常伴青灯!”

方兆南道:“晚辈心坚铁石,但望大师能春风化雨,使晚辈得……”觉梦大师接道:

“天数使然,人力岂能挽回!”

方兆南道:“晚辈身历惨变早已心若止水,如得恩准……”

觉梦大笑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你不用再求我了。”

觉非大师接道:“我师兄不肯收你,实是别有用心,如你列入门墙皈依三宝,叫什么人仗剑江湖,扫荡妖魔?”

方兆南道:“但求两位允准晚辈列身门墙,大劫过后,晚辈再剃度入寺,永绝尘寰。”

觉梦大师道:“以罗玄之才,尚不能逆天行事,何况老衲之才,还不如罗玄甚多,你不用求我了,快请闭目调息一下真气,澄清心中杂念,老衲就要传你武功了。”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么说来,晚辈当真和佛门无缘了?”

他缓缓闭上双目,运气调息起来。

觉非大师施展传音入密之术,对觉梦大师说道:“师兄,此子当真和咱们少林一派无缘吗?”

觉梦大师道:“他眉宇之间,连生三道桃花纹,情孽重重。

如何能入三宝,常伴青灯黄卷呢?”

觉非大师道:“这么说来这娃将来要沦落­淫­乱的­色­劫之中了。”

他似是极恨贪爱美­色­之人,说话时,满脸泛泛现出愤怒之­色­。

觉梦大师道:“那倒未必,生具桃花纹,未必就贪恋女­色­,但此人一生事或都和女人纠缠不清,倒是不错……”。

他轻轻叹息一声,道:“他虽然忠厚不足,难播我佛慈悲。

但骨格清奇,聪明绝伦,实是一个禀赋极佳的上好之才。”

觉非道:“他身集武功大成之后,不知会不会行事偏激,重蹈罗玄覆辙,我们虽然替武林造成一株奇葩,但也留下了一个大害。”

觉梦道:“这方面倒不至于,不过他聪颖中隐现几分肃煞之气,只怕他仗剑江湖,扫荡妖魔之际,杀孽较重。”

觉非道:“乱世重典,目下江湖上邪风正炽,武林正义沦亡,如果能有一个身怀绝技之士,挟智谋扫荡邪风,未尝不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仅是如此,师兄大可不必忧虑……”

觉梦大师道:“唉!眼下之局,实是甚需要他这样一个足智多谋,能够以毒攻毒的人才,出主江湖大局,他又不早不晚,在我们负伤逃出密室当儿,跌下悬崖。

更巧的刚好就在我头顶之上,如若他远跌一丈距离,那时我伤势正重,也无法出手相救于他了。

这般般巧合,冥冥中似都已早有定数,也正如大师兄遗言符合。”

两人谈话,都施展传音入密的工夫,是以方兆南坐息尺飓,竟是一字未闻。

觉非似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十分重大而又困难的问题,摇头叹息一声,道:“但目下江湖之间杀劫已动,咱们纵有传他武功之心,也难在短期之内,将一身所学尽授于他,只怕时机已误,远水难救近火。”

觉梦道:“他武功已然早具基础,小兄准备以禅门中《移元传薪》之法,助他早成,三个月的时间,大概够了。”

觉非怔了一怔道:“这岂不太苦了师兄了吗?”

觉梦道:“形势迫人,已无选择余地,大证师侄,跌入绝壑,摔个粉身碎骨……”

觉非道:“有这等事,我怎的没有见到?”

觉梦大师道:“尸体已被他埋起来了。”

觉非神­色­突然紧张起来,说道:“这么说来,咱们少林寺中,已然和强敌动上手了?”

觉梦道:“何只动手,只怕已伤亡甚大,大愚师侄恐已难抽暇,去放南北二怪,待他运气完毕之后,我准备先传他《达摩三剑》,然后去释南北二怪,以开缚之法,交换两怪维护咱们少林寺的安危……”

两人谈话之间,方兆南已经运气调息完毕,睁开双目,说道:“晚辈忽然想起一事,还未对两位大师说过。”

觉非道:“什么事?”

方兆南道:“冥岳已派强敌压境,贵寺中形势甚危。”

略一停顿,把自己和大愚禅师力战二女的经过,极详尽的说了一遍。

觉非怒道:“事关咱们少林一派兴亡,老衲岂能坐视不管陡然站了起来。

觉梦大师道:“师弟伤势极重,已无和人动手之能,就是小兄也难和人相搏,快请坐下来,不要再无谓浪费时间。”

觉非大师默然不言,缓缓坐下,但他这一怒之下,所受剑伤已然有两处迸裂,鲜血汨汨而出来。

觉梦大师似是顾不得再管师弟,回头对方兆南道:“世人都说少林一派武功,纯走的刚猛路子,就是所用兵刃,也都是以禅仗、月牙铲等笨重的兵刃为主,对于剑道之学,更是茫然无所知。

因此,江湖上就传出了我们少林派中无人会剑之言,老衲今日要传你三招剑学。”

方兆南暗道:“如要正式传我武功,应该从奠基之得着手才对,为什么先要传我几招剑术呢?”

