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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获绝技佛法无边

只见他前胸要害处,一刀直达后心,一把锋利的匕首,仍然Сhā在前胸之上。

两个身披黄袈裟的僧人一击不中,立时转身疾向方兆南身后扑去。

只听站在大殿门左侧的南怪冷笑一声道:“站住。”

他虚空一掌,遥遥击去。

右面一僧身子刚刚跃去,忽然一股强猛的暗劲,直向背心撞到,赶忙一沉丹田真气,身子急快的落着实地,挥掌劈去。

他应变虽已够快,但仍然迟了一步。

只觉那撞来的暗劲,直击在前胸之上,身子不由主的向后退了两步,喷出了一口鲜血,坐在地上。

北怪黄炼眼看南怪辛奇出手,鸟呜一般的一声怪笑,拂袖打出一股冷飓。

由左面攻方兆南的僧人,但觉有一股­阴­冷之气,撞在身上,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栽倒在地上。

大方禅师眼看两个护法弟子,在那两个怪人举手投足之间,双双重创倒地,不禁心头一震,怒声大喝道:“什么人敢在少林寺中伤人?”

北怪黄炼冷冰冰的答道:“你是觉生老和尚的什么人?”

大方听他一开口提起了故去的师父讳号,微微一怔,道:

“觉生大师乃老衲仙逝的恩师法号。”

南怪辛奇哈哈一阵笑道:“这么说来,你已经是低老夫们一辈了。”

大方禅师从未听师父谈过南北二怪被囚之事,是以,仍然猜不出这两位怪人的来历。

方兆南左手挟着大悲禅师的尸体,右手却对南北二怪挥着手笑道:“两位老前辈且慢动手,容在下问明事情经过再说。”

南北二怪对看了一眼,默然不语。

方兆南目注大方禅师,道:“这位老禅师可是自绝而死吗?”

大方禅师冷冷答道:“本寺门户中事,岂容外人过问,大无师弟,快把这人赶出大殿。”

大无禅师抬起头来,望了大方禅师一眼,缓步向方兆南走了过去。

方兆南道:“老禅师且慢动手,晚辈有几句话说完,咱们再打不迟。”

大无黯然一笑,道:“方施主有什么话,请对敝寺掌门方丈说吧,少林寺门规森严,一切事取决掌门方丈,数百年沿传如一“日,老衲纵然听了,也是白听,作不得一点主意。”

只听大方禅师冷笑一声,举起怀中的绿玉佛杖,高声说道:

“监院长老大元,故违掌门令谕,有背本寺规戒,罪该自绝……”

大元苦笑一下,转过身去,目注大方问道:“不知掌门师兄。

依据那条戒律,判处小弟自绝死罪。”

大方微微一怔,喝道:“单是顶撞掌门师尊一条,已是罪不可恕,本方丈判你自碎天灵要|­茓­……”

旁侧一僧,挺身而出道:“老衲以戒持院主持身分,替大无师弟请命,掌门师弟判处不公,以咱们少林寺中戒律,大元师弟身为监院五老之一,纵然顶撞了掌门,也不应判处死罪。”

方兆南转眼望去,见那挺身说话之人,正是大愚禅师。

大方冷冷的看了大愚一眼道:“本方以绿玉佛令,行判大无师弟自碎天灵要|­茓­。”举起绿玉佛杖一挥。

群僧一瞥那绿玉佛杖,立时垂下头去闭上双目,大愚禅师也合掌过顶,缓缓后退三步。

只听大元禅师高喧一声佛号,凛然说道:“师兄既以绿玉佛令,行判小弟自碎天灵要|­茓­,小弟胆子再大,也不敢违抗佛令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诸位师兄,我要去了。”突然举起右掌,疾快的击在天灵要|­茓­之上。

但闻砰然一声,血花四溅,脑浆迸流,尸体栽倒。

方兆南想不到他说死就死,自己手扶大悲尸体,救援不及。

不禁失声一叹。

大方禅师却是面不改­色­,视若无睹,一举手中绿玉佛杖,高声说道:“大愚师兄,请接绿玉佛令。”

大愚虽是修为有素的高僧,但目睹这等师兄弟相残之局,也无法按捺下激动之情!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他合掌应命道:“不知掌门方丈,有何吩咐?”

大方禅师道:“师兄号称本寺三代同门中第一高手,请接绿玉佛令,以五十招击毙擅闯禁地之人!”

大愚禅师接道:“如若小兄不能在五十招内搏毙强敌……”

大方禅师冷哼一声,接道:“如不能在五十招内搏毙强敌,那就以死谢罪。”

大愚忽然闭上双目,满脸庄重的说道:“如若小兄抗拒了绿玉佛令,不知该当何罪?”

大方道:“面北而立,横刀自绝!”

大愚禅师道:“这就是了,横竖不过是一死,小兄斗胆要抗拒一次绿玉佛令了!”

身子一转,面北坐了下去。

大方禅师缓步走了过来,怒声对大愚禅师说道:“师兄竟敢违抗绿玉佛令,实在愧对咱们少林寺历代师尊……”

大愚禅师厉声接道:“掌门师弟,最好别提历代师尊……”

他感慨的长叹一声,又道:“不用提历代师祖,单是咱们师父加诸你的恩德,是何等重大,寄望是何等深厚,小兄不谈,大师兄也为你离寺而去,迄今数十年行踪不明……”

大方禅师似是被大愚禅师的一番话触动了故旧之情,默然不语凝目而思,似是回忆昔年之事,但眉目间却是一片茫然。

大愚禅师双目耸动,突然站了起来。

他缓缓的说道:“师弟素得师父器重,才破了咱们少林门中传统规矩,破格摆为掌门之人,如果师弟不能把咱们少林门户发扬光大,已是有背师恩德意,如再把咱们少林一派,亲手断送,不知何以对恩师在天之灵。……”

大方禅师满脸茫然之­色­,似是对大愚禅师之言,似懂非懂一般,双目凝注在大愚禅师的脸上,瞧了良久。

忽然一挥手中绿玉佛杖,向大愚头上击去。

大愚禅师似是已看出大方禅师行不由衷,又怕损坏这代表掌门权威的绿玉宝仗,不敢运功抗拒,默然一叹,垂下头去。

但方兆南早已有了准备,那里还容他得手,双肩一晃,欺身而上,右手疾发一掌拍向大方禅师前胸,左手斜斜伸出,直向绿玉佛杖抓去。

大方禅师双脚移动,横向旁侧闪开两尺,让开方兆南的掌势,手中绿玉佛杖一沉,疾向方兆南“丹田|­茓­”上点去。

方兆南身形一错,斜斜向前冲去,闪避开点来的绿玉佛杖,双手齐出,连攻两招。

大方禅师第二次移动身形,才把两招避开。

方兆南停下手来,目光一扫环站四周的少林高憎,只见他们每人面­色­,都是肃穆中带着错愕,显然对目下情景,有些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大方禅师一扫手中绿玉佛杖,高声喝道:“大愚师兄快把这人逐出大殿。”

大愚沉思了一阵,但他终于缓步而上,沉声喝道:“我们少林门中,一向尊从绿玉佛令,此物一出,有如历代祖师亲临,权威至高……”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不过,在下幷非是少林门下弟子,对贵派权重生死的绿玉佛令,大可不必遵守……”

大愚道:“但老衲身为少林门下弟子,却不能不遵守绿玉佛令。”

方兆南道:“老禅师之意,可是要把晚辈逐离此地吗?”

大愚道:“老衲难违绿玉佛令,还望方施主海涵一二。”

方兆南目光一掠大方禅师,只见他目光中凶光闪闪,心知自己只要离此一步,这一­干­大字辈的高僧,只怕无一幸免。

甚至连大殿外面那广阔草坪上的数百僧侣,都将在少林寺历代相传的重重规戒束缚之中,绿玉佛杖的权威之下,以身相殉。

如果不幸的被他猜中,少林寺即将从此在江湖上消失,这千百年来一直主宰着武林命运的正大门派,将于一时三刻之中,瓦解冰消。

这件事何等的重大,何等的震动人心,我纵然得罪了少林门户,也不能撤出大殿。

心念一转,淡淡笑道:“如若晚辈不愿退出此地呢?”

大愚禅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老衲既不能抗拒绿玉佛令,方施主又不肯离开此地,老衲只有得罪了。”

方兆南回望南北二怪一眼,正容说道:“千百年来,贵寺一直是主宰武林命运的正大门派,江湖上黑白两道中人,对贵派无不敬仰,但此刻形势不同,在下如若退离此地,只怕贵派立时将遭覆灭之运,也许从今之后,武林中再无少林一门的名称了。”

这几句话,字字如刀如剑,深深刺入了大殿群僧的心中,大愚禅师,也不禁为之脸­色­一变,默然垂下头去,合掌低喧一声:

“阿弥陀佛!”

方兆南眼看群僧已为自己说动,趁机接道:“贵寺向以门规森严,著称武林,但天下事,幷非一成不变,眼下情势险恶,关系着贵派的存亡绝续,通权达变,势非得已,想贵寺中历代长老在天之灵,也不致责怪诸位违背门规了。”

他这番转弯抹角之言,隐隐暗示群僧,面临这存亡关头之下,大可不必拘泥于绿主佛令的权威,掌门人身份的尊高……。

大愚禅师暗暗忖道:“大方师弟用心已昭然若揭,确有凭绿玉佛令的权威,和掌门身份的尊崇,要把少林寺一手毁去,这和他以往的­性­情不大相同,其中必然有什么原因。

眼下情景十分明显,只有我可以以师兄的身份,起而和他相抗,纵然有背少林门规,但日后亦可以死谢罪,也不能使少林一门,从此消失于武林之中。”

反抗的种子已在他心中萌长,但千百年的传统,森严的门规,也在心中泛动,这两个矛盾的观念,使他沉陷于极端的痛苦中。

大殿中,突然间沉默下来,久久听不到声息。

蓦地里响起了一阵鸟鸣般的怪笑,北怪黄炼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小娃儿你在罗罗唆唆­干­什么……”

方兆南倏然回过头去,说道:“两位老前辈可知道英雄一诺重于泰山这句话吗?两位既然答应了相助于我,那就该言出必践。”

北怪黄炼冷哼一声,道:“兑现了老夫诺言,我再好好的教训你一顿。”

余音未绝,忽然间飘来一阵极刺耳的乐器之声。

大方禅师闻声变­色­,挥动绿玉佛杖,直向方兆南扑了过去,一面大声对群僧喝道:“快些动手,杀了此人!”

在绿玉佛令的传统权威之下,群僧跃跃欲动。

大愚禅师合掌说道:“诸位师弟且慢动手,这抗拒绿玉佛令之罪,有小兄一人承担,大方师弟­性­情大变,心神似已受别人控制,事关少林一门存亡不得不追查明白,查明事情之后,小兄自当谢罪历代先师法身之前。”。

殿中群僧,眼看大方凭仗绿玉佛令权威,及掌门方丈的身份,逼死了大悲、大元、大成、大虞四师弟,个个心中都极忿怒。

要知大愚禅师乃少林寺大字辈中,身份最高的一个,连掌门方丈也是他的师弟,平日群僧都对他有着几分敬畏。

有他出面阻挡大方禅师行施绿玉佛令,在群僧心理上,先有了几分理所当然之感。

但这时,大方禅师和方兆南,也逐渐打入紧要关头,大方禅师除了挥舞着绿玉佛杖,抢攻之外,不断的以掌指挟杂在绿玉佛杖中攻出。

方兆南却是守多攻少,他心中明白,眼下这般僧侣虽然个个心中痛恨大方禅师,但如大方真的伤在自己手中时,立时将引起这般和尚的公愤。

. .

第三十三回制自残方丈易人

+~+

大愚禅师和殿中群僧,一直冷眼旁观,既不出手相救,亦不劝阻。

群僧已由大方禅师几招攻势中,看出掌门人的武功似是不如以前甚多,杖。指的招术,虽然仍是少林门中武功,但出手缓慢,力道微弱。

是以,均被方兆南闪避开去,就是方兆南也有同感,察觉出此刻的大方禅师,如和主持冥岳英雄大会时相比,武功相差极远。

这时,那尖锐刺耳的乐声已到了大殿外面,声音更显得急促尖锐。

大方禅师手中的绿玉佛杖,也随着那急促的乐声,急如狂风骤雨一般,显然,他和这刺耳的乐声,有着相连的关系。

方兆南听了一阵,忽然觉得这乐声极为耳熟;一念动心,猛的想起这乐声的来处,不觉心头一震,掌势一紧,呼呼劈出两招。

把大方禅师逼退后,大声对群僧说道:“贵寺掌门方丈,已为冥岳中人收服,这刺耳的乐声,就是冥岳中人所吹奏,如若各位大师父,仍然拘泥于少林派的门规,甘心听命于绿玉佛杖,贵派覆亡,就在眼前……”

当下掌势一紧,施展出那陈姓老人传授的诡奇手法,掌劈指点,片刻间抢尽先机,大方禅师登时被逼得连连后退。

大愚禅师突然沉声喧了一声佛号,道:“方施主手下留情。”

方兆南高声应道:“大师放心,在下决不致伤害到贵掌门人。”口中慰藉群僧,掌势突然一变,施出“佛法无边”。

掌彭闪动,左手五指逼在大方禅师前胸“玄机”要|­茓­之上,右手却斜里疾出,一把扣在大方禅师右腕之上,五指加力,夺过绿玉佛杖,迅疾而退。

群僧同觉心头一震,眼看少林寺权威之杖被人夺去,立时一涌而上,大愚禅师僧袍飘动,当下先攻到,右手一招“拂云摘星”疾向绿玉佛杖抓去。

这一招乃少林寺擒拿手法中一记绝学,突然施展出手,方兆南如何能够避开,手中绿玉佛杖,登时被人抓住。

方兆南眉头一挑,大声喝道:“老禅师如不放手,损坏了贵寺玉杖,可别怪在下失礼。”右手加力,突然向后一夺。

大愚禅师果然怕把绿玉佛杖损坏,松手而退。

方兆南回手一杖,疾扫而出,把扑近身来的三个和尚,逼得疾跃而退。

原来他们都怕损伤到绿玉佛杖,不敢硬接杖势。

方兆南边退群僧之后,高声说道:“这绿玉佛杖,虽然是贵寺中传统的权威之杖,但拿在在下手中,却是毫无用处,各位尽可放心,在下无侵吞此物之心……”

话至此处,大殿外突然传进来一声冷笑,一个娇如银铃的声音接道:“但少林寺权威之杖,落在别人手中,岂不一大笑话?”

方兆南转头望去,只见大殿外面,站着七八个短衣劲装的大汉。

在大汉团团环绕之中,放着一顶黄幔垂遮的轿子,黄轿后面幷立着两个少女,一个身着蓝衣,一个身着红装。

南北二怪似是对那小轿甚感兴趣,四道眼神,一直在那小轿上溜来溜去。

方兆南目光一扫群僧,道:“这就是冥岳中人了,看她气魄,可能就是冥岳岳主亲身驾到了。”

大愚禅师轻轻叹息一声,回顾群僧道:“证据确凿!掌门师弟确已归服冥岳,为了少林寺千百年的基业,咱们不能不通权应变了,今日之事,不论会发生何等大错,事后均由者衲一人承担,但我相求诸位师弟,眼下先听老衲之命。”

这时,大殿上,除了横卧的四具尸体,以及大愚。大方除外,也只不过余下了四个和尚,少林寺十二个大字辈的高僧,数日间死亡过半。

这是少林寺开山以来,从未有过的惨事,群僧无不如负重铅,心情沉重无比。

四僧齐齐合掌应道:“我等恭听师兄之命。”

大愚禅师苦笑一下道:“大道师弟,去保护掌门方丈。”

大道禅师应了一声,缓步走近大方禅师,只见他圆睁双目,怔怔的望着那黄幔垂遮的小轿出神,口中还微作喘息,似乎刚才力战的劳累,尚未恢复。

方兆南突然把绿王佛杖,送到大愚禅师面前,道:“此杖既是贵寺中权威的象征,老禅师就请凭借此杖发令吧!”

大愚恭谨的接过绿王佛杖,回头对左面两个和尚说道:“两位师弟请主持罗汉阵的变化……”

突听北怪黄炼一声怒喝,打断了大愚禅师之言,扬手一掌,直向那黄幔垂遮的小轿劈去。

他功力深厚,又练有玄冰掌奇功,含怒劈出一掌,威势非同小可,一股狂风随手而出。

方兆南暗暗幸道:“不知他因何而怒发此一掌,如那黄幔垂遮的小轿之中坐的是冥岳岳主,这一掌激怒于她,立时将引起一场动天地,惊鬼神的恶战……。”

心念未完,南怪辛奇也冷哼一声,骂道:“好小子,敢在老夫面前弄鬼。”扬手也是一掌劈了出去。

那守在黄幔垂遮小轿前的两个黑衣人,不知厉害,挥掌一接,当堂被震的向后退了三步,寒气掠体而过,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身子摇了几摇,栽倒在地上。

环守在那黄轿周围的黑衣人,齐齐举起右手,平胸推出,掌力虽被挡住,但几人脸上全都变了颜­色­,打了一个冷颤,有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

但北怪黄炼的掌力余威仍存,南怪辛奇的赤焰掌又接续而到。

这一掌威势不输上掌,但却挟带着灼肤刺肌的热风。

幷立在黄幔垂遮小轿之后,分着蓝红服­色­的少女,似已看出苗头不对,彼此相望一眼,突然振袂而起,直向殿院外面飞去。

首当其冲的两个,被那强猛绝伦的掌力一震,立时口吐鲜血,倒栽地上,其余的人也被那挟着灼肤刺肌的掌力,震的一个个摔倒在地上。

方兆南目睹二女逃走,心中大急,高声说道:“两位老前辈快请追赶二女,最好生擒回来,听候晚辈发落!”

北怪黄炼道:“哼!我那里暴躁了?”

南怪忽然纵声大笑道:“不是人家相救你,解开你手足上的天蚕丝索,只怕现在还被囚禁在山腹之中,难出那石室一步。”

北怪黄炼正待发作,方兆南已抢先说道:“两位老前辈已经答应在下,相助我一臂之力,如若两位老前辈没有答允,晚辈天胆也不敢呼请两位出手。”

南怪辛奇接道:“如若老夫失手把那两个女娃儿击毙了,又当如何?”

方兆南道:“最好是能够生擒,必要时不妨打伤她们,以两位老前辈的功力,生擒二女,岂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南怪辛奇微微一笑,破袖拂处,忽然凌空而起,一跃四五丈高,起落之间,人已到大殿外面了。

北怪黄炼回头望了方兆南一眼,冷冷说道,“小心那顶黄|­色­小轿……”

余音未绝,人已凌空而起,下面之言随着他划空而去的身影,渐不可闻。

方兆南一皱眉头,忖道:“那黄幔垂遮的小轿之中,如若坐的是冥岳岳主,南,北二怪一去,只怕无人能够挡得住她……。”

忖思之间,忽听一声大叫,大方禅师疾向殿外冲去。

大道禅师急喝道:“师兄到那里去?”

他右手一伸,疾向大方禅师右腕抓去。

大方如疯狂了一般,双目圆睁,赤红如火,听得大道禅师一叫,立时挥臂拍出一掌。

这一掌大出人的意外,大道禅师疾抓向大方禅师的右腕,只好中途改变,易抓为掌,手腕一翻,迎住了大方禅师劈来的一击。

两掌接实,大道禅师仍然静站在原地未动,大方禅师却被那击来的掌力,震的直向前方撞去。

他原本就向殿外奔行,这一来,奔行的速度又加快了甚多。

只见横冲直撞的冲开了一条出路,直向那黄幔垂遮的小轿奔去。

大愚禅师手中绿玉佛杖一挥,举步迫了出去。

大道禅师身躯抢在大愚前面,当先而出。

只见大方禅师直奔那黄幔垂遮的小轿后,突然停了下来,双手垂膝,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小轿前面一动也不动。

大道禅师追了上去,举手一把,向大方肩头上面抓去。

这一次大方不再出手还击,也未向一侧让避,被大道禅师一把抓在肩头之上。忽听大方禅师冷哼了声,举拳直击过来。

大方一拳击中大道之后,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大道,看了一阵,突然举起右手又是一拳击了过去。

这次大道有了准备,那里还容他得手,身子一侧,左手横里疾抄过去。

大方的武功似是突然减弱,连他本身的内功也为之突然消失了甚多,大道横里出手一抄,抓住了大方禅师的右腕。

凝神望去,只见大方面­色­难看无比,白中透黄,一滴滴汗珠,从他头上滚了下来。

这时,大愚禅师已经赶到,目睹了大方禅师神态心中一阵默然,低声对大道禅师说道:

“大道师弟,把他送入戒持院中休息去吧!”

大道道:“师兄似已失去理­性­,只怕难以静得下来。”

大愚道:“如有必要,你就点了他的|­茓­道吧!”

大道禅师应了一声,右手疾出,点了大方两处|­茓­道,抱了起来,直向戒持院中奔去。

这时,这二重大殿中,突然间变的十分寂然,似是恢复了它过去的宁静。

但这分安谧,立时为大愚禅师打破,只见他回首望了方兆南一眼,问道:“方施主可知道的这黄幔垂遮的小轿中,藏的什么东西吗?”

方兆南摇摇头道:“不知道,看这小轿初来时十分神气,颇似坐有什么重要之人,但眼下看来又觉不像……”

大愚道:“待老衲打开,瞧瞧是什么东西!”伸手向那垂下的黄幔拉去。

方兆南急急说道:“大师且慢动手!”

大愚禅师回头问道:“为什么?”

方兆南道:“冥岳中人,诡计多端,刚才那两个分着红蓝服­色­的少女,都是冥岳岳主的亲传弟子,武功不弱,前数日禅师已在狭谷中和她们动过手了,当知在下这话,决非过甚其词……。”

大愚点头说道:“不错。”

剂匕南道:“这黄幔垂遮的小轿中,如若是她们辈份尊高的长辈,决不会弃之不顾,如果不是他们的长辈,但又装出极大的气魄,据此推论,这黄幔垂遮的小轿中,可能暗藏着什么­阴­谋回头对大愚禅师说道:“老禅师快请下令,让那盘坐在院中草坪上的贵门下弟子各归原来岗位,这一阵沉寂,不过是大风暴前的平静,其实目下局势,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大愚禅师道:“方施主对我们少林寺一番恩情,老袖深铭肺腑……”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我是奉命而来,老禅师不用心存感激大愚奇道:“奉命而来,但不知方施主奉的是何人之命?”

方兆南笑道:“这件事,老禅师日后会知道,眼下寸­阴­如金,咱们争取一寸一分的准备时间……。”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贵寺之中,如有宝剑,请替在下取来一把!”

大愚忽然探手人怀,取出一面长形银牌,递了过去,说道:

“此物乃大悲师侄临死之前,交付老衲,说是施主之物,命老衲交还施主。”

方兆南看那长牌,正是在抱犊岗山腹密洞之中,玉骨妖姬的死骨之下,捡得之物,当时随手取来,也不知它有什么用。

睹物思人,不禁想起了周慧瑛来,黯然一叹,伸手接过,随手放人怀中。

大愚禅师抱着绿玉佛杖,大步走到台阶前面,举起手中佛杖,高声说道:“掌门方丈,为敌所迫,不知眼下了什么毒物,神志已极不清。

老衲为我少林寺万代基业着想,不得不甘冒大不匙,暂代行使掌门方丈之职,待渡过咱们这次空前的大劫之后,老衲自当谢罪于历代祖师之前,恭领寺中长老会的裁决……”

群僧看到他手中高举着绿玉佛杖,一个个相拜。

大愚禅师略一停顿道:“眼下强敌似正在调兵遣将之际,方施主出手相助,似是破坏他们的计划,因此他们不得不另行布署,各位请争取这片刻时光,余下之人,就在此地排成一座罗汉阵,以备拒敌。”

广阔的草坪上,盘坐的群憎,突然一齐站了起来,急急奔去。

少林寺的僧侣们训练有素,身经大变之后,仍然进退有序,一丝不乱,片刻间走去了十之七八,草坪上只余下一百余人。

这时,方兆南已就大殿上死去的僧侣身侧,取过一支铁禅杖,遥遥的挑开那黄馒垂遮的小轿的垂帘。

黄慢挑起,一团白烟,缓缓散出。

原来那小轿正中,放着一座玉鼎,鼎中香烟袅袅,缓缓向上升起。

闪电般的往事,疾从方兆南脑际掠过,不禁心头大震,高声说道:“这鼎中白烟有毒,诸位千万不可走近……。”

少林寺中群僧,已对他十分信服,听得一叫,果然个个闭住呼吸,向一侧走开。

那垂遮的黄幔,一被挑开,玉鼎中火焰,突然大盛,一团团白烟,直冒出来。

方兆南运气闭住呼吸,疾奔台阶,就那草坪中,抓起两把沙土,向鼎中投去,心中却暗暗佩服南。北二怪,耳目灵敏过人。

这小轿刚停下来,他们似已闻到异香之味,才一先一后出手震毙了环守在四周的大汉,如非南,北二怪及早警觉,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放出毒烟,那还得了……。”

草坪上的群憎,目睹方兆南连抓沙土,投入玉鼎,立时过来相助。

片刻之间,已把玉鼎埋了起来。

方兆南知毒烟厉害,低声对大愚禅师说道:“大师请率门下弟子,离开此地,就贵寺最重要道上,排成一座罗汉阵,进可以攻敌,退可以守护,此地毒烟,一时间不易散净,各位不宜在此逗留,在下去看看南、北二怪追敌的情形如何。”

大愚禅师道:“方施主暂请留步,老衲还有要事请教。”

方兆南道:“大师不用客气,此地非讲话所在,咱们出去说吧!”

大愚禅师一举手中绿玉佛杖,大步向外走去。

大殿中仅余的两位大字辈中高僧,也急奔出大殿,和大愚会合一起。

方兆南和大愚禅师幷肩而行,两人一齐出了大殿。

大愚轻车熟路,带着方兆南绕过几重屋角,到了一个道路交叉的所在。

两人身后相随的少林群僧,已借着这一段行程上,排好了罗汉阵,一停下来,立时阵式伸延开去,有如一座人墙,分堵了各条要道。

大愚轻轻叹息一声道:“今日如非方施主出手相助,提醒老衲,只怕我们大字辈仅余的四人,早已横尸大殿,下三代弟子们,虽然有几个才智过人,武功高强的弟子,但他们对上一辈,决不敢抗违掌门师尊之命。

不用冥岳中一兵一卒,千百年的少林基业,将毁于一时之间,那是何等凄凉悲惨之局,七八百少林弟子,不用人一刀一枪,个个自绝,横尸殿院……”

方兆南道:“眼下事情已过,老禅师必须振奋­精­神,准备对付强敌。”

大愚道:“就目下情势而论,少林寺的大劫已过,现下不论强敌武功如何,但要想一举把少林寺全数残灭,决非容易之事,八百弟子,同心协力,拼死拒敌,强敌纵然集天下武林道上高手而来。也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

方兆南接道:“老禅师豪气凌云,不为强敌先声所慑,晚辈极是佩服。”

大愚道:“老衲已派人替施主取兵刃去了……”

话还未完,只见两个小沙弥疾奔而来,每人手中捧着一柄剑。

大愚禅师取过双剑,送到方兆南面前说道:“这两柄长剑。

虽非我们少林寺中镇山之宝,但已在敝寺存放有百年之久,双剑分则各成一支兵刃,合则共成一剑,一青一白,锋利无比,敝寺中弟子们从不用剑,老衲愿以双剑相赠,略谢施主今日挽救敝寺大危之情。”

方兆南接过双剑,顺手打开。

宝剑出鞘,冷气迫人,闪起了一青一白,两道剑气。

这森森的寒芒,耀眼夺目的光华,不论任何人瞧上一眼.立可认出,这两柄宝剑,不是凡品。

不禁心头一跳,摇头说道:“这等贵重之物,晚辈如何能够接受,但愿有一把平常的剑,用来克敌,就可以了,这两柄宝剑,留作贵寺中弟子用吧!”

大愚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两支剑,确非凡品,数十年前,当年曾经叱吓江湖,武林中人,无不见爱……”

他微微一顿,笑道:“这就是驰名江湖的龙蚊双剑,青剑号龙,白剑号蚊。”

方兆南道:“老禅师这么一说,晚辈越发的不敢领受了!”

大愚正容说道:“方施主对我们少林寺施恩极大,这一双宝剑,不过聊表谢意,施主如若拒受,那就瞧不起老衲了。”

方兆南心中一动,暗道:“冥岳中人­阴­谋未能得逞,决不会善罢­干­休,说不定立时将有一场惨烈绝伦的大战,有此一双利器,助益甚大,不如暂时收下,待少林之危解除之后,再归还他们也是一样。”。……

心念一转,归剑入鞘,背在身上笑道:“晚辈暂借这一双利器劫敌,事完之后,原物奉还……”一……

大愚接道:“从此刻起,这龙蚊双剑,已是方施主之物了。”

方兆南道:“这个咱们以后再说,老禅师请通令全寺僧侣准备迎敌,晚辈去追南。北二怪的行踪。”

纵身一跃,凌空而起,直向寺外奔去。

方兆南一口气奔到了少林寺外,但仍未发现一个敌踪,也未见南北二怪的踪影,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怀疑。

他暗自忖道:“冥岳中人,鬼计多端,莫非故意把南、北二怪引开,先出全力,把二怪击毙,然后再大举来犯?”正感为难之际,忽觉一股无声无息的功力,撞了过来。

他为人机警,又早已暗中运气戒备,那力道虽然来的无声无息,但微一相触,立时警觉,随着那击来的力道,凌空飘起,落在一丈开外。

他这借势避敌的一击,已先把敌人的掌力卸去了一半,但仍然觉着胸腹之间,气血在翻腾。

他心中暗自惊道:“什么人的掌力,如此雄浑,这周围一丈五尺之内,没有隐身之处,这一股拳风掌力,最近也是来自一丈五尺之外,而且又是来的无声无息,不同于一般的劈空掌力心念电转,灵机忽生,脱口叫道:“无影神拳……”

耳际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正西方两丈外一座大岩石后,缓步走出一位红衣少女。

方兆南一眼之下,立时辨认出正是那冥岳三妹之一,不禁心头一震,暗道:“南北二怪,武功何等高强,怎的竟然被她脱身而去……”

那红衣少女右手仗剑,左手握住一柄拂尘,脸上虽然微现出惊愕之­色­,但嘴角间,却仍然带着盈盈笑容,说道:“怎么?你还没有摔死?”

方兆南眉头一皱,说道:“你能逃过辛,黄两位老前辈的手下,可也算得命大!”

那红衣少女微微一怔后,忽然笑道:“姑娘化身千百,岂是你能够辨认的?”

方兆南心中一动,暗道:“是呀!南。北二怪所追赶的那两位少女,一定是别人扮装而成的。”

当下冷哼一声,道:“冥岳中人,果然诡计多端……”

那红衣少女冷笑一声接道:“少林寺已陷入我们掌握之中,待家师今夜赶到,立时将展开屠杀……”

方兆南接道:“只怕事实难如你们之愿……”

忽觉一股暗劲,当胸直撞过来。

方兆南已吃过一次亏,早已暗中留心戒备。

那劲道虽然来的无声无息,但在这等四外无人的荒野中,只要稍为留心,自是不难看出一点蛛丝马迹,眼看气流波动立时警觉,右掌一挥,拍出一股掌风。

他似是自知自己的内力,不是那发拳人的敌手,一掌拍出之后,人却疾向那一侧闪去,口中大声喝道:“白作义你隐在暗中发拳,算得什么英雄人物,有种的滚出来,我要领教一下你们西域武学,除了‘无影神拳’之外,还有什么本领?”

他想到以大方禅师的身分,都能变敌降敌,何况无影神拳。

因为除他之外,当今武林之中,还未听到有人会此武功。

但见两丈外的一株巨松之后,缓步走出一个矮胖之人。

在他的身后,鱼贯相随着四五个人。

方兆南看清楚几个人后,不禁呆在当地。

那当先矮胖之人,正是无影神拳白作义,他身后筋着神刀罗……

昆,九星追魂侯振方,三剑一笔张凤阁,和追风雕伍宗义。

这些人的出现,使方兆南意识到局势的严重,以此类推,萧遥子和袖手樵隐史谋遁,都可能已为对方收用。

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一旦为敌所用,后果实在可怕,而且这些人大都是雄据一方的霸主。

如果他们被冥岳收用之后,整个江湖形势,亦将为之大变,只恐怕武林道大部分地区,实力尽将为冥岳收用……

一念启发,使他联想到冥岳中那场激烈凄惨的大战经过,那些奇装异服,脸上涂满着五颜六­色­,装扮各­色­各样鬼形的人,武功似都不错。

如果那冥岳岳主,把眼下这些人物,脸上涂上­色­彩,衣服改穿的奇形怪装,岂不是和那些鬼形怪人一般模样?

只听那红衣少女银铃般的娇笑之声,响荡在空阔的山野,道:“这些人你可认识吗?”

方兆南收敛一下震荡的心神,长长吸一口气目光缓缓由白作义脸上扫过,道:“不错,这些人我都认识。”

那红衣少女淡淡一笑,道:“还有袖手樵隐史谋遁,和武当派的萧遥子,你一定也认识了?”

方兆南道:“认识又怎么样?”

红衣少女道:“这些人过去都是你的朋友,可是现在都是你的敌人了……”

她回目缓缓的望了白作义等一眼,道:“你自信武功能胜过五人联手的合击吗?”

方兆南被她问的心头一震,暗到:“是啊!别说这五人联手对付我了,就是他一个个的出手,只怕我也难胜他们……”

忖思之间,忽见那红衣少女素手一扬,九星追魂侯振方,三剑一笔张凤阁,神刀罗昆三人立时拔出兵刃,一涌而上。

方兆南左腕一翻,青龙,白蚊,双剑一齐出鞘。

森森剑芒,冷气逼人。

那红衣少女忽然娇声赞道:“好剑,单为这一双宝剑,今天也不能放你。”

纵身一跃,直飞过来,左手拂尘一挥,低声说道:“你们上啊!”

罗昆抡动手中金背剑,当先出手,一招‘力劈华山’当头劈下。

方兆南双手分握青龙,白蚊二剑。

他初次施用这等宝剑,心中甚多顾忌,眼看罗昆手中金背刀力沉势猛,怕伤了宝剑,纵身一跃,闪让一刀。

那知九星追魂侯振方健腕翻处,蚊筋蛇头鞭、疾如流星般,直点过来,蛇头银芒闪闪,划带着轻微的啸空之声。

方兆南左手青龙剑斜斜推出,画出一片剑影,封住了侯振方的蚊筋蛇头鞭。

九星追魂侯振方看那宝剑挥动之间,带起一大片似云似雾的蒙蒙青光,不敢让蛇鞭和宝剑相触,右腕一挫,把蛇鞭收了回来。

但三剑一笔张凤阁左手的铁笔,却疾施一招“惊鸣离苇”猛向前胸点来。

方兆南右手白蚊剑振腕扫出,跃目的寒芒,幻化成一片剑影,护住身子。

张凤阁铁笔疾收,右手一抖,一道白光电­射­击到。

他右手同时握着三柄剑,每一柄短剑后面,都有一道很细的银索,连在手腕之上,既可握在手中,当作兵刃使用,亦可当作暗器,振腕击出,叫人防不胜防。

方兆南大喝一声,右手的青龙剑倏然收回,一剑“铁索拦舟”横里扫出。

青龙剑卷带着一片­精­光冷芒,波然一声轻响,正削在张凤阁那脱手击来的短剑之上。

那百练­精­钢的短剑,登时被宝剑削作两断,一半断剑,挟着盈耳的啸风之声,掠着方兆南耳畔飞过。

方兆南虽知此剑于一般兵刃,锋利无比,但却没有想到它竟能削铁如泥,不禁一呆。

就在他一愣之间,罗昆的金背刀已然横腰斩来,侯振方的皎筋蛇头鞭,也疾向前胸点到。

张凤阁的一剑被削,右手中还握有两柄短剑,左手中还握有一支铁笔,略一怔神,欺身而攻上。

方兆南双剑疾展,和三人打在一起,青,白双剑,电奔轮转,舞出一大片冷森森的光华,力战三人。

那红衣少女一侧观战,见三人围攻之势竟然无法胜方兆南。

心念转动,杀机忽生,低声对神拳白作义,道:“这人手中一对宝剑不错,你帮助他们出手,早些把他打死,替我把那宝刃夺来。”

名震西域的无影神拳白作义,对那红衣少女之命,竟然奉若神明,听得吩咐,立时大喝一声,纵身而上,双拳连挥。

倏然之间,无影神拳连出四拳。

方兆南力战三人,初时还恐力难胜任,以守为主,打了十几个口合之后,胆气渐壮,暗道:“三人环攻之势,也不过如此而已。”

正待施展辣手,先伤两人,忽听白作义大喝一声,一股强猛绝伦的暗劲,直冲过来。

但觉一阵潜力,直逼上身,全身一震,身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三步,手中双剑,也几乎脱手而落地。

幸得方兆南早已知道无影神拳的利害,始终留心戒备他突然施袭,觉出不对,立时借势向后退去。

他应变虽快,但内腑气血已然浮动不止,受了内伤,只好暗中运气疗息,表面上仍然维持镇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心中很明白,如果环伺四周的强敌,只要看出他受了内伤,立时将全力逼攻。

白作义暗发一记无影神拳之后,紧接着欺身攻上,复攻四拳,逼得方兆南倒退了八九尺之远。

那红衣少女柳眉一扬,娇喝一声,秀眉微晃,疾如流矢,红影一闪,人已到了方兆南的身前。

只见她拂尘一挥,一招“金丝缠腕”疾向方兆南右腕上扫去。

她自见得方兆南手中宝剑之后,立时动了贪念,一心一意想把它夺来。

方兆南左手一招“白云出柚”青龙剑带着一片片青蒙蒙的剑气,疾向那红衣少女拂尘之上扫了过去。

只听那红衣少女娇笑道:“你已经受了内伤,如不及时运气调息,伤势发作起来,决难保得­性­命,纵然勉强和我动手,也如强弩之末,三十招内,非伤在我的手下不可。”

说话之间,手中宝剑已然连续攻出三剑。

方兆南听得心头一凛,暗道:“她已看出我受了内伤,决然不肯放过我,不如先下辣手,纵然不能伤她,也可一收先声夺人之效。”

身躯连闪过那红衣少女攻来三剑,说道:“我因和令尊有过数日之缘,故而不忍伤害于你,你这般苦苦相迫,难道我还真的怕你不成?”

他想起那云姓老人救命之恩,云夫人那思念女儿之情,不知不觉间,说出了这几句话来。

只听那红衣少女格格娇笑之声,传入耳际,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父母早已死去,由思师教养长大,你想见我父母,那就到鬼门关中去找他们吧!”

唰唰唰又是三剑急攻。

、.