他心中虽然疑虑重重,但却不敢出言相询。

觉梦大师心中似是甚急,说完就传。

他举臂作剑,说道:“这第一招名叫‘西来梵音’,杀机弥漫之中,隐隐布施我佛的慈悲之心。”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一招名字好怪,那里像剑招……”

但见觉梦大师手臂已开始缓慢的变动,不敢再乱想下去,赶忙凝神澄虑,全神贯注。

只听觉梦大师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达摩三剑》,实非平凡之学,虽只是三招,但每招暗含九变,看着容易,学起来可就难了,快些举起手来,以臂作剑,照我手势移动,由熟生巧,当可贯通个中奥妙。”

方兆南随那老人,学一招“巧夺造化”,苦习了两个时辰只,记住了一半,事后用尽了心机,仍是想它不出,前车之鉴,那里还敢大意,当下举臂作剑,依照觉梦大师掌势变化移动。

初学之时,尚无若何感觉,习约百遍之后,逐渐感觉到个中奥妙。

那移动变化之中,似是隐含凌厉的猛攻,和严密的防守,当真是剑势一出,攻防兼有的绝世奇学。

觉梦大师眼看方兆南已把那招‘西来梵音’演练已熟,低声说道:“这《达摩三剑》乃我少林派开山鼻祖达摩祖师亲创之学,习此剑道,已然兼修内功,平时多用时间练习,自然由熟悟巧。”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这第二剑名叫‘一柱擎天’此招一出,有如君王临朝。威武不可一世,你要用心学了。”

方兆南垂首答道:“晚辈蒙大师如此看重,敢不尽我心力。”

抬头看去,只见觉梦大师脸­色­变的一片庄严,右肘曲弯,当胸而立,缓缓向上举去。

方兆南依照施为,又练习了百遍之多。

觉梦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正容说道:“《达摩三剑》我已传授其二,这第三剑,名叫‘大罗一纲’,这一招乃〈达摩三剑〉中最为毒辣的一剑,对手如非万恶不赦之人,不宜用此招对付。”

说完,举臂相授。

方兆南习完三剑,足足耗了四个时辰。

觉梦看他把三剑变化,练习已熟,长叹一声说道:“这《达摩三剑〉,用了我十五年的时间,才把他­精­要变化,体会出来,如非我体会出这〈达摩三剑〉,也不敢讲清我们少林武学中,包罗有剑道一学。”

方兆南道:“晚辈这数月来,虽然连遇凶险,事事物物,都留下了惨痛的记忆,但武学一道却是得天独厚,先蒙陈老前辈,授以绝学,半剑一掌,技绝尘寰,晚辈只一出手,无不得心应手。

又蒙两位大师垂青,传授《达摩三剑),晚辈质虽愚劣,但已体会三剑妙用无穷,尤其练习出手之时,心境一片明朗,佛门密传,实非寻常可比……”

觉梦大师听的似是十分留心,方兆南说到实非寻常可比时,突然接口说道:“半剑一掌,技绝尘寰,你既能用出此等形容之词,想那剑掌之学,定是有过人之处”觉非大师接道:“半剑之谓,是何用意老衲熟思不解?”

方兆南道:“那位陈老前辈,传我剑法之时,因晚辈的一时疏忽,致把那一招剑术,未能学全,事后虽然用尽心机,但因那一招剑学玄奇高深,竟然无法想起,晚辈只记了一半变化,故而称它半剑!”

觉非大师道:“原为如此。”觉梦大师道:“你可否把那一剑施展出来,给我瞧瞧,老衲或能为你补上此憾。”

方兆南道:“老禅师如有雅兴,晚辈敬领教益……”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不过自大师传我达摩三剑之后,晚辈立时觉得这三剑招招气度博大,使剑人自生一种恭谨崇敬之心,似乎这达摩三剑较陈老前辈相授的剑法,要正大光明得多了。”

觉梦笑道:“你把谨记的半招剑术,用出来给我瞧瞧再说!”

方兆南低声应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下举臂代剑,把那招“巧夺造化”施展出来。

觉梦,觉非,都看的十分留心,凝神相注,目不转睛。

方兆南缓缓出手,施出了三个变化之后,停手笑道:“此招原有八个变化,但晚辈只记住了三个。”

觉梦大师点头说道:“虽只三变,已见诡辣,如你能记全八变,其凶辣势将尤过‘大罗一纲’,此招尽极玄奇,老衲未窥全貌之前,也难评论,容我想上一段再说!”

方兆南笑道:“老禅师尽管慢慢想吧!但以晚辈感受之中,觉得这一招‘巧夺造化’失之偏激。似不着《达摩三剑》来的正大。”

觉梦大师沉忖片刻,忽然脸­色­大变,道:“昔年四大门派,追剿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时,闹的伤亡狼借,但仍然被她逸走,本门一代英才的大智师侄,也在那一战中,重伤而亡……。”

他微微一顿之后,叹道:“如若大智师侄还在人世,老衲也不会把数十年禅关静坐悟得的本门之学,传授与你了……”

觉非似是突然悟解了师兄心中所想之事,急急接口说道:

“师兄可是想到那招‘巧夺造化’,是罗玄所创吗?”

觉梦道:“不错,此招辛辣绝伦,偏走极端,正和罗玄的­性­格相同,高傲不群,目空四海,如若冥岳妖­妇­出自罗玄门下,仅此一招,少林寺劫难已生……”

话到此处,突然转眼望着方兆南道:“咱们虽然无师徒之名,总有传艺之情,我和师弟均已身受重伤,而且是伤到了经脉要|­茓­,如非禅中静修,内功­精­进,早已横尸绝壑。

今生一世能否修续断脉,复我神功,眼下还很难说,但我少林之危,已然迫在眉睫,老衲愿以授艺之情,交换你挽救我们少林一劫!”

方兆南似是也警觉到情形不对,霍然站起身来,说道:“老禅师言重了,纵然老前辈对晚辈没有传艺之情,亦有救命之恩,若有所命万死不辞!”

觉非急道:“他只不过学会《达摩三剑》,而且尚未纯熟,一人之力,岂能挽救大局?”觉梦大师道:“事已至此,只有冒险释放南北二怪了,由这两人之力,或可挽救目前咱们少林一次劫难了。”

觉非道:“宁可防其有,不能信其无,事不宜迟,师兄就快些吩咐他吧!”

方兆南也接口说道:“大师快些说吧!贵寺目下处境,确实险恶万分,晚辈虽然自知武功不足助人,但愿尽我心力……”

觉梦轻轻叹息一声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南北二怪虽然凶狡绝伦,但两人的武功,确实是当代中极罕见的武林高手。”

他突然扶着山壁站了起来,接道:“走吧!我指给你看看他们被囚禁的地方。”扶着山壁向外走去。

方兆南忽然发觉这位德高望重,武功绝世的老和尚,两个肩膀,一高一低,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心中暗暗惊道:“此人受伤果然是甚重……”

忖思之间,那老和尚突然加快了脚步,手也放开了石壁,急急向外奔去。

方兆南急急追了过去,片刻之间,已出了突岩。

觉梦大师停在绝壑正中,伸手向正西方指着说道:“向西三百步,有一棵突出的矮松,就在矮松下面有一个可以推动的石门,但那石门已经数十年没有打开过了。

那本是我们藏经阁通往外面的密道,除了负责守护经阁的首座弟子外,寺中再无人知道,眼下事情紧急,老衲不得不通权应变了……”

他轻轻咳了一声,又道:“那矮松下有一道人工雕刻的花纹,仔细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了!你推开那石门之后,直向里走,大约有一里左右,到了一处岔道的地方,左面向上的一道,通往我们寺中的藏经阁,右面向下的一道,是通往南北二怪的囚禁之地。

不过此去十分危险,你一见到二怪,立时高声说出来意,千万不可和他们动手,二怪隔室相囚,这数十年来他们火气也许已小了甚多,但也可能变得更为凶残,你必须见机而作!”

方兆南道:“这个晚辈自有应对之策,不用老禅师费心了,如若二怪被晚辈说动,答应出手相助,不知如何释放他们?”

觉梦大师道:“本来有一把金钥,可以打开他们身上的枷锁,但这金钥我已交给大愚师侄,目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手上紧缚的天蚕丝索解去。

但此物坚牢无比,刀剑难断,必需先知道他结缚之法,然后才能解开,幸得大师兄逝世时,已把这结缚之法,传授给我方兆南道:“事情不宜再延误下去,就请老禅师传晚辈解那丝索之法吧!”

觉梦大师道:“去了两人身上枷锁,还有天蚕丝索,缚束他们的手脚,但如解去丝索之后,他们完全恢复了自由,万一他们凶­性­未改,仍是当年的残忍,势必又为江湖上带来了莫大的灾害。”

方兆南道:“冥岳的凶残,老禅师从未见过,晚辈身临其境,想来余悸犹存,好好的人,却被那冥岳妖­妇­,故意把他们扮装成鬼怪模样,除了她三个女弟子外,整个的冥岳,就未见过一个衣着整齐的人!二怪纵然凶残,也不过嗜杀成­性­,晚辈到时见机而作就是!”

觉梦大师迅快的传授了方兆南解缚之法,然后嘱道:“老衲之意,方施主最好先由藏经阁,进入寺中瞧瞧,如若情势不是咱们预料的那般恶化,先别释放二怪……”

方兆南道,“两位老前辈闭关坐禅之事,是何等隐密,只怕连贵寺中大部分弟子,都不知道此事,但冥岳中人,却能直接找到两位禅关重地,如若说事情凑巧,被他们无意寻到,衡诸情理,成份确实极小。

因而使晚辈怀疑到,此事可能有贵寺中的人泄露隐密,如若晚辈这推断不错,目下贵寺处境,已然面临存亡绝续的关头。

老禅师一念仁慈,只怕将致贵寺永劫不复之境,晚辈既不通休咎之术,亦不通星卜之理,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他微微沉忖了一阵,道:“晚辈去了,不论成败,晚辈当尽可能早些回来!”

说完,长揖作礼,转身疾奔而去。

觉梦大师望着方兆南远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才回身扶壁而入。

..

第三十二回动心机巧服二怪

t....