第三十四回为护寺兆南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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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兆南右手白蛟剑一招"野火烧天",把那红衣少女急攻的三剑封开,左手青龙剑突然施出了一招"西来梵音",宝剑幻起一片蒙蒙青芒。

这一剑乃觉梦禅师传授他达摩三剑之一,凌厉中隐含着缓和慈悲。

那红衣少女只觉满天剑影,由四面八方拥了过来,虽然有很多破绽,但却有着无从下手招架之感,娇躯一晃,后退八尺。

忽听神刀罗昆大喝一声,抡动手中金背刀,一招"横扫千军"拦腰扫来。

那达摩三剑,虽是旷绝千古的剑术绝学,但运用时,必需提聚真气,方兆南前胸中了一记无影神拳,浮动的气血,尚未平复,再运气击出一剑,人已微作喘息。

眼看罗昆扫来一刀十分猛恶,不敢用剑封架,纵身跃开五尺,心中暗暗忖道:“这两支宝剑,虽有削铁如泥之效,达摩三剑亦是和眼下强敌周旋,但内腑伤势,必得早些运气疗息不可,白作义那无影神拳,更是防不胜防,不如暂时退入寺中,稍作养息,再图克敌。”

心念转动,也就不过是剎那间的时光,不待强敌再出手袭击,突然反身一跃疾向少林寺中退去。

那红衣少女高声叫道:“快点追他,他已受了内伤……”

群豪似是对那红衣少女十分敬佩,听得她大喝之言,立时急急追了过去。

方兆南勉强提着一口真气,急向寺中奔去。

幸得距离不远,眨眼间已到了寺门前面。

四个身披月白袈裟的和尚,分持着方便铲,铁禅杖,一排拦住去路。

方兆南低声喝道:“挡住后面追兵……”

说着话,身子一侧,从四僧之间冲了过去。

少林寺的和尚大都已认识方兆南,立时闪身向旁边一让,放过他去,一横手中兵刃,挡住后面追兵。

方兆南奔入寺门之后,心申忽然一动,暗暗忖道:“白作义无影神拳,伤人于无声无息之中,这四个和尚不知内'情,只怕要吃大亏。”

当下停住身子,回头叫道:“四位禅师请谨防对方的无影神拳……。”

忽然想到那无影神拳乃西域奇技,少林寺中和尚只怕还不知道世间有这样一种武功。

他赶忙又接着说道:“无影神拳是一种奇异的武功,发时无声无息,暗劲击中后,才能觉到,那人是个又矮又胖的老头子,你们要小心了,注意着他双手的举动……”

他话还没说完,忽听最左面一个和尚哼了一声,向后退了三步,身躯摇了几摇,才站稳了身子。

原来在他说话之时,那人已经中了一记无影神拳。

方兆南心头一震,暗道:“我如为疗自己的伤势,让这四位少林和尚伤在他们手中,不但愧对大愚禅师,而且还被这般人冲入寺中。”

念头一转,重又缓步走了回来,一面运气调息,一面监视观战,以备随时出手相援。

这时,少林寺僧侣,已和敌人动上了手,除了那个先为对方拳势所伤的人之外,三个僧侣挥动兵刃,联手拒敌。

三剑一笔张凤阁,九星追魂侯振方和神刀罗昆等,虽然用尽了全力抢攻,但三僧手中的方便铲、铁禅杖相配合支持,攻拒之间配合的十分严谨,丝毫找不出一点破绽、空隙。

三人全力抢攻了三十多招,三僧仍然是从从容容,毫无吃力的样子。

那红衣少女眼看三个少林僧侣门户防守的十分严密,看样子再打下去,一两百招,也难分胜败,心中大感焦急,而且打斗激烈,只见杖影刀光,难分敌我,白作义的无影神拳,也不随便出手。

当下一摆手中宝剑,纵身而上,冲入战圈,举手一剑,向右面一个和尚前脑刺去,左手拂尘回扫,缠击向左面一个和尚手腕。

二僧被迫的向后退了一步。

她一加入之后,局势立时改变,三个和尚被她诡奇的剑招,迫的有些应接不暇,联手之阵逐渐散乱。

这时,方兆南已借机调息复元,眼看着三僧已有些招架不住,立时仗剑一跃而上。

他自服用过觉梦调制的全熊糕后,又被觉梦大师施展内家真力,迫他出全力相抗,只累得筋疲力尽,当场晕倒。

但他却不知觉梦大师在他晕倒之后,不惜消耗本身真元之气,逐步推拿他身上的经脉,使他的功力大进。

是以,他只要极短的时间调息之后,消耗的体力,便立时复元。

蓦然间,传来了一声宏亮悠长的佛号。

只见大慈禅师带了十二个少林高手,疾奔而来。

方兆南回目一瞥,暗暗忖道:'"目下情势险恶,大可不必有什么忠厚之心,群僧赶到之后,就让他们一齐出手,先把眼下这一些强敌制服,也好减少一些威胁。”

心中念头电转,手中青龙剑却疾向那红衣少女点击过去。

那红衣少女每和方兆南动手一次,就觉着他武功比以前进步甚多,是以心中对他已存了甚大戒心。

但方兆南却诚心和她硬拼一场,剑势一紧,把她分攻三僧的招术都接过。

白作义突然大喝一声,疾冲而上,举手一拳"直捣黄龙",当胸击来。

他功力深厚,每次出手拳势,都带着啸风之声,威势十分吓人。

方兆南担心他再施展无影神拳伤人,那可是防不胜防,当下闪身避开一击,手中剑势一转,全力向白作义猛攻过去。

那红衣少女摆脱了方兆南后,神威立复,一连三剑又把三僧联手拒敌的阵势冲乱。

幸好大慈禅师已率领群僧及时赶到,挥动手中禅杖,接住了那红衣少女凌厉的攻势。

他乃少林寺中大字辈高僧之一,功力深厚,卓然不同群僧,禅杖挥舞之间,力重势猛,交手数合。那红衣少女已知遇上了劲敌,无暇再向群僧施袭,全神贯注迎敌。

少林僧侣联手拒敌的阵势,又从紊乱中稳定下来。

方兆南一和白作义上手后,立时施展出全力抢攻。他东一剑武当派的绝学"天河倒挂",西一剑昆仑派的"万蜂出巢",再加上那宝刃的挥舞间幻起来的森森剑气,竟然把白作义逼得无暇施展无影神拳。

转眼望去,大局已稳,当下剑势一紧,击出一招"巧夺造化",青龙剑幻洒出漫天寒星,有如骤雨急落,白作义骇然一震,纵身而退。

方兆南右腕一震,如影随形,疾追而上,不容白作义有喘息运气的机会,已挥剑攻到。

白作义右拳疾起,一招"推出填海”打出一股奇猛拳风,左手却施出擒拿法,疾向方兆南右腕上面扣去。

方兆南左手青龙剑斜出一招"一桥银花"封住了白作义左手擒拿之势,身子一侧避开击来的一拳,白蛟剑却疾出一招"神龙三现"剑势摇舞,幻起三朵银花,逼得白作义又向后退了两大步。

方兆南借势抢攻,青龙剑重演了一招"巧夺造化",又把白作义迫的向后退去。

片刻工夫,白作义已被逼退了两三丈远。

白作义暗暗忖道:“这娃儿剑招奇奥,而且又没有一定路数,手中双剑,寒气逼人,光华夺目,分明是可断金玉的宝刀。

我这般和他缠斗下去,只怕要吃大亏,强敌相搏,先下手者为强,如再不施展毒手,把他击伤,难免要伤在他的手中。”

心念一转,杀机忽起,暗中提聚真气,身子疾向旁侧跃去。

方兆南怕他施展无影神拳,左腕一振,青龙剑幻出一片青芒疾追过去。

白作义奔行之间,突然回身,右手一扬。

方兆南连番吃到无影神拳的苦头,见他一扬右手,立时疾向一侧闪去。

哪知白作义这一招,不过虚张声势,待方兆南身子站好,才真的发起一记神拳,紧接着疾扑而上。

目睹白作义过来,青龙剑斜斜推出,封住门户,蓄势待敌,忽觉一股暗劲,撞上身来,不禁心头一震,赶忙借势向后跃退。

白作义这一拳,已用出了八成的内力,劲道异常强猛。

方兆南虽然已有了让避他无影神拳的经验,仍然被那袭上身来的暗劲,震得全身气血浮动,眼中金星乱冒。

就在他眼睛一花之下,白作义已疾如电光石火扑到,右手一翻,已搭在方兆南左腕之上。

方兆南但觉左腕一麻,青龙剑已被白作义夺了过去。

他虽内腑重创,神智幷末昏迷,大喝一声,有手白蛟剑突然施出了达摩三剑中一招"西来梵音"。

这一招,旷绝千古的奇学,出手之后,白作义登时被笼罩在一片剑影之下。

他欺身夺剑,相距过近,已无法退出方兆南撒出的重重剑影,形势相迫,白作义不得不作死中求生的挣扎,挥动手中的青龙剑,猛向当头罩下的剑影上面扫去。

方兆南这一剑乃达摩三剑起手剑式,凌厉剑势中,仍含着慈悲心肠。

双剑相触,发出一阵龙吟之声,白作义倒提青龙剑,满身鲜血而退,原来他被形势所迫,硬是接一剑,身上受了三处剑伤。

方兆南内腑受伤,腕力已大减,白作义又沾了手青龙剑的光,才勉强把这一剑架开,剑伤白作义后,内腑气血浮动甚烈,不由自主喷出一口鲜血。

那红衣少女正和大慈禅师相搏,听得方兆南大喝一声,不禁转头一瞥。

眼见白作义竟把方兆南手中的宝剑夺过一只,不禁心中大喜,高声喝道:“快些把那宝剑送过来……”

她­精­神一分,立时被大慈禅师手中急如狂雨的禅杖,逼得险象环生。

白作义虽然夺过来一柄宝剑,但身上三处剑伤,却是不轻,鲜血泉涌而出,片刻间湿了半个身子。

他只顾运气止血,无力再发无影神拳,如他此时借机再发出几记无影神拳,方兆南势非被活活击毙不可。

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两个人都无能立时再战。

少林群僧们,眼看方兆南受了重伤,立时有四人疾奔过来,一个扶着方兆南向寺中退去,一个手横禅杖相护。

另两个却扑向白作义,想夺回他手中的青龙宝剑。

那红衣少女,虽被大慈禅师纵扫横击的禅杖,迫落下风,但她心中,仍然念念不忘白作义手中夺得的兵刃。

眼看二个少林僧侣冲了上去,白作义却浑如不觉,心中大感焦急,手中长剑突然施出一招"蛛笔点魂"剑尖上颤化出三点银芒,疾刺向大慈禅师右腕。

那红衣少女一剑逼退强敌,振剑斜跃而出,手中拂尘一振,扫向白作义左面一僧,右手长剑"拦江截斗"点击右面一个和尚,她动作迅快,拂尘、长剑虽然后发,却和二僧击向白作义的禅杖一齐攻到。

如果二僧不肯放手,白作义固然要伤在二僧禅杖之下,但二僧亦将伤在红衣少女拂尘和长剑之下,形势逼得两人不得不先求自保,齐齐向后退开。

红衣少女突然娇喝一声,右手一振,宝剑化成一道白光,疾向右面一僧投掷过去。

剑势迅快,划起了一股啸风之声,左手拂尘疾挥一招"云雾金光"挡住那左面一僧的攻势,右手却迅快绝伦的向白作义手中的青龙宝剑上抓去。

白作义虽然在运气止血,但他武功幷未失去。

那红衣少女纤手将要触及他手中宝剑时,白作义忽然一振手腕,手中青龙剑,疾翻而起,青芒闪起,直刺过来。

这一剑来的十分意外,那红衣少女芳心一震。疾向旁侧闪去,口中却失声喝道:“白作义,你疯了,是我!”

她应变虽然很快,但仍然是晚了一步。

只见青芒闪动,扫中了大腿上的皮­肉­,鲜血顺腿而下。

白作义剑势出手的同时,微闭的双目,也同时睁开,一见伤了那红衣少女,不禁微微一怔,神智忽然清醒过来。

只听当的一声金铁相击,红衣少女投掷向右面一僧的长剑,被和尚一杖扫开,人也紧随着疾冲过来。

红衣少女急急叫道:“快把手中的宝剑给我。”

白作义脸­色­微微一变,但他终于依言把手中宝剑,递了过去。

那红衣少女接过宝剑,大慈禅师和两个少林弟子已分由三面攻到。

大慈禅师满脸忿怒之容,一招"五丁劈山"当头直冲而下。

白作义突然大喝一声,神威忽发,双手齐出,连发两记无影神拳。

那左右两面冲上来的两个少林憎侣,忽然觉得前胸一震,似是被人无声无息的用铁锤在前胸击了一下。

但觉一阵气血浮动,身不由己的各自向后退了三步,手中铁禅杖,也随着脱手落在地上。

那红衣少女确有着过人的武功,身陷危境心神不乱,突然一个大翻身,娇躯横向一侧移动两步,手中青龙剑"腕底翻云"疾向大慈禅师下击的铁禅杖削去。

她心中虽然爱惜宝剑,但在生死交关之时,也无法顾及到损伤宝剑了。

只听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大慈禅师下击的杖闪,虽未被弹震开去,但却被那红衣少女利用滑字诀,滑到一侧。

红衣少女勉力封开一杖,立时疾向旁侧闪避开去,大慈禅师也疾向后面跃过。

凝目望去,只见鸭蛋粗细的铁禅杖,竟被那青龙宝剑生生削断了一半。

那红衣少女更是迫不及待,举起手中宝剑查看。

但见全剑一片青蒙的光芒,竟然是毫无损伤,不禁心中大喜,连腿上的伤疼,也忘了,娇喝一声,疾冲而上,一剑"穿云摘月"疾刺向大慈前胸。

白作义双手齐发一记无影神拳,虽然把两个少林弟子震伤,但他刚刚运气止住了流血的伤口,却被他一提真气,震得重新迸裂,登时血如流水面出。

守在寺门几个沙林弟子,一看同伴受伤,立时又有四个奔了过来,各挥手中兵刃,齐齐冲了过来。

那红衣少女手中多了一柄斩金切玉的宝剑,如虎添翼,攻势更是凌厉难当,大慈禅师却担心手中禅杖被人削断。

两人武功原来在伯仲之间,大慈多了一层顾虑,登时有一种施展不开的感觉,被那红衣少女一连几剑快攻,逼得手忙脚乱,大有应接不暇之感。

她的武功、剑招、全走偏激诡奇的路子,一占上风,锋芒更健。

但见漫天剑气,挟着手中拂尘的刷刷之声,着着指袭向大慈禅师的要害大|­茓­,五招之后,已把大慈禅师逼得险象环生。

九星追魂侯振方、三剑一笔张风阁、神刀罗昆、追风雕伍宗义,五和少林寺僧侣们打到生死关头之时,眼看到白作义身处危境,却是无法救援。

突然间响起一声娇喝,一条人影,疾飞而到,一阵红光闪动,四个攻向白作义僧侣手中的兵刃,一齐被弹震开去。

群僧退了两步,定神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蓝衣,头挽宫髻秀美绝伦的少女,左手执剑,右手却握着一支形如鹿角,赤红似火的怪兵刃,俏生生的站在白作义的身前。

此女和那红衣少女一般的动人惹眼,只是眉目间有一种威严之肃,看上去比那红衣少女冷酷甚多。

只听她娇喝一声:“住手。”

那红衣少女当先一收剑势纵身而退。

九星追魂侯振方、三剑一笔张凤阁、追风雕伍宗义、神刀罗昆,一齐猛攻两招逼退强敌,向后跃退。

那蓝衣少女目光转动,扫掠了全场一眼,冷冷说道:“你们这些和尚中,那一个能够作主?

她气度冷漠威严,一派自负不凡的神情。

大慈禅师冷哼一声,道:“年轻的女孩子家,说话要有点分寸,有什么事,只管向老袖说吧。”

他本是仁慈和蔼,修养有素之人,只因目睹寺中惨变,对冥岳中人,已恨之入骨,言词之间,竟也充满着火气。

那蓝衣少女然后微微一笑,道:“这一群和尚数你年纪最大,我该早看出来,就不用多此一问了。”

大慈道:“女施主最好少说废话。”

蓝衣少女柳眉一耸,满脸陡现起一股肃然之气,道:“去告诉你们寺中当家和尚,今夜三更,家师亲率冥岳中高手入寺,三更以前,你们还可以派人求和,只要愿归冥岳,可免一次大劫,三更前不见回音,入寺后­鸡­犬不留--------。”

大慈禅师道:“少林寺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声誉,你这般信口开河,老袖本该立时教训你一顿……。”

那红衣少女突然格格一笑,道:“就凭你那点武功么?哼!

说话不怕山风闪了你的舌头。”

蓝衣少女素手一挥,道:“不用和他多费口舌了,我们走吧!”当先转身而去。

那红衣少女和三剑一笔张凤阁等,紧随那蓝衣少女身后而去。

大慈禅师自和那红衣少女动手之后,已觉出对方武功,实不在自己之下。

一时之间,十分犹豫,不知是否骇率领群僧追赶。

正感为难之际,忽听方兆南细弱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不要追他们!咱们也早些回去,商量一下御敌之策。

大慈禅师心中感激他相救少林群僧之情,对他十分尊敬,当下合掌应道:“方施主伤势未愈,只管安心疗息,老袖就去告诉大愚师兄!”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我此刻正在运气,不宜行动,如若能够请得令师兄来此一行最好。”

他内伤不轻,在四个少林僧侣的保护之下,正在运气疗息,但听得那蓝衣少女一番话后,忍不住Сhā口而言。

大慈禅师暗忖道:“大愚师兄,现下代行方丈之权,身分崇高,怎可随随便便的叫他来此相会……。”

忽闻长啸之声,划空传了过来,而且来得迅快无比,倏忽之间,已到了群僧停身之处。

定神看去,只见两条人影,有如离弦流矢一般,疾­射­而来,啸声顿收,人影骤现,正是南北二怪。

北怪黄炼目光一扫方兆南,说道:“怎么?你受了伤啦!”

方兆南点点头,笑道:“不错,受了伤啦!”

北怪黄炼大步走了过去,伸出鬼爪一般的手来,说道:“老夫助你早些恢复功力,如何?”

方兆南暗暗忖道:“他如想暗中杀我,不用这样出手,亦立时可把我置于死地,如其畏首畏尾的逃避他,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死在他手中。”

当下一笑,道:“老前辈尽管出手。”

北怪黄炼,原本有暗中伤害方兆南之居心,但听他这般豪气的一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当下一提真气,缓缓举起手来,顶在方兆南"玄机"要|­茓­之上。

他功力深厚,非同小可,一和方兆南肌肤相触,方兆南立时感觉到有一股极强的热力,直冲而入,赶忙运气和那攻入内腑的热力呼应。

南怪辛奇眼看北怪黄炼出手相助方兆南疗息伤势,好象很不甘心一般,也大步走了过去,伸出右手,顶在方兆南背后的命门|­茓­北怪一看南怪也跑了上来,冷哼一声,右手突然加力,把方兆南的身子,突然向后一推,借着方兆南的身子传过去一股暗劲。

南怪辛奇冷笑一声,右手突然加力,也借方兆南的身子发出内劲,和北怪黄炼的传击过来的内劲相抗。

这两人借着方兆南的身体,互较内劲,逐渐各加功力,劲道愈来愈强,但却苦了方兆南。

只觉内腑之中,两股互传相击的潜力在激荡冲突,五腑六藏,都快要被翻了过来,气血浮动。

可是黄炼、辛奇,这两个冷僻孤傲的老怪物,生平做事,素来是只管自己的喜怒,不管别人的生死。

两人虽然看出了方兆南受两人内力相互冲击的痛苦,但仍然不肯罢手,似是非得打出一场胜负不可。

方兆南只感到两股力道,在内腑冲突的愈来愈强猛,承受十分痛苦,正待劝请两人住手,忽觉一股奇热,由背后命门上直冲而入。

方兆南微微一笑,也不答话,缓缓闭上双目。

原来那灼热、冰寒的两股暗劲,在他身上经过一阵激烈的冲突后,便逐渐的稳了下来。

方兆南所受内伤,被两人一阵折腾,把积存在肝脏之间的两口淤血吐了出来,伤势霍然而愈,晕过去片刻之后,复生过来。

他觉出南北二怪一冷一热'的暗劲,虽然仍在自己体内冲击,但却不似先前那样激烈,虽然还忽冷忽热,但已勉强可以忍受。

一个本能,使他在不知大觉中,提聚了本身真气,和那在内腑冲击的力量相抗,加上他自行提聚的真气一搅。那两股渐趋稳定的暗劲,突然又加速冲荡起来。

逐渐的他体会到,自己提聚的真气,虽不能左右大局,但觉得灼热时帮助北怪黄炼抵抗辛奇的赤焰掌力,使那灼热减少了不少。

如果在冰寒加重时,他以本身真气相助南怪辛奇抗拒北怪的玄冰掌力,使那冰寒之气,也为之减少了甚多。

这样,使他感觉到,承受的灼热和冰寒已不似先前那样强烈。

要知南北二怪的武功,虽然各走极端,一个焰热,一个冰冷,但两人的内力,却是在伯仲之间,各出全力相搏,半斤八两,僵持不下,寒热中和,两极对消,是以他慢慢觉得那寒热已不怎么厉害。

方兆南逐渐体会出这个道理,南北二怪,也体会出了这个道理,但两人好胜之心极强,形成了骑虎难下之势,谁也不肯先行停手。

鸭蚌相争,渔人得利。方兆南忽然感觉本身真气被南北二怪的寒热之力冲击之势,通得直向生死玄关冲去。

. .

第三十五回拒冥妖刀光剑影

方兆南这数月以来的际遇,虽是悲惨、凄凉,但也是旷世绝奇,他在感情上遭遇了无比的痛苦,但在武功上却有了幻奇的进境。

北怪黄炼久持不胜,不禁心头火起,冷哼一声,按在方兆南前胸"玄机"要|­茓­上的掌力,突然向前一送,全身功力一齐发出。

方兆南忽觉寒气大增,"命门"|­茓­上攻进来的焰热之力,被那寒气一逼,突然退缩回去,热力消减。

方兆南顿感到一阵冷意,不禁打了两个冷颤。

他提聚的真气经这寒气一激,忽然又向上一冲。

方兆南身躯,也随着那上冲的真气,颤动了一阵。

忽觉热力大增,南怪辛奇的反击之力,像排山倒海一般直冲过来。

方兆南但感一阵灼热,内腑间的寒冷之气,完全被那攻来的热力逐走。

这一冷一热的突变,各尽其极。

方兆南涌在"生死玄关"的真气,被这忽冷忽热之力连翻迫逼,突然直冲而上,冲过"生死玄关",直上十二重楼。

这当儿,北怪黄炼,又用出全力反击过来,方兆南满身炎热,突然又被一股强大的寒气掩去。

这一阵寒冷,当真是冻肌刺骨,使方兆南的身体起了极大的变化。

不知怎地他内腑忽然僵止不动,一连打了几个寒颤,脸­色­也成了一片铁青,身上的血液,也似被这寒气冻结起来一般。

除非一个内功修为超过北怪黄炼的人,谁也无法抗拒这一股由极热突变的酷寒。

由寺内赶来的大愚禅师一直静静地站在一侧,两道眼神却盯在方兆南的身上。

眼看他神情大变,脸­色­铁青,全身一阵颤动后,突然僵直不动,不禁心头大为震骇,再也忍耐不住,大步直奔过去。

只听南怪辛奇大喝一声,按在方兆南后背"命门|­茓­"上的右手,他突然向前一推,一股奇热,疾攻过来。

方兆南僵挺的身子,被这热力一逼,又是一阵颤动,脸上的汗水,滚滚而下。

他冲上十二重楼的真气,再经南怪辛奇这灼人肌肤的热力一逼,一阵激荡,冲过了生死玄关。

方兆南只觉一股极强的力道冲了上去,身子飘飘欲飞,身上又被那股强热灼烧的极难忍受,不自觉的一提真气。

但感身子一轻,忽然离地而起,升飞起六七尺高,飘落到一丈开外。

南北二怪看的微微一怔后,手上力道,齐齐减去。

大愚禅师本待要出手相救,忽见方兆南原姿不变的端坐飞起,脱离了两人双掌挟持,立时停下脚步。

方兆南飘落实地之后,挺身而起,运气一试,不但毫无伤疼之感,反而有着一种爽快轻灵的感觉,心中大感奇怪,暗道:

“这是怎么回事呢?”

忽听大愚禅师的声音,缭绕在耳际,道:“方施主没有伤着吗?”

方兆南由沉思中惊醒过来,道:“还好。”

他自己也不知是否受了内伤,是以,对大愚之言,无法答覆。只好含含糊糊的支吾过去。

大慈禅师好不容易,等待这样一个说话空隙,当下把那蓝衣少女相约之言,一字不漏的转告了大愚禅师。

大愚禅师抬头望望天­色­道:“现下不过申初光景,诸位连番和强敌相搏,想都已困倦,先请回寺,用上一顿素斋,休息一下­体­力,晚上好对付强敌。

南怪辛奇一皱眉头,道:“老夫无酒不餐,偏是你们这和尚庙中,有着甚多规矩-----

”北怪黄炼忽然冷笑一声,接道:“三十余年酒未沾­唇­,你也没有死啊!”

辛奇怒道:“你怎么知道老夫没有酒喝?”

大愚禅师怕两人再吵起来,赶忙接道:“平常之日,敝寺待客,确不备酒,但寺中却存有久年佳酿,两位如若有兴趣,老衲愿供一醉。”说完,合掌肃客。

方兆南抢快两步,走到大愚禅师身侧,低声说道:“晚辈已失去一剑,此剑如果再有失闪,实叫在下愧对禅师----”大愚禅师不待他说完,已听出弦外之音,微微一笑,接道。”

青龙、白蛟,已非少林寺中之物,方施主如何处理,老衲不愿多问。”

方兆南轻轻一叹,道:“今夜之战,不但事关贵寺的安危存忘,整个武林的命运,恐怕也将在这一战之中-----”大愚禅师道:“敝寺中三代弟子都甘为武林效命,方施主有何调度,但请吩咐就是。”

方兆南道:“晚辈发觉了一件惊人的事,心中一直为此惶惶不安,今夜之战,胜负之分,虽靠贵寺弟子们同心协力,不避生死,但是南、北二怪,亦将是此一决战中的主要人物。

两人功力深厚,又练成了特殊的掌力,在晚辈心目之中,正好用作抗拒冥岳岳主的高手,但晚辈心中念念不忘的是怕这两人忽为强敌收用。”

大愚禅师低声问道:“你是怕他积恶难改,易生动摇……。”

方兆南摇摇头道:“刚才寺门外面和晚辈动手之人,除了那红衣少女之外,其余三人,大都是大江南北的高手、雄主,月前泰山大会中的主要人物,曾几何时,这般人竟然都作了冥岳中的爪牙,这一点,实叫晚辈百思不解……。”

他微微一顿之后,叹道:“以南、北二怪的功力,生擒冥岳中两女弟子,也非什么难事,但竟被敌人免脱,而且事后晚辈发觉那红衣少女,尚非冥岳中女弟子的真身,武功自然尚要逊上一着,南、北二怪见我之后,一直未提二女之事,想必连伤也未伤到敌人,晚辈因此担心-----”大愚禅师道:“老袖就大方师弟情形而论,他似是服用过什么药物!”

方兆南道:“老前辈说的不错,晚辈也想到他们可能用一种绝毒的药物,威胁服药人的生死,或是控制了他们的心神,使对方甘心效命,听候遣派……”

两人谈话之间,已到了少林寺方丈室外。

南、北二怪和方兆南,早已被视为少林手中贵客,大愚禅师合掌肃容,把三人让入室中。

室中早已摆好了佳酿、素肴。

大愚、大慈、大立、大道、四个仅余的大字辈中高僧,一齐留在方丈室中相陪。

这是一个隆重的宴会,素守清规的大字辈高僧们,破例的开了酒戒。

南、北二怪生具了冷僻的­性­格,神­色­间,一片凛然难犯的冷漠。

两个人既不和少林寺僧侣们讲话,也不和方兆南搭讪,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个不停,两个提壶斟酒的小沙弥,一直不能停止。

片刻工夫,两人已各饮了四五十杯。

方兆南暗暗忖道:“看样子这两人又在暗中拼上了酒,纵然量大如海,也禁不住这等手不停杯的哑然猛拼,今夜一战,事关千万武林同道的命运,如放任两人这般相拼下去,势必要喝个烂醉如泥不可了-----”心念一转,赶忙端起案上酒杯说道:“两位老前辈请满饮此杯,晚辈有几桩疑难不解之事请教。”

南、北二怪举杯一饮而尽,齐齐说道:“什么事?”

方兆南道:“今夜三更,由那冥岳岳主,亲率他属下高手,来寺相犯一事,两位老前辈,想已经早知道了吧?”

南怪辛奇冷冷说道:“知道了又怎么样?”

方兆南道:“此事关系着今后的武林大局,幷非是少林寺一门存亡之战。”

南怪道:“我也不是少林门下弟子,与我何涉?”

北怪黄炼纵声大笑,道:“不错啊!少林寺和尚被杀光了也于我们无关。”

大愚、大慈等四个少林高僧,脸­色­一齐大变,正待发作,却被方兆南示意拦住。

他心中很明白,南北二怪在这次决战之中,所占的比重甚大,这不是凭逞血气之勇的时机,开罪了南北二怪,今夜之战,就算先失去一半实力。

当下接口说道:“两位老前辈虽和少林门户毫无渊源,但已,亲口答应相助在下一臂之力。”

南、北二怪互相望了一眼,齐声说道:“答应助你之事,就是助你,不能把别人的事混为一谈。”

方兆南暗暗喜道:“还好,这两人虽是生­性­冷怪一点,倒还遵守承诺之言。”

但见二人手不停筷的大口吃菜,片刻工夫,满桌素肴被他两人吃个杯盘狼藉,伏案睡去,不久工夫,竟呼呼入梦。

方兆南低声对大愚禅师道:“这两人刚才各以独门奇功相拼,彼此耗去元气甚多,让他们好好的睡一会儿吧!咱们到别处谈谈。”

大愚禅师首先站了起来,走入外面,慈眉耸动,长叹一声,道:“少林寺八百弟子,都有着敌忾同仇之心……。”

方兆南接道:“那就好了,由晚辈带着南北二怪,以游歼强敌高手为主,几位也请各选十二个武功高强的弟子,分组成队,以便随时策应。”

大愚点头说道:“老袖担心南北二怪中途叛离……。”

方兆南笑道:“这个老前辈尽管放心,南北二怪生­性­虽然孤傲、冷癖,但他们究竟是成名武林的人物,既然答应助我,当不致中途改变……。”

他微微一笑后,接道:“和两人相处,不能以常情、常理对付,晚辈已得个中三昧……。”

大愚道:“如此就好,老袖念念难忘的就是这件事情。”

大慈禅师突然接口说道:“老袖心中有一事不明,得要向方施主请教。”

方兆南道:“晚辈知无不言,老禅师尽管说吧!”

大慈道:“南北二怪各以上乘内功相拼,会把方施主挟在中间,当时看去,施主似是甚为难过,但此刻看来,方施主竟似毫未受伤?”

方兆南点头笑道:“当时情景,确甚难过,也许因南北二怪功力相若,才有此奇迹,晚辈此刻,不但没有受伤之感,且觉真气充沛,获益匪浅。”

大愚禅师道:“方施主吉人天相,因祸得福,老袖为施主庆贺。”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多谢老前辈关注了。”

大愚探身望望天­色­道:“老袖已派人在此静院,严密戒备,方施主不妨小息片刻,一有动静,老袖立时派人通知。”

说完起身告别。

方兆南送客室外,低声说道:“南北二怪。野­性­难驯,对贵寺又有一段积忿,此刻正值用人之际,老禅师还请担待一二。”

大愚道:“老袖记下了,施主回房去吧!”

合掌一礼,欠身而去。

方兆南抱拳相送,直待几人走出静院,才回过头来。步回禅室。

抬头看去只见三个斗大的金字"方丈室"横雕在一块千载古松匾上。

想到数月之前,武林中对少林寺是何等的崇敬,视作泰山北斗,高不可攀,曾几何时,自己竟然受尽了少林寺高僧关怀。

以方丈之室让作休息之地,此等荣宠,在数月之前,当真是做梦也难想到。

这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

天际间,晚霞绚烂,一抹夕阳反照,撒在室外的盆花上,云彩幻丽,花­色­生光,春天的黄昏,景物是这洋的动人美丽。

他长长吁一口气,缓缓傍花而坐,仰首望着西天变幻的彩霞,神驰无际长空,数日紧张的心情,陡然为之一松。

忽然间一道闪光,划空而过,紧接着一声巨雷,震二欲聋。

一片云气,生自那变幻难测的彩云之下,片刻间,由淡生浓,逐渐扩展,掩遮去西天一片彩霞。

闪光群起,雷如连珠,倏忽之间,满天尽都弥漫着云气。

方兆南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自然景象的变化,不禁黯然一叹,心中暗暗忖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果然不错,刚才那美丽景­色­,片刻间,尽被乌云遮去,今夜一番大战来势将如这场暴雨一般,挟闪电鸣雷,忽忽而至……。”

突然间一个天真无邪的倩影,像那闪电一般,由他脑际间掠过,雷电的启发,使他忽然回想到那遗留在山腹密洞中的周蕙瑛来-----。

一念闪起,万念涌来,周惠瑛的倩影尚未在心田间消失,热情如火的陈玄霜,倏又突然泛现在脑际之中……。

心念转动间,又想起了冷若冰霜的梅绛雪来。

三个美丽的少女倩影,都极清晰的印在他的心灵上……。

只觉着满身情孽,无法补偿,不禁失声一叹道:“天啊!我没有存心害他们一个,可是三个都为我牵连而死,唉!这究竟是谁的错呢?"他就带着这样的心情,傍花而坐,不知过了多久。

突闻响动,一提丹田之气,振臂而起。此时,天已黑透,他起落之间,来到了寺门。正待左右查看。

忽然由身后传过来一阵沉重的步履之声,缓缓接近身后。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凝聚丹田,暗运功力,霍然转过头去。

星光下只见大愚禅师带着大道禅师走了过来。

夜风吹飘起两僧宽大僧袍的衣角,两人举步落足之间,似是如负重铅,显然,这两少林高僧心情,正有着无比的沉重。

大愚微微一笑道:“眼下时光己是初更过后,敝寺存亡绝续之战,序幕将展,今宵是少林寺创立门户以来,最艰苦的一夜。

方施主以事外之人,为敝寺卷入此是非漩涡之中,此时此情,老袖等如再谈什么感恩图报之言,未免有伤方施主的侠情了,千句总一句,敝寺中上下三代弟子,人人心目之中,都深铭方施主这番相助之情意了……。”

方兆南深受感动,抱拳一揖,说道:“贵寺的存亡,事关武林大局。但眼下却只有贵寺弟子,担负起这付沉重的担子……。”

他仰首望天,长长吸了一口气,黯然接道:“晚辈的看法,贵寺如若不支而溃,整个武林形势,亦将随之发生剧变,九大门派,无一能幸免劫难。

今宵之战,应该是我中原武林同道,一大劫难,九大门派都应该尽出高手而来,共拒强敌,但别人却是袖手不问,由贵派独挡锐锋。”

大愚微微一笑,道:“方施主话虽不错,但冥岳中人来得太过突然,使老袖柬邀助拳之人的时间,也是没有,自是不能怪人。”

方兆南似是对少林寺抱甚大不平之气,冷笑一声,接道:“各大门派,都有弟子在江湖之上走动,似此等重大之事,竟然不知不觉,想来实觉好笑……。”

大愚看他越说越是气忿,合掌接道:“方施主也该休息一下了,趁尚有段余暇,调息一下­精­神。”

方兆南供手道:“多谢老禅师关心了。”

说罢,转身大步而行。

这时,少林寺已是勺斗森严,到处人影闪动。

方兆南借星光看去,只见一群群少林僧侣,手横兵刃,结队而立,断断续续,衔接成一座阵图,每一个转角之处,都已装好火把。

方兆南目睹严密布置,忍不往微微一笑道:“老禅师这等布置,当真是飞鸟也难偷渡。”

大道禅师接道:“三百条火把,都用麻杆和桐油合成,每一个火把,可照五丈方圆,若三百条火把一齐点燃,少林寺一、二两进殿院,光耀如画,除非冥岳中人,杀尽我们少林弟子,否则绝难越雷池一步。”

大愚接道:“老袖决定由大立、大慈两位师弟,主持罗汉阵的调度,幷就二三两代弟子中选出四十八个,分组两队,仍由大慈、大立两位师弟各率领二十四人,驰援紧急之处……。”

方兆南道:“老禅师运筹调度有方,晚辈佩服至极。”

大愚接道:“另由老袖和大道师弟,各选十二个弟子,迎战冥岳中人,先礼后兵。”

方兆南道:“正大门派,正当有此风度。”

大愚道:“另由方施主带着南北二怪,和老袖同出迎敌。”

方兆南道:“老禅师布计周密,算无遗策,使人一开眼界。”

说话之间,已到方丈静室之前。

大愚、大道齐齐合掌说道:“方施主请调息养神,一有警讯,老袖等立刻派人相请。”

方兆南抱拳相送,缓步入室。

只见南北二怪对面而坐,各自闭目运气。

方兆南一入静室,两人同时睁开双目四道眼神,齐齐由方兆南脸上扫过。

方兆南微微一怔道:“两位老前辈调息的还好吧?”

南怪辛奇冷哼一声,道:“什么老前辈,老前辈的,你年纪不大,忘­性­倒不小啊!”

方兆南笑道:“晚辈不知忘了什么?”

南怪道:“你在解我索缚之前,我已筋你说明,咱们要结成金兰,兄弟相称。”

方兆南暗暗忖道:“此刻正值用人之际,我如能和他兄弟相称,或可讨他欢心。"当下拱手一笑,道:“辛老哥,兄弟这里有礼了。

南怪果然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兄弟你好啊!”

只听北怪黄炼冷笑一声,说道:“哼!没老没少的,有什么好---”辛奇怒道:“关你屁事。”

方兆南怕两人再打了起来,赶忙劝住两位继续调息养神,约有更余时间,突然听得一阵步履之声,一个面目清秀的小沙弥手提灯笼而来,停身门外,合掌说道:“强敌踪迹已现,小僧各位师伯师叔已然迎敌寺外,小僧奉命来请三位施主……。”

方兆南一挺身,拱手对两人说道:“辛大哥,黄老前辈,请各自运气调息一下,咱们出去迎敌战冥岳中人!”

南怪辛奇突然挺身,道:“还要调息什么,咱们现在就去吧!”

北怪黄炼哪肯示弱,也挺身站了起来。

方兆南急道:“冥岳中人,个个武功不凡,尤以冥岳岳主,武功已入化境,两位还是运气调息一下,恢复体力,才好迎敌。”

南怪辛奇哈哈一笑,道:“兄弟不用替我担心,相信在百步之内,为兄可使消耗的内力复元。”

北怪黄炼冷冷接道;"那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之事,用不着出口夸耀一个后生晚辈之前。”

方兆南怕两人再打起来,赶忙对南怪辛奇说道:“大哥请看在兄弟份上,忍让黄老前辈几句。”

南怪辛奇果然一语未发忍了下去。

北怪黄炼却是火气甚大,冷冷看了方兆南一眼,道:“什么老前辈不老前辈,哼!叫的也不觉得­肉­麻吗?”

方兆南听得微微一怔,抱拳一礼,笑道:“在下或有礼貌不周,开罪了黄老前辈,还望老前辈大量海涵。”

黄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装作没有看见。

方兆南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大步向前走去。

南北二怪互望了一眼,齐齐举步随在方兆南身后而行,离开了方丈室,直奔寺外而去。

这是个月黑星朗之夜。

山风劲吹,林木萧萧。

大愚禅师带着师弟大道,以及由二三代弟子中选出的二十四位高手,早已恭候在寺门之外,一见方兆南带着南北二怪走来,立时迎了上去,合掌说道:“有劳三位了。”

方兆南抱拳还礼,连称不敢。

南北二怪却仰首望天,视若无睹,一副傲然不群的冷漠。

大愚禅师心知两人怪僻冷傲,索­性­也来个故作未见,低声对方兆南说道:“现已三更时分,还未见冥岳的人来。”

方兆南道:“以晚辈的看法,冥岳中人,绝不致失约不来。”

话还未完,耳际间,突然飘传来一阵弦管之声。

这乐声难听至极,音调尖锐有如鬼哭狼嚎一般,深更半夜,听来更使人有一种如置鬼域的感觉。

方兆南道:“来啦!晚辈在冥岳中,也曾听到过这等刺耳的乐器之声。”

目光转动,只见眼前的少林僧侣,装束已自不同。

除了大愚、大道禅师两人,尚穿的宽袖飘飘的僧袍外,那随行的二十四名手中高手,都已改着了深灰­色­的短装。

每个僧侣的腰间,都还带着不同的暗器,有小型的戒刀,短剑,最奇怪的是有两个二十上下年纪的和尚,一个带着三朵金­色­的莲花,一个带着七枚铜钱。

少林僧侣一向都不使用暗器,但方兆南今夜所见,除了大愚,大道之外,大部分的人,都带暗器。

显然今夜之战,少林寺已竭尽所能,全力迎敌,平时不肯用以对敌的暗器,也准备施用克敌了。

只听那鬼哭狼嚎的乐声,愈来愈近。

四盏碧绿的灯光,突然由前面松林一角,绕现而出。

大愚禅师举手一挥,身后二十四个弟子,突然散布开去。

方兆南低声说道:“那些吹打乐器的人,一个个奇形怪状,有如鬼魔一般。”

大愚禅师回目一扫方兆南,笑道:“强敌现身之后,由施主和她答话,需要老袖说话之时,我再说话不迟。”

几人谈话的当儿,那刺耳的乐声,忽然停了下来。四盏碧绿的灯光却加速奔行过来。

大愚凝目望去,只见那四盏碧绿的灯光之后,紧随着一顶黄|­色­小轿,由四个身躯高大,脸上分涂着五颜六­色­的鬼形怪人抬着,奔行如电而来。

眨转之间,已到了丈余之处。

四盏碧绿的灯火,由四个分红、白两­色­的怪人提着,左手提灯,右手各拿着一枝哭丧­棒­,夜暗之中看去。更显得鬼气森森。

在那黄|­色­小轿之后,一排幷立着数十个人。

小轿左右两侧,分站两个容­色­绝世的少女,右面一个身着红衣少女,手中拿着拂尘,背上斜Сhā着方兆南失去的青龙宝剑。

方兆南目光扫掠了冥岳中来人,果然不见冷艳绝伦的梅绛雪,想来她跳入火山口中之事,绝然是假不了,不禁暗暗一叹,一缕惜念的悲伤,缓缓由心中泛了起来。

只听那小轿之中,传出一个娇媚动人的声音,问道:“要他们找一个能作主的人,上前来答我的问话。”

声音虽然动人,但言词之间,却是傲然不可一世。

大愚禅师回目望了方兆南一眼,道:“方施主去和她谈吧!”

方兆南道:“老禅师乃此地主人,晚辈怎敢逾越?”

大敌当前,大愚禅师反而变的镇静无比,微微一笑,道:

老袖和小施主一齐去吧!

方兆南正待举步而行,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我们不能先被他人的气势所慑。"立时停下脚步,道:“老禅师,可以要她过来说话。”

大愚先是一怔,继而一笑,正待开口,那站在小轿左面的蓝衣少女,突然高声说道:

“你们那面,连一个活人也没有吗?”

大愚禅师也提高了声音答道:“女施主不可出口伤人……。”

右面那红衣少女冷笑一声,骂道:“天亮之前,少林寺别想再有一个活人,反正你们快要死了,骂上你们几句,又有什么关系?”

此人口齿伶俐,言词咄咄逼人,一向步不出寺的大愚禅师,那里能够说得过她,当下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方兆南眼看大愚禅师尴尬之态,心知他是有道高僧,不能和那红衣少女一般的胡言乱语,只好挺身而出,道:“鹿死谁手,还难预料,未见真章之前,姑娘先别把话说的太满。”

那蓝衣少女厉声比道:“死在眼前,还敢这般无礼,谁要和你多费口舌,还不赶快要那老和尚出来答话。”

方兆南仰天大笑一阵,道:“好个利口的丫头,你既然作不了主,最好免开尊口,叫你那师父出来答话。”

小轿中又传出柔媚中隐带冰冷的声音,道:“什么人这样大的胆子?”

那蓝衣少女躬身答道:“就是三师妹偷放的那位野孩子!”

垂廉激活,一个身着黄衣黄裙的艳丽女人,缓缓由轿中走了出来,口中冷然接道:“绛雪一向眼高过顶,对男人素来不假词­色­,居然能够为这人背叛我,我倒该仔细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言词之中,隐含对梅绛雪怀念,想来梅绛雪身在冥岳之时,定然甚得她的宠爱。

方兆南只觉心神为之一动,暗暗叹道:“梅绛雪如非释放我和玄霜师妹脱险,绝不致于落得那等凄惨的下场……。”

场中群僧都不禁心头为之一动,原来在他们想象中,那冥岳岳主,定然是一位­鸡­皮鹤发,丑陋不堪的怪人,生­性­才会那等惨酷。

想不到竟然是一个艳光夺目的丽人,容­色­尤胜过那分着红蓝衣的少女。

只见她款移莲步缓缓走了过来,步履移动之间,|­乳­波臀浪,充满无比的诱惑,只看她一眼,谁也忍不住抨抨心动。

她一直走到方兆南身前四五尺处,才突然停下身躯。举手一招,嫣然笑道:“你过来,我要仔仔细细的看看你。”

她的举动,优美无比。举手一招之间,风情万种,使那些排列在大愚、大道身后的少林僧侣,个个为之一怔。

连大道和尚也为之神情一变,只有大愚和尚定力深厚,仍然神­色­不改。

方兆南也为之心神一动,不自主向前走去。

走了两三步后,突然停了下来。

那艳丽女人看他向前走动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不禁一皱眉头,冷冷说道:“这世间没有抗拒我令谕的活人!我既然叫你过来,绝不会借机伤害于你,对你这种晚生后辈,我还用不着施用机诈手段。”

她看去,只不过二十上下的年岁,但口气却一派老气横秋,托大无比。

方兆南暗中提聚一口真气,使动荡不定的神情,平静下来,肃然答道:“听你的口气,定然是那冥岳岳主了?”

那艳丽女人轻盈一笑。道:“不错!”

方兆南道:“在下冥岳之行。未能一睹岳主真面,想不到今宵得见尊容。”

那艳丽女人一皱眉头,默然不言,似是对方兆南这等人物,多讲上几句话,会失了她的身份一般,方兆南突然放声一阵大笑,道:“在下由冥岳天罗地网之中,死里逃生,早已把生死之事置之于度外了,岳主如以生死作为要狭,那可打错了算盘。”

那艳丽女人星目闪光,一掠南北二怪,冷然说道:“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这般顶撞于我!”

方兆南道:“岳主言重了……”

那艳丽女人突然向前跨了一步,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兆南道:“在下叫方兆南。”

那艳丽女人突然又向前跨进一步,冷冷说道:“你认识梅绛雪吗?”

方兆南道:“何止认识,而且她已和区区相订下白首盟约-----”话一出口,立知失言,但也无法收回了。

他只想激起对方怒火,随口说了出来,话说出口已觉有错,但转念一想,梅绛雪已葬身火山口中,今生今世,难得再见----。

只听那艳丽人冷笑一声,道:“你可知道她已经死了吗?葬身在火山之中。”

方兆南道:“想来定然是你把她逼死了!”

那艳丽女人突然微微一笑道:“很多年来,就没有人敢这般对我说话了,你的胆气很够,我要把你活捉回冥岳,投入那火山之中,也好成全你们一对同命鸳鸯。”

她随口一言,却给了方兆南甚多便利。

要知冥岳岳主,令出如山,她说要生擒方兆南,以祭梅绛雪的亡魂,冥岳中人,谁也不敢任意伤他­性­命了。

大愚禅师借两人谈话的工夫,回头一瞥身后群僧。

只见一个个双目神凝,投注那黄衣丽人身上,不禁暗暗一叹,低声对大道禅师说道:

“师弟快请回寺,要他们打起法器,高诵大悲经文,周而复始,直到击退强敌,或是咱们全手中人全数被人诛绝之后,无人诵经为止。”

这几句话,说的沉痛无比。

大道禅师只听得心头凛然震动,低声说道:“小弟遵命。”

原来他也为那黄衣丽人妖冶容光,吸引了心神,不自觉的凝目相注,大愚之言,如雷贯耳,使他登时神智一清,回目一瞥身后群僧,大步直向寺中走去。

这时,那黄衣丽人又向前欺进一步。

方兆南疾退两步之后,霍然翻腕,拔出了背上的白蛟剑。

夜­色­中闪起了一道白芒。

那黄衣丽人脸上的笑容,已逐渐失去,泛起一片肃杀之气。

目光一掠方兆南手中宝剑,淡淡一笑,道:“想不到白蛟剑落到你的手中了。”

方兆南听她一开口,就叫出白蛟剑名,不禁心头一动,暗道:“这人见识如此广博,一眼能看出我手中的白蛟剑名,此剑已数十年不在江湖露面,看来倒不是故布疑阵,恐怕是货真价实的冥岳岳主了。

奇怪的是,此人已然出道江湖极久,算年龄至少也该有六十以外,就算她内功­精­深驻颜有术,也不可能这般的娇若春花-----”心头疑虑不定,不禁多望了对方两眼,冷冷说道:

“岳主见识甚广,在下手中之剑,正是白蛟。”

黄衣丽人道:“此剑算得上是一柄锋利之物,借我用上一宵,以诛少林群僧……”

她仰脸望天上的星河,自言自语的接道:“现下距子夜尚有一刻时光,不到子夜三更,我们绝不动手。”

方兆南道:“岳主请留贵步,如再向前逼进一步,可别怪在下……”

黄衣丽人目光一闪,逼视到方兆南的脸上,道:“你要怎么样?”

方兆南只觉她逼视在脸上的目光,有如冷电中挟着霜刃,看得人由心底泛升起一股寒意,不自主向后退了一步,道:“在下要开罪了。”

黄衣丽人淡淡一笑,目光缓缓的移注到南北二怪的脸上,似是根本就没听到方兆南说的什么。

方兆南目光环扫,忽然发现遥远的地方,闪亮起数点碧绿的光芒,有如就在面前所燃烧的那碧绿的火光一样,莹莹绿光,有如鬼火。

只见那闪动的绿火,风驰电掣而行,直扑少林寺前而来。

他乃机智过人之人,心念连翻转动一阵,恍然大悟,暗道:

是啦!每一点绿火,就是冥岳中一队人手,赶来此地助战,想不到在冥岳之中所见那些面涂五颜六­色­的奇形怪人,竟有如此之多。”

愈想愈觉不错,看那滚滚闪动的绿火,愈近愈多,不禁一皱眉头,高声问道:“那闪奔而来的绿火,可是岳主的属下吗?”

那黄衣丽人的目光一直盯注在南北二怪的脸上,对方兆南喝问之言,只是轻描淡写的答道:“喔!不错。”

突然间,一声鼓响,由寺中传了出来。

余音荡漾山谷,绕耳不绝。

那黄衣丽人柳眉微微一耸,目光转投到大愚禅师身上,问道:“看你的神情大概是接替了大方主持寺务的方丈了?”

大愚禅师满脸肃穆之容,接道:“你不用问老袖是谁,但有关少林寺中之事,老袖能够作得主意就是了。”

黄衣丽人冷笑一声,道:“只有片刻时光了,你还没有决定吗?”

大愚道:“老袖不解女施主言中之意?”

黄衣丽人道:“这么看来你们倒是甘冒全寺僧侣俱被剑诛绝灭之险,不惜一战了。”

大愚禅师道:“少林寺迄立武林,历数百年,不知见过了多少风浪,但仍安然无羌,老袖坚信女施主虽尽起冥岳­精­锐而来,少林寺也不致覆灭于女施主的手中。”

黄衣丽人冷漠的一笑,目光扫掠过南北二怪,道:“想来你们是凭仗这两人支持了。”

南北二怪一直未发一言,此刻似是再难忍耐。

北怪黄炼首先冷笑一声,道:“你可以在别人面前,唬唬吓吓,但在老夫面前,最好是规矩一些。”

那黄衣丽人道:“如果我记忆不错,两位好象是南北二怪了?”

南怪辛奇道:“是又怎样?”

黄衣丽人道:“南北二怪素来水火不容,想不到如今倒言归于好了?”

北怪黄炼冷哼一声,道:“后生晚辈,说话竟敢这般放肆!”

那黄衣丽人忽的嫣然一笑,道:“我尊称你们一声老前辈,只不过是对两位客气一下罢了,难道我还当真怕你们不成吗?”

方兆南听得心中一动,暗道:“这冥岳岳主的底细、身世,只不过听闻于传说之中,究竟如何,只怕当今武林之中,能够知道的,少之又少,南北二怪,倒像是知道她的来历一般,倒不如借机探问一声。”

当下说道:“辛大哥,你可知道这女人的来历吗?”

他素知北怪黄炼脾气暴燥,而且对自己又无好感,如果问他,定然要碰一个钉子。

只听南怪辛奇纵声大笑道:“好兄弟,算你问对人了,除了老哥哥之外,当今之世,只怕再难找出知道她底细的人……。”

北怪黄炼冷然接道:“你知道又怎么样?”

南怪辛奇拂髯一笑,道:“有我在场,你永远吹不起牛了!”

方兆南急急接道:“辛大哥,小弟急欲了解内情……。”

南怪淡然一笑,接道:“你不用担心我和黄老怪的口角之事,我们已经争吵打闹了几十年啦,哈哈,只要大哥能活一天,哼!

黄老怪永远也别想在武林独树一帜……。”

北怪黄炼大声喝道:“北怪要是不死,你也永远难霸业江湖。”

南怪辛奇道:“反正咱们总要有一个先死。”

黄炼道:“只不知那人是谁!”

那久未说话的黄衣丽人,突然冷冰冰的接了一句,道:“如若两位今宵一定要帮助少林僧侣,南北二怪只怕要一齐死亡。”

北怪黄炼怒道:“就算是罗玄复生,也不敢对老夫这等无礼,就凭你这个晚生后辈,竟敢这样对老夫说话?”

那黄衣丽人格格娇笑一阵,道:“昔年你们两人合手,各出绝学,对付那老牛鼻子一人,勉强撑到一百合,今夜我要在百合之内,使你们南北二怪一起横尸当场。”

南北二怪,似已被黄衣丽人激怒,目光闪动,须发怒张,看样子已有出手之意。

方兆南眼看形势已成剑拔弩张之局,南北二怪如出手,定然全力施为,不和那冥岳岳主分出生死,只怕不肯停手。

但这一战,事关武林正邪消长,幷非一二人盛名之争,少林寺八百僧侣,已排好罗汉阵式,蓄势待敌;单人决战,倒不如把强敌引入寺中,群策群力,一鼓而歼。

他赶忙接口说道:“岳主断梭代柬,邀请天下英雄,赴会冥岳,想一举歼灭天下高手,以成武林霸业,用心可算毒辣……。”

那黄衣丽人突然举起素手一招,娇声接道:“你再向前走近一步。”

方兆南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引之力,猛的把自己向前一带,不自禁又向前走了一步。

这时,两人相距只不过三四步远,夜风飘送来那黄衣丽人身上浓烈的幽香,扑鼻沁心,醉人如酒。

突然间,梵音袅袅,由那庄严的少林寺中传了出来。

这声音开始时异常低沉,但逐渐高拔。

夜静人稀,空谷传音,满山尽都是一片梵唱之声。

这声声梵音中,似是充满了一片祥和,但又隐隐含着一股悲壮之气。

庄严经文、梵音,使那排列在大愚、大道身后的二十四名少林高僧,神情逐渐的转变成肃然之­色­。

那黄衣丽人微微一耸柳眉,高声说道:“现在相距子夜三更,只余下一盏热茶工夫了,你们还可在抗拒和投降之间,任选一途。”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如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在那飘然梵唱声音,钻入人耳鼓之中,听得人人心弦震动。

大愚禅师,急急提聚一口真气,把震动的心神稳住,肃然说道:“少林寺自我达摩师祖,开创之后,沿传数百年,经过了无数风浪,但却从未有过降敌之事。”

那黄衣丽人回目一望,只见那团团碧绿的火光,已到了许里之内,在那碧绿灯光的闪映之下,隐隐可见人影幢幢。

她轻蔑的一阵冷笑,道:“如若没有南北二怪替你们少林寺撑腰,谅你们也不敢妄动抗拒之心,大方和尚在你们手中地位何等崇高,想他的武功,也该是寺中顶尖高手,但他怎么样呢?想你们已经亲眼看到他了。

我很少一口气对人说过这样多话,现在是对你们最后的忠告了,一到三更,屠杀展开,手中大小僧侣,一个活口不留,那时候,你们后悔也来不及了……。”

方兆南冷笑一声,接道:“少林手中,早已摆阵相待……。”

他无限感慨的仰起头来,轻轻叹息一声,接道:“这也许是一场惨烈的大战,但鹿死谁手,却是难以预料,少林寺八百僧侣,个个都身负几种绝技,他们舍命相护少林声誉,人人已存必死之心,何况各大门派都已尽出高手,赶来相援……。”

他乃极富心机之人,耳闻目睹,局势已到剑拔弩张之境。大战一触即发,倒不如来个气势夺人,以动摇强敌的锐气和信念。

只见那黄衣丽人轻盈一笑,道:“那很好,各大门派的高手,如果都赶来此地,那倒可省去我一番跋涉之苫。”

素手突然一挥,疾向方兆南握剑右腕之上抓去。

她出手之势,虽然疾如闪电,但此时方兆南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吃她以无上内功吸引之力,便向前走了一步,警惕之心更高,早已全身功力,凝聚丹田。

她一出手,立时飘身向后退出三四尺远,拔出白蛟剑"划分­阴­阳"横里推出一剑。

那黄衣丽人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你能闪避开我的一击,武功总算不错了。”

方兆南拱手说道:“过奖了,目下已过三更,我们在寺中候驾。”

侧身对大愚禅师,道:“咱们退回寺中去吧!”

他相度敌我形势,不宜在寺外和强敌决战。

大愚禅师也有同感,暗道:“我们如以眼下人手之力,和强敌在寺外展开一场决战,不但难有取胜的机会,而且一旦动上了手,再想回寺中去,只怕不是容易的事,倒不如先退回寺手中,主持大局,退可以守,进可以攻。”

当下点头一笑道:“方施主说的不错。”

这时,大道禅师已传达了大愚禅师的令谕重返寺外。

他警惕于刚才被黄衣丽人容­色­吸引的失态举措,出寺之后,一直凝气丹田,抱元守一,不敢多望那黄衣丽人一眼。

飘荡在静夜中的梵唱,使那些排列在大愚身后的少林弟子,增长了甚多定力,任那黄衣丽人的轻颦媚笑,动人的冶荡娇态,都无法再使群僧动心,一个个肃然而立。

方兆南手横白蛟剑,低声对大愚说道:“老禅师请带贵寺中人,先行退回寺中,由晚辈和辛、黄两位老前辈断后。”

大愚已知他足智多谋,武功高强,又有南北二怪相助,不致有失,当下举手一挥,道:

“老袖恭敬不如从命。”

方兆南微微一怔,道:“老禅师言重了,晚辈当受不起。”

大愚微微一笑,举手一挥,群僧就原位转过身子,缓步向寺中走去。

方兆南机警的向后退了四步,和南北二怪幷肩站在一起。

那黄衣丽人冷笑一声,道:“你们不用紧张,本岳主一言如山,天河星斗不到三更,绝然不出手。”

方兆南目光环扫了一周,只见那些奔驰而来的碧绿火光,已到了十丈之内,每一盏碧绿的灯光之后,都紧随着五六十人。

这些人分着各­色­不同的衣服,分用红、黄、蓝、白、黑、五­色­,但每人的脸­色­,仍然和冥岳中所见一般,五颜六­色­,各呈怪形。

在五盏碧绿的灯光导引之下,停在那黄轿之后。

这些人似是都受那灯光指挥,灯光一停,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方兆南连经奇遇、大变之后,增长了不少见识,已能洞察微细,留心小节。

看那遥奔而来的强敌,共分五队,在五盏碧绿的灯光导引之下而来,而且又分穿不同的五­色­衣服,壁垒分明,一望之下,立时可以分辨得清清楚楚。

不禁心中一动,暗暗忖道:“他们为什么不分作四队、八队暗合四面八方之数,攻守之间,也可以方便不少,何以分作五队,而且每队人数相若,又穿著五­色­不同的衣服,这其间决非无因……。”

他虽发觉了可疑之处,但一时之间,却是无法想出原因何在。

目光转动,只见南北二怪两人神情肃穆,目光一直怔怔的盯在那黄衣丽人身上,连眨动也不肯眨动一下,似是内心之中,有无比的紧张。

他不禁暗自奇怪,忖道:“听两人刚才说话的口气,这冥岳岳主,分明是罗玄的弟子,而且隐隐之中说出,南北二怪在未被囚禁之前,似是和罗玄比过一次武功,这女人也在场中,两人既以长辈自居,但却对这女人有着惧怕之意,此中之情,实叫人大费猜疑。”

方兆南本想把所见疑虑,提出来,询问南北二怪,但见二人凝重紧张之态,大异平常自负狂傲之情,自是不好再出言相询。

他只好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回去。

袅袅梵唱,渐转嘹亮,彼起此和,响彻云霄。

这声音给予人一种无比的安详定力。

方兆南目光回扫,只见大愚禅师带着群僧,已然隐入那庄严的寺门之中,抬头望天上星斗,高声说道:“少林群僧已在寺内摆下了罗汉阵,等待岳主入寺。”

那黄衣丽人似发觉一向被武林视作泰山北斗的少林寺,果然不容易对付,至低限度,南北二怪突然在此地出现助拳之事,出了她意料之外,凝目而立,半响未语。

只待听到方兆南大声喝叫之言,才回目一掠,冷冷说道:

大约还有一盏热茶工夫,天­色­就可到子夜了,我一向言出九鼎,在子夜时分之前,不论你们作何准备,我绝不会出手,既然无胆在寺外迎战,你也快退回手中准备受死去吧!”

方兆南正要逗她如此说,当下一笑,回顾南北二怪,道:

咱们也回到寺中去吧!

南北二怪互相瞧了一眼,一齐转过身子,大步向寺中走去。

这举动和他们怪僻自负的­性­格,极不相称。

方兆南暗自一皱眉头,忖道:“这两人一见那黄衣丽人之后,狂傲之态,似是减少了不少,看来他们心中已生了怯敌之念,想那罗玄的威名、武功,果然是非同小可,人已消失于江湖数十年之久,但他威名,不但仍然震荡着武林,就是他门下的弟子,也似是得到了他威名的余荫。”

忖思之间,已到了寺门前面。

耳际间,突然响起一个娇脆动人的声音,道:“奏起乐声。”

余音未绝,那鬼哭狼嚎般的乐音,已然大声响了起来。

这刺耳惊人的声音,和那一声发人深省梵唱,混合在一起,交织成一付极不调和的乐章。

方兆南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人影闪动,那五队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已缓步向寺中移动过来。

但那黄衣丽人,却仍然站在原地未动,随她而来的一些人,也静静的停在原地。

大愚禅师,心惦方兆南等的安危,进了寺门之后,立时闪入暗影之中,监视着外面的情形,只要那黄衣丽人一下令施袭,立时将带着二十四名少林高手出寺抢救。

但那黄衣丽人竟然很守信用,没有派人追袭,也未暗中下手。

方兆南站在寺门外面正在相度敌情形势,突然被急探而出的一只手拉入寺中。

耳际间响起大愚禅师慈和的声音,道:“方施主请恕老袖失礼,强敌已然发动攻势,不宜在寺外停留了。”

方兆南回首一笑,道:“贵寺中弟子,都早已分配了工作,不知在下职司何责?”

大愚道:“施主和辛、黄二位前辈,乃今夜迎敌主要之人,胜败关键,大半掌握在三位手中,老袖不才,实难派请职司。”

方兆南目光一掠南北二怪,正容说道:“两位都已答允在下,拔刀相助,眼下大战即将展开,借重两位之处正多,还望两位能够力行承诺,全力以赴。”

南怪辛奇双目一瞪,道:“那是当然,咱们既然有了兄弟之义,全力对敌,自是义不容辞了。”

北怪黄炼却冷笑一声,道:“老夫虽答应了助你克敌之言,但幷无全力以赴的限制。”

方兆南一皱眉头,忖道:“今晚之战,虽以少林僧侣的罗汉阵为主体,但到重要关头,搏敌首脑之时,仍是要以武功为主,南北二怪实是这一战成败关键的重要人物。

如过不设法把北怪黄炼说服,要他全力出手,单是南怪辛奇一人之力,只怕难以抵挡那强敌首脑。”

心念转动,智计忽生,故意冷笑一声,道:“老前辈如是害怕那冥岳岳主,晚辈绝不自强,仍愿把老前辈送回那石室之中。”

北怪黄炼双目一瞪,道:“什么?仍要把老夫送回那石室中?”

方兆南道:“是啊!以老前辈的身份,出尔反尔,实叫晚辈为之心寒。”

北怪黄炼纵声大笑,道:“解缚由你,可是再要老夫就缚返回石室,只怕由不得你了。”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一个人不守信重诺,活在世上,要受人讥笑,死了之后,也会留给下一代的笑柄……。”

他昂首一阵轻笑又道:“如若那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俗凡之人,那也罢了,受人讥笑,也不过是三五个人而已,如若是盛名震动江湖的人,那就不同了,天下武林同道,都要对他嗤之以鼻-----”黄炼大怒接道:“什么人敢讥笑老夫?”

方兆南道:“眼下就有一人。”

黄炼大喝道:“什么人?”

忽的扬手一掌,直劈过去。

方兆南早已暗中运气戒备,看他一举起手,立时举掌护胸,准备硬接他一掌。

只觉一股疾凌的掌风,掠着身侧而过,应手响起了一声惨叫。

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奇服,面涂彩­色­的怪人,摔倒在寺门之内,口鼻之间鲜血急涌而出,但身躯却僵直不动,看样子己经气绝而死。

方兆南心知北怪黄炼已为自己说服,但他生­性­冷僻,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改口服输,绝不可能。

这一掌劈向冥岳中人,分明已答应相助,赶忙一挥,道:

老前辈耳目灵敏过人,如非发此一掌,我等之中,必有一人,身受暗算了。”

这几句颂扬之言,只说得北怪黄炼心中大感受用,但他生­性­冷傲,心中虽然快乐,外表之上,仍是一副冷若冰霜之情,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方兆南聪明绝顶,和南北二怪相处,这一些时间,已对二怪­性­格,了解甚多,对他的冷漠神情,也不放在心上,侧脸对大愚禅师道:“咱们守在门后,看看当先冲进寺中的是什么人。”

南怪辛奇突然接口说道:“那黄衣女人,乃罗玄衣钵弟子,也是他武功唯一的传人,昔年我们和罗玄比武之时,她还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儿,想不到现在已经这样大了,如非她提起昔年之事,我还当真无法认得出来……。”

北怪黄炼冷笑一声接道:“和罗玄比武之事,已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女娃儿也早该两鬓斑白了。”

南怪辛奇道:“她看上去只不过二十几岁之人,难道她不是咱们见到的那个女孩子吗?”

黄炼道:“罗玄一身武功,完全走的偏激路子,讲求养生驻颜,那女娃儿既然是他唯一的门人,自然已是尽得他的真传,再过上二十年,她还是那般模样。”

南怪辛奇被黄炼数说一顿,但又觉对方言之有理,无法反驳,仰首大笑,自解自嘲的说道:“再过二十年,她也许会更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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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兴妖法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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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蓬然一声,两扇半尺厚薄,红漆的木门突然大开……。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见一个白发白髯,手横宝剑的独目老人当门而立,正是被人誉为剑圣的一代大侠萧遥子。

在他身后紧随着袖手樵隐史谋遁,无影神拳白作义、神刀罗昆、三剑一笔张凤阁、九星追魂侯振方、一掌镇三湘伍宗汉、追风雕伍宗义、大江南北的豪雄­精­英。

这些人,从前都是赴会冥岳的主力,如今却倒戈相向,为人所用,变成攻打少林寺的先锋了。

显然那冥岳岳主已存心让这般人先挡少林寺锐锋。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好辣的手段,可诛的用心!”

大愚禅师察颜观­色­,觉出方兆南和这些人似都相识,忍不住问道:“方施主可认识这些人吗?”

方兆南道:“认识,这些人都是从前参加泰山英雄大会的高手,赴战冥岳的主力,如今却成少林寺的强敌了,唉!不知那冥岳岳主用的什么法子,竟然使这般人一个个俯首听命,甘为所用?”

大愚禅师道"这么说来,这些都是当今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了?”

方兆南道:“不错,那当先横剑而立的独目老人,就是被誉为一代剑圣的萧遥子……。”

大愚禅师心头一凛,道:“老袖久闻其名,想不到他竟为冥岳利用。”

方兆南道:“他身后那手提烟袋的樵人模样,就是以冷傲驰誉武林的袖手樵隐史谋遁。”

大愚禅师惊道:“什么?这老樵子竟也归顺到冥岳门下吗?”

方兆南接道:“那第三个又矮又胖的老人,乃西域初来中土的无影神拳白作义,此人发出拳风,强劲绝伦,但却无声无息,最是不易防备。”

大愚禅师轻轻叹息一声,又道:“这般人一个个神情肃然,似是被什么药物控制-----

”忽听一声尖锐刺耳,似哨非哨,似啸非啸的声音,突起于梵唱、鬼哭的乐户之中。

此声一起,寺外强敌立时发动。

萧遥子手中宝剑一挥,当先直冲过去。

大道禅师纵身而上,横里扫出一杖,口中说道:“小弟久闻武当派剑圣之名,先接他一阵试试。”

他手中禅杖,足有一丈二尺多长,抡动起来,威势惊人,杖风若啸。

这等威猛的杖势,萧遥子竟然视若无睹一般,手中长剑突然一震,疾点而出。

大愚禅师轻声一叹道:“师弟快退下来,你不是他的敌手,让小兄试他一阵!”

原来萧遥子施出一招上乘剑学"画龙点睛"借力打力,轻轻一拨大道禅杖,使他用出的力量,不受控制,一杖扫空,带动了身子随着转了半圈。

大道禅师面孔一红,疾退而下。

大愚禅师缓缓举起手中禅杖迎了上去。

萧遥子举剑横胸,目光盯注在大愚禅师的脸上,一语不发神情冷漠,有如从冰山里拖出一具冷冻了几十年的尸体,神情之间,一片冰冷。

大愚禅师向前缓缓移动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凝神而立,平胸横杖,不再向前逼进。

他见多识广,一见萧遥子的神­色­,已知一代剑圣之名,幷非虚传,这等冰冷的神情,正是上乘剑术出手前的神态。

赶忙提聚全身真气,凝神而立,蓄势以待。

要知剑术一道,乃武学之中,最难登峰造极的一种武功,全凭一口真气,剑术到了大成之境,攻敌之时,无孔不入,有如水银泻地一般,形而之上,则成驭剑之术,以功深浅,可杀人于数丈之外。

大愚禅师虽未习剑,但他对少林一脉正宗武学,却已有极深修为,一眼之下,已看出萧遥子的剑术,进入了大成之境。

方兆南目光一转,只见南北二怪四道眼神,齐齐盯注在萧遥子的脸上,似是两人亦看出萧遥子是个不可轻视之敌。

大愚禅师的神情,也逐渐变的肃穆起来,目光一直盯注在萧遥子的脸上。

高昂的梵唱声,和那刺耳的乐声,混合成极不调和的乐章。

只见萧遥子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突然欺身而进,白光闪了一闪,人已退回原位。

他由极慢,突然间变成极快,剑光一闪,人又重归原位,快得使人无法看清他如何攻敌施袭。

两人一招交接,无声无息,听不到一点剑杖相触之声。

方兆南转脸看去,不禁心头一震。

只见大愚禅师,手中禅杖由横举变成直立,宽大的僧袍上多了一道四五寸长的裂口,隐隐之间,可见血迹。

显然,萧遥子这挥剑一击,已然把大愚禅师轻伤在剑下。

方兆南剑眉一耸,暗道:“我自学得陈玄霜祖父相授剑术之后,又学了觉梦大师传授了达摩三剑,但始终没法找上一个对手试试。

这逍遥子被称为一代剑圣,剑术上的成就,被中原武林中公认为成就最高的一个,倒不如借机会和他试上一阵。”

一股强烈的冲动,使他忘记了凶险。一挥白蛟剑,纵身而上,横移两步挡在大愚禅师前面,高声说道:“老禅师请让晚辈一阵如何?”

大愚禅师微微一皱眉头,道:“此人剑术甚高,方施主------”方兆南道:“晚辈早已见识过他的武功了,老禅师只管放心。”

大愚禅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今宵我们是比武定名,老袖已经算落败了。"一收禅杖,向后退开了十几步远。

方兆南一提真气,脚下不丁不八,右手平举白蛟剑,左手一抱拳,说道:“萧老前辈别来无恙?”

萧遥子轻轻哼了一声,但却不答一言。

方兆南冷笑一声,道:“老前辈侠名满武林,被称为一代剑圣,想不到竟然是这等没有骨气,不惜把一生侠名,尽付流水,甘愿投效冥岳。”

逍遥子似欲反­唇­相激,但他口齿一激活,竟又闭上不言。

方兆南看他始终不肯开口,心中甚觉奇怪,提高了声音道:“老前辈耳聋了吗?”

萧遥子右手一起,长剑缓缓指向前胸刺来。

方兆南一招“腕底翻云"白蛟剑由下面疾翻而起,横向萧遥子长剑之上削去。

哪知逍遥子向前推出的长剑,倏然向下一沉,剑势突然由缓变快,冷芒电奔,削想方兆南的右腕。

剑招一变,避敌还击,同时出手,一代剑圣之名,果不虚传。

方兆南双肩一晃,向后疾退三尺。

他应变虽然迅快,但萧遥子剑转如惊霆迅雷,只见一阵冷芒掠腕而过,低头一看,右袖已被剑势划破了,鲜血点点,滴在地上。

南怪辛奇长眉一耸,冷冰冰的问道:“兄弟,伤的很重吗?”

方兆南暗中运气一试,真气仍能贯达握剑手指,心知幷未伤到筋骨,当下答道:“多谢大哥关心,兄弟还能战得。”

举手一剑,"冰河开冻"白蛟剑幻起一片剑影,疾刺过去。

这一招乃武当派太极慧剑中一记绝学,萧遥子早已熟知于胸,本可随手破解,但他眼见对方剑招竟是武当派镇山剑法中不传之秘。

不觉心头一震,就这一缓,方兆南剑招威力已发挥出来。

萧遥子再想封架时,已来不及,只好横向旁侧跨了两步,避开一剑。

方兆南一见萧遥子退避开去,白蛟剑斜削而出,剑光闪动横斩过去。

这一招乃昆仑派中一记绝招"落日斜照"专以用作追袭,剑势变动之间,迅捷如雷奔,纵是一流高手,在这一剑攻袭之中,亦有着措手不及之感。

萧遥子一着失机,陷入被动,再加上方兆南手中白蛟剑宝光耀目,一眼之下,立可分辨出是一柄可削金断玉的宝刃。

萧遥子不敢用剑封架,兵刃上已吃了亏,又被迫的向后退了三步。

方兆南反击两剑,已使他消去轻敌之心,不待方兆南第三剑出手,立时振腕反击,长剑挥动,剑风如轮。

倏然之间,连续点出三剑,分袭方兆南三处部位,逼得方兆南回剑自保,抢回先机。

突听方兆南一声大喝,白蛟剑奇学突出,寒光闪闪,反守为攻,一招"巧夺造化"幻起了满天流星。

萧遥子登时被这一剑奇攻,逼得疾向后面退去。

可惜方兆南未把这招剑式学全,眼看玄奇的剑势,逼开了萧遥子重重护身剑影,迫近前胸之际,剑势突然顿挫不前,停了下来。

萧遥子微微一怔,长剑突地一招"分花拂柳"由左侧疾翻而起,削斩方兆南的右腕,又把方兆南逼退了一步。

突然间由身后传来一个清脆冰冷的声音,道:“住手!”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如泻地水银一般,钻入人们的双耳之中,清晰无比,震人心弦。

萧遥子、方兆南同时停下了手。

只见那身着黄衣,妖艳动人的冥岳岳主,莲步款款走了过来,她走路的姿态,优美至极。柳腰轻摆,衣领飘飘,充满着动人心魄的诱感。

萧遥子抱剑而退,让到一侧。

那黄衣丽人缓缓走到方兆南身前,星目逼视在方兆南脸上,说道:“你刚才用的一招剑法,是何人传给你的?”

方兆南道:“我如不告诉你呢?”

那黄衣丽人冷笑一声,道:“我说出的话,从来无人敢不听从,你如有胆子不妨试试,那时候只怕你要自愿告诉我,已经迟了------。”

方兆南纵声大笑道:“大不了一个死字,有什么可怕的?”

那黄衣丽人美丽的脸上,突然泛起一股忿怒之容,说道:“想死吗?只怕没有那样轻松?”

方兆南凝目沉吟了片刻,道:“在下也相信,岳主能够把我摆弄到不死不活之境,但我幷非在你的威吓之下屈服,岳主既能看出我这一招剑式,自是知道这一招的源出之处。

我如把那传我此一剑招的经过相告,但深望岳主也答复在下几个问题,至于今宵之战,不论如何,都得分个胜败出来,岳主纵然不问此事,咱们也得拼上一阵。

生死胜败已非人力所能主宰,岳主请三思在下之言,当知非岳主的威势,能予迫使在下屈服的了。”

那黄衣丽人微一点头,说道:“后生晚辈之中,从未有人敢这般对我说话,你这般抗我令谕,虽已罪该万死,但你讲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她看去只不过二十几岁,长的娇若春花,这等托大的口气,听来和她的形貌,大不相衬。

方兆南道:“这么说来,岳主是答应了?”

那黄衣丽人目光环扫了四周一眼,道:“此地之人,都已活不过五更了,纵然让他们听去,也是无关紧要。”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在下刚才施出的一剑"巧夺造化"想来岳主十分熟悉,克敌变化之间,比在下更­精­妙了!”

黄衣丽人道:“不错,你用那一招“巧夺造化”,不但变化不够­精­妙,而且这一招下面尚有甚多奇妙变化,也未用出。”

方兆南道:“这一招剑式,不知源出那一大剑派的门下?”

黄衣丽人冷笑一声,道:“这一招剑式,乃近年来武林中剑术一道中最高的成就之学,岂是平常之人所能会得。”

方兆南心念一转,暗暗忖道:“这一剑式,既非当今武林中大剑派之学,那定然是有人创此一剑了。”

黄衣丽人微一点头,继道:“当今武林之世,除我之外,应该已无再会此一剑之人,不知你筋谁学得此剑?”

方兆南忽然想到那埋葬在冰雪之下的老人,由心底泛起一阵凄苦之感,仰脸长长叹呼一口气,道:“有一位姓陈的老人,我不知他的姓名……。”

那黄衣丽人道:“你为什么不问他?”

方兆南道:“那老人很固执,他不愿讲的事,你问他也是无用,他要你作的事,你不做,也不行。”

黄衣丽人道:“那你总该记得他的形貌了。”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他是个很痛苦的老人,满身痼疾,已非任何的药物所能奏效,一副刮风烛残年的形态,不论任何人见到他,都会觉着他随时随地可以气绝而死,但他身负着绝世武功,和那博远的见识。

他告诉我一件事,那就是他已在死亡的边缘上生存了几十年,那是一种非人所能想象的事,他半身已经瘫痪了,每天还要忍受经脉扩大硬化的痛苦……。”

那黄衣丽人突然抬头望着天上闪闪的星河,避开方兆南投注在她脸上的目光,接道:

“他的脸上可有着一块很大的疤痕吗?”

方兆南道:“有一块,而且那疤痕似是被兵刃所伤,占了他半个面颊,想他昔年所受的伤,定然十分惨重。”

那冷若冰霜的黄衣丽人,仍然抬头望着天上的星辰,道:

讲下去,二十年来,我第一次这样耐心的听人说话。

方兆南道:“每天他的伤势要发作一次。发作时就像死去一般,我想纵然是手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那个时间里,也可一刀把他杀死……。”

黄衣丽人轻轻喔了一声,道:“说呀!”

方兆南道:“这一段传奇的际遇,我们萍水相逢,但他传授了我很多武功,这一招“巧夺造化”的剑式,就是他传授的,可惜我还未能把这一招剑式学会,他就突然的死去了。”

那黄衣丽人道:“不知他的尸体,现在何处?”

方兆南沉吟了片刻,道:“这个恕我不能奉告了,他是个谜样的人物,身负着惊世骇人的武功,但武林中却不知有这样一个人。

他有着博深的医学知识,但却无法治疗好自身的疾病,当今之世,知道他身世的人,只怕绝无仅有。”

那黄衣丽人突然一转脸,星目电闪,逼视到方兆南脸上,说道:“不错,知道他身世际遇的人,当今之世,恐怕只有我一个人。”

方兆南道:“在下也有此感。”

黄衣丽人冷漠一笑,道:“你很聪明,可惜你只有片刻生命了,我纵然最后杀你,你也无法看到明天的太阳。”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生死之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他微微一顿之后笑道:

“现在该我问问你了!”

黄衣丽人道:“你问吧!”

方兆南提高了声音,道:“数十年前用黑纱蒙面,横行在江湖上,被武林中人称作妖­妇­之人,可是岳主吗?”

黄衣丽人点点头,道:“不错!”

方兆南道:“那陈姓老人可是岳主的同门师兄吗?”

黄衣丽人星目中神光暴­射­,冷冷说道:“你的联想之力很强。”

方兆南沉声说道:“你们师兄妹可都是罗玄的弟子?”