方兆南依照觉梦大师之嘱,西行三百步左右。果见一株突生于石壁间的矮松。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阵,果然发现那矮松下有一道人工雕刻的花纹。

方兆南默运真气,劲贯双臂,用力一推,那知石壁坚牢无比,动也未动一下。

但他心中极明白觉梦大师决不会欺骗他,略一怔神,又用力向右面推去,但石壁仍然分毫未动。

他虽然几次推拿石壁,但他幷不灰心,一直左推右转不停的移动着双手劲力,终于被他触动了机关。

但闻一阵轧轧之声,石壁果然应声而开,现出一座石门。

方兆南纵身一跃,直入那石门之中,大步向里面走去,行不及三丈,忽觉天­色­一暗,那石门竟然又自动闭上。

但觉石道十分平坦,而且毫无潮湿之味。

走约百丈远近,石道突然岔分为二。

左面一条,斜斜向上,右面一条,却是平坦之路。

方兆南略一沉吟,举步向右面一条走去。

又走约三四十丈,石道突然转呈宽阔,一个沉重的呼吸之声,传了过来。

方兆南心知已经接近了二怪囚居之地,一面运气戒备,一面故意放重了脚步,向前走去。

转过了两个弯,忽觉眼前一亮。

只见丈余外一座石门,紧紧的关闭着,那石门上有一个半尺见方的窗口,沉重的呼吸之声,正由那窗口中传了出来。

方兆南缓步走近石门,探头向里面看去。

只见一个长发覆面,衣服破损的人,背上背着一个大如车轮的黄|­色­枷锁,靠在石壁上呼呼大睡。

西侧峭壁开了一处圆如轮月的洞口,天光由那洞口中透入。

方兆南举起右手,重重的在那石门击了两掌,高声说道:

“在下是方兆南,特地来探望两位的。”

那长发覆面的怪人,忽的坐了起来,两只眼睛中暴­射­出威逼人的光芒,道:“你是少林寺和尚吗?”

方兆南道:“在下幷非少林寺中之人……”

一面答话,一面暗运内力,扭断石门外面铁锁,推开石门,缓步而入。

那长发掩面,衣着褴楼,身背金­色­枷锁的怪人,目睹方兆南竟然扭断石门上铁锁,缓步走了进来,似是感到十分快乐一般。

他哈哈一阵大笑,坐起的身子,重又靠在石壁之上,说道:

“数十年前,老夫在江湖上,已使人闻名丧胆,而且最喜生啖人心下酒,你这小子胆子倒是很大啊!竟然走进老夫这石室中来。”

方兆南微微一笑,暗中运气戒备,表面上却装的若无其事一般,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道:“者前辈在这石室中,住了很多年吗?”

那怪人冷电似的目光,从那覆面长发中暴­射­出来,打量了方兆南一眼,道:“大概比你的年岁还多一点了吧!”

方兆南道:“那定然是很寂寞了?”

那怪人冷哼一声,骂道:“贼和尚把我锁到石室之中受了十年的活罪,哼!待我出此山洞之时非得再找他好好打上一场不可!”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在这石洞中住了几十年,就想不出脱身之法,只怕这一生,难有生出这石室之望了!”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快啦!再有二年时光我就可以自脱天蚕丝索,离开这石室了!”

方兆南道:“晚辈曾经听人说过,那天蚕丝索坚牢无比,纵是利剑宝刃,也难斩断,不知老前辈何以能够弄断此索?”

那怪人突然冷笑一声,道:“老夫在这石室之中一住数十年,整日中都在想法子弄断这天蚕丝索,岂有想不出办法之理!”

他似是要证明自己之言不虚,还把一双枯瘦如柴,被捆在一起的双手伸了过来。

方兆南探头望去,见手上紧抱的天蚕丝索,果然已被他弄的五断其四,以三年时光,再弄断余下的五分之一,自非什么大难之事。

他生具有着超人的机智,心想若不能想出一个使老怪感激之法,决难使他心悦诚服的听从自己。

目光一转,扫掠了他双足一眼,只见他双脚之上,也被天蚕丝索所缚,心中一动,放声大笑起来。

那怪人似是被方兆南的大笑之声,激起怒火,双目中神光暴闪,他怒声喝道:“你在笑什么?”

被缚的双手一挥,长指如剪,横向击来。

方兆南早已有备,入洞之时,随手折了一段两尺左右的松枝,放入怀中,身子就势一滚,让开他扫来一击,已把松枝握入手中,说道:“老前辈暂请住手,听晚辈说几句话,咱们再打如何?”

那怪人果然停下手来,冷冷说道:“你如不能说出发笑的道理,那就留在这里陪我三年吧!”

方兆南道:“这个恕晚辈歉难应命,三年时光,转眼就过,让晚辈留此相伴,原不要紧,但如老前辈一生无法离此石室,难道也要晚辈留此相伴一生不成……”

那怪人冷哼一声,正待发作。

方兆南已抢先说道:“你先别发横,你们用十年的光­阴­,弄断双腕上捆缚的天蚕丝索,是否还要再用数十年时间,去弄断脚上的天蚕丝索呢?”

那怪人呆了一呆,突然坐了下去,声音十分凄婉的说道:

“不错啊,唉!这几十年我为什么都没有想到这件事呢?”

方兆南道:“老前辈心无二用,一心只想弄断手上的天蚕丝,忘记双足之上也捆有天蚕索了!”

忽然听得石壁一声巨震,一个尖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不错啊,咱们今生一世,已无法出这石室了!”

方兆南心知是隔壁另外被囚的一怪所为,但觉那石壁有如被铁锤重击一般,整个的石壁,都响起一种嗡嗡之声。

他心中暗自惊道:“此人好深厚的内力,如若能把两人说服。

确实是个很好的帮手!”

心念转动,故意提高了声音道:“晚辈知道解缚之法,不知两位老前辈是否有意离此石室呢?”

那长发掩面怪人冷冷说道:“自然是愿意离开此地了!”

方兆南故作为难的长长叹息一声,道:“晚辈替你两位老前辈解缚不难,难在老前辈必须答应晚辈一件事情……”

那怪人冷笑一声,道:“你可是想以解除老夫的囚缚,要挟老夫吗?”

方兆南道:“晚辈迟迟不愿出口,就是恐怕引起老前辈误会。

以老前辈在江湖上的声望,自然不会答应,唉!咱们还是别谈算了,晚辈就此告别!”

他深深一揖,缓步向外走去。

突听那长发怪人大声叫道:“站住!”

纵身而起,直向方兆南扑了过去。这变故早就在方兆南预料之中,是以,他早已有了准备。

听得身后劲风袭到,突然转过身去,手中松枝一挥,施出了半招“巧夺造化”幻化出一片枝影,挡住了那怪人扑来之势。

这一招奇奥,诡异的剑术,变化无不出人意外,那怪人伸手一抓,被方兆南松枝击在乎腕之上,吓的悬空一个筋斗,翻了回去。

方兆南看他身上背着数百斤重的枷锁,身体仍是极端灵活,心中暗暗赞道:“单是这样的轻功,就足以惊世骇俗了!”

那怪人落着实地之后,高声说道:“小娃儿不要走,什么事说给老夫听听!”

方兆南已知他为自己的剑势唬住,心中暗自笑道:“我这半招剑式,变化已完,你如硬冲,我还真拿你没法子。”

眼看那怪人入了自己预谋之中,心中暗自庆幸,但神情之间,却装的一片严肃,道:

“说了只怕你也不肯,还是不说的好!”“那怪人急道:“你不妨说来听听,只要不太困难,老夫自会答应!”

方兆南暗暗忖道:“看来这数十年的囚禁生活,已杀了他不少火气。”

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晚辈虽非少林寺中人,但却受过少林寺一位老禅师的救命之恩,那位老禅师救了晚辈之后,又传了我解缚之法,命晚辈赶来少林寺中,解救两位……”

话至此时,故意一顿,接道:“晚辈倒忘了请教老前辈的尊号,不知你是南怪?还是北怪呢?”

那怪人道:“老夫南怪辛奇。”

方兆南道:“原来是辛老前辈!”

南怪辛奇已为方兆南灵口巧舌,说的有些沾沾自喜,听他叫出个辛老前辈,不禁哈哈大笑道:“你快些说吧!老夫已有八成答应你了!”

方兆南笑道:“晚辈赶来少林寺时,正赶上少林寺中遇上强敌相犯,而且来人武功高强,寺中和尚不是敌手,晚辈本想出手相助,但又想到受那老禅师之托,释放两位要紧,故而先行赶来这石室之中。

如若晚辈放了老前辈,你再记恨前仇,出手攻袭少林僧侣。

那时晚辈不但有负那位老禅师救命之恩,而且还成了少林寺中的罪人了!”

南怪辛奇沉吟了一阵,道:“你如真能解去老夫身上的天蚕丝索,我就助你击退相犯少林寺的强敌,然后再去找觉生和尚算我被他囚禁数十年旧帐。”

方兆南暗暗忖道:“觉生大师定然是觉梦禅师口中的大师兄了,眼下还不宜告诉他觉生大师早已圆寂归天之事。”

心念转动,淡然一笑,道:“老前辈要找觉生大师,清算旧帐,晚辈不便阻止,但在武林中人,一向要讲求恩怨分明,一诺千金,老前辈既然答应了助我击退相犯少林寺的强敌,晚辈决不存疑,我先解了老前辈身上的天蚕丝索再说。”

说完大步奔了过去,蹲下身子,先把南怪辛奇脚上缚的天蚕丝索解去。

他虽然已得觉梦大师传授了解缚之法,但那天蚕索细如线香,解时甚难,足足耗去半个时辰之久,累的满头大汗,才算把天蚕丝索解开。

方兆南举起右袖拂拭一下头上汗水,笑道:“老前辈请再忍耐片刻,晚辈就解老前辈手上的丝索。”

南怪辛奇默然不语,但两道炯炯的眼神之中,却流现出无限感激的神­色­。

方兆南看他果为自己的热情所动,心中暗自欢喜,立刻动手,又解了他手上的天蚕丝索。

南怪手上索缚已开,立时纵声大笑,声如雷鸣,四壁回声。

震的人耳鼓嗡嗡作响。

震耳欲聋的长笑,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才停下来,这一笑似是发泄了他数十年被囚的忧忿,脸­色­忽然转变的十分平和。

方兆南一直把双目投注在南怪辛奇的脸上,他担心这位凶悍绝伦的怪人,束缚被解开之后,食言背约,是故心波起伏,惶惶不安。

南怪辛奇停了大笑之声后,望了方兆南一眼,突然盘膝而坐,闭目运气,片刻工夫,顶门之上,热气蒸腾而上,如烟如雾,冒起了一尺多高。

方兆南吃了一惊,暗暗的忖道:“此人好深厚的内功……”

忖思之间,忽见南怪辛奇睁开双目,说道:“小兄弟请往旁边站去。”

方兆南依言退到石门口处,身子刚刚停好,耳际间已响起辛奇的大喝之声。

但见双臂一振,身上那巨大的枷锁忽然裂成了两半,落在地上,右手一分覆面长发,直对方兆南走了过来。

他脸­色­白中透青,再加上数十年没有修剪过的发须,形容十分可怖。

方兆南暗道:“他凶毒成­性­,用心难测,不可不防他一着。”