黄衣丽人冷笑一声道:“你全都说中了,不用我再多费­唇­舌答复你了。”

突然举起素手一挥,立时有数十个人一拥而上。

萧遥子一马当先,举手一剑"平沙落雁"直刺过来。

他的剑术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内力充沛,虽是平平常常的一招,但在他手中施用出来,威势却自不同。

方兆南举手一剑“铁索横舟”白蛟剑横里扫出,一封萧遥子的剑势,人却疾向后面退去。

他低声的对大愚禅师道:“咱们退入罗汉阵中,保全实力,准备对付五更时分,最后一场决战。”

大愚禅师还未及讲话,突觉前兄之上,被人重重的击了一拳,声不由主的向后连退了五步。

幸得他早已暗中运气戒备,这一拳虽然打的奇重,内腑却未受到伤害。

方兆南长剑突出一招"星河倒挂"绵连八变,一气呵成,迫退抢攻过来的袖手樵隐,急声说道:“老禅师当心白作义的无影神拳,那人长得又矮又胖,一眼之下,就可以看出……。”

话还未完,忽听北怪黄炼冷哼一声,身躯微一晃动,显然也中了白作义遥发的一记无影神拳了。

这一击,激怒了北怪黄炼的野­性­,大喝一声,劈出了一掌。

强猛的掌力,有如突起猛挟着一股­阴­寒之气,直撞过去,威势有如排山倒海一般。

方兆南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冥岳有备而来,今夜一战,不论胜负,都难免造成一场惨重的杀劫,我如能仗着觉梦大师传授的"达摩三剑"和南北二怪之力,和他们单打独斗几场,以决胜负,或可挽救一场杀劫……。”

忖思之间,那黄衣丽人已自出手,只见素手一挥,一股柔和的暗劲,直通过来,竟然把北怪黄炼的玄冰掌力挡住。

袖手樵隐突然施出"七星遁形"的身法,身子闪了几闪,人已直逼过来,让过方兆南的剑势,直取大愚禅师。

那沉寂的刺耳乐声,重又吹打起来,五队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齐齐向寺中冲来。

南怪辛奇大喝一声,发出一记赤焰掌,击向那黄衣丽人。

那黄衣丽人冷笑一声,左手一挥,接下一掌,右手食二指一幷,遥向辛奇点去。

冷傲无双的南怪辛奇,一见那黄衣丽人幷指点来,脸­色­一变,疾向旁侧横跃六尺。

方兆南看在眼里,心头大为凛骇,忖道:“辛奇的功力,何等深厚,为人何等狂傲,但竟然不敢硬接她这遥遥点来的一指,如非昔年吃过苦头,绝不致这等畏怯。”

只听大愚禅师用低声对方兆南道:“咱们退回寺中吧!”

方兆南眼看那五种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已拔出兵刃,大决战的形势已成,惨酷的杀戳,势所难免。

八百少林僧侣,都有着以身卫寺的决心,这一股锐气,己到了Gao潮之顶,倒不如先让群僧拒挡一阵,然后再随机应变。

心念一转,忽然大喝一声,白蛟剑施出了一招"西来梵音”闪动的剑芒,幻洒出一片剑影,逼退了萧遥子和袖手樵隐。

那黄衣丽人似是为方兆南这一招剑势吸引,凝视而观。

方兆南一剑逼退强敌,横里一跃落到南北二怪身侧,说道:

少林寺的罗汉阵驰誉武林,咱们退入寺中去,见识一下此阵的拒敌变化如何?”

冷傲的南北二怪,似是亦看出今夜情势非两人之力所能解决,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当先向寺中退去。

方兆南横剑断后,缓缓向后退去。

突然间,一声悠长的钟声,飘传过来,嗡嗡余音,掩蔽了群僧的梵唱,和那刺耳难听的乐声。

少林寺大门内三丈之处,突然亮起一只火炬,光焰熊熊,照亮了两丈方圆。

十二个灰衣僧人,排成八字阵,每人的形­色­,都有着无比的庄严,六个手横禅杖,六个手握戒刀,火炬光芒耀­射­下,银光闪闪。

群僧迅快的向两侧移动数尺,让开一条通路,放过了大愚禅师和方兆南等。

但见火光连连闪动,片刻间,亮起数十道火炬,光耀如画,绵连四十丈,衔接不断的少林僧侣。

剎那间,无边无际,火炬和那排列的僧侣们,似是都有着一定的距离,人影幢幢,刀光闪烁,壮大的行列,庄严的气氛,交织成一幅杀气腾腾的画面。

以南北二怪那等冷傲自负的人,看到这等气势,也不禁为之暗自叹服。

那黄衣丽人,也似被少林寺这壮大的气势所怯,右手向下一按,五队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突然停住。

她凝神仔细打量了一阵,回手一招,那两个分着蓝衣、红衣的少女,突然急奔而上,齐声说道:“师父有什么指示?”

那黄衣丽人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少林寺这等戒备,分明是已存了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之想,南、北二怪突然出现于少林寺中助战,更是出人意料。

罗汉阵的变化奇奥,早已驰誉江湖,今宵之战,恐非我事先想的那么容易,你们准备七毒神筒备用,传令下去,只要一入敌阵,立时燃起‘迷神香’展开惨酷杀戮,先挫强敌一真锐气,借势冲破他们的罗汉阵。”

二女一齐躬身说道:“弟子等遵命。”

黄衣丽人未待两人离去,急急接道:“那施剑少年功力虽不足畏,但他诡计多端,而且剑招­精­奥,隐隐是主持大局的幕后人物,遇上此人之时,不要轻易放过。”

这时,大愚禅师和方兆南等已然深入了四五丈远,仍不闻动手之声,方兆南心中忽然一动,暗道:“怎么他们仍然不发动呢?”

心念电转,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火炬光焰强烈,虽有四五丈的距离,景物仍然清晰可见。

只见那些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左手提着兵刃,右手却从背上取下一个粗如鸽蛋,长约两尺的东西拿在手中。

突然间钟声再起,连声鸣警,排列的少林僧侣,闻得钟声,立时开始移动起来。

显然,这三声钟鸣,乃指挥罗汉阵发动的讯号。

但见群僧移动之势,由缓渐快,片刻间行列已散,门户大变,挥动的威力,在火炬照耀下,闪动着夺目的寒光。

方兆南眼珠儿转了两转,低声说道:“大哥请慢行一步,小弟有事请教。”

南怪辛奇霍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道:“什么事?”

方兆南道:“大哥见多识广,可能看出些鬼形怪人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吗?”

南怪辛奇凝目一望,道:“似乎是熏香一类之物。”

方兆南道:“这些人可是想用熏香迷倒少林僧侣吗?”

辛奇道:“牛鼻子罗玄,一肚皮古怪­精­灵的东西,那丫头既然是他的嫡传衣钵弟子,定然得了他的传授。”

方兆南道:“少林寺数百年来,一直领袖着中原武林,寺中僧侣虽非个个身负绝世武功,但对付冥岳中人,当是个势均力敌之局,再加上罗汉阵的­精­奇变化,冥岳中人纵然能冲入寺内,亦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他们如果施用熏香一类的药物,先把人迷倒,今夜之战,我们算败定了。”

南怪辛奇微一沉吟,道:“对于医学一门,我是素无研究------”方兆南接道:“小弟之意,是想要大哥想一个法子对付他们,使他们无法施用此物。”

南怪摇着长及腰间的须发,说道:“没法子,没法子……。”

这时,大愚、大道,都同时停下了脚步,望着遥在数丈外的鬼形怪人手中升起的缕缕浓烟,满脸愁苦之­色­。

显然,他们已为方兆南提出的问题,感到束手无策。

方兆南凝目沉思了一阵,突然回头对大愚禅师说道:“贵寺这罗汉阵,不知是否可以伸缩移动?”

大愚道:“除了拒敌的方位和攻守的层次变化之外,阵图的大小和移动,均可由主阵人随心所欲。”

方兆南笑道:“那就好了。”

大愚禅师已对方兆南有些莫测高深,将信将疑的问道:“方施主可是已想到拒敌使用熏香的法子?”

方兆南道:“他们定要施用,外人岂能阻止。不过咱们只要想出一个破他的办法就行了。”

大愚道:“事关本寺成败安危,深望方施主早些说出,也好早些准备。”

方兆南略一沉吟,说道:“我这办法是否能行还难预料,但却不妨一试,老禅师先请下令,为免无谓的伤亡,罗汉阵缓向后撤,幷尽量抢占上风,借阵法变动掩蔽调息。

另外,一部分僧侣,设法取些水来,以水克火,烧减他们燃起的熏香,这法子是否有用,我不知道,但想来总算是一个克敌的办法。”

大愚禅师叹道:“此法虽非新奇,但方施主能及时想到,非有过人的聪慧莫辨,老袖这就传下令谕,着令两位主持阵势变化的师弟赶办。”

这时,那分着红、黄、蓝、白、黑五­色­衣服的鬼形怪人,已开始向前移动,大有冲向罗汉阵中的来势。

每人左手高举一根浓烟横生,二尺长短黄|­色­之物,右手仗着兵刃,随着服­色­的不同,排列成五队,对着一个阵法。

只待那黄衣丽人一声令下,立时将五队幷进。

可是那黄衣丽人却似浑然不觉一般,只管扬脸看去,望着那天上半隐半现的星辰,口中不停的低声诵言,右手食指在空间划来划去。

方兆南看了一阵,突然心中一动,道:“老禅师,快些传谕,要那些取水的弟子,尽快赶来,对方分着五­色­衣服,绝非无因。

那黄衣丽人现下似是在计算什么,料想她那分着五­色­衣服的属下,定然也是一种变化诡奇的阵法,如若被他们冲入罗汉阵,凭仗那迷香之力,迷倒咱们几个人后,只怕全阵都要受到制-----”说话之间,只见大玄禅师带着数十个少林僧侣,急奔过来这些人手中都捧着一只铜钵,钵中满装清水。

眨眼间,已奔近大愚身侧。

这时,那黄衣丽人也停下了手,两道清澈的眼神,盯住在少林僧侣排成的罗汉阵上,缓缓举起了右手。

大玄禅师欠身向大愚说道:“我已调集二代弟子中高手八十人,担水而来,敬候令谕。”

大愚道:“他们快些上去,那些鬼形怪人,一冲入阵,你就用铜钵中的清水,向他手中冒着浓烟之物上泼。”

大玄道:“小弟记下来了。”

说罢,合掌一礼,直向前面冲去。

但见那高举右手的黄衣丽人,突然一挥,那五队蓄势待发的鬼形怪人,应手而起,直向那罗汉阵冲去。

方兆南道:“几位请走前一步,在下要去帮大玄禅师对付那些熏香。”

大愚道:“他们已经带有清水对付那些鬼形怪人手中燃烧的药物,你上去于事何补,而目下借重之处正多,万一你有了失闪,那就不是少林寺任何损失所能弥补了。”

他说话的神情,诚挚无比。

显然,已把方兆南视作今宵一战中主持大局的首脑人物。

方兆南暗暗想道:“你们少林寺,代代以慈悲相传,对付这等鬼诈的敌人,却必须心狠手辣不可,一着失机,全盘皆输。”

当下故意把脸­色­一沉,说道:“贵寺中的弟子,虽然个个武功高强,但不善机诈,稳健有余,应变不足,晚辈之意,老禅师尽管力主持阵势变化,由晚辈和南北二怪,机动的应付大局变化。”

大愚禅师略一忖思,道:“老衲恭敬不如从命,一切借仗大力了。”

方兆南回目对南北二怪一拱手,道:“两位先请养息一阵,以便对付冥岳岳主。”

说完,纵身一跃,直追大玄禅师而去。

这当儿,少林僧侣已和冲进罗汉阵中的鬼形怪人短兵相接。

火炬熊熊,光耀如画,刀光如雪,禅杖啸风,这是一场惨烈无比的群斗,一动手间,就是数十个高手相接。

罗汉阵变化奇奥,方位移换之间,有如转动的车轮,动手的僧侣经常变换。

那冲上来的鬼形怪人,也似有着一定的变化。人如分拨,前面动手三人,猛攻上十几二十招后突然分向两侧退去,第二拨立时疾冲而到,展开快攻。

这是用阵势推动的一种车轮群战,交接几招之间,猛烈绝伦。

少林僧侣已得到大愚禅师的令渝,和敌人动手之间,尽量抢上风,闭住呼吸,以免被熏香迷倒。

方兆南闪身在变化莫测的罗汉阵中,只觉全阵发动之后,谨严无比,心中甚是惊服,暗道:“少林寺的罗汉阵果然是名不虚传,数百年来一直被武林中公认为第一奇阵,看来确实是毫无夸张之意。”

他的行动受了阵势变化的影响,显得十分缓慢,四五丈的距离,他足足走了一盏热茶的工夫。

忽听扑通一声,两个少林僧侣,突然栽倒地上,只见两个鬼形怪人手中兵刃一闪,两颗光头,登时飞离躯体,滚开了五六尺外。

原来那冒起的浓烟愈来愈多,少林僧侣虽抢了上风,也无法完全避开扑鼻的异香,只闻少许,便告晕倒。

迷香生效之后,那些鬼形怪人,­精­神随着大振,个个齐发怪啸,冲击之势,更见凌厉。

这些怪人的啸声,难听至极,似是受伤的猛禽,发出了阵阵的怒啸之声,动人心魄。

只听扑通之声,不绝于耳,少林僧侣们一个个的倒了下去,血雨喷洒,片刻间,已有十五个少林僧侣伤在那鬼形怪人手中,但却无一个是伤在对方武功兵刃之下,全都是先中迷香,后被杀害。

要知罗汉阵,前排群僧,都是少林寺二三代弟子中选出的高手,个个武功高强,再加上阵势轮转般的变化,虽然伤亡狼借,血尸遍地,但防守之势,仍是谨严无比。

任那鬼形怪人猛力冲打,却无法攻越雷池一步。

但这连续不断的伤亡,使整个阵势变化,受了极大的影响。

处身阵中,已有着一种迎接不暇的感觉,如非这些少林僧侣们个个存着舍身卫寺之心,只怕罗汉阵早已被强敌冲乱。

方兆南看得心头大急,高声对大玄禅师说道:“老禅师还不快些冲上前去,难道要等到罗汉阵被人攻破不成?”

他那知道,这罗汉阵的奥妙,一处牵动,全阵都随着开始变化,愈是近敌,变化愈快,伤亡愈多,移形换位的速度愈大。

大玄禅师虽然深知此阵变化,但也无法冲得过去,眼看弟子们伤亡重大,心中早已痛苦万分,再听得方兆南大喝之声,心中更是焦急。

当下低声对主持前阵变化一个二代弟子喝道:“快把阵势向后撤去,我先对付他们手中迷香之后,再发动阵势接战。”

要知少林寺的罗汉阵,小由十八人,大到一百零八人组成,但人数如再增加,全阵的运用,即将失去灵活。

这次,大愚禅师为拒强敌,尽出少林僧侣,以八百僧侣,组成少林寺有史以来,最大的罗汉阵,但为求运用灵活,又把全阵分成五段,每一段有一个主持阵势变化的人,五段连接成一个总阵。

那主持第一段阵势变化的僧侣,听得大玄禅师一声低喝。立时把轮转拒敌的变化停了下来,群僧进退攻拒,全部有一定时间路子,主持人一停,全阵立时失去了作用,由两侧纷纷退下,那五队鬼形怪人,亦借机冲了上来。

大玄禅师大喝一声,首先发动,双手一振,手中铜钵存水,疾­射­而出。

当先两个先至的鬼形怪人,忽觉脸上一凉,手中高燃的迷香,登时被水浇灭。

一动群应,十个僧侣齐挥动手中铜钵,剎那间水气弥漫,空中水滴如雨,三丈内鬼形怪人手中的迷香,尽都被水势浇灭。

方兆南目睹此情,微微一笑,暗道:“想不到这种办法,竟有点效能,可见天下之事,繁简之便,主要取­精­细二字……。”

忖思之间,两个鬼形怪人已然冲近身前,两柄鬼头刀,分由左右一齐袭到。

方兆南早已握剑在手,身子微一向后撤。挥手一剑扫去。

..

第三十七回罗汉阵舍身拒妖

t....

方兆南此时的的功力,已然大非昔比,出手一剑,划带起凌厉的剑风。

只听一阵金铁交响声后,血光暴洒数尺,两个鬼形怪人,连人带刀,都被他一剑斩断。

方兆南一剑得手,神威大发,挥剑直冲而上。

他已知今宵之战,绝难有两全之策。

心中早存杀机,出手剑招,尽都是各大门派中毒辣异常的剑学,再加上那白蛟剑的威力,和突飞猛进的内功,雄浑的腕力。

但见寒光闪闪,剑风似轮,耳际间一片金铁交鸣暴响之声,混入了喷洒的血雨中,片刻之间被他连伤了十四五人之多。

这时,溃退的少林僧侣,目睹方兆南神勇,战志大增,纷纷停退抢攻,重又组合成拒敌的阵势。

方兆南大喝一声,挥剑又劈了两个鬼形怪人,身躯移动,到大玄禅师身前,低声说道:

“今夜之战,形势出了我意料之外,贵寺中僧侣,个个神勇,而且又不畏死,看来阻敌入寺,幷非是什么难事,唯一可怕的是怕敌人再烧起迷香,对付咱们……。”

大玄禅师是何等人物,如何还听不懂方兆南弦外之音?当下说道:“老袖再去取一些清水备用。”

当下转身疾奔而去。

那随行的群僧随在大玄禅师的身后,急急而去。

这当儿,冲入阵的鬼形怪人,大都伤亡在方兆南的剑下,余下的人,又被少林僧侣们的快速攻势,迫出阵外。

方兆南眼看少林阵势已经稳往。正想疾退入阵,以便告诉大愚禅师,要他多备一些清水,只要分出一百个僧侣,分成两次送水,就可对付强敌施用"迷香"了。

心念方动,忽听得一声娇叱,一条人影,破空飞了过来。

方兆南心头一震,暗道:“要糟,如若向我施袭的人是冥岳岳主的话,这一击我绝难挡变得住。”

心中念头电转,手中幷未闲着,白蛟剑盘顶旋飞,划出一片护身光幕。

只听得一声百练­精­钢相击的脆响过后,嗡嗡之声长鸣不绝。

方兆南吓了一跳,收剑看时,幸好自蛟剑完好无伤。

目光一转,只见一个全身蓝衣的美艳少女,左手握着一只形如鹿角,赤红似火的兵刃,右手握着一柄剑。

她落入阵中,立时遭到群僧内层的围击,但见杖影闪动,刀光翻滚,纷纷向她的身上攻去。

蓝衣少女一面挥动左手那形如鹿角的怪兵刃,封架那绵连不绝攻袭过来的禅杖,戒刀,一面平举着剑,防备方兆南出手抢攻。

她和方兆南对面而立,虽处身阵中,也只有一面受到攻袭,另一面却有方兆南替她挡住。

方兆南冷笑一声,道:“你胆子很大,竟敢跃入阵中……。”

少林僧侣虽只能从一面攻袭,但那轮转的攻势,强猛至极,那蓝衣少女虽身负绝世武功,也有着招架不住之感。

当下说道:“你要他们停下攻势,我有话要对你说。”

方兆南冷冷的说道:“战阵之间,生死一发之际,一着失错,满盘皆输,你想的倒是不错啊!”

那蓝衣少女挥动手中形如鹿角的兵刃,封架开急袭而来的禅杖、戒刀,冷笑一声,道:

“我是奉命而来,你不信那也没法子。”

方兆南看她说话时神情庄重,不禁心中一动,暗道:“冥岳妖­妇­,又不知要耍什么花招,倒不如听她一遍,也好早作准备。”

心念转动,潇洒的一笑,道:“少林寺罗汉阵,乃当今武林中第一奇阵,变化的奇奥,­精­微,自非常人能解,我纵有让他们停手之心,却无让他们停手之能。”

他这几句话,故意说的很高,而且又正对着主持阵势变化的人。

果然,那主持前阵变化的和尚回过头来,望了方兆南一眼,突然举起右手,斜斜向外一推。

经过那蓝衣少女身后的僧侣们,突然向外移动了三尺,全阵轮转的变化依旧,但已无人再向蓝衣少女施袭。

方兆南目注那蓝衣少女道:“现在姑娘已经有足够的说话时间了,不知有何见教?”

那蓝衣少女星目一阵眨动,道:“家师命我转达一句话。”

方兆南笑道:“幸运的很,不知是什么话?”

那蓝衣少女道:“她要问你,能不能归依到冥岳门下?”

方兆南仰脸一笑,道:“在下也有一句话,要请姑娘转告令师。”

蓝衣少女道:“什么事?”

方兆南道:“你问她能不能剃度出家,跳出红墙,归依佛门之中?”

蓝衣少女道:“我说的字字都是真实之言。”

方兆南笑道:“我说的句句出自肺腑……。”

蓝衣少女突然微微一笑,道:“你不肯答应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这样讥讽于我……。”

说话之时,已把右手兵刃交左手之中,缓缓向怀中摸去。

方兆南机警无比,右手白蛟剑突然一扬,白芒一闪,寒锋已指在蓝衣少女的手腕之上,冷冷说道:“姑娘最好不要妄动心机!”

蓝衣少女冷笑一声,五指缓缓伸开,食中二指,挟着一条红­色­绢帕,说道:“你不觉得太紧张吗?”

方兆南肃容说道:“对你们冥岳中人,在下确有着甚高的戒心。”

蓝衣少女道:“事情既然不成,我就要告别了。”

方兆南道:“姑娘请先把取出的绢帕放入怀中,咱们再谈不迟。”

那蓝衣少女虽然生­性­冷傲,但此刻双方已然正值动手相搏的当儿,方兆南剑尖已指罩住她三处大|­茓­,手腕推送之间,立可把她重创在剑下。

情势所迫,她虽有倔强之心,也不能不屈服在白蛟剑下,缓缓把手中绢帕,放入怀中,冷然说道:“天亮之前,咱们总要有一场生死之搏。”

方兆南手腕一挫,收了剑势,笑道:“当得奉陪。”

蓝衣少女道::我要出去。”

方兆南道:“请便,请便!”

蓝衣少女道:“四周人转如轮,要我如何个走法?”方兆南道:“你怎么来的?”

蓝衣少女道:“我飞跃人墙而来。”

方兆南道:“是啊!你再飞跃人墙而去。”

蓝衣少女冷笑一声道:“罗汉阵有号称武林第一奇阵,但却未必就能困得住我。”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鬼丫头飞入此阵,绝非无因而来,我虽已提高了警觉,使她无法施展其技,但冥岳中人,­阴­险鬼诈。

无孔不入,眼下已然翻脸动手,战阵伤亡累累,大可不必再留什么情面。”

一振手中白蛟剑,说道:“在下绝不信姑娘只为令师一句鬼话,冒险闯入罗汉阵来,你既然觉得出阵不易,那就不用去了。”

蓝衣少女听他竟然不肯中自己激将之法,心中大感焦急,暗暗忖道:“此人这般难以对付,只怕我要弄巧成拙了……。”

只听方兆南冷冷说道:“眼下局势,姑娘大概已经看到了,鹿死谁手,只怕姑娘也不敢预作断言,姑娘如肯听在下相劝---”蓝衣少女嫣然广一笑,接道:“怎么样?你可是想劝我归依少林,弃剑投降?”

方兆南道:“天下各大门派,都已经得到了少林传出邀请之柬,估计最早的一批援手,明日天亮之前,就可以赶到,令师夜郎自大,坐井观天,大概此时,她已经明白了武林霸业,幷非如她想的那般容易。”

蓝衣少女冷笑道:“现在天到什么时候了?”

方兆南头也不抬的答道:“你自己不会望望天­色­吗?”

他心中警觉之心,特别高强,纵是抬头看看天­色­,也是不肯。

蓝衣少女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这人如此机警,只怕我今夜难出这罗汉阵了,看来只有冒险一拼了。”

方兆南目光转也不转的,一直盯在那蓝衣少女的脸上,看她眼睛乱转,立时一推白蛟剑,寒芒闪动,直向那蓝衣少女刺去。

那蓝衣少女一身武功,实非等闲,方兆南剑势一动,娇躯立时左面移开两尺,剑已然交到右手,横里一挡,一阵龙吟之声,封开了方兆南的剑势。

方兆南挫腕收回白蛟剑,第二剑还未及攻出,蓝衣少女左手中那赤红如火,形似鹿角的怪兵刃,已抢先点到,直袭前胸。

此物通体晶光,而且散出很多枝尖,一招点来,分袭前胸数处要|­茓­。

方兆南右腕一振,一招"横扫五岳",白蛟剑疾挥,向那蓝衣少女怪兵刃上扫去。

但闻当的一声,如击在坚石之上,那形同鹿角的兵刃,虽然被震开去,但竟然未被削伤分毫。

方兆南心头一震,暗道:“这是什么东西作成的兵刃,这等坚牢?”

方兆南杀机已动,大喝一声,又是一剑"孔雀剔翎"白蛟剑斜斜的划出了一道银虹,横斩过去。

蓝衣少女青龙剑一沉,不退反进,突然向前欺进了两步,左手中那形如鹿角的怪兵刃,迅快无比的疾向方兆南胸前"玄机”要|­茓­之上点去。

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打法,方兆南如果不回剑自救,固然可以把那蓝衣少女伤在白蛟剑下,但那蓝衣少女手中形如鹿角的兵刃,势必要点在方兆南制命要|­茓­之上不可。

形势逼得方兆南不得不先求自保,健腕一挫,收回白蛟剑,身随剑转,向左侧横跨了两步,让避开去。

那蓝衣少女借此一缓之机,突然疾快无伦的反击三剑,这三剑招数诡辣,着着指袭向人身要害大|­茓­,足可制人死命。

方兆南被逼得退了两步,但立即又挥剑反击过去。

两个人在罗汉阵中,展开了一场生死绝于瞬间的惨烈搏斗。

那蓝衣少女身置险地,别存用心,尽展所学,一味抢攻,她想借此紧张惨烈的搏斗,使群僧无法Сhā手相助。

这时,那力攻罗汉阵的鬼形怪人,愈来攻势愈猛,罗汉阵的轮转之势,也随着转变得更为迅快。

方兆南担心蓝衣少女施展什么诡计,白蛟剑绝学频出,一剑紧接一剑不让对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那蓝衣少女却担心身后少林僧侣轮转群攻之势,丝毫不敢松懈,尽展本身所学,和方兆南打在一起。

在两人各出全力的猛烈拼搏之中,交织成一片严密的剑网,那轮转的少林僧侣,虽有助战之心,但却有无从下手之感。

正在激斗之中,突听一声振耳的长啸之声,传了过来。

这时,那蓝衣少女已呈现不支状态,方兆南愈战愈勇,他心中很明白,得觉梦大师之助及南北二怪借身体相较掌力的奇遇,使自己的功力,在数日之间,大进甚多,所以,他对自己这耐战之力,丝毫也不觉得惊奇。

但那蓝衣少女听得长啸之声后,­精­神却突然一振,连出三剑奇招,板回劣势。

方兆南天赋聪明,过人一等。

一见那蓝衣少女闻得长啸声后,­精­神忽然大振,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长啸声,不知是何人所发,但其声的高昂尖亮,非有上乘内功莫办,双方激战正烈,互有伤亡,这一声长啸,只怕和战局大有关连……。”

心念一转,立时全力运剑,封开蓝衣少女三招快攻之后,突然疾出一招"巧夺造化"。

那蓝衣少女目睹方兆南的剑势疾快攻到,若点若劈,带起一片流动银芒,来势奇幻,无法封架,但又觉这一剑奇学,似曾相识。

匆忙之间,双手齐举,剑和那形如鹿角的怪兵刃,齐齐推出,一道白光中混着一片晶莹夺目的红光,护住了身躯。

她的武功,得自冥岳岳主亲自传授,和罗玄一脉相承,这一招巧夺造化,乃罗玄手创剑学中,最毒辣的一剑。

虽是独立的一击,但和罗玄剑法因因相成,她虽未学过此招,但一眼看去,却又似相识。

只听一阵金铁相触之声,方兆南的白蛟剑,有如泻地水银一般,乘空抵隙而入,疾沉而去。

眼看闪闪白芒,就要刺中那蓝衣少女的咽喉,白蛟剑却突然停顿下来。

原来他变化至此,不会下面的变化,剑势骤然一顿。

耳际间突听得一阵连续的惨叫,那疾转如轮的罗汉阵,忽然大乱。

蓝衣少女惊魂略定,青剑忽然斜划而出。

方兆南闪身避开,转眼一顾,只见三四十具少林僧侣的尸体,横卧在地上,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所伤。

五队鬼形怪人,行列鲜明的直向阵中冲来。

少林僧侣们阵势已乱,那主持阵势的和尚,似是也已死去,大局已无人主持,群僧虽然在自行分头迎敌,但步调杂乱无章,忙成一团,已无法阻止那疾冲入阵的五队奇形怪人。

那蓝衣少女忽然大奋雌威,娇喝一声,剑一挥之间,登时把一个少林僧侣斩作两段。

她一剑得手,杀机大起,不再攻袭方兆南。左手挥动那形如鹿角的奇形兵刃,右手挥舞剑,单找人多之处冲去。

红光青虹,交互闪转,片刻之间,又被她连伤七个少林僧侣。

方兆南目睹少林僧侣们惨重的伤亡,不禁黯然一叹,提聚声气大声喝道:“各自停在原地拒敌,不可乱动,以待援手。”

说完,长剑一挥,疾向那蓝衣少女冲了过去。

这一击凌厉无比,白光闪闪,直向那交互闪转的红光、青虹冲去。

那蓝衣少女目睹方兆南疾冲而来,顾不得再杀群僧,反手一招"海市蜃楼"幻起了一层层青芒的剑影,护住了身子。

方兆南一击之后,剑势立变,绵绵绝招,有如长江大河一般,全都是天下各大门派中­精­奇之学。

这一轮急攻,尽展了他胸中所学,势道之猛,甚是少见,那蓝衣少女登时被迫落下风,只除下招架之力,没有了还手之能。

她的武功,虽是以诡奇见称,但在先机全失之下,诡奇的剑招,己无法发挥出诡变的威力,再加上方兆南近日内功的进境,运剑击出的雄浑腕力,更迫使那蓝衣少女剑势疲缓无力。

这是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方兆南虽然占尽了优势,但他已用了全力,那蓝衣少女虽然被迫落下风,但她诡奇的剑招,支撑住她暂时还不致落败。

双剑轮转如飞,凌厉的剑风,划起嘶嘶破空之声。

不大工夫,两人已交手了四十余合。

方兆南愈战愈勇,发出的战招力道愈强,那蓝衣少女却已渐呈不支,形势已到了将要分出生死胜败的关头大局。

只要方兆南能够保持他抢尽先机的攻势,再有十合,那蓝衣少女势非伤在方兆南的剑下不可了。

就在胜败即将分晓的当儿,突听一声娇叱传入耳际,一团红影,疾­射­而至,一缕剑风,直扫后背。

方兆南身子一转,横向旁侧让开三尺,凝目望去,只见那红衣少女右手仗剑,左手握着拂尘,和那蓝衣少女相对而立。

七尺之外,站着那黄衣丽人,她身后一排横立着萧遥子、袖手樵隐、白作义和三剑一笔等武林群豪。

显然,那黄衣丽人,忽然改变了主意,改以那五队鬼形怪人作为攻打罗汉阵的身躯,而把中原武林群豪,留作后队,作为最后的决战之用。

那蓝衣少女,红衣少女幷未再出手抢攻,形成了相对立的僵持之局。

连经大敌,已使方兆南变得十分沉着,目光转动,环扫了一周,已不见一个少林僧侣,只余下遍地的尸体,大约一顾间,尸体多达四五十具,几乎尽都是少林僧侣。

这时,那发人深省的梵唱,和那音如鬼啸的乐器之声,都已经停了下去,隐隐间可闻兵刃相触的激斗之声。

转目回顾,少林僧侣,已后撤十丈开外,高照的火炬,熊熊的火光耀照之下,清晰可见十丈外正展开激烈的拼搏。

第一环节的罗汉阵,在惨重的伤亡之下,已然完全崩溃了。

那黄衣丽人忽然举手一挥,排立她身后的中原群豪,迅快的散布开来,团团的把方兆南围了起来。

方兆南长长呼一口气,纳入丹田,凝聚真气,准备迎接一场群攻。

哪知群豪布成了包围之逝,但却不立刻出手。

那黄衣丽人却突然举步而行,穿过群豪,且向方兆南走了过来。

方兆南心头微微一震,暗道:“她把身随­精­锐高手,布置在四周,防我逃走,却亲自出手对付我,显然是有了制我于死的决心。”

当下一横白蛟剑,封住门户,准备以"达摩三剑”,作孤注一掷的一战。

黄衣丽人,姗姗行来,不慌不忙,相距方兆南还有三步左右时突然停了下来,目睹方兆南,冷冷的说道:“现在你该相信我在天亮之前,能够把少林僧侣完全歼灭了吧!”

方兆南抬头望望天­色­,还不到四更时分,以这片刻间少林寺惨重的伤亡而论,天亮前一鼓尽残少林僧侣,似是幷非什么难事。

他觉得这问题甚难答复,沉吟了片刻,道:“似鬼谋毒计取胜,纵然胜得,那也算不得什么英雄!”

黄衣朋人笑道:“战阵之间旨在伤敌求胜,不论用什么方法都无关宏旨,兵不厌诈,愈诈愈好……”

方兆南接道:“武林之中,江湖之上讲求的是真功实学,正大光明,才能使天下,武林同道,心服口服。以你岳主的身份,暗施算计,未免有损英名。”

黄衣丽人笑道:“少林僧侣,不下千人,就算他们个个束手手戳,也要杀上一阵工夫--

-----。”

方兆南虽善机变,但他天­性­之中却带有一种侠情之心,眼看少林僧侣惨重的伤亡,心中大感不忍。

当下心中一动,暗忖道:’这妖­妇­不知用什么手段,一瞬之间伤了数十个少林僧侣,使这赖以拒敌的罗汉阵完全解体。

以此推论,天亮之前,尽伤少林僧侣,幷非什么难事,虽然不能完全斩尽杀绝,但那惨重的伤亡,也足以使少林寺为之解体。

这些可怜与世无争,常伴青灯黄卷的和尚们,为了维护少林寺的存续,却付出了宝贵的­性­命,这些人大都和十丈红尘,无­干­无涉……。”

心念转动,也就不过眨眼之间的工夫,武断的作了重大的决定。

他仰脸望夜空中闪烁的明星,严肃的说道:“岳主说的不错,如若少林寺千余僧侣,个个用命,今夜这一场血战,不论谁胜谁负,都将是武林中一次空前的浩劫……。

他凄冷的叹息一声,接道:“这些人既无领导江湖霸业,亦无争名武林的宏愿,他们只不过是岳主一念错动的牺牲之人。

纵然让岳主心愿得偿,一夜之间尽残少林僧侣,但天下九大门派中人,也不甘雌服在岳主之下,这将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搏斗,古往今来,从没有一个人,能在武林中缔造出一统天下的局面……。”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神情肃然的接道:“你自信比令师如何?

但令师幷没创造武林一统霸业的野心,至低限度,他没有这等狂妄的行动……。”

那黄衣丽人似是被方兆南滔滔不绝的言词所动,两道秋水一般明亮的秋波,怔怔的盯住在方兆南的脸上。

方兆南重重的咳了一声,接道:“令师的成就,虽然留给了天下武林同道无比的敬重,但他的成就,也幷非武林中唯一之一人,如若把令师和少林派开山鼻祖的达摩禅师相比,声誉的高低,岳主的心中,亦必有分寸,不用在下多说了。

手创武当派的张三丰,只怕也不会在令师之下。这些人,天份之高,胸罗之广,被天下武林同道,公认为一代宗师之才,但他们也不过仅造成武林中一大门派而已……。”

那黄衣丽人星目微一眨动,冷然说道:“此刻时光,寸­阴­如金,你这般滔滔不绝的大发宏论,说给那一个听啊!”

方兆南道:“在下不惜­唇­­干­舌焦,无非希望岳主能够稍存慈悲……。”

黄衣丽人笑道:“你要少林僧侣们放下手中之兵刃,束手就缚,我就网开一面,全部免死。”

方兆南听得打了一个冷颤,说道:“这么说来,我这一番相劝之言,完全是自说了,岳主既然存了誓不两立之心,在下倒有一个办法,可免除甚多杀劫。”

黄衣丽人道:“删繁从简,扼要说明,不要再罗罗嗦嗦叫人听得不耐。”

方兆南道:“打蛇打头,打鸟打翼,岳主如若能把少林寺几个首脑人物制服,群僧失去了主宰之人,当无再战之能。”

黄衣丽人道:“你言中之意,可是要少林僧侣们选出几个高手,作最后一胜负?”

方兆南道:“在下正是此意。”

黄衣丽人道:“这办法不错……。”

她右手一摆,那包围在方兆南四面的群豪,登时让出一条路来,接道:“你去对他们说吧!”

方兆南左手搭在右手白蛟剑上,微一欠身说道:“岳主也请实时下令,要那些奇装异服的怪人,暂时停攻,”黄衣丽人道:“这个不难。”

方兆南一收白蛟剑,大步闯出群豪包围,走了几步,突然又过头来说道:“在下还有一事,想请岳主答允。”

黄衣丽人怒道:“你这人太烦人了,我要杀你,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快些说吧!”

方兆南手大声说道:“我想请岳主答允不用暗器,不许下毒,大家凭皆着真功实学,一分生死。”

黄衣丽人略一沉吟,说道:“就依你之言。”

方兆南道:“岳主身份尊高,一言九鼎,咱们就此一自为定了。”

说完之后,转身疾奔而去。

那蓝衣少女目睹方兆南背影逐渐远去,回头对黄衣丽人说道:“此人武功不弱,师父何以不借机会把他除去?”

黄衣丽人道:“他说的不错,少林千余僧侣,如果个个用命,不但咱们要造成极大的伤亡,而且天亮之前能否尽歼群僧,实无把握。

借他之言,让少林寺挑出一些­精­锐高手,一战而定,对咱们也是大大有利的事,只要几个少林寺的首脑被擒,群僧势将形成群龙无首之状,那时,咱们或以他们生死要挟,迫使少林群僧就范,或是尽情杀戮一番,尽其在我了。”

站在右侧的红衣少女道:“师父答允他不用暗器,不许下毒,岂不便他们占去便宜不少?”

黄衣丽人冷峻的目光,横扫了二女一眼,道:“如果你们三师妹还活在世上,这些话,她一定不会问我,纵然你们会提出来,也用不到我来答复你们-----。”

二女虽然狂傲,但对这黄衣丽人却有着无比的敬畏,当时一齐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弟子愚蠢,万望师父见恕。”

黄衣丽人缓步向前移动身子说道:“快去招呼他们停下手来,咱们的五行奇阵,绝不是罗汉阵的敌手。”

那蓝衣少女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银­色­的哨子,放入口中,一阵尖厉惊心的哨声,划空而起,飘落全寺。

那分着红、黄、蓝、白、黑五队鬼形怪人,听得那尖厉的哨声之后,立时停下了强攻之势,齐齐向后撤退下来。

少林僧侣们轮转拒敌的罗汉阵,也随着停顿,夜风吹摇着高燃的火炬,激烈的恶战停下之后,恢复了夜的沉寂。

满地溅飞的鲜血,横卧的尸体,使沉寂的夜又增加无限的凄凉。

那黄衣丽人的目光缓缓环扫了四周一眼,低声对那蓝衣少女说道:“你留心听我号令,等我制服了少林寺首脑,立时挥队冲杀,一面放火烧寺,造成最恐怖、最凄凉的景象,以瓦解少林寺僧侣的战志。”

那蓝衣少女垂首应道:“弟子遵命。”

黄衣丽人素手一挥,带着那红衣少女和萧遥子等群豪,缓步向前走去。

对面少林群僧中,忽然冲出一队月白憎袍的和尚。当下一个面貌清瘦的老僧,右手横着禅杖,左手托着铜钵,慢步而行。

那老僧左面,幷肩而行着南北二怪,右面紧随着手横长剑的方兆南鱼贯而行,相随在身后。

双方都走的十分缓慢,但气氛却有着无比的严肃,两方面都尽出­精­锐高手,这一战乃双方存亡所系,每人的脸­色­上,都显得异常严肃紧张。

双方的距离,逐渐的接近但却听不到一点声息,似乎是每一个人,在举步落足之间,都有着无比的谨慎。

那黄衣丽人柳眉一耸动,突然加快了速度,疾步向前奔行,眨眼之间,已到了群僧前面。

那当先而行的老僧,正是少林寺"戒持院"的主持,代行方丈大权的大愚禅师。

只见他一顿手中禅杖,恭敬的揭开那合盖的两面铜钵。

凝目望去,只见那双钵合口之间,端放着一座白玉佛像,玉像口鼻之间,缓缓冒出一丝淡蓝的烟雾。

黄衣丽人眉头一皱,冷冷喝道:“那是什么东西?”