暗中运气戒备,表面上却保持镇静的神态。

南怪辛奇走近方兆南后,缓缓伸出带着两三寸指甲的枯瘦右手,抓住方兆南的右手,呵呵大笑道:“我辛奇一生之中,从未受过人半点恩惠,今日受了你解缚之恩,这一生咱们没有完了。”

方兆南心中一跳,道:“老前辈言中之意,十分费解,晚辈难以领受。”

南怪辛奇大笑道:“老夫之意,是说等我找那老和尚较量过武功之后,咱们就拜作把兄弟!……”

方兆南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只怕晚辈高攀不上!”

辛奇怒道:“我生平不愿受别人之恩,你救了我,岂不已加恩于我,除非咱们拜把兄弟,我非杀了你不可!”

方兆南略一沉吟,道:“好吧!咱们先解了救少林寺的危难,再说吧!”

原来他的心中想着此人凶名太着,如真的和他结作了兄弟,势必为武林中正大门户中人歧视不可。

但听辛奇冷哼一声,五指突然加力,方兆南登时感到手上如套上了一道铁箍一般,不禁大吃一惊。

但他这时已经受制于人,南怪深厚的内力,不断加强,方兆南只觉他五指逐渐的收紧,已将要到自己无能抗拒的地方。

耳际响起了辛奇冰冷的声音道:“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答应我,一条是死!”

方兆南轻轻咳了一声,暗暗想到:“此人说得出,就做得到,但我如在他威迫之下答应,岂不有失大丈夫的风骨?如不答应,今日势将无声无急的葬身这山腹石室之中……”

正自心念转动之际,忽觉手指一松。

南怪辛奇放开了手指,说道:“你内力和我相差大远,这样杀了你心中定然不服,走!

咱们去找个宽敞地方,比试一下,强存弱亡死而无怨。”

方兆南正待接口,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小娃儿.你若想活下去,就赶快过来,把我手脚上的天蚕丝索解开,当今武林之世除了我北怪黄炼之外,无人能抵南怪辛奇的‘坎元气功’和‘赤焰掌’!”

方兆南一皱眉头,暗道:“放了一个南怪辛奇,已是不胜麻烦,如再放了北怪黄炼,真不知要成个什么局面了……”

辛奇放声大笑道:“黄老怪,你再坐二十年,等我辛奇来放你吧!”

方兆南心头忽然一凛,暗道:“觉梦,觉非两位大师,对我付托是如何的重大,冥岳中的强敌,又是何等的辣手,我如为自己的应变容易不放二怪,岂不有负了两位禅师的托望……。”

只听北怪黄炼冷笑一声,说道:“辛老怪,你如心中害怕放了我之后,有人能制服于你,你就拦住那娃儿,别让他放我南怪辛奇怒道:“难道我还怕你,哼!只要人家肯放你,我决不拦阻。”

北怪黄炼放声大笑道:“小娃儿,你如释放了老夫,那就不用担心南怪存心害你了……”

方兆南还未来及答话,北怪黄炼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

“小娃儿,你要知道,在当今之世中,我是唯一能克制南怪辛奇的人。

不论他此刻向你许下何等诺言,但他日后想到你可能重来中岳,解我天蚕丝缚,势必要把你杀掉不可,如果你此时,能够把我放开,杀你之念,即将不会再存心头。

南怪辛奇虽然为人心狠手辣,但你对他总算有过释放之恩,只要没有极端的利害冲突,他就不会伤害到你了。”

他微微顿了一顿,不容方兆南开口,重又接道:“何况你还存了欲援助少林寺僧侣之心,辛奇武功虽高,但他一人之力,竟属有限,你如能解了我天蚕丝缚,我们南北两怪同心合力,纵然天下高手,群起而攻,也不足畏……”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释放二怪,可以维持着他们相处的均势。”

回头望着南怪辛奇说道:“老前辈,可知北怪黄炼的为人吗?”

他聪明过人,这几句话说的很高明,故意让北怪黄炼听到,好使南怪辛奇,无法相阻他释放北怪。

只听南怪辛奇冷冷说道:“那老和尚既是要你释放我们两人,那你就把他也放了吧!”

方兆南暗暗忖道:“机会不可错过,别让他改了心意。”

当下应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纵身一跃,直向那石室走去。

他虽记得觉梦大师之言,说两怪隔室而囚,但南怪囚居的石室之中,除了有一个一尺左右的圆洞之外,四壁完整无缺,不知北怪被囚何处?

遥遥的传过来南怪辛奇的声音,道:“在我刚才被囚之处,有一道石门,推开向左走上十步,就是北怪黄炼被囚之处了!”

方兆南仔细看去,果然前门壁间一道极细的裂痕,用手一推,石门应手而开,依言左转十步,果见一个满头白发,长垂数尺的怪人,手足被缚,盘膝而坐。

当下抱拳一礼,道:“老前辈就是北怪黄炼吗?”

那白发长垂的老人,突然抬起头来,两道威棱的目光凝注方兆南的脸上,缓缓答道:

“不错,老夫正是黄炼。”

方兆南只觉他逼视在脸上的目光,有如闪灿烛光,一阵闪动之后,逐渐的转变强烈,如电如剑,使人有一种震栗不安的感觉。

方兆南不敢和他目光接触,一偏脸解开他手腕上天蚕丝索。

然后伏下身去,又解开他双脚上束缚。

这足足耗去了他半个时辰,他在半个时辰中,却始终未出一言。/白发者人全身束缚一解,活动一下,放声大笑,道:“我只道今生难出这石室,想不到还有今日。”

话说完,大步的向外走去。

方兆南微微一笑,默然不语,抢在前面,大步向外走去。

南怪辛奇倚壁而立,他神­色­十分庄严,目光凝注在出口之处。

方兆南微一欠身,道:“辛老前辈……”

辛奇左手一挥,冷冷接道:“快些闪开!”

方兆南机警无比,看他神­色­,已知有事,立时纵身跃到石壁一角。”

他刚刚站稳身子,北怪黄炼已出现石室门口。

南怪辛奇突然一挺身子,离开石壁。

北怪黄炼大笑道:“辛老怪,这几十年来,你的坎元气功和赤焰掌的功力进境如何?”

南怪辛奇冷冷说道:“你有兴致,不妨试试?”

北怪黄炼道:“好极,好极。”

话落,举手一掌,遥遥推来。

方兆南只觉一股冷气,随着他推出的掌势,散漫全室,不禁心头一震,暗自忖道:“这是什么掌力?”

只听南怪冷笑一声,道:“黄兄的‘玄冰掌’较昔年又强了甚多。”右手一挥,推出了一掌。

一股热风,随着南怪辛奇的掌势而出。

石室屯登时又散漫起一阵热风。

一寒、一热的两股劲风,在石室正中相接,只见石室立时卷起了一阵狂风。

只听北怪黄炼鸟鸣一一般的怪笑之声,响荡在石室之中,说道:“辛兄的掌力,也比昔年雄浑多了。”

方兆南高声说道:“两位老前辈暂请住手,听晚辈一言如何?”

纵身一跃,落在两人中间,接道:“两位老前辈,都已答允晚辈相助少林僧侣,目下强敌,恐早已在寺中相候,两位如想试试这数十年功力进境,正好用以对付强敌。”

南怪辛奇冷哼一声,道:“黄兄如若自觉你那‘玄冰掌’是兄弟赤焰掌的克星,那咱们不妨约个僻静之处,好好较量一下?”

北怪黄炼笑道:“咱们两人水火难容,看来是难以幷存于武林,早晚免不了一场­性­命相搏……”

他微一停顿之后,又道:“不过兄弟有两句话,不得不事先说明。”

南怪辛奇略一沉,说道:“什么话,尽管请说,兄弟无不奉陪。”

北怪黄炼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困难之事,那就是咱们在没有动手之前,必需先找觉生大师,洗雪被他囚禁数十年的羞辱。

这数十年来,咱们武功虽有进境,但想那觉生老和尚的武功,内功,也同样有着极大进境。

兄弟自己一人之力,恐难胜他,咱们找过觉生大师,洗雪了被囚之辱,再找个僻静之处,好好的拼上一场!”

方兆南道:“两位老前辈,已答允相助晚辈,帮助少林寺中僧侣,击退强敌,至于两位老前辈之间的旧日恩怨,只有向后压压再说了!”

黄炼重重咳了一声,道:“老夫不管他是敌是友,但凭你的招呼出手!”

方兆南道:“这方法最好不过。”大步直向前面走去。

三人逐渐的加快了脚程,片刻间,已到岔道所在。

方兆南略一辨认路径,直向通往《藏经阁》石梯之上走去。

这一座天然形势,再加上人工凿成的石道,一层层阶梯,笔直而上,形成了陡峭的形势。

方兆南带着南。北二怪,一面奔行,一面却感受到极大的不安。

二怪水火不兼容的形势,以及喜怒无常的冷僻­性­格,固然给了他甚大的困扰,但他最担心的还是少林寺在这段时间的变化恩师满门死绝的恐怖往事,重又在他的心头展现,这往事,使他有着甚大的惶恐不安……。

突然间一脚踏空,身不由己的向前一倾身子,但那踏空的右脚,立时落着在实地之上。

原来已到了石梯的尽头,眼前是一片丈余方圆的平坦实地。

方兆南回头对南。北二怪说道:“两位老前辈,请稍候片刻,晚辈替两位叫门。”

借着说话的机会,他的目光迅快的扫掠了四周。

果然发现石室一角之处,有一块突出的石壁。

他迅快的奔了过去,用手一拉,一扇石门应手而开。

一股血腥之气,随着那大开的石门扑入鼻中。

触目处,伏卧着一具身着青­色­僧袍的尸体。

那尸体双手紧紧和石门相接,背心上流出的血已经凝结成深紫颜­色­,伏尸处溅湿着一片片凝结的紫血。

想是他生前已受重伤,准备开启进这座石门,却被人迫了上来,伤中要害,一击致命。

血淋淋的惨剧,使方兆南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于是,他忆起了那风雨之夜,师父满门被杀的凄惨景象。

他默然叹息,忖道:“难道真的救援来迟了,使这千百年来,一直被武林中视作泰山北斗的少林寺,毁损在冥岳人物手中?”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移动一下身躯,深觉有负两位老禅师的重托,心神慢慢不安,有如浮荡在无际的大海之中。