大愚禅师肃然答道:“岳主尽管放心,少林寺屹立江湖数百年,沿传数十代,从未暗算过人,更未用过毒物害人,这玉佛像冒出的青蓝­色­烟雾,乃本寺­精­炼禅香,此物不但对人无害且可解各种熏香之毒。”

黄衣丽人怒道:“咱们讲好以武功相搏,大可不必再用此物。”

大愚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此香在我们少林寺,已染最后一枝,如非老衲敬重乐主的身份,也不致动用到它。”

言辞之间,已隐隐说出,不相信黄衣丽人不用迷|药的承诺。

黄衣丽人冷笑一声,道:“你这话叫我如何能信?”

虚空一指,直向那铜钵点了过去。

大愚心知眼下强敌,武功高不可测,哪敢怠慢,暗运功力,僧袖疾拂而出,打出了一股强猛的潜力。

那黄衣丽人冷然一笑,突然向前欺去,举步一跨,腿不屈膝的向前行进三尺。

大愚拂出的劲力,虽然刚猛绝伦,但一和那黄衣丽人点来的指力相较,登时觉出不对,只觉对方那点来的指风,有如一柄尖椎般,打入那一片强劲力之中,不禁心头大骇。

南怪辛奇似是看出不对,右手一举,借拂长髯之势,暗中发出内功,挡住了那黄衣丽人点来的一指。

方兆南眼看双方已经暗中较量上内功,赶忙急奔而出,高声说道:“在下已把岳主之言,转告了大愚禅师,为了千余无辜的生命,大愚禅师同意岳主之见,咱们自双方人手之中,选出一部分高手,代表双方作一决战……。”

他抬头望望天­色­,说道:“眼下时光,己经不早,岳主快请立个规矩,咱们也好早些动手。”

黄衣丽人冷冷说道:“主意是你出的,规矩就由你来订。”

方兆南笑道:“规矩不论谁立,但总得双方同意,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黄衣丽人冷笑一声,道:“动手之时,我先杀了你。”

方兆南道:“如以岳主杀人之多,在下倒是信得,不过在下极不愿束手待毙,岳主纵然能杀得了我,只怕也得费上一点工夫。

黄衣丽人道:“举手之劳而已。”

方兆南轻轻咳了一声,回头一瞥排立在大愚身后七十二个少林寺­精­锐高手,转移话题说道:“如若岳主能在天亮之前,把我门们这些人全都杀死,少林余下僧侣,个个束手就缚不再抗拒,听凭岳主发落。”

黄衣丽人冷笑道:“那也不算什么英雄。”

方兆南道:“只怕岳主天亮之前,无法把我们全部杀完,不知那该当如何?”

黄衣丽人虽然明知中了方兆南激将之计,但仍然冷冷漠漠的答道:“天亮之前,杀不完你们,我就立时撤走,三年内不再问鼎武林霸业。”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岳主约赌之法,虽嫌轻了一点,但三年时光,不算太短,那时武林形势,不知会有何等变化,也许令师未死,重现仙踪,也许少林寺还有长辈出面主谋大事,就这样一言为定了。”

黄衣丽人缓缓举起雪白的玉掌,说道:“第一个我先杀了你。”

方兆南道:“岳主既然这般看得起在下,敢不舍命奉陪,但动手之前,在下还有两句话要说。”

黄衣丽人举起的手掌,不得不放了下来,说道:“什么话?快说!”

方兆南道:“咱们动手相搏,不知是单打独斗呢?还是一齐混战?”

黄衣丽人道:“主意是你出的,规矩由你立,单打群战,也由你选择吧!”

方兆南道:“在下之意,单打最好……。”

那黄衣丽人似已想通,单打独斗,拖延时间甚长,对自己大是不利,樱­唇­激活,话还未来得及出口,方兆南已抢先说道:

“这第一阵,由在下奉陪岳主。”

黄衣丽人怒道:“便宜让你们占尽……。”

方兆南不容她再接下去,一挥手中白蛟剑道:“岳主留神,在下就要出手了。”

大愚禅师高声叫道:“方施主乃客位身份,这第一阵该老衲出手……。”

方兆南早有了预谋,先不理会大愚禅师之言,举手一剑,“西来梵音"疾向那黄衣丽人刺去。

这一招杀机中隐藏慈悲的剑招出手,那黄衣丽人神­色­一变,娇躯微微一晃,人已避到四尺开外。

方兆南心中有数,知道只要一给对方出手的机会,自己恐怕将再无还手之能,当下一提真气,连人带剑疾冲而上。

但那黄衣丽人的身法,太快、太奇,方兆南虽然紧追而上,但对方仍然有着足够的还手时间,奇怪的她幷未立时出手还击,只静静的站着不动,似是在等待方兆南的第二招剑势出手。

他聪明过人,一看那黄衣丽人的神情,立时猜出对方心意,想默查自己的剑势来路,心中一动,暗暗忖道:“此刻时光,拖延愈久,对己方愈是有利。”

当下一沉丹田真气,收住疾冲之势,说道:“在下还有几句,不得不事先说明。”

黄衣丽人眉宇间,泛现出一抹杀机,冷冷说道:“这是你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了。”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咱们这场相搏,是以­性­命相拼呢?还是点到为止……。”

黄衣丽人接道:“自然是以­性­命相搏,不死不休!”

方兆南怕她抢先出手,自己的功力,本已不如强敌。如再让人抢去先机,更是无法抗拒,立时一振长剑,说道:“岳主小心,在下这第二剑,要较第一剑强凌多了。”

他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拖延时间的机会,纵是一句话,一寸时光,也不肯轻易放过。”

黄衣丽人道:“你就不觉得说话太多了吗?”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在下只不过是先把话说得清楚,免得事后有什么怨言。"振腕一剑‘一柱擎天’疾攻过去。

这一招大气磅礡,有如君王临朝,百官齐拜。剑势出手,高涨起经丈银虹,山立波翻一般倒泻下来。

这等惊人的剑势,世所罕见。

双方观战之人,都看的不禁为之一呆,那黄衣丽人也似被这惊人的剑势所怯,双肩晃动,人又向一旁闪开八尺。

她的身法虽然快速绝伦,但仍然被那倒泻而下的暴涨银虹扫中了身着的黄裙,划破了一片衣袂。

方兆南实未想到这一剑竟有着如此惊人的威势,而且一剑出手,胆气也随着大增,肃然说道:“在下的第三招,毒辣无比,岳主要小心了。”

那黄衣丽人惊魂未定,听得方兆南这几句话,心中果然为之一震,暗道:“看他这前两招的剑势,似非夸大之言,如若再试他一招,坐让先机,万□伤在他的剑下,那可算一件大不上算的事。”

她翠眉微耸,突然举手拍出一掌。

这一击虽是轻描淡写,但随着那挥动的玉掌,疾冲一股强猛的暗劲,裂空成风,直撞了过来。

方兆南早已暗中提聚了全身功力准备,目睹那袭身掌风的凌厉之势,自知难以硬接,但如纵身闪避,势将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念转慧生,忽的一举手中白蛟剑,暗劲贯注剑身之上,左右一摇,颤出三朵剑花,迎着疾撞而来的暗劲点去。

一阵丝丝轻响,白蛟剑上突然感受到万钧压力。

方兆南一面运气贯注剑身,一面疾侧身躯,以减承受那撞来劲力的幅面。

那黄衣丽人暗发出的真气,凝成的掌风虽然强固,但在这等绝世的利器之下,亦被那剑芒穿破。

方兆南忽觉全身一震,如被人高高举起,摔在地上一般,内腑血液,都起剧烈波荡,全身血液,忽然加速流行,眼睛昏花,耳际间长鸣不绝,手中的白蛟剑不自觉的垂了下来。

这一击,已使他全身受到震荡,好的是那白蛟剑裂穿击来的暗劲护住了前胸要害,人还未晕倒过去。

那黄衣丽人发掌时虽然轻描淡写,若无其事,其实已暗中凝聚了六成功力,目睹方兆南承受一击之后,还没晕倒,心中暗自赞道:“想不到此人的功力竟然这等深厚。”

举步一跨,疾如闪电欺了上来,扬手一指,疾向方兆南前胸点去。

这时的方兆南,已是毫无抗拒之能,眼看那点来一指,即将近身,他仍然不知闪避。

眼看那黄衣丽人纤纤的玉指,即将和方兆南前胸相触之际,忽见他的身子一仰,直向后面倒去。

表面上看起来,他似是被那黄衣丽人的指力所伤,应手而倒,但那黄衣丽人,心中却极明这一指点击之中,含劲末吐,强猛的劲力,完全蕴藏指上,还未发出,方兆南应手而倒,心中甚感奇怪。

方兆南背脊着地之后,突然向旁侧一个翻滚,紧接着一挺而起,跃起了七八尺高,口中大声喝道:“兵不厌诈,愈诈愈好----”说话之间,手中白蛟剑已施出"达摩剑法"中最凌厉毒辣的一招"天罗地网",洒下漫天剑影,直罩下来。

那黄衣丽人看他突然跃起,心中微微一愕,念头还未来得及多转,那漫天剑影,已若剑山倒塌一般,直罩下来。

势道的凌厉,生平未见,心头为之大骇,仰身一跃,疾向后面退去。

一则方兆南身受重伤,无法把这招剑势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再者他初度用此招和人动手,还未熟悉这招变化。

那黄衣丽人的身法、武功,又是当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进退举动,灵快如电,竟然被她倒飞的疾退,逃出了这一招千古奇学的笼罩之下。

如若方兆南武功再高一些,剑招的变化,再熟悉一些,悬空运气追袭,那黄衣丽人虽身负傲视尘寰的武功,也无法逃出剑下。

原来方兆南身挡那黄衣丽人掌风一击,已知内腑受到了剧烈的震荡,只要对方再及时遥发一掌,自已非伤在对方的强猛掌下不可。

唯一的求生之望,就是让对方误认为自己已受伤不支,大意轻敌,出其不意挥剑一击,他七分真伤,三分装作,竟然把那黄衣丽人骗了过去。

方兆南挥剑一击未中,人重落实地,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两口鲜血。

大愚禅师沉声说道:“阿弥陀佛,方大侠请稍微养息一下,让老衲试试这位女施主的强劲掌力。”

方兆南重伤之后,又勉力挥剑攻敌,全身真气浮动不稳,逼出内腑鲜血,但他心中仍然明白,除非自己伤势,尽快复元,凭仗达摩三剑的­精­奇变化,或可一阻那黄衣丽人之外,只有南北二怪亲自出手,或可凭借本身深厚的功力,和那岳主一拼。

他心中虽然明白,但却又不好直接了当的说出口来,沉吟了一阵,道:“大师乃主持大局之人,最好不要亲身临敌……。”

他突然放低声音,接道:“我和那黄衣丽人这一战,凭借贵派中奇奥绝世的剑招,已挫了她的锐气,我虽受伤,但目的已达,可设法激劝南北二怪出手。

当今武林之世,能够和这妖­妇­抗拒的人,只怕难以找得出三五个来,南北二怪联手,或可和那妖­妇­成一场势均力敌的拼搏。

要知对方心地­阴­诈险恶,绝不会遵守和咱们相订之约,但不到必要关头,以她的身份,当不致赖去承诺。

老禅师心地忠厚,光明磊落,或不屑在下之言,但今宵之战幷非老禅师一人的生死荣辱,而是贵派在武林上沿传数百年的基业存亡,不是争一时之长短,而是千秋的延续,老禅师大可不必拘泥于一两句相约之言。”

大愚禅师肃容说道:“老衲记下。”

他心中对方兆南所说的凭借贵派奇奥绝世的剑招之语,虽不甚解,但见他嘴角间鲜血汩汩而出,显示他已说话够多,不忍再相追问,只好闷在心中。

方兆南口在和大愚禅师说话,两道眼神却一直紧紧的盯注在那黄衣丽人的身上,怕她突然率众疾冲过来,以防措手不及。

哪知黄衣丽人似已被方兆南剑招所惊,竟然不敢轻进,低语吩咐相随身后的红衣少女,和萧遥子,似在变更原定的攻敌计划。

显然,方兆南这达摩三剑,已使那傲视群伦的冥岳岳主,收敛轻敌之心。

回头望去,只见相随出战的少林高僧,已自动排成了一座罗汉阵。

方兆南扶剑而退,直向南北二怪走去。

两个昔年威震江湖的魔头,相距有三四尺远,一排而立,覆面及腰的长发长髯,随着夜风飘拂,两人的面孔,一般的冷漠肃穆,似是对刚才一番凶险相搏,全然未睹。

方兆南强提真气,走近两人,望着南怪说道:“辛大哥,刚才小弟和那冥岳岳主动手相搏,所用的几招剑法如何?”

南怪辛奇皮笑­肉­不笑的一例嘴巴,道:“奇幻有余,功力却不足,伤敌紧要关头,变化迟滞,不够灵活,如果那剑招是我出手,早已把她活劈剑下。”

方兆南笑道:“大哥的武功、内力?早已使小弟仰慕,但不知剑术一道,是否也有成就?”

南怪辛奇道:“剑为兵刃之祖,自是早已通达。”

方兆南伸手将白蛟剑递了过去,道:“小弟刚才和那妖­妇­相搏,功力不敌,内腑已然被她震伤,恐怕再难出手,此剑暂交大哥,出马挡她一阵如何?”

南怪辛奇回目望了北怪一眼,缓缓接过白蛟剑,道:“我已六十年未用过兵刃和人动手了。”

方兆南已从他言词之中,隐隐听出怯敌之意,心中暗暗忖道:“我如不设法激起他求胜之心,r怕末曾出敌,心里已败。”

心念一转,高声说道:“昔年大哥和罗玄动手,可曾用过兵刃吗?”

南怪辛奇道:“凭借一双­肉­掌。”

方兆南道:“如今辛大哥有剑在手,难道还怕罗玄女弟子不成?”

南怪辛奇怒道:“谁说我怕她了?”

说罢,横剑大步而上。

方兆南眼看南怪已然被激起豪气,横剑而上,目光一转,投注到北怪黄炼脸上,道:

“老前辈可也和罗玄动过手吗?”

北怪黄炼道:“自然打过了。”

方兆南道:“你和他单打独斗,还是有我大哥助你?”

北怪黄炼道:“我们双双斗他一人。”

方兆南道:“那时候,你和我大哥,交情定然甚好了?”

北怪黄炼道:“我们一直未曾好过!”

方兆南道:“那你为什么要帮助他?”

北怪黄炼怒道:“你罗罗嗦嗦问个不停,也不觉得讨人厌吗?”

方兆南道:“这次你还要不要帮他?”

北怪黄炼冷冷一笑道:“那要看老夫高兴不高兴了。”

方兆南道:“你最好不要帮他,让他伤在那黄衣妖­妇­手中,你岂不是当今江湖上第一位高手了?”

北怪黄炼脸­色­一变,道:“怎么?你认为我打他不过吗?”

方兆南道:“据在下之见,南北二怪,半斤八两,谁也无法胜谁……。”

他微微一顿,接道:“就和你们的威名一般,幷驰江湖,人们一提南怪辛奇,必然也联想起北怪黄炼……。”

北怪哈哈大笑,道:“这话说的不错……。"忽然笑声顿住,默默不语,两道目光,凝神相注。

方兆南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见南怪辛奇横剑而立,那黄衣丽人也缓步向场中走去,两人相距,只不过余下了一丈多远的距高。

偷眼回顾北怪黄炼,只见他两脚不自主的向前缓缓移动,关注之情,洋溢于行动之间。

方兆南目睹其情,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

他暗道:“看来他们南北二怪,明虽格格不入,实则相互关切,只因两人全都生具冷癖孤傲的­性­格,言词行动之间,谁也不愿吃亏,谁也不肯相让,动不动就打了起来,但暗地之中,却是倾心相交,生死一体,我不用这一番言语相激,只怕北怪黄炼也不会坐视不管……。”

他这月余时光,虽然有很多的奇遇,使他的武功大进,但比起那冥岳岳主,自是相差了极远。

刚才身受那黄衣丽人一记劈空掌风,内腑已受到剧烈的震荡,中掌之后,又未能及时运气调息,反而运剑击敌,致使伤势更重。

但他心中一直紧记觉梦大师之言,以南北二怪之力合手,或可抵挡冥岳岳主,为了少林寺千百僧侣的安危,他勉强提聚了一口真气,激劝南怪辛奇出手,又用言词说劝北怪黄炼,眼看二怪双双出敌,心头得偿,­精­神随之一懈,再也提不住残余的真气,仰身栽倒地上。

大愚禅师急急奔了过来,从怀中摸出一个磁瓶,倒出两粒白­色­丹丸,放入方兆南的口中,一面运气,在他命门|­茓­上推拿。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方兆南才长长的缓过来一口气,睁眼望过去,场中已经展开了一场生死存亡的搏斗。

南怪手中一柄白蛟剑,幻起重重剑光,裹着一团黄影,翻滚在丈余见方之中。

两人攻守之势,大概过于迅快,已无法看清出手的详细情形。

北怪黄炼,仍然静静的站在一侧,袖手旁观。

显然,南怪辛奇尚未遇上凶险的招数。

方兆南长长吐一口气,道:“南北二怪的威名,果非虚传。”

他这几句话用尽了刚刚恢复的体力,说的声音甚高,似是有意让那站在一侧观战的北怪黄炼听到。

大愚禅师低声说道:“方施主气血尚未平静下来,不宜大声说话。”

方兆南淡然一笑,回过头望了望那排成的罗汉阵一眼,低声说道:“这些人可都是贵派中的­精­锐高手吗?”

大愚禅师道:“每人都有二十年以上的火候……。”

方兆南急急接道:“那很好,大师请把大道、大玄两位禅师请过来吧!咱们要尽全力守住此地,战死不退寸步……。”

大愚肃然接道:“方施主但请放心,不得老衲之命,他们绝不致畏死避命。”

方兆南长长叹息一声,道:“如若南北二怪,和在下以及贵寺群集此地的高手,不幸战死,只怕贵寺中余下的人手,也无法抵挡得住冥岳中人的攻势。”

大愚禅师道:“方施主有何吩咐,但请直说,老衲无不遵办。”

方兆南道:“老禅师心地磊落,可比日月,不善江湖机诈,需知今夜一战,关系着贵派命脉的绝续,如若贵寺高手联合了南北二怪之力,仍然无法拒挡得住强敌的猛锐之势,似乎大可不必再让他们作无谓的牺牲。

在下之意,是想请大师把后队中所有的高手,连同大道、大玄禅师,一齐调集,以作保护贵寺的决战。

余下之人尽放出寺,要他们准备逃命,一见讯号,立时分头离开嵩山,这样一来,贵寺纵然被强敌所毁,但散布在江湖上的弟子不下数百之多,日后自有重建嵩山本院之日。”

他刚才目睹少林寺僧侣们惨重的伤亡,心中大生不忍之感,这些人日夕常伴着青灯黄卷,毫无是非恩怨牵缠,一缕悯怜之情油然而生。

大愚禅师低声说道:“阿弥陀佛,方施主仁心侠胆,实叫老衲敬佩,老衲立刻吩咐他们遵办。”

方兆南淡然一笑,接道:“老禅师手中磁瓶,装的什么药物?”

大愚禅师道:“是我们少林寺镇神继命金丹。”

方兆南道:“此药有何功用?”

大愚道:“疗伤镇神,强命健身,奇药难寻,炼制不易。”

方兆南道:“不知有没有提神之效?”大愚道:“自然是有。”

方兆南伸手说道:“这瓶金丹,可否送给在下?”

大愚道:“方施主对我们少林寺施恩如山,岂是这区区一瓶金丹能报万一?”

当下把手中磁瓶,交到了方兆南的手中。

方兆南也不客气,接过磁瓶,打开瓶盖,一连吞服四粒之多,然后合上瓶盖,揣入怀中说道:“老禅师快去调集人手,天­色­已然四更过后,那妖­妇­大概快要发动了。”

大愚禅师道:“发动什么?”

方兆南道:“大概是一种绝毒的暗器,一出手间,可伤数十人之多。”

大愚略一忖思,道:“不是施主提起,老衲倒忘怀了,我们少林寺中,有一种专门破解暗器的巨形铜钵……。”

方兆南道:“那好极了,可有人会施用吗?”

大愚道:“寺中二代高手,大都会用此物,只是不常用它罢了……。”

方兆南喜道:“那是最好不过,快些把那铜钵取来,如果那铜钵能克制对方的暗器,在下再仗这药物之力支撑,凭借那达摩三剑之力,或可拒挡冥岳岳主!”

大愚道:“达摩三剑?”

方兆南道:“此刻无暇奉告,老禅师快去调集人手。”

大愚合掌说道:“方施主最好能运气调息一会。”

僧袍一挥,转身而去。

但见人影闪动,八个身披灰袍的和尚,急急奔了过来,幷肩站在方兆南的身前,排成了一堵人墙,保护他不致受到伤害。

方兆南默算以南北二怪之力,最少也要和那冥岳岳主力搏个数百招,那黄衣丽人腾不出手,料想不致发动,倒不如借此片刻时机,运气调息一下。

当下闭上双目,运行真气。

他心悬南北二怪胜负,那里能坐得住,勉强把真气运行一周,立时挺身而起。

排开群僧望去,只见北怪黄炼已加入战圈,不禁心头大骇,暗道:“黄炼加入助战想是南怪辛奇已经显出不支之势。”

他回头问群僧道:“他们搏斗几个照面?”

右侧一僧欠身答道:“至少在百招以上。”

方兆南一挥手道:“诸位请归原位。”

大步向前走去。

这当儿,南北二怪已经和那黄衣丽人打到了生死关头,只见人影闪闪,翻翻滚滚,但却听不到一点声息。

这是抢制先机的快打,双方都把真力蓄蕴在掌指兵刃之上,不击中对方,不肯发出,是以看去人影翻滚,但却不闻声息。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长啸,北怪黄炼忽然跃出战圈,双手齐挥,连发两掌。

一股激旋的气流,划带起啸风怪响,直向那黄衣丽人涌撞过去。

他不耐久战,当先发出了玄冰掌。

卧龙生系列绛雪玄霜第三十八回锁二怪少林蒙难风起云涌的狂,挟带着浸入肌肤的­阴­寒之气,周围七尺内,都隐隐觉得寒意袭人。

那黄衣丽人独斗南北二怪,甚感吃力。

二怪数十年的石室囚禁,终日以调息运气,排遣寂寞岁月,内力大进,招术上虽不及那黄衣丽人诡奇辛辣,但浑雄的内力,却弥补了招术上的奇变不足。

北怪黄炼似是看出了那黄衣丽人弱点,立时闪身退出,然后以雄厚的内力,和她硬拼,是以用尽了全力,双掌连环劈击出手。

那黄衣丽人娇叱一声,疾发两指,逼得南怪辛奇回剑自保,人却借机跃退,双掌平胸,幷腕推出。

南怪辛奇虽然兼通各种兵刃技击之术,但用剑终非所长,虽然宝刀在手,但仍有着碍手碍脚的感觉。

那黄衣丽人,纵身而退,南怪立时也借机停手,回头喝道:

兄弟接剑。

手腕一抖,白蛟剑疾­射­而出,喳的微响,Сhā在方兆南身前数尺之处的坚地上,直没及柄。

南、北二怪,搭挡半生,虽然因生­性­孤傲,从未和颜悦­色­欢洽相处过一日,但彼此心意,却是早已相通。

昔年二怪双斗罗玄,不过百招,双双伤在罗玄的手下。

那时冥岳岳主,还不过十一二岁,头梳双辫,一片天真,看双怪伤在师父手中,心中甚觉好玩,她童心未泯,曾经出言讥笑二怪,南北二怪心畏罗玄,不敢出手伤她,但是两人气度狭小,虽对三尺之童,亦有着极强的记恨之心。

当时曾把那女童特征、面貌,默记在心,数十年来这女童的音容笑貌,仍然经常盘旋在两人的脑际之中。

她虽已由天真烂漫的女童成|人,但面形特正幷未改变,是以两人见那黄衣丽人,立时认出正是昔年追随罗玄的女童。

在南北二怪的心中,仍留着罗玄曾力败过两人的往事印象,那是他们生平之中最惨的一次失败。

在二怪心地之处,潜在着矛盾的结,两人都深恨罗玄,但也畏怯罗玄,因这矛盾的死结作祟,使两人初见那黄衣丽人时,心中又恨又怕。

怕的是她继了罗玄武功的衣钵,恨的是受她讥笑之辱,尚未一雪,这心理使一向自负的南北二怪,迟迟不敢出手。

方兆南巧言激动,使南怪在无法下台的情势下,勉强出手,斗了几十个照面之后,怯敌之心大减。

原来他发觉了这位继承罗玄衣钵的黄衣丽人,在招数上,虽然和罗玄一般奇诡辛辣,但掌指之间,却没罗玄那一股凛厉的劲道。幻奇而不够扎实,辛辣而不够犀锐,胆气大增。

北怪黄炼出手之后,形势更是一变,但因那黄衣丽人忽掌忽指,变化莫测的招数,使得南北二怪亦有胜敌不易之感。

黄炼默查敌势,最弱的一环,是内力不足,当机立断,跃退发掌,想以深厚的功力和她硬拼。

但见那黄衣丽人缓缓推出的掌势,接触到北怪黄炼波翻浪涌般的玄冰掌之后,有如撞击在一堵无形的坚壁之上,去势受到了强力的阻挡,激荡排空的­阴­寒之气,突然倒卷回来。

黄衣丽人心头一震,暗道:“这是什么武功?”

她赶忙凝神运掌,准备硬接那强大的反震之力。

南怪辛奇投却了白蛟剑,回过身形,倏然疾发一掌。

赤焰掌力,挟着灼人肌肤的热风,紧接着北怪黄炼的玄冰掌力,直撞过去。

那黄衣丽人娇躯微一颤动,向后退了两步,但却仍然把南怪辛奇这一掌接下。

那停在丈外观战的红衣少女,似是看出师父不敌,高举右手长剑一挥,带着萧遥子等疾冲而上。

只听那黄衣丽人冷漠娇脆的声音,传入了耳际,道:“站住!

谁要你们乱出手了?”

那向前奔的红衣少女,听得这声喝叱之言后,立时停下脚步。

北怪黄炼大喝一声,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这一掌的势道,比起第一掌更加凌厉,随手涌起一股狂,直撞过来。

这等真功实力的硬拼,那黄衣丽人极显然的难敌二怪,但她却有着无比的镇静,似是早已胸有成竹。

南怪辛奇紧随着北怪黄炼的玄冰掌,又发出一记赤焰掌。

掌风竦然,寒热交集,南怪的赤焰掌,衔接着北怪的玄冰掌后,重叠击去。

北怪二次发出玄冰掌力,已激活了南怪辛奇的杀机,想以两人合击之力,一举之力,把冥岳岳主震毙。

但见那黄衣丽人娇躯一侧,右腕一甩,突然撒出一片形如云彩的白影。

二怪排山倒海的掌风潜力,一和那白云般的绢布接触,那白绢突然向上升去,呼啸而去的掌风,尽在那白绢之下,疾冲而去。

原来,她自知难以硬接南北二怪双掌合击之力,立时把预藏在袖中的天丝绢,振腕抖开,默算了和二怪相隔的距离,取准角度,暗运真气,布满那天丝绢上。

此绢薄如蝉翼,但却光滑坚韧,世无其匹。二怪掌力击在丝绢上,强猛的掌风碰到柔软光滑的天丝绢,登时被挡,向下滑撞过去。

那黄衣丽人手中的天丝绢,早已取好了一定的斜度,那滑落之势,甚是迅快,直待那滑落的强猛掌力,撞击在地上之后,一部分反弹而起,一部分掠地而过。

南北二怪合力强猛的一击,就这般轻易的被人解去。

但见黄影闪动,那黄衣丽人有如踏云而降,由天丝绢上一跃而下,疾快绝伦的扑向南怪辛奇,左手一挥,一道金芒,横削过去。

南怪辛奇内功耳目灵敏,听得衣袖飘风之声,立时警觉,忽忙之间急向一侧跨了两步避开了一旁。

黄衣丽人杀机已起,那还容南怪轻易逃出,手腕一送,手中金芒,忽的脱手而出,直向那南怪辛奇追击过去。

这一击,迅快无比,南怪虽然身负绝世的武功,也未料到对方竟肯把兵刃当作暗器,投掷出手。

北怪黄炼横里疾发出一掌,一股强猛劲力,应手而出,把那疾袭辛奇的黄芒撞得向一侧斜飞过去。

那黄衣丽人,一击未中,立时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南怪前胸。

她发掌极快,掌指攻取之处,又是人身要害大|­茓­,逼得南怪辛奇没有运气发掌的机会。

北怪黄炼虽可遥发掌力,但那黄衣丽人,却借南怪辛奇的身子,掩挡自己身躯。

南怪辛奇在那黄衣丽人掌指交互迫攻之下,只有挥掌拒敌。

转瞬之间,两人又对拆了三十余招。

那黄衣丽人一出手抢去了先机之后,招招紧迫,着着逼进,南怪辛奇始终被迫处于下风,只有拆解招架之功,没有还击之能。

北怪双目圆睁,注视着两人动手的情形,运集了功力,蓄势以待,只要有机会,全力发出掌力击敌。

但那黄衣丽人乖巧异常,始终以辛辣凌厉的近身相搏招数,和南怪辛奇缠在一起,不肯离开半步。

方兆南冷眼旁观,发觉那冥岳岳主以抢得先机争取到的主动,有意的把南怪辛奇向北怪黄炼停身之处相逼。

他不禁心中一动,高声叫道:“黄老前辈留心,那妖­妇­定有什么­阴­谋……。”

黄炼冷笑一声道:“你不用担心,辛老怪虽失先机,也不致伤到她的手中,今夜之战,他们绝难讨得便宜!”

余音未绝,忽听那黄衣丽人娇叱一声,右手拼指如箭,直向南怪前胸点去。

辛奇一直在招架防守之下,无法还手回击一拳一掌,心中憋着一腔怒火,看那黄衣丽人点来这一指,势道虽狠,但招数甚慢,只要硬把她这点来的一指避开,当可把失去的先机争回。

当下一吸真气,突然向后退了两步,正待举手反击,忽见那黄衣丽人点击过来的右手之中,疾飞出一道青芒,电­射­而到。

这一击不但出人意料,而且随指而出,快捷无伦,南怪辛奇的身子还未站稳,掌势还未举起,那青芒挟着一缕尖风,已到胸前。

南怪辛奇虽身负绝世武功,但也无法闪避开这意外的一击,慌忙之间,身子突然向旁一闪,避开了"玄机"要|­茓­。

只觉左肩一阵剧疼,那青芒直刺入左肩之上,穿透肩骨而过。

北怪黄炼冷哼一声,疾欺而上,一掌劈出,口中还大声喝道:“牛鼻子罗玄,专以创出这鬼鬼祟祟的东西伤人,你这小娃儿,真实本领没有学到,这方面倒承继了他的衣钵。”

那黄衣丽人身子一侧,避开一掌,反手一指疾点过来。

这一击乃罗玄生死绝技之一的天罡指,全身功力凝集于一指之上发出,威力十分强大,虽有上乘护身气功,也是难以抵挡。

昔年北怪黄炼,曾经吃过这一指的大亏,心中余悸犹存,听指风破空击来,赶忙横向一侧跨去。

那黄衣丽人不待北怪黄炼还手,左腕一挥间,又是一道青芒,疾飞而出,直刺过来。

北怪黄炼大声喝道:“鬼丫头就只会暗箭伤人。”

说完,呼的劈出一掌,把那一道青芒震飞。

却没料到那黄衣丽人之左手发出袖藏短剑的同时,右手疾抢,撤出一道极细的丝网,罩了下来。

方兆南旁观者清,高声喊道:“老前辈留心了……。”

北怪黄炼目光一瞥,看那落下丝网,笼罩了数丈方圆大小,不论何等高强的轻功,也无法逃得出去。

当下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发了一掌。

一股奇猛的掌风,直向那黄衣丽人击去。

双方相距,不过八九尺远近,那黄衣丽人如想闪身避开,势非松手丢网不可,不丢网,就只有硬接对方这一击。

她微一犹豫,北怪发出的暗劲挟带的掌风,已袭上身。

只见那黄衣丽人长长吸一口气,身子突然随着北怪黄炼击来的掌风,飘飞起来。

在一侧观战的方兆南和大愚禅师,都已看出了情形不对,北怪黄炼全身的功力,凝聚发出的一掌,显然已无法再击中那黄衣丽人,而漫天疾落的丝网,却已将要罩落在北怪黄炼的身上了。

北怪黄炼似是也看出这种情势,忽然一伏身子,疾快绝伦的滚到了南怪辛奇身旁,右手同时向上发出一掌,想挡一挡那丝网下落之势。

但那丝网细如蛛丝,也不知是何物编成,其间空隙甚大,着力之处极小,北怪黄炼然发出的一掌,虽极强猛,但却无法挡住那丝网下落之势。

方兆南目睹其情,心中忽然一动,一振手中自蛟剑,纵身而起,直向那黄衣丽人冲击过去。

他忽然想到这白蛟剑能够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或许能削破这蛛丝般的怪网。

那黄衣丽人眼看南、北二怪尽已被罩在网下,突然一松手,施出"八步登空"上乘轻功,人如海燕掠波,直向少林群憎之中飞去,避开方兆南连人带剑的冲击。

方兆南一击落空,疾坠实地,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原来那细如发丝的怪网,一经那黄衣丽人松手之后。突然紧紧收缩,把南北二怪齐齐紧罩在网下。

在这危亡生死之间,才看出了南北二怪半生相处深厚的交情,只见北怪黄炼双手张紧,把那逐渐紧收的丝网,撑了起来。

北怪黄炼低声说道:“老怪快把肩上暗器拔出来,赶快运气疗息一下伤势,咱们合力把这丝网震断。”

大愚禅师横举禅杖,急急对方兆南道:“方施主设法照顾辛、黄两位,这妖­妇­由老衲等对付。”

说完,他举起手中禅杖,一招"风起云涌"用足劲力,向那黄衣丽人扫击过去。

在他举杖扫击出手的同时,少林群憎,突然散布开去,中间空出丈余见方的一块地方。

那黄衣丽人突然一沉真气,疾如苍鹰束翼,疾快的落着实地,也避开大愚禅师的一击。

她不过刚刚站稳了身子,少林僧侣的罗汉阵已开始了疾快的轮转,阵势显然已经发动。

她冷冷的环顾了疾转的群僧一眼,厉声喝道:“停下来!”

大愚禅师目睹罗汉阵已摆出冲击之势,当下举手一挥,全阵登时停了下来,肃容说道:

“岳主有什么话,快些请说,老衲洗耳恭听”那黄衣丽人冷漠一笑道:“你们凭仗的不过是南北二怪,不错,这两个老魔头,确是我一大劲敌,被你们请出来助战,大出我意料之外,可是眼下两人都已为我罩在天蚕网下,自身已然难保,自无余力为你们助战……。”

她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束手听命,尚可勉强,如再一味顽抗,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放火屠杀了。”

大愚禅师慈和的脸上,泛起一片悲壮之情,肃然说道:“老衲和本寺中千余名弟子,都存下了宁作玉碎之心,岳主想放火烧寺,势非先把老衲等杀完诛绝!”

那黄衣丽人冷然一笑道:“我先试试你们驰名武林的罗汉阵,究竟有多大威力?”

说话之间,随手向上一拋,一点黑影,破空而上,直升起七八丈高,呼的一声,爆散出一片火花。

只听北怪黄炼的声音,由那丝网中传了出来,道:“l罗玄那牛鼻子老道,最是爱弄玄虚,你们要小心一点了。”

这时,方兆南正手举白蛟剑,面对着南北二怪发楞。

原来那细如发丝,空间极大的丝网,眨眼之间,已收缩得十分紧密,包紧了南北二怪的身躯。

似是那刚才大张的丝网,有着极大的收缩之力,那细如发,­肉­眼难见的网丝,此刻已根根可见,而且粗壮了甚多,有如打鱼的网般,撤开时暴张数丈方圆,收缩时却只余下几尺大小,紧紧的贴在南北二怪身上。

方兆南发觉其中有着一种原理,但一时间,却是想它不出。

他手中虽有着削铁如泥的白蛟剑,但因那丝网紧贴南北二怪身上,却无法下手把它斩断。

只听南怪辛奇冷冷的说道:“她袖中藏剑之上,早有剧毒,此刻我已感受剑下之毒,十分猛烈,如若拔出短剑,只怕将促使毒­性­提早发作。”

这时,北怪黄炼凭借着双手之力,支撑着那迅快收缩的丝网,以便南怪辛奇有着舒适的休息了。

方兆南一直被那张大丝网,突然会收缩起来一事困扰,心神集中在思索此事,直待听到那黄衣丽人投出的流星火炮,在高空暴响之后,神智才忽然一清。

他暗道:“不论这丝网如何能暴张收缩,我手中现在锋利无伦的宝刀,先试试看能否把这细丝斩断,只要能够斩断,就不难设法使他们脱出此网之困。”

心念一转,举剑向那丝网之上划去。

那白蛟剑一和那丝网相触,那丝网收缩之势,突然加速起来。

方兆南怔了一怔,暗运腕力,猛的向外一挑,一个网结应手而断。

只听北怪黄炼冷哼一声,那丝网突然又向里收缩了甚多。

方兆南不敢挥剑再斩,立时停了下来。

他聪明绝顶,发觉手中白蛟剑虽有斩断那丝网之能,但必须极大的腕力才行,而且白蛟剑每一和那丝网相触,那丝网收束之势,必然加快了甚多。

如若挑断一个结,丝网会强力的收缩甚多,似乎每个细小的网结,都和整个网子有着极大的连带关系,动一结而牵全网。

这丝网之上,小结孔洞,近­干­近万,如若把每个小结个个挑断,势非要需对其久,而且那一股迅快的收缩,只怕也不是南北二怪所能承受。

因为那丝网太过细微,收缩起来,锋利如刃,虽有着极上乘的内功,也是不能长久抵受。

那黄衣丽人倒十分轻松,连回头望那丝网一言也没有,似是她心中已成竹在胸,方兆南有斩铁如泥的白蛟剑,也是无法斩开那一片紧快收缩的丝网。

这时,罗汉阵已正式发动,禅杖、戒刀一波接一波的攻向那黄衣丽人。

这些和尚,无一不是少林寺中选了又选的高手,出手的攻势,不但力道强猛,招术上亦极辛辣,阵势又是变化最为灵活的一百零八人组成。

大立、大道分据南、北斗之位,主持阵势变化,更增加了这阵势的威力。

大愚禅师横握禅杖,监视着远距数丈的萧遥子,和那五队鬼形怪人。

他预料那黄衣丽人放出的流星火炮,定然有她的用意。

果然那五对鬼形怪人,每人手中多了一把碧光闪闪的绿火。

那红衣少女一摆手中拂尘,带着逍遥子等群豪,疾向前面冲来。

剎那间,庄严的少林寺中,闪起了片片绿火,佛门胜地,被那萤萤碧光一照,变成了人间鬼域。

方兆南迅快的从怀中取出磁瓶,打开了瓶盖,一连吞下了三粒续命金丹,大喝一声,急跃而上。

右手白蛟剑一招“西来梵音”撒出点点寒芒,挡住了那红衣少女和群豪冲进之势,紧接着移剑换掌,一招“佛法无边”欺入人群,一掌击在萧遥子的前胸之上。

这一掌蓄势而发,劲道极是强大,萧遥子被那一掌震的向后退了三步。

方兆南一掌击伤了萧遥子,白蛟剑一挥,疾向无影神拳白作义刺去。

忽听袖手樵隐冷哼一声,施开"七星遁形"身法,疾快无伦的闪了过来,斜里一掌,劈向方兆南握剑右腕。

方兆南左腕一沉,白蛟剑忽然变了一招"巧夺造化"仍然攻向无影神拳白作义,左手一挥,硬接了袖手樵隐的一掌。

只听砰然一声大震,方兆南被袖手樵隐深厚的内力,震得身体乱晃,刺向白作义的剑势,不自主的一偏。

森森剑锋,划破了白作义的右臂,鲜血泉涌而出。

但方兆南也被袖手樵隐震得血翻气涌,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只听袖手樵隐冷哼一声,掩面疾退,已近方兆南前胸的掌势,也突然收了回去。

原来方兆南一口鲜血,正喷在袖手樵隐的脸上,迷了他的双目,逼得他不得不收掌而退,如非这一口鲜血及时喷出,方兆南势必将伤在袖手樵隐的掌下。

喷出一口鲜血后,方兆南的神志一清,疾快的向后退了五步,又吞服了两粒丹药。

大愚禅师此刻才了然了方兆南讨药之心,不禁黯然一叹,暗道:“他中那妖­妇­一掌之时,已知内腑受了重伤,只怕再无拒敌之能,才讨去这瓶灵丹,借灵丹的药力,助他迎敌……。”

忖思之间,三剑一笔张凤阁、九星追魂侯振方,已又向方兆南扑了过去。

那红衣少女却悄无声息的绕过方兆南,直向南北二怪走去。

大愚高喧一声佛号,纵身而起,僧袍飘处,人已到了方兆南的身前,暗运真力,铁禅杖一招"力扫五岳"横轮了半周。

杖风如啸,逼得三剑一笔张凤阁、九星追魂侯振方急急避开。

方兆南低声说道:“老禅师快去保护南北二怪,这里有晚辈对付。”

大愚沉声说道:“方施主小心了,你的伤势……。”

方兆南一挥手道:“快去吧!"话未完,又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振腕一剑"一柱擎天"直攻过去。

但见白光暴张,有如无际大海中,翻涌起一片波涛,直向群豪倒压下去,剑势威力遍及一丈方圆。

群豪之中被尊为剑圣的萧遥子,前胸被击,内腑受伤,正在运气调息,无影神拳白作义,右臂剑创极重,无法再发无影神拳。

群豪人手虽众,从未见过方兆南这等凌厉奇奥的剑招,个个被骇得倒跃而退。

­精­奇的剑招,必须要以深厚的内力为佐,才能把剑招上的威力,发挥出来。

方兆南内腑已受重伤,勉强运剑击敌,已尽了最大之力,虽然一击骇退了强敌,但已无追袭之能,勉强收住剑势。

扶剑而立,只觉内腑之中气血翻滚,背上如负千斤重铅,眼前黑影乱闪,摇摇欲倒。

但他神智仍然十分清楚,心知只要自己摔倒下去,强敌必将一涌而上。

他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才站稳了脚根。

圆睁星目,逼视着强敌,神威凛凛,其实他已到了­精­疲力竭之境,双目凝注着强敌,只不过看到一团团黑影而已。

这时,只要对方有人冲了上来,方兆南都无法挡得一击。

可借三剑一笔张凤阁、九星追魂侯振方等,都已被方兆南的剑势所振怯,看他怒目而立的威武神态,竟然无人敢当先冲上。

耳际间杖风如啸,大愚禅师也和那红衣少女展开了激烈绝伦的搏斗。

仗着少林寺续命金丹之力,方兆南经过片刻调息之后,体力稍复,眼前闪动的黑影也逐渐的消去,已可看清楚人体形貌。

他长长吸一口气,缓缓提起白蛟剑,横在胸前,封往门户,右手迅快的探入怀中,摸出磁瓶,倒出两粒续命金丹,吞了下去。

少林寺这续命金丹本有益神补气之效,乃疗治内伤的奇药,但因几味主药难寻,配治极是不易。

方兆南却借这灵丹,作了压制伤势发作之用,一瓶奇药,在片刻之间亦被他吃下了一半之多。

方兆南心知难以拒强敌之势,头也不回顾,一提白蛟剑,冷冷喝道:“站着,再要前进一步,当心宝剑无眼。”

逼近群豪,果然都依言停了下来,只有袖手樵隐,仍然向前逼近。

方兆南提聚真气,准备把所有的力量全用了出来,作同归于尽的一击。

蓦地,又响起一声暴震,半空中散起一片火花,流星横飞。

方兆南和袖手樵隐,似是都被那一声暴响所动,齐齐抬头望去。

那空中暴散的火花未熄,少林寺挑选出­精­锐高手摆成的罗汉阵,突然一阵大乱。

隐隐的,听出了几声闷哼。

那尖锐刺耳,鬼哭一般的乐声,紧接着响了起来。

方兆南闻声惊心,那隐隐的闷哼,似是一个人身受了极重的剑伤之后,勉强忍耐而又忍耐不住所发出来的声音。

这声音,他已非第一次听到。

他意识到那黄衣丽人,又施出绝毒的暗器,不知有多少少林和尚,送命在她的手中。

袖手樵隐抹去了脸上的血迹之后,目光环扫了四周一眼,看那黄衣丽人,纵横在罗汉阵中,和群僧搏斗。

那红衣少女和大愚禅师放单独斗,那蓝衣少女带领着五队鬼形怪人,每人手中举着一把碧光莹莹的绿火,静站不动,不知在­干­什么。

除了那黄衣丽人之外,冥岳中人,还没有第二个冲入罗汉阵中。

他自负武功领袖群豪,当下冷笑一声,举手一挥,道:“咱们冲过去吧!”