南北二怪倒是毫无怜惜之情,但他们却有重见天日的快乐,两人的嘴角间,都泛现一缕欢愉的笑意。

这是一座建筑的十分宽大的阁楼,重叠的木架上,堆满了经书。

方兆南长长呼一口气,使昏沉优伤的神智,清醒一下,大步向外走去。

他心中泛起一线希望,希望这藏经阁中的惨变,只是冥岳中一项突袭……。

他又想到少林寺施誉天下的罗汉阵,纵然遇上强敌,也不致一击而溃。

这转念一想,使他的­精­神大振,急步向藏经阁外面冲去。

南北二怪,虽然生­性­冷癖,但他们成名武林甚久,对信诺二字,却极为重视,目睹方兆南向前奔去,也不多问话,同时展开脚程,紧追在方兆南的身后。

方兆南出了藏经阁,触目尽都是连接的殿房,却沉寂如死。

他流目四顾,竟然不见一个少林和尚。

他心中暗暗惊道:“这地方乃少林寺中枢所在,竟然不见一个少林僧侣,难道他们当真都被冥岳中人杀光了不成?”

仔细看去,又不见一具尸体。

方兆南满腹怀疑向前面奔去,奔行第二重大殿所在,突然听到了一声低沉有力的佛号,飘入耳际,转脸望去,不禁一呆。

只见那第二重大殿前广阔的草坪上,盘膝坐着七八百个和尚。

每人都合着双掌,闭目端坐不动,脸­色­沉痛,眉宇间泛现出一股不平之气,像一个充满委曲怨恨,不甘心忍受命运播弄的待决的囚犯,但又无能反抗……

方兆南长长的呼一口气,暗道:“原来这些人都集中在此地。”

缓步穿行过一个圆门,向那广阔的草坪上走会。

南北二怪互相望了一眼,随在方兆南身后而行,两人谁也不愿意落后,一齐举步,跨进了圆门。

最后一排的和尚,突然睁开眼来,扫掠了方兆南一眼,看他身后筋随着两个发长及膝,衣着破烂的怪人,不禁微微一怔。

方兆南看的甚感奇怪,暗道:“这班人的脸­色­,一个个如丧考砒,沉痛中带着忧郁,究竟是怎么回事?”

转头望去,只见大殿之上,高坐着少林寺的主持方丈、大方禅师,在他两侧分立着少林寺大字辈的高僧,大愚、大元、大道等都在其中。

一最使方兆南感到惊愕的,是那大殿正中横卧着三具尸体。

他认出一具正是代理少林方丈大悲禅师,另两具虽然叫不出名字,但年龄都已很大,想来也是大字辈中高僧。

方兆南呆了一阵,急步奔入殿中。

随即对大方禅师抱拳一揖,道:“冥岳一晤大师,仰念甚深,大师望重武林,一代人杰,能够无恙归来,实我武林之福。”

大方禅师冷哼一声,道:“这是我们少林寺议事所在,除了本寺中人之外,其它人未得相请,一律严禁擅入,方施主未得相请,大背了本寺中规戒,姑念你年幼无知,又和老衲有过一面之缘,特地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快些退出去吧!”

方兆南呆了一呆,目光由大愚、大道等脸上扫过,看他们神­色­也和殿外草坪上群僧,一般沉痛肃然。

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两具不识的尸体,不去管他,大悲禅师在少林寺中的身分,是何等崇高,怎的竟然横死大殿,这情势有点不对,而且群僧神­色­,一个个忧忿沉痛,似是遇上了不平之事,但却无可奈何。”

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心念连番转动,觉着情势不对,目光一转,凝注在大方禅师脸上,泛也不泛一下。

大方禅师脸­色­一变,温道:“你这般望着老钠,是何用心?

我已不迫究你擅入敝寺禁地之事,你还不快走,站在这里等什么?”

方兆南已看清大方禅师脸上的每处地方,仍然找不出一点可疑之处,眼下之人和主持冥岳英雄大会的大方禅师一模一样,看不出一点不同之处。

原来他忽然想起东岳岳主,诡诈绝伦,可能会选择一个和大方禅师面貌相似的人假冒大方禅师之名,回到少林寺来,闹个天翻地覆。

但他仔细看了大方禅师之后,发觉此念错误,他搜尽了脑际中所有的记忆,找不出一点可疑之处。

他呆呆站着不动,但心念却如风车一般,疾转不息。

偷眼向大愚望去,只见他满脸悲忿沉痛之情,泛现眉宇之间,目光闪闪,不时投向自己,隐含求助之意。

目光转动,又见大道禅师的眼神中充满乞求之情,心中不禁为之一动。

这一剎那间,他似乎感觉到眼下情景里,隐藏着惨酷无情的杀机,轻轻咳了一声,道:

“如若晚辈不走呢?”

大方禅师怒道:“少林寺,岂能容你这般撒野,你若再要多事逗留,可别怪老衲翻脸无情了。”

大方禅师厉声喝道:“老衲此刻正在清理门户,无暇和你多费口舌。……”

目光一掠身后两个身着黄|­色­袈裟的和尚,道:“撵他出去。”

二僧合掌,纵身跃落方兆南的身前。

方兆南肩头一晃,避开二僧掌势,人却闪到大悲禅师尸体旁边,左臂一探,扶起了大悲禅师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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