说罢,当先向前走去。

他举步行动,十分缓慢,但落足却十分有力,一步一个脚印。

原来他借着逼进的机会,暗中提聚功力。

方兆南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此人功力深厚,我又在重伤之下,只怕无能挡他一击。”

回头望去,只见南北二怪,紧紧的被那丝网捆绑,动弹起来也十分吃力,别说让他们震脱丝网,脱捆而出了。

目下的情景,除了向罗汉阵中的僧侣们求援之外,已然别无可想之法。

但闻沉重的步履之声,自远而近,逐渐到了身前不远之处。

一股忿怒之气,由胸中直冲上来,激发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潜力,大喝一声,挥剑直向袖手樵隐劈去。

袖手樵隐听得那大喝之声,已警觉到方兆南挥剑攻来,头也未转的纵身一旁闪避开去。

他的"七星遁形"乃举世独步之学,奇奥无比,方兆南这一击虽然凌厉无比,但仍被袖手樵隐轻巧的一闪,让避开去。

方兆南一击未中,赶忙一沉丹田真气,运气调息。

耳际间传来一声娇笑道:“老和尚武功不错,可惜大势已去了,回头看看你们的罗汉阵吧!”

方兆南目光微转,首先看到那红衣少女已被大愚禅师困在铁禅杖之下,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了还手之力。

但罗汉阵却显出了零乱的迹象,那黄衣丽人飘飘衣袖,纵横在罗汉阵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卧在地上。

显然,那罗汉阵已快被那黄衣丽人冲乱。

这一座驰誉天下,传言数百年来从未被人冲破的奇异阵势,在那黄衣丽人连番冲击之下,已经处处流露出破绽。

此阵如若被破,少林僧侣最后一道拒敌阵线,亦将随之瓦解,因为全寺的­精­英高手,都已集中此一阵中。

忽然间,钟声震耳,连鸣三响,悠悠余音,绕耳不绝。

方兆南心中轻叹一声,忖道:“这三声钟响,大概就是指示其余僧侣逃亡的信号了,一座屹立于武林数百年的名剎,片刻之后,即将烟消云散了……。”

已被黄衣丽人将要冲散的罗汉阵,在三声钟鸣过后,忽然又疾转起来,那横卧在阵中的尸体,纷纷被挑摔出阵。

原来这三声钟鸣,启发少林僧侣们卫寺之心,把横卧阵中,有碍阵势的尸体,纷纷的挑摔出来。

有些僧侣虽然未死,但亦被用禅杖挑摔出来。

这些人平日同堂学艺,一室礼佛,彼此间情意是何等深切,但形势逼得这些和尚们,不但不能对伤残的师兄们施以救护,而且还得残忍的用兵刃把他们挑摔出来,以免他们防碍阵势的变化。

群僧似都已忘记了自己的血­肉­之躯,个个勇猛绝伦,挥杖冲打,只求伤敌,不顾自保。

这一来,那黄衣丽人奇猛无比的攻势,又被压制下来。

方兆南又探手入怀,摸出磁瓶,一口气把瓶中所余的续命金丹,完全吞了下去,长长吸一口气,挥剑疾冲而上。

他似是已知自己这等饮鸠止渴之法,已把用以保心护命的­精­力,完全发挥了出来,纵有起死回生的灵丹也难以保得­性­命,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轰轰烈烈战死的好。

他已存下必死之心,剑折上也没有了顾忌,每一剑式,都发挥出十二成的威力,寒芒闪烁,充满着杀机。

袖手樵隐等群豪,竟然被他凌厉的剑势挡住,难越雷池。

这时,那蓝衣少女却悄然无声的率领五队鬼形怪人,绕过罗汉阵,扑熄了那高燃的火炬,火光熊熊,光耀如画的少林寺,片刻间恢复了一片夜暗,一团团碧绿的火光,到处闪动,景象忽然转变得十分恐怖。

双方激斗间,忽听那黄衣丽人一声娇喝,双臂一振,凌空而起。

就在她跃飞而起的同时,两手一挥,两蓬银芒,随手而出。

十个少林僧侣,应手而倒。

那黄衣丽人却借机冲了出来。

大愚禅师眼见全寺中选出来的­精­锐高手,伤亡近半,心知大势已去,不禁轻轻一叹,他低声的对大道说道:“三师弟请整理残余,再排罗汉阵,准备再战,小兄单人去斗一下那冥岳岳主。”

要知罗汉阵乃是群斗阵式,攻拒之间,全阵一体,武功过于高强,处身阵中,也不易全部施展出手。

大玄禅师眼看寺中弟子伤亡惨重,激起了拼命之心,未等大愚禅师出手,一见那黄衣丽人,冲出了罗汉阵,便大步直追了过去那黄衣丽人飞出罗汉阵后,高声喝道:“住手。”

袖手樵隐和那红衣少女等,首先停下手来,纵身而退。

那黄衣丽人清脆的声音,响荡在耳际,道:“这是你们最后机会了,如若再不束手就缚,全寺僧侣,一体诛绝。”

大愚禅师环视四周一眼,看那选出的高手,已然伤亡过半,不禁暗暗一叹,高声说道:

“岳主尽管下令出手,若不把我们少林寺中的僧侣悉数诛绝,只怕你也难动少林寺中的一瓦一木。”

黄衣丽人冷笑一声,突然举手一掌,遥遥推出。

她劈出的掌力,未显出强猛的威势,也没有一点啸风之声,但那疾奔而来的大玄禅师,却闷哼一声,身躯向后倒退了四五步远。

忽听砰的一声轻响,大玄禅师,倒了下去。

大愚禅师暗提一口真气,大步而上,满脸肃穆之­色­,说道:

“老袖先和岳主绝一死战……。”

黄衣丽人冷笑一声,接道:“你们既是至死不悟,我只有一体诛绝了。”

大愚禅师一挥禅杖,道:“老衲先行领教,岳主请亮兵刃。”

少林寺的僧侣们,虽已经伤亡累累,但大愚禅师仍然不肯有失身份。

扶剑站在一侧的方兆南,突然Сhā口说道:“老禅师请退开两步,这第一阵就让给在下打吧!”

黄衣丽人环顾四周一眼,笑道:你们已被困入了五鬼阵中,只要我一声令下,同时有三十二种不同见血封喉的淬毒暗器,一齐发出,在这暗夜之下,纵然有着过人的眼力,也是无法避开,一盏热茶工夫之内,你们都将与世长辞了。”

大愚流目四顾,果然发觉已被困入重围,原来那些鬼形怪人,借着四下闪动的碧火,掩人耳目,大部分却悄无声息地把群僧包围起来。

方兆南仔细的打量了几眼,发觉那些鬼形怪人,都选了一定的方位,如若他们当真的齐齐发出暗器,场中所有的少林僧侣,都无法避开那交叉­射­出的暗器。

心知那黄衣丽人幷非恫吓之言,心中暗暗忖道:“眼下之策,只有缠住那冥岳岳主,使她不能下令,让那些鬼形怪人们发出暗器……”

心念一转,立时大喝一声,挥剑向那黄衣丽人攻去。

他未出手前,已觉内腑伤势,有了急剧的变化,目下所以能支持着不倒下去,全靠那一瓶续命金丹的药力。

当那药力耗尽之前,他即将随着那恶化的伤势,离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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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锁二怪少林蒙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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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的狂,挟带着浸入肌肤的­阴­寒之气,周围七尺内,都隐隐觉得寒意袭人。

那黄衣丽人独斗南北二怪,甚感吃力。

二怪数十年的石室囚禁,终日以调息运气,排遣寂寞岁月,内力大进,招术上虽不及那黄衣丽人诡奇辛辣,但浑雄的内力,却弥补了招术上的奇变不足。

北怪黄炼似是看出了那黄衣丽人弱点,立时闪身退出,然后以雄厚的内力,和她硬拼,是以用尽了全力,双掌连环劈击出手。

那黄衣丽人娇叱一声,疾发两指,迫得南怪辛奇回剑自保,人却借机跃退,双掌平胸,并腕推出。

南怪辛奇虽然兼通各种兵刃技击之术,但用剑终非所长,虽然宝刀在手,但仍有着碍手碍脚的感觉。

那黄衣丽人,纵身而退,南怪立时也借机停手,回头喝道:“兄弟接剑。”

手腕一抖,白蛟剑疾­射­而出,喳的微响,Сhā在方兆南身前数尺之处的坚地上,直没及柄。

南、北二怪,搭挡半生,虽然因生­性­孤傲,从未和颜悦­色­欢洽相处过一日,但彼此心意,却是早已相通。

昔年二怪双斗罗玄,不过百招,双双伤在罗玄的手下。

那时冥岳岳主,还不过十一二岁,头梳双辫,一片天真,看双怪伤在师父手中,心中甚觉好玩,她童心未泯,曾经出言讥笑二怪,南北二怪心畏罗玄,不敢出手伤她,但是两人气度狭小,虽对三尺之童,亦有着极强的记恨之心。

当时曾把那女童特征、面貌,默记在心,数十年来这女童的音容笑貌,仍然经常盘旋在两人的脑际之中。

她虽已由天真烂漫的女童成|人,但面形特正并未改变,是以两人见那黄衣丽人,立时认出正是昔年追随罗玄的女童。

在南北二怪的心中,仍留着罗玄曾力败过两人的往事印象,那是他们生平之中最惨的一次失败。

在二怪心地之处,潜在着矛盾的结,两人都深恨罗玄,但也畏怯罗玄,因这矛盾的死结作祟,使两人初见那黄衣丽人时,心中又恨又怕。

怕的是她继了罗玄武功的衣钵,恨的是受她讥笑之辱,尚未一雪,这心理使一向自负的南北二怪,迟迟不敢出手。

方兆南巧言激动,使南怪在无法下台的情势下,勉强出手,斗了几十个照面之后,怯敌之心大减。

原来他发觉了这位继承罗玄衣钵的黄衣丽人,在招数上,虽然和罗玄一般奇诡辛辣,但掌指之间,却没罗玄那一股凛厉的劲道。幻奇而不够扎实,辛辣而不够犀锐,胆气大增。

北怪黄炼出手之后,形势更是一变,但因那黄衣丽人忽掌忽指,变化莫测的招数,使得南北二怪亦有胜敌不易之感。

黄炼默查敌势,最弱的一环,是内力不足,当机立断,跃退发掌,想以深厚的功力和她硬拼。

但见那黄衣丽人缓缓推出的掌势,接触到北怪黄炼波翻浪涌般的玄冰掌之后,有如撞击在一堵无形的坚壁之上,去势受到了强力的阻挡,激荡排空的­阴­寒之气,突然倒卷回来。

黄衣丽人心头一震,暗道:“这是什么武功?”

她赶忙凝神运掌,准备硬接那强大的反震之力。

南怪辛奇投却了白蛟剑,回过身形,倏然疾发一掌。

赤焰掌力,挟着灼人肌肤的热风,紧接着北怪黄炼的玄冰掌力,直撞过去。

那黄衣丽人娇躯微一颤动,向后退了两步,但却仍然把南怪辛奇这一掌接下。

那停在丈外观战的红衣少女,似是看出师父不敌,高举右手长剑一挥,带着萧遥子等疾冲而上。

只听那黄衣丽人冷漠娇脆的声音,传入了耳际,道:“站住!谁要你们乱出手了?”

那向前奔的红衣少女,听得这声喝叱之言后,立时停下脚步。

北怪黄炼大喝一声,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这一掌的势道,比起第一掌更加凌厉,随手涌起一股狂,直撞过来。

这等真功实力的硬拼,那黄衣丽人极显然的难敌二怪,但她却有着无比的镇静,似是早已胸有成竹。

南怪辛奇紧随着北怪黄炼的玄冰掌,又发出一记赤焰掌。

掌风竦然,寒热交集,南怪的赤焰掌,衔接着北怪的玄冰掌后,重叠击去。

北怪二次发出玄冰掌力,已启动了南怪辛奇的杀机,想以两人合击之力,一举之力,把冥岳岳主震毙。

但见那黄衣丽人娇躯一侧,右腕一甩,突然撒出一片形如云彩的白影。

二怪排山倒海的掌风潜力,一和那白云般的绢布接触,那白绢突然向上升去,呼啸而去的掌风,尽在那白绢之下,疾冲而去。

原来,她自知难以硬接南北二怪双掌合击之力,立时把预藏在袖中的天丝绢,振腕抖开,默算了和二怪相隔的距离,取准角度,暗运真气,布满那天丝绢上。

此绢薄如蝉翼,但却光滑坚韧,世无其匹。二怪掌力击在丝绢上,强猛的掌风碰到柔软光滑的天丝绢,登时被挡,向下滑撞过去。

那黄衣丽人手中的天丝绢,早已取好了一定的斜度,那滑落之势,甚是迅快,直待那滑落的强猛掌力,撞击在地上之后,一部分反弹而起,一部分掠地而过。

南北二怪合力强猛的一击,就这般轻易的被人解去。

但见黄影闪动,那黄衣丽人有如踏云而降,由天丝绢上一跃而下,疾快绝伦的扑向南怪辛奇,左手一挥,一道金芒,横削过去。

南怪辛奇内功耳目灵敏,听得衣袖飘风之声,立时警觉,忽忙之间急向一侧跨了两步避开了一旁。

黄衣丽人杀机已起,那还容南怪轻易逃出,手腕一送,手中金芒,忽的脱手而出,直向那南怪辛奇追击过去。

这一击,迅快无比,南怪虽然身负绝世的武功,也未料到对方竟肯把兵刃当作暗器,投掷出手。

北怪黄炼横里疾发出一掌,一股强猛劲力,应手而出,把那疾袭辛奇的黄芒撞得向一侧斜飞过去。

那黄衣丽人,一击未中,立时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南怪前胸。

她发掌极快,掌指攻取之处,又是人身要害大|­茓­,迫得南怪辛奇没有运气发掌的机会。

北怪黄炼虽可遥发掌力,但那黄衣丽人,却借南怪辛奇的身子,掩挡自己身躯。

南怪辛奇在那黄衣丽人掌指交互迫攻之下,只有挥掌拒敌。

转瞬之间,两人又对拆了三十余招。

那黄衣丽人一出手抢去了先机之后,招招紧迫,着着逼进,南怪辛奇始终被迫处于下风,只有拆解招架之功,没有还击之能。

北怪双目圆睁,注视着两人动手的情形,运集了功力,蓄势以待,只要有机会,全力发出掌力击敌。

但那黄衣丽人乖巧异常,始终以辛辣凌厉的近身相搏招数,和南怪辛奇缠在一起,不肯离开半步。

方兆南冷眼旁观,发觉那冥岳岳主以抢得先机争取到的主动,有意的把南怪辛奇向北怪黄炼停身之处相逼。

他不禁心中一动,高声叫道:“黄老前辈留心,那妖­妇­定有什么­阴­谋……。”

黄炼冷笑一声道:“你不用担心,辛老怪虽失先机,也不致伤到她的手中,今夜之战,他们绝难讨得便宜!”

余音未绝,忽听那黄衣丽人娇叱一声,右手拼指如箭,直向南怪前胸点去。

辛奇一直在招架防守之下,无法还手回击一拳一掌,心中憋着一腔怒火,看那黄衣丽人点来这一指,势道虽狠,但招数甚慢,只要硬把她这点来的一指避开,当可把失去的先机争回。

当下一吸真气,突然向后退了两步,正待举手反击,忽见那黄衣丽人点击过来的右手之中,疾飞出一道青芒,电­射­而到。

这一击不但出人意料,而且随指而出,快捷无伦,南怪辛奇的身子还未站稳,掌势还未举起,那青芒挟着一缕尖风,已到胸前。

南怪辛奇虽身负绝世武功,但也无法闪避开这意外的一击,慌忙之间,身子突然向旁一闪,避开了“玄机”要|­茓­。

只觉左肩一阵剧疼,那青芒直刺入左肩之上,穿透肩骨而过。

北怪黄炼冷哼一声,疾欺而上,一掌劈出,口中还大声喝道:“牛鼻子罗玄,专以创出这鬼鬼祟祟的东西伤人,你这小娃儿,真实本领没有学到,这方面倒承继了他的衣钵。”

那黄衣丽人身子一侧,避开一掌,反手一指疾点过来。

这一击乃罗玄生死绝技之一的天罡指,全身功力凝集于一指之上发出,威力十分强大,虽有上乘护身气功,也是难以抵挡。

昔年北怪黄炼,曾经吃过这一指的大亏,心中余悸犹存,听指风破空击来,赶忙横向一侧跨去。

那黄衣丽人不待北怪黄炼还手,左腕一挥间,又是一道青芒,疾飞而出,直刺过来。

北怪黄炼大声喝道:“鬼丫头就只会暗箭伤人。”

说完,呼的劈出一掌,把那一道青芒震飞。

却没料到那黄衣丽人之左手发出袖藏短剑的同时,右手疾抢,撤出一道极细的丝网,罩了下来。

方兆南旁观者清,高声喊道:“老前辈留心了……。”

北怪黄炼目光一瞥,看那落下丝网,笼罩了数丈方圆大小,不论何等高强的轻功,也无法逃得出去。

当下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发了一掌。

一股奇猛的掌风,直向那黄衣丽人击去。

双方相距,不过八九尺远近,那黄衣丽人如想闪身避开,势非松手丢网不可,不丢网,就只有硬接对方这一击。

她微一犹豫,北怪发出的暗劲挟带的掌风,已袭上身。

只见那黄衣丽人长长吸一口气,身子突然随着北怪黄炼击来的掌风,飘飞起来。

在一侧观战的方兆南和大愚禅师,都已看出了情形不对,北怪黄炼全身的功力,凝聚发出的一掌,显然已无法再击中那黄衣丽人,而漫天疾落的丝网,却已将要罩落在北怪黄炼的身上了。

北怪黄炼似是也看出这种情势,忽然一伏身子,疾快绝伦的滚到了南怪辛奇身旁,右手同时向上发出一掌,想挡一挡那丝网下落之势。

但那丝网细如蛛丝,也不知是何物编成,其间空隙甚大,著力之处极小,北怪黄炼然发出的一掌,虽极强猛,但却无法挡住那丝网下落之势。

方兆南目睹其情,心中忽然一动,一振手中自蛟剑,纵身而起,直向那黄衣丽人冲击过去。

他忽然想到这白蛟剑能够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或许能削破这蛛丝般的怪网。

那黄衣丽人眼看南、北二怪尽已被罩在网下,突然一松手,施出“八步登空”上乘轻功,人如海燕掠波,直向少林群憎之中飞去,避开方兆南连人带剑的冲击。

方兆南一击落空,疾坠实地,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原来那细如发丝的怪网,一经那黄衣丽人松手之后。突然紧紧收缩,把南北二怪齐齐紧罩在网下。

在这危亡生死之间,才看出了南北二怪半生相处深厚的交情,只见北怪黄炼双手张紧,把那逐渐紧收的丝网,撑了起来。

北怪黄炼低声说道:“老怪快把肩上暗器拔出来,赶快运气疗息一下伤势,咱们合力把这丝网震断。”

大愚禅师横举禅杖,急急对方兆南道:“方施主设法照顾辛、黄两位,这妖­妇­由老衲等对付。”

说完,他举起手中禅杖,一招“风起云涌”用足劲力,向那黄衣丽人扫击过去。

在他举杖扫击出手的同时,少林群憎,突然散布开去,中间空出丈余见方的一块地方。

那黄衣丽人突然一沉真气,疾如苍鹰束翼,疾快的落着实地,也避开大愚禅师的一击。

她不过刚刚站稳了身子,少林僧侣的罗汉阵已开始了疾快的轮转,阵势显然已经发动。

她冷冷的环顾了疾转的群僧一眼,厉声喝道:“停下来!”

大愚禅师目睹罗汉阵已摆出冲击之势,当下举手一挥,全阵登时停了下来,肃容说道:

“岳主有什么话,快些请说,老衲洗耳恭听”

那黄衣丽人冷漠一笑道:“你们凭仗的不过是南北二怪,不错,这两个老魔头,确是我一大劲敌,被你们请出来助战,大出我意料之外,可是眼下两人都已为我罩在天□网下,自身已然难保,自无余力为你们助战……。”

她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束手听命,尚可勉强,如再一味顽抗,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放火屠杀了。”

大愚禅师慈和的脸上,泛起一片悲壮之情,肃然说道:“老衲和本寺中千余名弟子,都存下了宁作玉碎之心,岳主想放火烧寺,势非先把老衲等杀完诛绝!”

那黄衣丽人冷然一笑道:“我先试试你们驰名武林的罗汉阵,究竟有多大威力?”

说话之间,随手向上一抛,一点黑影,破空而上,直升起七八丈高,呼的一声,爆散出一片火花。

只听北怪黄炼的声音,由那丝网中传了出来,道:“l罗玄那牛鼻子老道,最是爱弄玄虚,你们要小心一点了。”

这时,方兆南正手举白蛟剑,面对着南北二怪发楞。

原来那细如发丝,空间极大的丝网,眨眼之间,已收缩得十分紧密,包紧了南北二怪的身躯。

似是那刚才大张的丝网,有着极大的收缩之力,那细如发,­肉­眼难见的网丝,此刻已根根可见,而且粗壮了甚多,有如打鱼的网般,撤开时暴张数丈方圆,收缩时却只余下几尺大小,紧紧的贴在南北二怪身上。

方兆南发觉其中有着一种原理,但一时间,却是想它不出。

他手中虽有着削铁如泥的白蛟剑,但因那丝网紧贴南北二怪身上,却无法下手把它斩断。

只听南怪辛奇冷冷的说道:“她袖中藏剑之上,早有剧毒,此刻我已感受剑下之毒,十分猛烈,如若拔出短剑,只怕将促使毒­性­提早发作。”

这时,北怪黄炼凭借着双手之力,支撑着那迅快收缩的丝网,以便南怪辛奇有着舒适的休息了。

方兆南一直被那张大丝网,突然会收缩起来一事困□,心神集中在思索此事,直待听到那黄衣丽人投出的流星火炮,在高空暴响之后,神智才忽然一清。

他暗道:“不论这丝网如何能暴张收缩,我手中现在锋利无伦的宝刀,先试试看能否把这细丝斩断,只要能够斩断,就不难设法使他们脱出此网之困。”

心念一转,举剑向那丝网之上划去。

那白蛟剑一和那丝网相触,那丝网收缩之势,突然加速起来。

方兆南怔了一怔,暗运腕力,猛的向外一挑,一个网结应手而断。

只听北怪黄炼冷哼一声,那丝网突然又向里收缩了甚多。

方兆南不敢挥剑再斩,立时停了下来。

他聪明绝顶,发觉手中白蛟剑虽有斩断那丝网之能,但必须极大的腕力才行,而且白蛟剑每一和那丝网相触,那丝网收束之势,必然加快了甚多。

如若挑断一个结,丝网会强力的收缩甚多,似乎每个细小的网结,都和整个网子有着极大的连带关系,动一结而牵全网。

这丝网之上,小结孔洞,近­干­近万,如若把每个小结个个挑断,势非要需对其久,而且那一股迅快的收缩,只怕也不是南北二怪所能承受。

因为那丝网太过细微,收缩起来,锋利如刃,虽有着极上乘的内功,也是不能长久抵受。

那黄衣丽人倒十分轻松,连回头望那丝网一言也没有,似是她心中已成竹在胸,方兆南有斩铁如泥的白蛟剑,也是无法斩开那一片紧快收缩的丝网。

这时,罗汉阵已正式发动,禅杖、戒刀一波接一波的攻向那黄衣丽人。

这些和尚,无一不是少林寺中选了又选的高手,出手的攻势,不但力道强猛,招术上亦极辛辣,阵势又是变化最为灵活的一百零八人组成。

大立、大道分据南、北斗之位,主持阵势变化,更增加了这阵势的威力。

大愚禅师横握禅杖,监视着远距数丈的萧遥子,和那五队鬼形怪人。

他预料那黄衣丽人放出的流星火炮,定然有她的用意。

果然那五对鬼形怪人,每人手中多了一把碧光闪闪的绿火。

那红衣少女一摆手中拂尘,带着逍遥子等群豪,疾向前面冲来。

刹那间,庄严的少林寺中,闪起了片片绿火,佛门胜地,被那萤萤碧光一照,变成了人间鬼域。

方兆南迅快的从怀中取出磁瓶,打开了瓶盖,一连吞下了三粒续命金丹,大喝一声,急跃而上。

右手白蛟剑一招“西来梵音”撒出点点寒芒,挡住了那红衣少女和群豪冲进之势,紧接着移剑换掌,一招“佛法无边”欺入人群,一掌击在萧遥子的前胸之上。

这一掌蓄势而发,劲道极是强大,萧遥子被那一掌震的向后退了三步。

方兆南一掌击伤了萧遥子,白蛟剑一挥,疾向无影神拳白作义刺去。

忽听袖手樵隐冷哼一声,施开“七星遁形”身法,疾快无伦的闪了过来,斜里一掌,劈向方兆南握剑右腕。

方兆南左腕一沉,白蛟剑忽然变了一招“巧夺造化”仍然攻向无影神拳白作义,左手一挥,硬接了袖手樵隐的一掌。

只听砰然一声大震,方兆南被袖手樵隐深厚的内力,震得身体乱晃,刺向白作义的剑势,不自主的一偏。

森森剑锋,划破了白作义的右臂,鲜血泉涌而出。

但方兆南也被袖手樵隐震得血翻气涌,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只听袖手樵隐冷哼一声,掩面疾退,已近方兆南前胸的掌势,也突然收了回去。

原来方兆南一口鲜血,正喷在袖手樵隐的脸上,迷了他的双目,迫得他不得不收掌而退,如非这一口鲜血及时喷出,方兆南势必将伤在袖手樵隐的掌下。

喷出一口鲜血后,方兆南的神志一清,疾快的向后退了五步,又吞服了两粒丹药。

大愚禅师此刻才了然了方兆南讨药之心,不禁黯然一叹,暗道:“他中那妖­妇­一掌之时,已知内腑受了重伤,只怕再无拒敌之能,才讨去这瓶灵丹,借灵丹的药力,助他迎敌……。”

忖思之间,三剑一笔张凤阁、九星追魂侯振方,已又向方兆南扑了过去。

那红衣少女却悄无声息的绕过方兆南,直向南北二怪走去。

大愚高喧一声佛号,纵身而起,僧袍飘处,人已到了方兆南的身前,暗运真力,铁禅杖一招“力扫五岳”横轮了半周。

杖风如啸,迫得三剑一笔张凤阁、九星追魂侯振方急急避开。

方兆南低声说道:“老禅师快去保护南北二怪,这里有晚辈对付。”

大愚沉声说道:“方施主小心了,你的伤势……。”

方兆南一挥手道:“快去吧!”话未完,又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振腕一剑“一柱擎天”

直攻过去。

但见白光暴张,有如无际大海中,翻涌起一片波涛,直向群豪倒压下去,剑势威力遍及一丈方圆。

群豪之中被尊为剑圣的萧遥子,前胸被击,内腑受伤,正在运气调息,无影神拳白作义,右臂剑创极重,无法再发无影神拳。

群豪人手虽众,从未见过方兆南这等凌厉奇奥的剑招,个个被骇得倒跃而退。

­精­奇的剑招,必须要以深厚的内力为佐,才能把剑招上的威力,发挥出来。

方兆南内腑已受重伤,勉强运剑击敌,已尽了最大之力,虽然一击骇退了强敌,但已无追袭之能,勉强收住剑势。

扶剑而立,只觉内腑之中气血翻滚,背上如负千斤重铅,眼前黑影乱闪,摇摇欲倒。

但他神智仍然十分清楚,心知只要自己摔倒下去,强敌必将一涌而上。

他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才站稳了脚根。

圆睁星目,逼视着强敌,神威凛凛,其实他已到了­精­疲力竭之境,双目凝注着强敌,只不过看到一团团黑影而已。

这时,只要对方有人冲了上来,方兆南都无法挡得一击。

可借三剑一笔张凤阁、九星追魂侯振方等,都已被方兆南的剑势所振怯,看他怒目而立的威武神态,竟然无人敢当先冲上。

耳际间杖风如啸,大愚禅师也和那红衣少女展开了激烈绝伦的搏斗。

仗着少林寺续命金丹之力,方兆南经过片刻调息之后,体力稍复,眼前闪动的黑影也逐渐的消去,已可看清楚人体形貌。

他长长吸一口气,缓缓提起白蛟剑,横在胸前,封往门户,右手迅快的探入怀中,摸出磁瓶,倒出两粒续命金丹,吞了下去。

少林寺这续命金丹本有益神补气之效,乃疗治内伤的奇药,但因几味主药难寻,配治极是不易。

方兆南却借这灵丹,作了压制伤势发作之用,一瓶奇药,在片刻之间亦被他吃下了一半之多。

方兆南心知难以拒强敌之势,头也不回顾,一提白蛟剑,冷冷喝道:“站着,再要前进一步,当心宝剑无眼。”

逼近群豪,果然都依言停了下来,只有袖手樵隐,仍然向前逼近。

方兆南提聚真气,准备把所有的力量全用了出来,作同归于尽的一击。

蓦地,又响起一声暴震,半空中散起一片火花,流星横飞。

方兆南和袖手樵隐,似是都被那一声暴响所动,齐齐抬头望去。

那空中暴散的火花未熄,少林寺挑选出­精­锐高手摆成的罗汉阵,突然一阵大乱。

隐隐的,听出了几声闷哼。

那尖锐刺耳,鬼哭一般的乐声,紧接着响了起来。

方兆南闻声惊心,那隐隐的闷哼,似是一个人身受了极重的剑伤之后,勉强忍耐而又忍耐不住所发出来的声音。

这声音,他已非第一次听到。

他意识到那黄衣丽人,又施出绝毒的暗器,不知有多少少林和尚,送命在她的手中。

袖手樵隐抹去了脸上的血迹之后,目光环扫了四周一眼,看那黄衣丽人,纵横在罗汉阵中,和群僧搏斗。

那红衣少女和大愚禅师放单独斗,那蓝衣少女带领着五队鬼形怪人,每人手中举着一把碧光莹莹的绿火,静站不动,不知在­干­什么。

除了那黄衣丽人之外,冥岳中人,还没有第二个冲入罗汉阵中。

他自负武功领袖群豪,当下冷笑一声,举手一挥,道:“咱们冲过去吧!”

说罢,当先向前走去。

他举步行动,十分缓慢,但落足却十分有力,一步一个脚印。

原来他借着逼进的机会,暗中提聚功力。

方兆南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此人功力深厚,我又在重伤之下,只怕无能挡他一击。”

回头望去,只见南北二怪,紧紧的被那丝网捆绑,动弹起来也十分吃力,别说让他们震脱丝网,脱捆而出了。

目下的情景,除了向罗汉阵中的僧侣们求援之外,已然别无可想之法。

但闻沉重的步履之声,自远而近,逐渐到了身前不远之处。

一股忿怒之气,由胸中直冲上来,激发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潜力,大喝一声,挥剑直向袖手樵隐劈去。

袖手樵隐听得那大喝之声,已警觉到方兆南挥剑攻来,头也未转的纵身一旁闪避开去。

他的“七星遁形”乃举世独步之学,奇奥无比,方兆南这一击虽然凌厉无比,但仍被袖手樵隐轻巧的一闪,让避开去。

方兆南一击未中,赶忙一沉丹田真气,运气调息。

耳际间传来一声娇笑道:“老和尚武功不错,可惜大势已去了,回头看看你们的罗汉阵吧!”

方兆南目光微转,首先看到那红衣少女已被大愚禅师困在铁禅杖之下,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了还手之力。

但罗汉阵却显出了零乱的迹象,那黄衣丽人飘飘衣袖,纵横在罗汉阵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卧在地上。

显然,那罗汉阵已快被那黄衣丽人冲乱。

这一座驰誉天下,传言数百年来从未被人冲破的奇异阵势,在那黄衣丽人连番冲击之下,已经处处流露出破绽。

此阵如若被破,少林僧侣最后一道拒敌阵线,亦将随之瓦解,因为全寺的­精­英高手,都已集中此一阵中。

忽然间,钟声震耳,连鸣三响,悠悠余音,绕耳不绝。

方兆南心中轻叹一声,忖道:“这三声钟响,大概就是指示其余僧侣逃亡的信号了,一座屹立于武林数百年的名刹,片刻之后,即将烟消云散了……。”

已被黄衣丽人将要冲散的罗汉阵,在三声钟鸣过后,忽然又疾转起来,那横卧在阵中的尸体,纷纷被挑摔出阵。

原来这三声钟鸣,启发少林僧侣们卫寺之心,把横卧阵中,有碍阵势的尸体,纷纷的挑摔出来。

有些僧侣虽然未死,但亦被用禅杖挑摔出来。

这些人平日同堂学艺,一室礼佛,彼此间情意是何等深切,但形势迫得这些和尚们,不但不能对伤残的师兄们施以救护,而且还得残忍的用兵刃把他们挑摔出来,以免他们防碍阵势的变化。

群僧似都已忘记了自己的血­肉­之躯,个个勇猛绝伦,挥杖冲打,只求伤敌,不顾自保。

这一来,那黄衣丽人奇猛无比的攻势,又被压制下来。

方兆南又探手入怀,摸出磁瓶,一口气把瓶中所余的续命金丹,完全吞了下去,长长吸一口气,挥剑疾冲而上。

他似是已知自己这等饮鸠止渴之法,已把用以保心护命的­精­力,完全发挥了出来,纵有起死回生的灵丹也难以保得­性­命,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轰轰烈烈战死的好。

他已存下必死之心,剑摺上也没有了顾忌,每一剑式,都发挥出十二成的威力,寒芒闪烁,充满着杀机。

袖手樵隐等群豪,竟然被他凌厉的剑势挡住,难越雷池。

这时,那蓝衣少女却悄然无声的率领五队鬼形怪人,绕过罗汉阵,扑熄了那高燃的火炬,火光熊熊,光耀如画的少林寺,片刻间恢复了一片夜暗,一团团碧绿的火光,到处闪动,景象忽然转变得十分恐怖。

双方激斗间,忽听那黄衣丽人一声娇喝,双臂一振,凌空而起。

就在她跃飞而起的同时,两手一挥,两蓬银芒,随手而出。

十个少林僧侣,应手而倒。

那黄衣丽人却借机冲了出来。

大愚禅师眼见全寺中选出来的­精­锐高手,伤亡近半,心知大势已去,不禁轻轻一叹,他低声的对大道说道:“三师弟请整理残余,再排罗汉阵,准备再战,小兄单人去斗一下那冥岳岳主。”

要知罗汉阵乃是群斗阵式,攻拒之间,全阵一体,武功过于高强,处身阵中,也不易全部施展出手。

大玄禅师眼看寺中弟子伤亡惨重,激起了拼命之心,未等大愚禅师出手,一见那黄衣丽人,冲出了罗汉阵,便大步直追了过去

那黄衣丽人飞出罗汉阵后,高声喝道:“住手。”

袖手樵隐和那红衣少女等,首先停下手来,纵身而退。

那黄衣丽人清脆的声音,响荡在耳际,道:“这是你们最后机会了,如若再不束手就缚,全寺僧侣,一体诛绝。”

大愚禅师环视四周一眼,看那选出的高手,已然伤亡过半,不禁暗暗一叹,高声说道:

“岳主尽管下令出手,若不把我们少林寺中的僧侣悉数诛绝,只怕你也难动少林寺中的一瓦一木。”

黄衣丽人冷笑一声,突然举手一掌,遥遥推出。

她劈出的掌力,未显出强猛的威势,也没有一点啸风之声,但那疾奔而来的大玄禅师,却闷哼一声,身躯向后倒退了四五步远。

忽听砰的一声轻响,大玄禅师,倒了下去。

大愚禅师暗提一口真气,大步而上,满脸肃穆之­色­,说道:“老袖先和岳主绝一死战……。”

黄衣丽人冷笑一声,接道:“你们既是至死不悟,我只有一体诛绝了。”

大愚禅师一挥禅杖,道:“老衲先行领教,岳主请亮兵刃。”

少林寺的僧侣们,虽已经伤亡累累,但大愚禅师仍然不肯有失身份。

扶剑站在一侧的方兆南,突然Сhā口说道:“老禅师请退开两步,这第一阵就让给在下打吧!”

黄衣丽人环顾四周一眼,笑道:你们已被困入了五鬼阵中,只要我一声令下,同时有三十二种不同见血封喉的淬毒暗器,一齐发出,在这暗夜之下,纵然有着过人的眼力,也是无法避开,一盏热茶工夫之内,你们都将与世长辞了。”

大愚流目四顾,果然发觉已被困入重围,原来那些鬼形怪人,借着四下闪动的碧火,掩人耳目,大部分却悄无声息地把群僧包围起来。

方兆南仔细的打量了几眼,发觉那些鬼形怪人,都选了一定的方位,如若他们当真的齐齐发出暗器,场中所有的少林僧侣,都无法避开那交叉­射­出的暗器。

心知那黄衣丽人并非恫吓之言,心中暗暗忖道:“眼下之策,只有缠住那冥岳岳主,使她不能下令,让那些鬼形怪人们发出暗器……”

心念一转,立时大喝一声,挥剑向那黄衣丽人攻去。

他未出手前,已觉内腑伤势,有了急剧的变化,目下所以能支持着不倒下去,全靠那一瓶续命金丹的药力。

当那药力耗尽之前,他即将随着那恶化的伤势,离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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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梅绛雪再救夫君

+~+

方兆南的心目中,认为这是自己生平最后的一战,无论胜败,都得尽出全力,留给后人一份追慕凭吊。

是以,他出手就用出了达摩三剑。

这三招旷古绝今的剑学,乃一代人杰,达摩祖师九年面壁中静悟而成,威势凌厉,世无伦比。

那黄衣丽人虽然身负绝世武功,但也无法破这等奇异之学,登时竟被圈在剑光之下。

剑势刚变到“天罗一网”人已不支,喷出一口鲜血,由空中跌摔到地上。

那黄衣丽人用尽了本领,连招架带闪避,才算把两式剑招避过,正感手忙脚乱,应付不暇之际,忽见方兆南自行摔倒地上。

心中暗叫一声侥幸,口中却冷笑一声,道:“萤火之光,也妄敢和日月争辉。“言下之意,似是她把方兆南伤在手下。

南北二怪被那丝网所困,自顾不暇,方兆南重伤卧地,奄奄一息,遍地死尸,尽都是少林寺僧侣中的高手。

鬼火般的碧光,流动闪烁,横躺的尸体,和满地鲜血,使这凄凉的夜,增加了无限的恐怖。

大愚禅师长长吸一口气,平横禅杖,大步而上,悲壮的说道:“岳主要把沿传数百年的少林寺,夷为平地,看来已非什么难事了……。”

方兆南的呈死,已使这位德高望群的老和尚,感觉到再无能抗拒强敌,少林僧侣们惨重伤亡,使他豪气顿消。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但岳主在将少林寺夷为平地之时,必需先把老袖杀死。”

黄衣丽人道:“杀你并非难事。”边说边缓缓举起右掌。

这当儿,突然飘传来一缕袅袅的笛声。

这声音似是由老远处飘传域来,又似近在身边。

那黄衣丽人举起的右手,突然放了下来,凝神静听。

笛声渐高,金声玉振,悲壮中隐含着一种飘逸不群的气概。

那黄衣丽人听了一阵,突然举手掩面。大叫一声:“快走。”

说完,当先转过身子,疾向前面奔去。

这突然的变故,使大愚禅师,为之一呆,想不通强敌何以在大胜之下突然撤走。

那黄衣丽人的急奔而去,立时使剑拔弯张的局势大变,只见那鬼形怪人和萧遥子等群豪转身而奔。

这般人来的如潮水骤至,去的也似电闪风飘,片刻工夫,走的一个不剩。

大愚禅师长长呼一口气,急步奔到方兆南的身侧,只见口鼻之间,□□向外流着鲜血,一息奄奄,若继还续,不禁黯然神伤。

伸手摸去,只觉他心藏还是微微有些跳动,但也是弱不胜力,频将断绝。

只听大道禅师的声音,传入了耳际,道:“大师兄,这位方施主还有救吗?”

大愚禅师缓缓抬起头,两行老泪,滚下面颊,摇头叹道:“希望很小,但愿我佛有灵,能保他重伤得救。”

大道禅师伤感的说道:“大玄师兄,伤势也很惨重。”

大愚禅师抬头望去,只见大道抱着身躯僵硬的大玄,满面愁苦之­色­,不觉又是一声长叹,仰面长长吸一口气,道:“这一战,可算得尽伤了咱们少林寺­精­锐……。”

大道禅师似是忽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道:“罗汉阵中的弟子,也不知被那妖­妇­旋展的什么歹毒暗器,连伤了六十余人,全阵已溃不成军,眼看咱们就要全军覆没,不知她为何忽然撤走,难道还有什么诡计不成?”

大愚道:“就目前形势而论,咱们败象已呈,大可不必再用什么诡计求胜了。”

大道禅师道:“这就使人糊涂了。”

大愚沉思了片刻,说道:“那妖­妇­撤走之前,师弟可听见什么异声吗?”

他那时运集全身功力,准备和那黄衣丽人作生死的一搏,全神贯注,耳目也失去了灵敏,虽然那笛声激昂高拔,但在他记忆之中,却无法肯定是什么声音。

大道禅师若有所悟的接道:“不错,好像是一种笛声,吹的悲壮动人,那妖­妇­听到那声音之后,立时就仓惶逃走。”

大愚禅师道:“那妖­妇­武功卓绝,全身又都是用之不尽的奇毒暗器,一阵笛声,竟能使她惊慌而去,这其间定有着什么隐密-----”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你代我传谕下去,要大家清扫尸体,凡是殉职弟子,一律记下名号,合葬在一起,三日之后,由全寺弟子为他们佛事百日,以慰亡魂,重伤弟子一律移送达摩院,从速救治。”

他微微叹息一声,又道:“少林寺能逃得覆亡之劫,这位方施主功德最大,不论他伤势是否还有救,咱们也得为他一尽心力。”

大道禅师低声说道:“南北二怪仍然被困在那丝网之中,不知要如何处理?”

大愚道:“用这白蛟剑斩断丝网放他们出来。”

大道禅师道:“两人心中对咱们少林寺似有着一股积恨甚深的怨忿,大劫之后,元气未复,如若放出两人,他们万一要记恨前嫌,不分清红皂白,动手伤人,那就麻烦了,小弟之意……。”

大愚禅师摇头说道:“南北二怪,为咱们少林手中事才和那妖­妇­动手,纵然他心记前嫌,咱们也不能坐视不救,快些去吧!”

大道禅师肃然说道:“师兄教诲的不错。”

探手捡起白蛟剑,正待转身而行,突听一个娇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冥岳岳主,狡狠无比,虽然被我笛声吓走,但我料她不会就此甘心而去,一顿饭工夫,定会先带部分高手,暗中潜返寺内,企图查明真象……。”

那娇细的声音,说到此处,忽然停顿,似在忖思措词,又像在筹谋对策,半晌之后,才接着说道:“此时此地,我还不便现身,本来我要以解开南北二怪被困的天□丝网,让他们帮同你们拒敌。

但两人心中既然和你少林寺有着前嫌,释放之后,未必能为你们所用,不论他们倒戈相向,或是袖手旁观,对贵寺都是大为不利的事,还是暂时不放的好。

好在两人武功高强,内功深厚,那天□丝网,虽有着强大的缩收之力,但凭两人武功,足可抵挡一阵,只要他们自知无能挣脱之后,一时之间,绝不致被那收缩的活结勒毙……”

话到此处,又是一顿。

大愚禅师高声说道:“那位高人,既肯相助,何以不肯-----”

那娇细的声音急急传来,打断了大愚禅师之言,接道:“我现在用的传音入室工夫,和两位说话,因那冥主,随时可能潜返回寺,暗中观察真象,两位最好能暂时听我吩咐,不要答话。”

声音又一停顿,又道:“那姓方的伤势好像很重,最好能把他移送到一处密室,别让他再受到什么惊□。”

大愚禅师满腹欲吐之言,不便出口,急的来回直踱方步。

那娇细的声音重又传入耳际,道:“两位最好要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了,贵寺中高手甚多,虽然伤亡极重,足有重排罗汉阵的能力,为防万一,最好能再调集一部分人手,重整残阵,以备迎敌,一面派人点燃火炬,防敌暗中施袭。”

大愚、大道,虽然都是修为甚深的高僧,但在这等大败大挫之后,也有些心神无主,思虑不周之感,听人一提,觉得甚有道理,立时由大道传谕下去,一面再选高手,原地重布罗汉阵,一面派人燃起那些被鬼形怪人弄熄的火炬。

耳际间又响起那娇细的声音,道:“那些鬼形怪人,大部是武林中的高手,被那冥岳岳主网罗手下,割去舌头,服下迷|药,受她遣差,是以这般人个个都有着极好的武功……”

大愚只听得全身一颤,不自禁的合掌当胸,口喧一声佛号。

但听那娇细的声音继续说道:“你们快些把那姓方的移到一处隐密的地方去吧!那冥岳岳主虽然狡猾如狐,但她生­性­多疑,查不出真相,绝不致胡乱出手,只要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纵然有发觉,也漠然视之,启动她的疑心,可保无事,我不宜再和你们交谈了。”

那声音突然隐去,久久不再听到。

大愚禅师低声对大道说道:“师弟可把这位方施主,护送回方丈室去。”

大道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少林僧侣,抱起奄奄一息的方兆南,急步而去。

这时,那熄去的火炬,重行点燃,少林寺光耀如昼,一片通明。

残缺的罗汉阵,重又整排完全,百具以上的尸体,整齐的排列在罗汉阵前,肃煞的画面中,泛生起一股悲壮凄凉之情。

大愚禅师缓缓移动脚步,绕着那些尸体走了一周,目光移注到群僧脸上。

每一个僧侣的脸上,都泛现出肃然的神­色­,沉痛中隐见庄严。

大愚轻轻叹息一声,闭上双目,暗中运气调息,准备再迎接一场惨烈的搏斗。

广大的草坪中,虽然站满了少林僧侣,但却鸦雀无声,听不到一点声息。

大愚的焦虑心情,使他生出寸­阴­难度之感,好不容易斗转星移,过去了一个更次,仍不闻有何动静。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望望天­色­,不过才四更过后,距天亮还有一个更次左右。

火炬闪耀下,忽然瞥见一条人影,疾如流星,直向群僧飞驰而来。

大愚禅师暗暗的叹息一声,忖道:“终于来了,这一战,又不知将折伤多少少林寺弟子了……。”

忖思之间,那疾奔而来的人影,已到丈余处停下了脚步。

大愚凝目望去,只见来人一身黑­色­劲装,背Сhā长剑,遥遥抱拳作礼,朗声说道:“大师父请了。”

大愚慈眉一皱,单掌交胸答道:“施主有何见教?”

那人一听大愚回答之言,缓步向前走来,直到相距三四步远,才停了下来,目光一扫那排列的少林僧侣的尸体,突然一个长揖。

大愚禅师豁然叹息一声,道:“尊驾何人?”

那劲装少年神态十分恭谨,垂首而立,恭恭敬敬的答道:“在下乃青城门下,弟子张雁,大师怎么称呼?”

大愚道:“老衲大愚,张施主连夜来此,有何见教?”

张雁道:“家师因练一炉灵丹,未克亲赴泰山英雄大会,但对武林中形势变幻,一直十分关心,近闻江湖上出现了一批行踪可疑之人,昼夜赶来中原,家师炉火功行已满,闻讯生疑,亲率本派中十二弟子下山,一路追查到此,现在在贵寺门外,未得贵寺中人接迎,不敢擅闯……。”

大愚轻轻叹道:“令师可是当今青城派的掌门之人青云道长吗?”

张雁道:“正是家师。”

大愚叹道:“多年的故友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就请张施主上复令师,说我们少林寺正值空前大劫,强敌虽退,但极可能去而复返,老衲不便出寺迎接……。”

张雁接道:“看贵寺伤亡累累,想必是大战方过,晚辈就此上复家师,请命裁夺。”

说完,也不容大愚禅师接口,立时转身向前疾奔而去。

大愚禅师原想让他转告青云道长,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得惹火上身,那知那张雁不容话完,就转身出去。

在他的预想之中,少林寺罗汉阵难阻强敌,青城纵然出手相助,也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张雁去势奇快,人影闪了几闪,便已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入寺的大道上,出现了十数条人影,风驰电掣般,直奔过来。

看来人的身法,就可知道这般人中,个个都有极佳的上乘轻功。

当先一人,长蜀长袍,头挽道髻,背Сhā长剑,手执拂尘,仙风飘飘,正是青城派掌门人青云道长。

他目光一掠那排列的尸体,轻轻叹息一声,道:“贫僧助拳来迟,心中甚是不安……。”

大愚合掌接道:“有劳道兄鹤驾,老衲感铭五中。”

青云道长缓缓把目光移注到群僧排列的罗汉阵上,拂髯问道:“这可是贵寺中驰名的罗汉阵吗?”

大愚道:“见笑道兄。”

青云道长道:“敌人想已为贵派逐退了?”

大愚沉吟了一阵,道:“强敌来势凌厉,敝寺伤亡惨重,目下虽退,但甚可能去而复返。”

青云道长脸­色­一整,肃然说道:“大方道兄所召集的泰山大会,适因贫道炼丹炉中火候正紧,不克分身。未能亲身赶往参加,指派了门下两位成就最高的弟子,松风、松月赶往应命-----”

大愚道:“道兄两位高足,可都回去了吗?”

青云道长道:“去如黄鹤,久无讯息,贫道为此,还派了门下­精­明弟子数十人,赶往泰山附近,寻访两人行踪,近据弟子飞鸽传讯,泰山附近,忽然而现了一群行踪诡秘,奇装异服的怪人,贫道虽已久不下山,但对江湖上的形势变幻,始终不敢稍有疏察。

这般人似是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因此引起了贫道的疑心,日夜推索此事,一日夜后又接得门下弟子飞鸽传书,说这般奇装异服的怪人昼伏夜行,算计行程,直对中岳而来。

贫道愈想愈觉事情不对,匆匆决定赶来中岳一查究竟,行­色­过急,来不及召集门下弟子,仅就护寺弟子中,挑选了十二个高手,兼程赶来此地,想不到仍是来得晚了一步。”

大愚合掌说道:“道兄的盛情,老衲和敝寺弟子,无不感戴---”

忽听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转头望去,只见大道禅师满头大汗,急急奔了过来。

大愚急急替两位引见道:“师弟快来见礼,这位是青城的青云道长,跋涉千里,风尘仆仆,特地赶来替我们助拳来了。”

大道合掌欠身,说道:“贫僧大道,拜见道兄。”

青云道长道:“不敢,不敢。”单掌平胸,欠身还礼。

大愚似是已看出大道慌急的神­色­,忍不住问道:“师弟,可是方施主出了事情?”

他已看出方兆南的惨重伤势医救不易,但这位慈善的老僧,却一直不敢去想那凄凉悲惨的后果。

只听大道禅师豁然叹息一声,说道:“方施主三度昏去,两次断气,小弟已尽我之能,用本身真气助他复生……。”

大愚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处,重重的击了一拳,全身一阵颤动,接道:“他现在可好些了吗?”

他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凄凉。

青云道长看两个老和尚紧张的神­色­,心中甚是奇怪,忍不住问道:“那一位姓方的受伤很重吗?”

大愚叹道:“敝寺能保持现下这等局面,全亏了那位方施主之力了……。”

大道禅师激动的道:“他不但为我们少林尽了最大的心力,就是对整个武林而言,也是功不可没。”

青云道长道:“不知是哪路英雄?有此能耐,也许贫道听过他的盛名?”

大愚道:“他是个年轻人,当今武林上,也籍籍无名,但他这次的事功,不但保留了少林派基业,而且也为武林同道尽了心力,他的名字,将因此永留我们少林弟子的心目之中。”

青云道长心中虽然不服,但口中却不好出言反驳,轻轻的咳了一声,道:“两位大师这般称赞于他,那自然是才气纵横的非凡之人。”

大道禅师接道:“他死而复生,念念不忘南北二怪两位老前辈的安危。”

南北二怪之名,早已传播江湖,大江南北,以至远至关外的白山黑水的武林道上,年纪稍长的武林人物,大都听说过他们的事迹。

青云道长以一派掌门宗师之尊,对近百年江湖中事,无不知晓,当下听得一怔,道:

“怎么,南北二怪两位老前辈还活在世上吗?”

大愚道:“除了那方施主外,南北二怪两位老前辈对我们少林寺施恩最大------”

青云道长道:“贫道对两位心慕已久,不知现在何处?能否替贫道引见一下?”

大愚道:“阿弥陀佛,这个……”

南北二怪仍被困在天□丝网之中,以两人的威名,大愚甚不愿让青云道长见到两人尴尬之相,但他又素来不说谎言,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青云道长,这个半天,仍然是这个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听一声冷笑,遥遥传了过来,道:“老黄和辛老怪,已被人困在天□丝网之中,不见也罢。”

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紧接着传过来,道:“那天□活结丝网,虽然厉害,但我和黄老怪,都已有过适应之能,一两天内,大概还可以撑得过去,倒是我那方兄弟的­性­命,却是极为紧要的。

哼!他为你们少林寺身受重伤,如若你们不能救了他的­性­命,等我脱出此网之后,要用你们整个少林和尚的心肝,奠祭他的亡灵。”

大愚接道:“两位老前辈但请放心。虽然天劫难逃,但老衲总要尽到最大心力。”

青云道长转头望去,只见数丈外一棵古树下,白­色­丝网中网着两人,那丝网已收缩成了四尺大小,网困两人,想来极是难过。

只听那先一个冷冰的声音,重又响起,道:“牛鼻子老道,瞧什么?那冥岳妖­妇­的师父罗玄,也是你这般装束,哼!我看到你们牛鼻子的衣服,心里就有些生气。”

青云道长乃一派宗师的身份,几时受过人这等羞辱,一口一个牛鼻子的乱骂,身后排列的弟子们,登时一个个怒形于­色­,但青云道长却是神态如常,毫无不悦之­色­。

他淡淡一笑,道:“江湖之上,品流混杂,岂能只论衣冠取人?'大愚禅师接道:“南北二怪两立老前辈,生­性­素来高傲,道兄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青云道长笑道:“老禅师只管放心,贫道对两位老前辈心慕已久,言词纵有伤到贫道之处也不致放在心上。”

只听另一声冷笑,接道:“一群和尚,专爱谈些不着边际的事,我那方兄弟命在旦夕之间,你们不早些赶去相救,尽管谈些无用的话。”

青云道长微微一笑道:“咱们赶快去瞧瞧吧!贫道身上现带有我们青城派疗伤灵丹,不妨试试看,是否有助于他。”

大愚抬头看看天­色­,已是五更过后黎明将至,估算那冥岳岳主,大概不会再来。

当下低声吩咐了几个年长的弟子,要他代为主持罗汉阵,再派遣八个僧侣,保护南北二怪,一有动静,立时飞报方丈室去,自己和大道禅师、青云道长,赶往方丈室中探望方兆南的伤势。

青云道长令随来的十二个弟子,一齐留在罗汉阵外,一遇事故,立时帮同少林僧侣拒敌,单带张雁一人,随着大愚禅师,同往方丈室去。

穿过了几重殿院,到了一处幽静的跨院中。

百竿修竹,满地奇花,环绕着一座禅室。

房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

大愚禅师回首肃容,合掌说道:“道兄请。”

青云道长单掌立胸,欠身说道:“方外人不拘俗礼,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步直向方丈室走去。

转眼瞧去,只见那铺着黄缎的木塌上,仰卧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双目紧闭,僵挺的躺着,动也不动一下,两个面­色­愁苦的僧侣,守在一侧。

大愚禅师急步奔了过去,低声问那两个僧侣道:“方施主醒过没有?”

左首一僧,合掌答道:“他曾二度气绝,均为大道师叔以本身真气,推活他的|­茓­道,使他得能断气复续……。”

大愚禅师急急的接道:“你们大道师叔去后,他可曾复生过来?”

两个和尚齐齐摇头说道:“没有,他未再睁动过一次眼睛,但也未断气。”

大愚禅师缓缓伸出手来,向他的前胸按去。

他的手微微颤动,显然他内心还有无比的激动,而且缓慢,生怕一触在方兆南前胸之后,会给他极深的惊惧和痛苦……。

虽然他的手伸动很慢,但仍然触到了方兆南的前胸之上。

只觉他的心脏跳动微弱,若似即将停止,不禁心头大为震动,眉头一皱低声对青云道长道:“道兄请过来瞧瞧吧!看看他是否有救。”

青云道长自进了禅室之后,两道目光一直盯汪在方兆南的脸上,但他为了保持一代宗师的身份,未得到大愚禅师相请之前,始终不肯过去。

直待听到大愚相请,才缓步走近木塌。

他缓缓地放下手中拂尘,抓起方兆南的左腕。在他脉|­茓­上按了一阵,低声说道:“脉息微弱,内伤极重。能否救活,贫道无甚把握,先给他眼下两粒本门护心灵丹,使他晕迷神志复生片刻,再查详情,看看是否有救。”

大愚合掌躬身说道:“望道兄能尽全力,挽救他一劫,少林寺所有弟子,都将感激不尽。”

青云道长道:“大师放心,贫道绝不隐术自秘。”

探手入怀,摸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盒盖,取出两粒白­色­丹丸。

大愚禅师双手齐出,轻轻撬开方兆南的牙关,青云道长顺势把两粒丹丸,投入到方兆南的口中。

金丹生玉液,沥沥下咽喉。

大愚禅师缓缓放开了双手,忽然想起那暗中传语的清脆口音的人来,回首低声对两个僧侣说道:“有人来过吗?”

他这突然的一问,听得那两个僧侣微微一怔,才齐齐应道:“没有。”

大愚禅师为人沉稳,不再追问,但大道禅师却被师兄一言撩起了心中记忆,不自禁的脱口说道:“这就奇怪了。”

两人一问一答,只听得青云道长莫名奇妙,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转,欲言又止。

禅室中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的身上,青云道长的脸­色­尤显得凝重。

大愚禅师的谆谆相托之言,使青云道长感到自己已负重甚大。

如若这两粒护心丹,不能使方兆南晕迷的神志转醒,不但觉得颜面难下,而且对青城一派的威名,也有着甚大的影响,因此他较别人尤为关心。

时光在沉重的气氛中溜走,窗外已现出了一片鱼白,天­色­已经大亮了。

青云道长轻轻的叹息一声,举手一掌,拍在方兆南前胸的“玄机|­茓­”上。

只听方兆南长长呼一口气,眼皮眨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目。

大愚禅师心头一喜,道:“我佛有灵,方施主醒过来了。”

方兆南眼睛一阵眨动后,说道:“那冥岳妖­妇­,退走了吗?”

大愚道:“天已大亮,未见再来,想已离去。”

方兆南勉强一笑道:“南北二怪可好?”

大愚道:“他们虽被困在天□丝网之下,但一时之间,尚不致受到损伤,天亮之后,老衲自然设法破网,方施主但请放心。”

方兆南口齿启动,似是还要说话,却被青云道长出言阻止,道:“方小英雄的元气未复,不宜多用气力说话,最好能忍耐一会。”

方兆南吃力的转过脸来,两道毫无神彩的目光,凝注在青云道长脸上,瞧了半响,声音十分微弱的说道:“道长何人?”

青云道长道:“贫道青云……。”

大愚禅师接口说道:“青云道兄乃当今青城掌门人,­精­通医术,才博天人,应老衲之请,来为方施主治伤来了。”

青云道长脸­色­凝重,肃然说道:“老禅师不用夸奖贫道,贫道只能尽我心力。”

大愚禅师听得心头一寒,默默不语,他已从青云道长的口中,听出了方兆南生机极小。

低头看去,只见方兆南重又紧紧的闭上双目。

青云道长举手一招,低声对大愚禅师道:“老禅师请过这边讲话。”

大愚禅师转过身子,和青云并肩行出禅室。

他似是已从青云道长凝重的脸­色­上,看出了方兆南凶多吉少,不待青云道长开口,抢先说道:“他的伤势,没救了吗?”

青云道长叹道:“贫道甚感惭愧,在我半生疗伤的经验之中,很少见到这等惨重的伤势,他早该死去了,但他却仍然活着------”

大愚禅师接道:“他在重伤之下,借重我们少林寺续命金丹之力,强提­精­神,又和强敌动手,一瓶金丹,被他在片刻之中服完。”

青云道长道:“是了,也是灵丹的药力尚未消失,他才能保持着一息不绝……。”

他仰起头,望着大亮的天­色­,接道:“贫道无能为力了,纵然能够疗治好伤势,不但一身武功尽将废去,恐还将落个残废之身,而且这希望也不太大。”

大愚双手合十,垂头叹道:“只有请道兄一尽人事了。”

青云道长道:“据贫道相他脉息,预料难过午时,别说奇药难求,纵然是有处可寻,时间上也赶不及了,大师已尽心力,无愧于人,不可因一人之死,影响我武林大局,尚望自惜身体,议拒强敌。”

大愚道:“冥岳妖­妇­,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诡计多端,全身都是使人无法防备的歹毒暗器,一出手必有数十人应手而倒。”

言词之间,似是对昨夜惨烈一战,余悸尤存。

青云道长正容接道:“冥岳妖­妇­虽然武功绝世,但如联合当今各大门派,各出一二­精­锐高手,合力围歼,当不致再让她横行于江湖之上,由大师和贫道具名,柬邀天下九大门派,以及各方雄主,齐聚嵩山,共议拒敌之策,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大愚心中暗忖道:“我们少林寺罗汉阵何等威力,但仍然无法拒挡那冥岳妖­妇­,纵然召集了九大门派中人,只怕也未必能胜强敌。”

但又不好出言反驳青云道长,一时间,想不出适当措词,只好沉吟不语。

青云道长乃当今九大门派中,年岁最轻的掌门大师,年轻奋发,雄心正长,一看大愚禅师久久不言,正待开口劝说,忽然瞥见一个白衣飘飘,风华绝世的少女,缓步由花丛中走了过来,不禁微微一怔,沉声喝道:“什么人?”

那素衣少女似是浑然不觉一般,仍然缓步直行过来。

青云道长乃一代宗师之尊,如何能受得此等冷落之气,当下脸­色­一变,缓缓举起左掌。

但他究竟是一派掌门之才,虽然年轻气盛,但也不肯轻率,一面提聚真气,运集劈空掌力,但却蓄势不发。

回头对大愚禅师道:“大师可识得此女吗?”

大愚道:“老衲不识……”忽然心中一动,急急接道:“道兄且慢出手,待老衲问明她的来历之后再说!”

青云道长劈空掌力,蓄势不发,说道:“大师请问。”

大愚缓缓向前行了两步,合掌说道:“女施主请了。”

那白衣女虽然生的美艳绝伦,容­色­如花,但那匀红的­嫩­脸之上,如罩着一层寒霜般,另有一种冰冷之气。

她冷凌的目光,轻轻一掠大愚禅师,应口道:“老禅师请了。”

口中答话,人并未停,话说完,人已到了禅室门口。

大愚道:“佛门净地,禁律甚严,女施主不可擅闯,快请止步。”

白衣少女冷冷的答道:“不是为了探看一人,你们请我也请不到,到处殿院佛像,有什么好看的?”

身子一侧,直向禅室之中闯去。

大愚僧袖一拂,道:“女施主自重,老衲不愿无礼。”

说完,一股暗劲,直撞过去。

那素衣少女娇躯一闪,横跨两步,让避开去。

她冷冷说道:“快让开路,我要看看他伤势如何?”

大愚道:“女施主探望何人?”

白衣少女道:“方兆南。”

大愚道:“女施主是他的什么人?”

白衣少女道:“未过门的妻子。”

在那时代中,男女间的礼防,十分严厉,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这等之言,竟能从一个少女口中说出,而且脸不红气不喘,行似无事。

大愚楞了一楞,道:“姑娘贵姓?”

白衣少女道:“我姓梅,你这老和尚,罗罗嗦嗦的问不绝口,也不觉厌烦吗?”

大愚忽觉得她的声音,十分熟悉,似是在哪里听过。

当下退后两步,让开一条路,道:“本寺禁例,向不准女子进入二殿,更何论方丈室,但方施主对我们少林一派施恩如山,老衲愿面壁一年,替你担待……。”

白衣少女冷笑一声,截住了大愚禅师之言,接道:“那冥岳岳主,也是女子之身,不知老禅师何以不把她拒挡寺门之外?”

词锋凌厉,有如柄利剑,刺入大愚禅师前胸,登时觉得脸上一热,呐呐答不出话。

但这白衣少女几句话,却启发了他的记忆,忽然想起了眼下的白衣姑娘,就是那暗中传话之人。

心念一转,登时合掌当胸,说道:“女施主可是刚才传话于老衲的人吗?”

白衣少女道:“是又怎样?”

大愚禅师早已有心,问话之后,极留心的分辨她的声音,果然和那暗中传话的声音,一般模样,立时向旁侧闪开一步,道:“女施主请。”

青云道长早已把全身的功力,运集在右掌之上,只要那白衣少女再向前进一步,立时以雷筵万钧之势,拍击出手。

但见大愚禅师闪身让路,神­色­间还十分恭谨,自是不好出手,不自禁的也向后退了一步。

那白衣少女冷傲异常,望也不望青云道长一眼,旁若无人的大步直向室中走去。

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部投注在那白衣少女的身上。随着她移动的身形转动。

只见她缓步走近卧塌旁,低头望着倒卧在塌上的方兆南一阵,轻轻一皱眉,缓缓伸出一只手来,按在方兆南的顶门之上,良久之后,才放了下来。

她回顾了大愚禅师一眼,道:“他的伤很重吗?”

大愚禅师道:“不错,但这位青云道兄告诉老衲并非完全无救,只是方施主的一身武功,恐怕要遭废去,今生今世,难再习武。”

他听那白衣少女自称是方兆南未过门的妻子,怕她听得方兆南生望极少之后,大为悲伤放声而哭。言词之间,说的十分婉转。

哪知白衣少女听完之后,面上毫无表情,仍然是一派冷漠,既无欢愉之­色­,也无悲戚之容,冷冷的说道:“他是为救你们少林寺的劫难,受此重伤,如果他不幸死了,你们要怎么办?”

这一问,大出大愚意外,怔了一怔,道:“方施主对我们少林寺,可算得施恩如山,如若老衲之寿,能够折算于他,老衲把以后的寿命尽皆奉赠,祈祝他长命百岁。”

大道禅师接道:“我们少林寺自开创门]派迄今,从未受过人这等大恩,少林寺上下三代弟子,无不感铭五中。只要当今之世,能有救得方施主的方法,少林寺数百弟子,均将全力以赴。”

白衣少女冰冷的脸上,忽然泛现出一丝笑容,说道:“你们这般心意对他,他纵然死了也可以瞑目九泉了。”

她冰凉的声音,也忽然变的甜柔起来,声音婉转,如闻笙簧。

大愚禅师轻轻叹息一声,道:“但愿我佛相护,能使方施主重伤痊愈。”

白衣少女忽然转过身子,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绢包,异常小心的打开,一层又一层解下七八层,取出一个白­色­的玉瓶。

她缓缓的打开瓶塞,登时有一股清香之气,散布满室。

青云道长双眉一耸,向那玉瓶之上望去。

目光一和那玉瓶相触,全身一震,脸­色­大变。

大愚禅师看的十分奇怪,但却不好出言追问,只好闷在心头。

白衣少女目光一瞥青云道长,双手暗运劲力,玉瓶应手而碎,一粒赤红­色­的丹丸,闪闪耀目,清香之气,更是浓烈。

白衣少女右手用食中二指,捏着那红­色­丹丸,左手轻轻捏开方兆南的牙关,把那粒红­色­的丹丸,投入了方兆南的口中。

青云道长望了那碎瓶一眼,说道:“敢问女英雄,这粒灵丹,可有个名字吗?”

白衣少女又恢复那冷若冰霜的神情,答道:“你自己不会瞧吗?”

青云道长道:“贫道之见,这丹丸颇似大有来历之物?”

白衣少女道:“自然是有来历,平平常常的丹药,岂能有起死回生之效?”

大愚心中一喜,合掌问道:“这么说来,方施主有救了。”

白衣少女眼睛中奇光一闪,似是平静的心潮中,忽然泛起了一阵波动,但她却迅快的闭上了双目,以掩饰内心流露出波动之情。

她缓缓说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丹药又不是我炼的,他如若不该死,自然会药到病除了。”

大愚禅师听得微微一怔,暗道:“如若他不该死,不用服你那丹丸也会好转。”但表面之上,却是毫无怒意。

他合掌诵道:“阿弥陀佛,但愿我佛相佑。”

白衣少女霍然睁开双目,冷冷看了大愚禅师一眼,说道:

“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守在这里等他醒来。”

..。

第四十回悔既往二怪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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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兆南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说道:“四大剑派的剑招变化既在伯、仲之间,那教出来的弟子,武功也是一样的了?”

大愚禅师听他尽说些不着边际之言,忍不住轻轻的咳了一声,道:“方施主……”

方兆南淡淡一笑,接道:“老禅师有什么指教之言,咱们以后再谈不迟,此刻寸时如金,在下想多向天星道长讨教讨教。”

天星道长脸­色­一变,沉忖了良久,说道:“方大侠是存心要难倒贫道了……”

他为了保持一派宗师的身份,故意笑了一下,接道:“学武之道,首重天赋,次重师承,虽然同出一师,亦有强弱之分,贤与不肖之别。”

方兆南道:“近百年来,四大剑派之中,可有过杰出的人才弟子么?”

天星道长道:“你可是审问贫道么?”

方兆南道:“晚辈诚心讨教。”

天星道长道:“昔年四派比剑争名时,贫道正值功候要关,故而缘悭一面。”

方兆南长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躬身一个长揖道:“四大剑派比剑结果如何?”

天星道长道:“互有伤亡!”

方兆南道:“起因为何?”

天星道长心中虽然不满方兆南问话的神情,但看他礼貌周全,只好淡然一笑,道:“意气之争。”

方兆南道:“盛明累人,如若四大剑派的创招变化,不是在伯、仲之间,也不会引起这一场比剑的事了。”

天星道长是何等人物,似是已听出了方兆南言词中弦外之言,不禁一皱眉头。

方兆南长长叹息一声,道:“道长的武功盛名,和南北二怪并举江湖。因此,彼此都觉得极难忍受对万的冷讽热讥,一两句口舌之争,即演变成一场火拼之战……”

天星道长脸­色­肃穆,望了大愚禅师和方兆南一眼,默然不语。

方兆南又躬身一揖,说道:“如若道长能退让一步,这一场势均力敌的火拼,当可免去。”

天星道长脸上禅情屡变,显然他内心,正有着无比的激动,但他仍然默不作声。

方兆南继续说道:“老前辈请恕晚辈饶舌,这是一场谁也难以预料结果的搏斗,老前辈没有必胜的把握,北怪黄炼,亦无决胜之心,不论胜负咖何,但定是一个悲惨的结局……”

天星道长肃然接道:“你来见贫道,就只为这件事么?”

方兆南道:“一来慕名拜见,二来想求老前辈赐给晚辈一个薄面,免去这场意气之争。”

大愚禅师听他绕了半天圈子,由四大剑派比剑之争,转到劝免天星道长和南北二怪的争斗之上,其间借天星道长之口,说出那次比剑之害,用心深刻,词锋尖锐中不失谦和,不禁暗中大加赞赏。

只等天星道长沉吟了良久,缓缓说道:“这等口舌意气之争,贫道原不放在心上,但昆仑派在武林中的威名,却不能断送在贫道的手中,如若南北二怪心存和解之意。贫道自是愿以息事宁人之心,免去这场无谓的是非之争,但如让贫道向他们求和,那就不如彼此在武功之上分个高下出来。”

方兆南笑道:“老前辈如赏给在下一个薄面,南北二怪之处,自有晚辈劝阻。”

天星道长眉头一耸。还未来得及答话。方兆南又抱拳一揖,抢先说道:“道长一言九鼎,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南北二怪那里由晚辈予以劝说,老前辈正在行功时间,晚辈不再打□了,就此别过。”

说完,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大愚禅师合掌一笑,低声对天星道长道:“道兄为我们少林的事,千里跋涉,大驾亲来,老衲感激莫铭……。”

天星道长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似是十分尊敬,赶忙手掌立胸说道:“冥岳妖­妇­志在独霸武林,贵派只不过首当其冲而已,贫道赶援来迟,心中已十分不安,老禅师再这般客套,当真是叫贫道无地自容了。”

大愚禅师道:“道兄高瞻远瞩,老衲佩服的很。”

说完转过身子,紧随万兆南身后而去。

天星道长送到跨院门口,说道:“两位慢走,贫道不远送了。”

大愚禅师回过身子,合什答道:“道兄请回。”

就这一瞬工夫,方兆南已到了数丈之外。

大愚禅师突然加紧脚步,追了上去,说道:“方施主灵舌慧心,淡淡几句话,竟然把一场杀劫化解开去!”

他微一停顿,接道:“辛、黄二位老前辈处,尚请施主费上一番口舌,代为解说,老衲不去打□他们了。”

方兆南道:“老禅师不去也好,这两个人生具冷怪的­性­情,言语犀锐,极是难听,而且也不能单刀直入的劝说他们,目下天下英豪和各大门派中人、纷纷赶来嵩山助阵,老前辈身代掌门之职,自当周旋于诸位嘉宾之间。

南、北二怪处,自由晚辈全力去劝说,天星道长处,还得老前辈再费一番口舌,消去这一场杀劫,”

大愚禅师道:“方施主年少英俊,机智卓绝;又无少年人的骄横之气,老衲阅人多矣,但像施主这般少年持重之人,绝无仅有。”

他这推崇之言,似是字字出自肺腑,不待方兆南答话,急急的转身而去。

方兆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长长吁一口气,想到昨夜的惨烈之战,不禁泛升一种凄凉之感,他缓缓转过身子,慢步向前行去。

幽静的禅室中,南北二怪盘膝对坐着,两人同时微闭双目,似是都正在运功调息。

方兆南怕影响了两人行功,小心的放轻了脚步,走近木榻。

北怪黄炼突然睁开了微闭的双目,凝注方兆南的身上,笑道:“小兄弟。”

他这忽然改变称呼的口气中,充满着慈和、热情,反使方兆南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他回顾了黄炼一眼,道:“老前辈……”

北怪黄炼急急摇头说道:“我和辛老怪相处的数十年中,恩怨纠缠,各自心怀鬼胎,一直无法分辨出是友是敌,得你一番话,消除了我们数十年无法消除的心病,只此一点,老夫就感激不尽……”

南怪辛奇微微一笑,接道:“数十年来,咱们相扶相助,情谊早生,只是彼此心目中,都无法消除名气之争,视对方如生平中唯一劲敌,才不断演出相搏相斗之局……”

他扫掠了方兆南一眼接道:“方兄弟几句话,点破了你我之间的一层隔阂,使那在暗中滋长数十年的情谊,陡然间泛现在心头,想想我们相处的这段岁月中,除了斗气动手以外,所作所为,那一份不是相扶相助的事?”

北怪黄炼长长叹一口气,道:“如若能够早日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坦坦诚诚的相互切磋武功,对你我两人都将有着甚大的收益……”

他缓缓把目光投注到方兆南的脸上,道:“老迈了,我们相遇的太晚了些,此事如若提早了数十年,当今的武林局势,当又是一番形态。”

南怪辛奇也把右手慢慢的伸了出去。

这两个被人们视为怪物的老人,终于把两双手紧紧的握着,相视而笑。

方兆南偷眼望去,只见两人笑意中,流露出无比的凄凉,同时滚下了几滴老泪。

方兆南道:“一年之前,晚辈殷殷期望正和老前辈昔年用心一般,如何能在武林之中扬名,但这不足一年的时间之中,晚辈身历目睹诸多惨变,深深的体会盛名得之不易保名更难,早已雄心消散,只望能仗凭所学,做一点武林之事,早日息隐,落个数十年清静岁月,心愿已足了!”

北怪黄炼哈哈一笑,说道:“辛老怪,咱们不能再为往事悲伤,老迈感叹了,影响所及,害得这位年纪轻轻的方兄弟,也受了咱们感染,意志消沉,雄心不长。”

南怪辛奇突然一跃而起,目注方兆南笑道:“我和黄兄,数十年江湖行踪,只知为私人争名争气,不辨是非,全以自己的好恶之念,到处胡作非为。

我们生平之中,经历了无数凶险,但件件都不能流传后世,传诵百代,是以才有老怀落寂,不胜仟悔之感……。”

他微微一顿,接道:“那牛鼻子老道的丹药,倒是很灵,我经过这半日运功调息,已觉得伤势好了大半,看来三五年内,还不致老迈而死……”

方兆南接道:“大哥武功­精­纯,再活上三五十年,也不算什么难事。”

南怪辛奇微微一笑道:“三五十年,我老哥哥倒不敢想,除非被人家打死之外,活上个三五年,大概还有希望,不论能活好久,但我将尽我风烛残年之力,助你成就一番事业。”

方兆南揖拜道:“这个叫小弟如何敢当,大哥千万别再提它了。”

北怪黄炼道:“我也有此心意,已相辛老怪商量过了……”

他们两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我们南北二怪,大半生江湖岁月,也都是留给人们可怕可畏之事,除了两人各怀鬼胎相处在一起,别人对我们,无不是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暮年晚景遇得你这样今年轻之人,不但对我们有着相救之恩,而且还替我们南北二怪,消除了数十年一直相互猜忌之心。

因此一点,已够我们受用不完,何况感恩应回报,理所当然,兄弟如再推拒,那就是清浊不分,不愿交我们这两位老哥哥了!”

方兆南呆了一呆,说道:“小弟薄德能鲜,如何能当得二位这等深情的爱意,只怕要有负两位的期望了!”

辛奇哈哈一笑,道:“咱们就一言为定,老弟也不用作谦词,南北二怪一生行恶,坏事作完,暮年老迈之时,也该作几件有益世人的事情,给他们看看,也好给当代之人一新耳目,武林后辈有个借镜。”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两人一生孤僻,彼此相处了大半生,一直相互猜忌,不敢信任,自然是再不会有其他的朋友,他们般的对待我,我如果拒不相受,只怕要激起他们愤怒之心了----”

心念一转,肃然说道:“两位这般相待小弟,我方兆南感激不完,但我既不存争霸武林之心,又无意自立一派门户,两位要相助我在武林做件大快人心的事,也就够了……”

南怪辛奇接道:“不论你要做什么,我等均将全力以赴,助你成功。”

方兆南突然转脸望着北怪黄炼,打铁趁热的说道:“小弟现有一事,想求黄兄赐允。”

北怪黄炼微微一笑,道:“可是我和昆仑派牛鼻子老道订的比剑之事么?”

方兆南道:“不错,昆仑派乃当今江湖上正大门派,一两句意气之言,引起一场杀劫,太过不值,请看小弟面上,免去这场约斗算了!”

黄炼略一沉吟,笑道:“兄弟既然觉得不值,那就不用比了。”

方兆南抱拳一揖,“多谢大哥赏脸。”

黄炼突然转脸望着南怪辛奇说道:“辛老怪,你今年几岁了,方兄弟年轻最小,排行最低,那是不用说,咱们两个抢谁大谁小,倒是该先行算算,免得他叫起大哥来,咱们两个抢着答应。”

南怪辛奇笑道:“不用算了,就算你是老大如何?人说咱们南北二怪,我一直在你前面,你当老大,咱们就两不吃亏了。”

黄炼仰脸沉思了片刻,道:“大约算来,我大概一百零一岁了。”

南怪辛奇看他神­色­之间一片认真之情,心中甚是感动,当下低头默算了一阵,道:“我大概九十九岁了,如果你算的不错,那就长我两岁。”

黄炼道:“如此说来,在下是老大了?”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两个一生孤寂的老人,数十年中造了无数的杀孽,想不到临老之际,竟然幡然悔悟,这两人已到了善恶的边缘,可以为恶,也可以为善,此时此刻,必需激动他们向善之心。”

心念一转,立时长揖说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说完,真的拜倒地上,大礼叩见。

北怪黄炼正襟而坐,竟然受了方兆南大礼参拜。

方兆南抬头望去,只见北怪黄炼一双隐在花白长眉下的环目中,泪光莹然,簌簌欲滴。

他伸出­干­枯的右手,摸在方兆南的头上,说道:“兄弟,我这一生之中,从未接受过别人这般的敬意,虽然常常受人参拜。

但那些拜我之人,内心之中,都对我充满着怨恨,他们是乞求我饶了他们的­性­命……”

他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大哥老迈了,不知那一天会突然死去,我这一生中,双手沾满了杀孽、血腥,早该死去了。上天却让我年登古稀,大概就是要在临死之前,遇上你这么一位小兄弟。

我不愿回顾既往仟悔昔年之错,但却愿将以残余之生,助兄弟在武林中创出一番事业,南北二怪的行动,一向是只有好恶之念,没有是非之分,兄弟,今日老哥哥受你这一拜,日后的岁月里,将全力以赴助你成名江湖。”

方兆南道:“大哥这般垂顾小弟,真叫我不知如何报答。”

黄炼笑道:“快去拜见过你二哥吧!南北二怪数十年江湖行踪,从来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合我们二人之力,大概不难使你扬名武林,雄视江湖。”

方兆南道:“小弟只望得二位兄长助力,作几件有益于人间之事,怎敢妄图称霸武林……”

说着转过身子,又对南怪辛奇拜了下去。

辛奇也和黄炼一般的正襟而坐,接受了方兆南的大礼。

禅室中洋溢着和蔼的气氛,素来冷酷的南北二怪,脸上都泛着一片慈祥的微笑。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大愚禅师突然出现在禅室门口。

方兆南欠身一礼道:“老禅师。”

大愚禅师合掌笑道:“施主的身体可好些么?”

方兆南道:“多谢挂念,晚辈­精­神很好。”

大愚禅师笑道:“天下各大门派,不知如何知道了冥岳妖­妇­相犯我们少林之事,纷纷赶来助拳,老衲在接风酒宴之上,谈起敝寺能得保存,方施主居功第一,辛、黄两位老前辈仗义勇为,出手相助,才使敝寺脱出这次劫难。”

方兆南道:“主要的还是贵寺中弟子用命,晚辈何敢居功?”

大愚禅师微微一笑道:“老衲谈起了方施主勇拒强敌之事,与会之人,无不心生敬慕,特命老衲赶来相请一见。”

方兆南道:“老禅师这般的夸奖晚辈,叫我如何敢当?”

大愚禅师道:“老衲原不敢打□施主,但施主如若­精­神甚好,那不妨请去一见。”

方兆南略一沉忖,道:“老禅师这般抬举晚辈,晚辈如再推辞,就有些矫情了。”

大愚禅师望了南北二怪一眼,低声对方兆南说道:“辛、黄两位老前辈盛名早已传遍江湖,与会之人大都早已闻名,不知可否也把两位请去一见?”

方兆南还未及答话,北怪黄炼已抢先说道:“不用了,南北二怪已经老迈了,让我们这位小兄弟代表去吧!”

大愚禅师合什答道:“两位既然不愿露面,老衲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回顾了方兆南一眼,道:“当今九大门派,已有五派掌门人亲自赶到,均在酒席筵前等待施主,咱们走吧!”

方兆南应了一声,轻轻带上禅室木门,紧随在大愚禅师身后而行。

..

第四十一回受盘查难释众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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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几重庭院,到了一所高大的殿门之前。

大愚禅师横向旁侧让开一步,道:“方施主请。”

方兆南欠身一礼,缓步走入大殿之中。

这是少林寺最后一幢的大殿,左傍达摩院,后依藏经阁。

广敞的大殿中,早已备好了五桌酒席。

居中一桌,坐着青城派的青云道长、昆仑派的天星道长,另一个青袍老叟和一个全身白衣的中年­妇­人、及一个面­色­红润,形如孩童的黑衣人。

另外四个圆桌之上,分坐着各­色­装束的人,有疾服劲装的英挺少年,有道装佩剑的中年人,有身着袈裟的和尚,和两个身着翠绿裙衫的少女。

方兆南除了认得青城派的青云道长、昆仑派的天星道长外,就只认识随同青云道长同来的弟子张雁一个。

他先对张雁点头一笑,停步不前。

他无法分清楚座中人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入哪个席次中,只好停下脚步。

大愚禅师急行两步,走到方兆南的身侧,高声说道:“这位就是老衲刚才谈起的方施主了。

大殿中所有之人的目光,一齐转目注视在方兆南的身上,有的点头示意,有的拱手作礼。

大愚禅师欠身肃容,把万兆南让入居中一席,一面低声说道:“老衲替方施主引见这位当代高人。”

德高望重,名播八表的大愚禅师,对待方兆南的恭敬神态,使居中席位上的各派掌门宗师,不得不起身相让。

天星道长当先站起,欠身一笑道:“方大侠。”

青云道长也接着站起,挥手一笑。

这一来,那青袍老叟,和那白衣中年­妇­人,以及那面­色­红润形如孩童的黑衣人,也随着站了起来。

大愚禅师指着那青袍老叟道:“这位是雪山派的石三公石老前辈。”

方兆南一抱拳,道:“久仰,久仰。”

石三公淡淡一笑道:“老夫晚来一步,未能目睹方大侠一显身手,当是一大憾事。”

方兆南只觉脸上一热,道:“大愚老前辈有意夸奖,使晚辈汗颜无地。”

大愚禅师指着那位白衣中年­妇­人,接道:“这位女施主,是点苍派的第七代掌门人曹燕飞。”

方兆南躬身垂首,抱拳说道:“晚辈方兆南,见过老前辈。”

曹燕飞微微一笑,道:“方大侠不用多礼,本座已得大愚禅师之口,闻得你的神勇。”

大愚禅师又指着那面­色­红润,形如孩童的黑衣人,道:“这位乃是崆峒派的童叟耿震,耿老前辈。”

童叟耿震淡淡一笑道:“老夫二十年未履江湖,中原武林形势已大变不少,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夫又见一代少年英雄。”

方兆南道:“老前辈过奖了。”

大愚禅师端起座前酒杯,道:“为我们少林之事,有劳诸位长途跋涉,老衲感激不尽。”

当先举杯,一饮而尽。

群豪各自­干­了一杯酒,落了坐位。

童叟耿震目光环扫了大家一眼,道:“南北二怪没有来么?”

大愚禅师笑道:“辛、黄二位老前辈避世已久,不愿多见生人,坚辞老衲之邀。”

耿震冷笑一声,道:“老夫数十年前曾和他们会过一面,算来已有四十春秋了,想不到两个老怪物,依然故我,不改昔年之僻。”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昔年‘七巧梭’纵横江湖之时,老夫适在闭关期中,致未能一会那妖­妇­,是以闻得‘七朽梭’重现江湖之讯,立时请命掌门师侄,兼程赶来中原,想不到竟然晚到一步,仍未能会那妖­妇­一面……”

此人一口一个老夫,自恃身份极高,似是把在座中人,全都视作晚辈。

大愚禅师身居主人之位,眼看无人接他之口,立时笑道:“得承老前辈千里迢迢亲身赶来相助,实乃敝寺之幸。”

石三公突然接口说道:“耿兄如想见那妖­妇­,也不是什么难事------”

耿震急急接道:“请教石兄?”

石三公道:“在座之人,要算耿兄和在下年事最长,如若耿兄有胆,在下极愿奉陪耿兄到冥岳一行,会会那妖­妇­,看她是何等模样的一个人物。”

这两人似是有意在群豪之前,表露出自己的身份,高过在座的一辈,一搭一挡,老气横秋的。

那白衣中年­妇­人柳眉微微一耸,笑对青云道长道:“道兄比我们早来一步,不知是否见到了那冥岳妖­妇­?”

青云道长道:“贫道虽然抢先了诸位一步,但到时那冥岳妖­妇­已经退出了少林寺了……”

他突然一整脸­色­,肃然的说道:“不过贫道却比诸位多见一些惨烈一战后的遗迹,那就是满地堆积的死骨……”

童叟耿震突然站了起来,高声说道:“不知那妖­妇­眼下是否还在这嵩山附近?”

大愚禅师还未及答话,石三公却抢先而起,接道:“以老夫料想,他们绝然退走不远,说不定就隐藏在这少林寺的附近,老夫之意……”

他疾快的把目光投注在大愚禅师脸上,接道:“由贵寺派出高手,分别搜寻强敌下落,一有警讯立时回报寺中,老夫就不信那冥岳妖­妇­生得三头六臂,勇不可当。”

大愚禅师沉吟不语,心中却在千回百转,思索石三公之言。

昨宵一战,少林寺造成溃不成军之势,冥岳中人在将要大获全胜之际,就是隐隐听得笛音或萧声,使那穷凶恶极的冥岳妖­妇­闻声而退。还有那自称方夫人的白衣少女,分明是有意的赶来相助,而且来的这般及时,这重重疑问,被石三公一言勾起,不住在心中回旋------

童叟耿震冷然望了大愚禅师两眼,看他凝目沉思,不知在想的什么心事,恍似未曾听得石三公之言,不觉心头微生怒意。

当下一顿手中酒杯,冷冷说道:“大师父,你可是入定了么?”

大愚禅师自知失了仪态,一时间急不择口,长长吁一口气,道:“老衲正在思索一件不解之事……”

他望了方兆南一眼,接道:“那时,这位方施主剧战受伤,南北二怪两位老前辈,也被那妖­妇­暗器所伤,敝寺中弟子伤亡累累,已难挡强敌锐锋……”

他微一停顿,又接道:“出人意外的,是那妖­妇­却突然下令撤走。”

全场中人,都为之微微一愕,只有青云道长听出了大愚禅师言未尽意,淡然一笑,默不作声。

还是大愚禅师打破了沉默,接道:“因此,老衲断言冥岳中人,极可能会去而复返,说不定就在今夜之中。”

石三公目光环扫了全殿,纵声大笑,道:“贵寺掌门方丈,飞函武林,召集泰山英雄大会,当时老夫正和掌门师侄,研究一种武功,无暇分身,据闻那场英雄大会,到的高手甚多,不知这般人现在何处?”

大愚禅师目注方兆南,道:“泰山集会的武林同道,大都失陷于冥岳之中,这位方施主,是唯一逃出那次劫难之人。”

石三公冷冷的望了方兆南一眼,说道:“那次与会之人,都是些何等人物,怎的这般无能?”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泰山英雄大会,论人才也算极一时之盛,除了少林寺的大方禅师之外,还有武当派的萧遥子、鲁南抱犊岗的袖手樵隐史谋遁、西域无影神拳白作义、三湘高手、伍氏兄弟、以及冀北雄主侯振方、昆仑派天行、天象两位道长……”

童叟耿震一拍桌子,道:“这些人呢?”

方兆南道:“与会高手,将近百位大都死难,小部份降敌!”

石三公道:“别人暂不说他,萧遥子是生是死?”

方兆南道:“萧遥子老前辈已为冥岳岳主收用……”

石三公霍然站起身,怒声接道:“黄毛孺子,信口雌黄,萧遥子是何等人物,岂肯偷生事敌!”

方兆南道:“晚辈之言,句句真实,老前辈不肯相信,那也是无法之事,好在来日方长,老前辈不难查明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大愚禅师合掌接道:“老衲愿为方施主作证,昨天大战之中,萧遥子确曾现身助敌。”

童叟耿震摸摸颔下的少年胡子,接道:“袖手樵隐,他当真归附冥岳了么?”'方兆南道:“不错。"昆仑天星道长突然站了起来,肃然问道:“贫道两位师弟天行、天象,死在冥岳一事,方大侠可是亲目所见么?”

方兆南道:“如若贵派之中,只有两人赴约,晚辈可以肯定的告诉道长,他们都力战而死了。”

天星道长身体颤动了一下,突然仰脸大笑,道:“由来名将几人回,学武之人,力战而死,那该是没有丢我们昆仑派的颜面。”

他的声言,不住的颤抖,显然他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

方兆南回头望了青云道长一眼,"贵派之中,可有两位道长去赴那泰山大会么?”

青云道长黯然长叹一声,道:“他们可也是战死冥岳了么?”

方兆南长长叹息一声,道:“都力战死了,他们光受剧毒,后力不继,致为强敌所伤。”

青云道长默然垂下头,低声说道:“方大侠证实了贫道的猜想,虽然恶耗动心,但贫道一样感激。”

大殿中突然间隐入了一片沉寂,似是所有的人,都为方兆南口述的恶耗,默向死者致哀。

沉默延续了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

石三公突然转目望着大愚禅师说道:“道兄可知道那冥岳中人,为何会突然撤走么?”

大愚禅师道:“这个正是老衲百思不解之处,似是被一曲似笛非笛,似萧非萧的乐声所惊走。”

石三公道:“萧声引凤,乐曲醉人,但老夫却从未听过音韵之学,能够惊退强敌。”

石三公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接道:“冥岳一战,使天下武林­精­英,伤亡近半,目前只有我根深蒂固的九大门派,仍屹立江湖,那妖­妇­如若志图武林大业,必得先把我九大门派逐一消灭,此事说来容易,但行起来却难若登天。”

昆仑派天星道长,缓缓站了起来,说道:“石老前辈的话虽说的不错,果是言之有物,句句中肯,但美中不足的是缺乏显明的内容,隐晦不明,若有所指。

贫道深信现下在座中人,都和贫道一般的急于了然石老前辈言中的真正含意,尚望坦然相示,以释群疑。”

石三公肃然的点头道:“道兄问的很好……”

他冷峻的眼光,缓缓移注到方兆南的脸上,接着说道:“因此老夫对这位力阻冥岳高手,勇猛绝伦的万大侠,动了极深的疑心-----”

静坐一侧,久未接口的方兆南,忽然淡淡一笑,道:“老前辈不知疑心晚辈些什么?”

石三公厉声说道:“如若老夫的论判不错,你也可能是那冥岳妖­妇­派来卧底之人……”

在座中人,虽然大都猜想出石三公言语之间隐示之意,但他这般单刀直入的说出之后,仍然引起了全场的一阵­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投注到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数月来历经生死大劫以及那触目碎心的惨态,使他保持了和年纪极不相当的沉着和镇静。

他在众目炯炯相注之下,毫无惊惧之容,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如若是说不对呢?”

这反­唇­一问,却大大出了在座人的预料,暗中对他的机智和镇静,油生敬佩。

石三公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冷然说道:“以老夫一生的江湖历练,自信这论判不致有错的。”

童叟耿震一瞪双目,怒声接道:“在座中人,是何等身份的人,岂能容忍你这等狂放的神态,还不给我住口!”

他说的声­色­俱厉,大有立时翻脸之意。

方兆南狂态骤收,停住大笑之声,淡然说道:“晚辈不过是武林中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身份地位,均不足和在座诸位抗衡,只因机缘凑巧,适以恭逢泰山盛会,目睹惊心动魄的武林惨劫……”

石三公冷笑一声,打断了方兆南未完之言,接道:“与会之人,大部份身遭惨祸,陷身冥岳,百位以上的武林­精­英,都未能逃出劫难,单单你一个人化险为夷……”

方兆南笑道:“所幸脱身劫难的绝不止晚辈一个,不过这些人目下都不知落身何处……”

大愚禅师怕他们把话说僵,突然Сhā嘴说道:“方施主乃目下唯一目睹冥岳惨劫经过之人,老衲虽知方施主身历冥岳变故,但始终未能详细一闻经过!”

他似在思索措辞,微微顿了一顿,又道:“如若方施主能详细的说出在冥岳中目睹惨劫经过,当可尽释群疑。”

方兆南沉吟了良久,说道:“晚辈际遇复杂幻奇,纵然说将出来,只怕也难以使人相信。”

大愚禅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少林寺短短数日,老衲已目睹了方施主的奇怪际遇甚多,不少事确实使人费解。”

方兆南神情萧索的微微一笑,道:“冥岳中凶险经过,回想起来如梦如幻,何况晚辈除了目睹身历的经过之外,对其事源起经过,所知有限,说出来既无法使人相信,还是不说的好……”

大愚禅师慈眉微微一耸,默然不语,缓缓坐下身子。

这位仁慈的老僧,心中既感激方兆南力挽狂澜,拯救少林的恩情,又觉得石三公说的甚有道理。

只听石三公高声说道:“那冥岳妖­妇­虽然狂妄,但她心中定然明白,力能阻拦她成就武林霸业的,是咱们九大门派,近数十年,九大门派已消除了昔年互争雄长之心,相容相让并存于江湖。

那妖­妇­既明此理,自然早已想好了图谋咱们九大门派之法,少林一派,虽然首当其冲,但并非那妖­妇­最终的目的-----”

童叟耿震哈哈一笑,道:“石兄之意,兄弟明白了,那妖­妇­率众相犯少林寺,旨在引动九大门派的高手驰援,然后倾其全力,一战尽灭驰援而来的高手,对么?”

石三公道:“耿兄之言,只能算说对了一半,那妖­妇­志不在此。”

曹燕飞皱了皱眉头,道:“愿闻石老前辈的高论。”

石三公道:“九大门派,如能联手拒敌,一致对外,这力量是何等的强大,那妖­妇­纵然是颈生三头,肩长六臂,但他不敢和九大门派联手之力硬拼。

但是如果她能先行派谴一两个混入咱们九大门派的联手实力之中,或是挑拨分化,或是暗中用毒,祸起萧墙,变生肘腋,攻我无备,这情势是何等的严重……”

他重重的咳了两声,接道:“但咱们九大门派中,收罗门徒,一向严谨,那妖­妇­纵然想派人混入,亦极困难,但如就所属之中,选一个才貌出众之人,倾力为他创出甚多奇迹,以博得咱们的信任,却并非什么难事。

这位方大侠,自称是奇遇盖世,说出来也难以令人相信,似是他的经历往事,全凭幸运所致……”

方兆南苦笑一下,道:“老前辈言词动人,当真叫晚辈敬服。”

石三公冷笑一声,接道:“可是老夫揭穿了那妖­妇­的毒计,和你心中隐藏之秘么?”

方兆南道:“如若晚辈是身历九大门派中人,也无法不为老前辈的言词所动。”

石三公道:“老夫一生之中,论判江湖变迁,素来不错。”

方兆南目光环扫了全场一周,看群豪脸­色­,似是都已被石三公言词说动,心中暗生惊骇,忖道:“看来今日之局,很难善罢­干­休,此人如若说动了各门派的掌门之人,势必要陷我于尴尬凶险的环境之中……”

石三公冷峻的望了方兆南一眼,接道:“为了挽救这一场武浩劫,必得先斩除你这一条祸根。”

方兆南缓缓站起身子,抱拳对大愚禅师一礼,道:“晚辈赶来报讯助拳,旨在使贵寺早作准备,免得措手不及,幸得大师调度得宜,全寺上下一心,虽然伤亡很大,但总算是保得贵寺安然无羔。

眼下各大门派赶援高手已到,衡诸情形,晚辈也无再留此的必要,何况晚辈的际遇波幻,连我自己想来,也觉得有些不近情理,既然有人怀疑到晚辈是冥岳妖­妇­派来的内应之人,自不便在此久留了,大师保重,晚辈就此告别了。”

说完,转过身子,大步向殿外走去。

大愚禅师急急说道:“方施主请留步。”

方兆南回头笑道:“晚辈俯仰无愧于天地,此心神明可鉴,老禅师不用为晚辈难过,好在是非真假,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石三公厉声喝道:“想走么?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举手一挥,登时有两个中年大汉,离席而起,并肩挡住去路。

这两人都是雪山门下的高手,随着石三公而来。

方兆南停下脚步,拱手说道:“两位借光,请让一下路。”

童叟耿震右手一按桌面,飞身而起。跃落到方兆南的身后,道:“事情真相未明之前,你最好是先别慌着走。”

方兆南回目望了耿震一眼,道:“纵然在下确是那冥岳妖­妇­派来之人,只要离开此地,不致对各位暗施冷箭也就是了,老前辈这等苦苦相逼,不知用心何在?”

耿震冷笑一声,道:“你既能为妖­妇­派来卧底,自属心腹之人,一走了之,何等可惜!”

方兆南脸­色­一变,但瞬即恢复了镇静,道:“老前辈意欲何为?”

耿震道:“老夫想从你的口中追问出那妖­妇­的­阴­谋。”

方兆南道:“晚辈确非冥岳中人,那里会知那妖­妇­­阴­谋。”

耿震道:“任你是铁打罗汉,铜铸金刚,只怕也难受刑迫问之苦,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早些说出的好。”

方兆南缓缓把目光移注在大愚禅师的脸上,默然不语。他勉强压制下心中的愤怒,等待着大愚禅师的反应。

面临着这等尴尬的局势,大愚禅师也有些手足无措之感,他已为石三公的言词所动,隐隐之间,也对方兆南动了怀疑。

但是,方兆南勇拒强敌的经过,又始终在他的胸际盘旋不息,两种心情,使这位修养有素的老和尚心中生出了一种极端的矛盾,既觉得应该挺身而出,维护万兆南的安全,但又觉得应该让石三公等追查个水落石出。

方兆南目注大愚禅师,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仍然不见他的反应,突觉一股愤怒之气直冲而上,脸­色­一变,冷冷说道:“老禅师目睹一切经过,但仍然对晚辈生出了怀疑之心,自是难怪别人……”

他黯然一叹,接道:“此时此刻,晚辈纵然不惜口舌,亦难说服各位的猜疑之心,在座诸位,都是当今武林之中身份崇高之人,一言九鼎,晚辈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

但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诸位既然对我动疑,在下立时就走,衡情论理,到目下为止,晚辈对少林寺,并无丝毫危害之事,但请诸位高抬贵手,放我一步……”

石三公忽然纵声大笑,打断了方兆南末完之言,接道:“你既能力拒那冥岳妖­妇­,武功自然不凡,只要你能走出此殿,老夫就不再拦阻于你,任你自去……”

说话之间,双足突然一点实地,衣袖飘风,人影闪动,迅快绝伦的由群豪头顶之上掠过,落在大殿门口,挡住了去路。

方兆南剑眉转动,双目中神­色­闪动,肃容说道:“诸位且不要逼人过甚。”

童叟耿震冷冰冰的接道:“你如能闪出此殿,倒是可证明一件事情。”

方兆南道:“什么事?”

耿震道:“那可证明武功不错……”

方兆南道:“此举与诸位猜疑在下之心,不知有何关系?”

石三公哈哈一笑,接道:“老实说,老夫不信你确具有挡拒强敌的身手。”

方兆南眼看局势已到了非口舌能解决的地步,如不奋身一战绝难闯出殿门。

'他这数月之中,虽然连经奇变,使他的心­性­、修养、突飞猛进,有着超越了年龄甚多的成熟。

但他终是年少之人,血气方刚,耐力有限,连番受人讥讽相逼再加上一种被羞的委屈,登时感到热血沸腾,怒火暴起,冷笑一声,说道:“拳脚无眼,动上手,只怕难免要有伤亡了-----”

耿震怒喝道:“好狂的口气!"将手一伸,直向方兆南抓了过去。

方兆南身子一侧,脚下移步换位,一闪之下,轻飘飘的避开了耿震那一抓之势,身法奇奥异常。

耿震一抓未中,却被对方轻巧的闪让开去,不禁脸上一热,两颊登时飞现一片羞红。

石三公虽未出手,但亦为方兆南闪避的奇奥身法所惊,只觉这一击如果是自己出手,也难抓住方兆南的身子。

他不禁微生惊骇,轻敌之心,登时消失,暗中提集功力,凝神戒备。

童叟耿震轻轻的咳了一声,掩饰窘迫的说道:“好身法。"左脚踏前半步,缓缓举起右掌。

有了上次失手的经验,他已不敢再轻率的出手,双目观定方兆南,右掌蓄势待发。

方兆南却凝目而立,像是静待强敌出手,又似在思索什么,毫无挥手封架、还击的准备。

就在童叟耿震掌力要落末发之际,青云道长霍然站起身子,说道:“耿老前辈,暂请停手,贫道有话要说。”

童叟耿震收了掌势,问道:“不知道长有何高见?”

青云道长目光环扫了大殿中群蒙一眼,接道:“贫道可以证明方大侠受伤一事,­干­真万确,而且伤势沉重无常,绝非装作-----”

点苍派掌门人曹燕飞抢先接道:“道兄之言,叫人难信,纵然有起死回生的灵丹,也难在片刻之间,使人重伤痊愈,武功尽复。”

青云道长微微一笑,道:“贫道如无确实把握,岂敢随口而言,他服用的灵丹,不论给予何人服用,一样可以在两三个时辰内,尽去沉疴。”

石三公冷冷说道:“有这等事?不知什么药物,竟然具有此等功效,老夫倒愿意洗耳一听高见。”

青云道长肃然说道:“还命神丹!”

此言一出,全殿中人,都不禁为之一怔。

曹燕飞满脸不信的神­色­,问道:“道兄怎知他服用的是还命神丹。”

青云道长缓缓伸出右掌,掌心之上托着一片碎玉,说道:“贫道就从这片碎去的玉瓶上看出他服用的是还命神丹。”

石三公冷冷说道:“你可知那还命神丹出自何人之手制?”

青云道长道:“出自一代人杰罗玄之手。”

石三公道:“你可知罗玄现在何处?”

青云道长道:“天涯海角,仙踪难觅。”

石三公厉声喝道:“坐井观天,竟然敢妄论江湖中事,罗玄早已物化人间……”

青云道长纵声而笑,声震殿瓦,打断了石三公未完之言。

石三公被笑得怒火上冲,一跺脚,大声喝道:“晚生后辈,目无尊长,你狂笑什么?”

只听砰然一声,一只茶杯被摔在地上,一个劲装少年霍然而起,怒声接道:“雪山、青城互不相关,你年岁虽大,也不能出口伤人!”

方兆南转头看去,只见那说话少年猿臂蜂腰,英挺不群,正是青城门下弟子张雁。

石三公气得哇哇大叫道:“反了,反了,一个黄毛|­乳­子,也敢对老夫这般无礼,老夫如若不出手教训你一顿,还有何颜面立足江湖。”

大愚禅师眼见即将闹成­干­戈相见之局,僧袖一佛,疾快的跃落两人之间,道:“诸位暂请息怒,有话好说……”

青云道长目光一扫张雁,冷然说道:“此是何地,岂有你Сhā嘴的余地,快向石老前辈请罪。”

张雁略一犹豫,抱拳一个长揖,道:“晚辈言语冒犯,石老前辈海涵。”

石三公气的一拂胡子道:“罢了,罢了,老夫岂能和你一般见识。”

童叟耿震忽然对大愚禅师一挥道:“老禅师,老夫有几句话,得先对老禅师说明。”

大愚禅师道:“不敢,不敢,老前辈有话请说,老衲洗耳恭听。”

耿震道:“冥岳妖­妇­以梭代柬邀请天下武林同道,赴会绝命谷招魂之宴,并非只邀请贵寺一派!”

大愚禅师点点头道:“不错!”

耿震道:“那冥岳妖­妇­志在整个武林霸业,凡是我武林同谊,都应该有权查问此事,对是不对?”

大愚禅师道:“不错!”

耿震道:“是故,老夫和石兄才这般不厌其烦的反复追查这位方大侠的来历,御外侮必先肃清内­奸­,内­奸­不除,祸患永无消清之日-----。”

曹燕飞忽然站立而起,白衣飘飘的走了过来,道:“耿老前辈说的不错,内­奸­必得先行肃除,才能一力对外,咱们宁可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走过一个­奸­细!”

青云道长突然说道:“石老前辈怎能确知罗玄已物化人间?”

他似是有意打岔,以缓和形成的紧张气氛。

曹燕飞柳眉一皱,接道:“青云道长可和这位方大侠有旧么?”

青云道长:“素不相识。”

曹燕飞道:“这就是了,你好像有意呵护于他。”

青云道长道:“贫道只不过是不敢苟同道兄的偏激之见。”

曹燕飞柳眉一挑,微带怒意的说道:“自从道兄接掌青城门户之后,贵派已和各大门派疏远甚多,道兄也该检点检点了!”

青云道长笑道:“贫道自信行事做人,无愧天地……”

童叟耿震冷哼一声道:“言词语气,和这位方大侠倒是同出一辙,两位行事做人,无愧天地,难道老夫等都是有愧天地之人么?'

青云道长似是已被几人言词激怒,冷冷说道:“诸位既然有权追查此事,贫道又何尝无权……”

他缓缓把目光转投到石三公的身上。道:“老前辈斥贫道坐井观天,见识有限,不知罗玄已离人间,但不知石老前辈握有何等证据,确知罗玄已死?”

石三公怒道:“在座之人,除你之外,那个不知道罗玄已死,这难道还要老夫提出证据不成?”

青云道长道:“江湖传说,不过是臆测之言,只因那罗玄数年未现行踪,故而有此传言,但南北二怪亦有谢世之说,可是如今两人现都在少林寺中,就此一例,当可证传言不可凭作根据的。

贫道并无意反对各位追查方大侠身世来历之心,只望诸位能心平气和,就事论事,咄咄逼人之言,徒招无谓之争,于事无补,于人何益,老前辈请三思贫道之言。”

这一番话说得情理并兼,石三公当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童叟耿震眉头一皱,道:“如果他守口如瓶,不肯说出,善言相问,岂能求得结果?”

曹燕飞笑道:“大愚禅师夸奖他勇拒强敌,久战不败,武功造诣必然不凡,本座试他三招,看看他武功如何再说……”

她清澈的眼神,转注到方兆南的脸上,接道:“你可敢接我三招?”

方兆南叹息一声,道:“老前辈既然定要出手相试,晚辈别无选择,只好拼命奉陪了!”

大愚禅师急道:“两位且莫……”

曹燕飞道:“老禅师不用惊慌,我绝不伤他­性­命。"举手一招“塔影西斜",衣袖飘飘,横里拍来。

方兆南剑眉一挑,道:“老前辈言重了。”

右手斜出一招"帘卷西风",五指其张,脚不移位,反扣脉门。

曹燕飞脸­色­一变,道:“好轻狂的手法!”

喝声中掌势忽变,皓腕一挫一吐,"塔影西斜"突然间变化成"翔凤腾蚊",用出了七成真力推击过去。

方兆南自知大伤初愈,骨力末复,绝难和对方硬拼掌力,隐觉暗劲袭来,立时移形换位,施出“七星遁形”身法,跨身一闪,轻巧的避开正面,反臂一招“月落星沉"疾向肘间击去。

他出手两招,一招是雪山派的手法,一招昆仑派的招数,看得石三公和天星道长暗皱眉头,不知他何以学会了两派中奇奥之学。

曹燕飞两击不中,倏然而退,白衣飘飘,闪开了三尺。

她乃一派掌门身份,连出两招奇学,均被对方从容破解,这第三招如若再被对方轻易的化解,那可是大伤点苍派的颜面,不敢再大意发招,飘身而退。

方兆南只不过随手出招,破解对方掌式,并未感觉情势轻重,一见对方飘身而退,也急急收了架势,抱拳一礼道:“老前辈承让了。”

曹燕飞面如寒霜,冷冷的说道:“不要慌,还有一招未完。”

方兆南被她言词一激,也动厂怒火,说道:“老萌辈尽管出手。”

曹燕飞双目炯炯注定在方兆南的脸上,但却不肯即时出招。

方兆南从她凝重的神­色­中,看出了情势不对,知她再一招,势必如排山倒海一般,当下暗中提聚真气,凝神戒备。

全殿中人都已看出了曹燕飞准备在这最后一击中,挽回刚才失去的颜面,再一发招,必然将是她全身动力所聚。

大愚禅师突然合掌当胸,高声说道:“曹道友且慢……”

他话还未完,曹燕飞突然一挥玉手,直向方兆南拍了过去,口中冷冷喝道:“你敢接我一掌么?”

她这出手一击,既无凌厉的暗劲,亦无强猛的破空风声,看去如风拂轻絮,毫无半点威势。

方兆南剑眉一挑,右手一抬,迎着对方掌势排了过去。

他原无硬接曹燕飞掌力之心,但听对方掌势发出以后出口相激之言,激起了豪壮之气,竟然挥掌硬接一击。

曹燕飞出掌后,再出口相激,旨衣诱使对方硬接自己的掌力,任他方兆南机智绝伦,但究竟江湖历练远未到家,激怒之下,果然出手硬接一掌。

双方掌势尚未相触,方兆南已然觉得不对。

只觉对方拂过来的掌风之中,挟带着一股劲力,有如南怪辛奇的那赤焰掌力一般,不禁心头一骇。

心念初动,还未来得及决定是否该闪避开去,曹燕飞柔软的掌指,已然和方兆南拳势触在一起。

一股热力循臂而上,方兆南顿觉全身劲力无法用出,内腑同时受到了剧烈的震动,脚下扎桩不稳,不自主的一连向后退了三步,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他似是有着无比的坚强,身子摇了几摇后,仍然拿桩站好,挥手拭去口边血迹,说道:

“老前辈掌力雄浑,在下不是敌手。”

大愚禅师急跃过来,扶住了方兆南摇摆不定的身躯,道:“方施主伤的很重么?”'方兆南惨然一笑,道:“老禅师,不要紧的,方某人早已数度身历生死之劫,死了也算不得冤枉。”

青云道长闪身离位,急急赶了过来,探手入怀,摸出一粒丹丸道:“方大侠请把此丹服下,对内腑伤势或有小补。”

方兆南接过丹丸,一口服下,笑道:“多谢老前辈赐丹之情。”

青云道长欲言又止,轻轻叹息一声,缓步走回席位,坐了下去。

大愚禅师目光环视了四周一眼,道:“方施主伤势不轻,可要老衲扶你回去方丈室中?”

方兆南淡淡一笑道:“晚辈还可走得动,不敢有劳禅师相送了。”

他微一停顿之后,又道:“不过晚辈离开这大殿之后,当不致再在贵寺停留,极可能就此别过。”

大愚禅师为难的沉吟了片刻,道:“这个……”

他顿了一顿,接道:“方施主旧伤未复,又受新创,不宜急急赶路,不如暂时留在寺中,待伤势好了之后再走不迟。”

显然的,这位不善心机的老和尚,己然被石三公、和童叟耿震说动,无意让方兆南立刻离寺。

方兆南脸­色­微微一变,但瞬即恢复了镇静之容,说道:“老禅师用心何在,晚辈一时甚难了然,方某人当在方丈室小息半天,日落西山之前,再行离去,老禅师如若有什么质疑之事,尽管去找在下。”

这几句话,说的十分沉痛、豪壮,说完之后,大步向殿外行去。

曹燕飞虽然一掌把方兆南内腑震伤,但她的内心之中,却对方兆南的武功,暗生敬佩之心,是以未再出手拦阻,反而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一条去路。

但石三公仍然挡在门口,眼看方兆南大步走了过来,但却无让路之意。

大愚禅师心知此刻的方兆南,实难再承受一击,石三公武功卓绝,名满江湖,如一出手,方兆南势非丧命当场不可。

当下顾不得身为主人的身份,纵身一跃,直抢过去,合掌一礼,道:“石老前辈,借光让路一下。”

石三公眉头耸动,重重的咳了一声,闪到一侧,说道:“此人关系我整个武林大局,事情未追查明白之前,最好不要让他离开此地。”

大愚禅师不愿再伤方兆南之心,又不便顶撞石三公,低喧了一声阿弥陀佛,含含糊糊应付过去。

方兆南心中隐藏了无比的委屈,但又觉无处发作,强忍下胸中愤怒之气,大步出了殿门。

大愚禅师紧随在一侧相护,一路上默然无言。

穿过几重庭院,到了方丈室外,才低声对方兆南道:“方施主为敝寺受尽了屈辱、苦难,老衲自是铭感于心,眼下聚会在大殿群豪,因方施主出身来历之秘,引起了场争辩,好在真金不怕火炼,此事在三五个时辰之内,定然会查辨清楚-----。”

方兆南淡淡一笑,摇手说道:“老禅师不用担心晚辈突然而行,在此事未查清楚之前,晚辈绝不离开你们少林寺就是了。”

大愚禅师虽觉他言词中隐含激愤之情,但又想不出适当的慰藉之言,合掌一礼,转身而去。

方兆南也不相送,凝神闭目而立,运气调息起来。

原来他怕回到方丈室后,南北二怪看出他的伤势,恐又将引起一场麻烦。

青云道长相赠的一颗灵丹,使他受震的内腑伤势,受益甚大,运息片刻,浮动的气血已自平了下去,这才缓缓走入方丈室中。

抬头看去,只见南北二怪背脊相贴,盘膝而坐,两人都紧紧的闭着双目,方兆南也不惊动两人,悄然在禅室一角坐下,自行运气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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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除异己又动杀机

t××xt×小×说××天×堂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室外传来了一阵零乱的步履之声,把方兆南惊醒过来。

睁眼看去,只见方丈室外,并肩站着石三公和童叟耿震,身后排列的人数更多,除了石三公和耿震之外,其余之人大都佩着兵刃。

南北二怪,仍然是贴背而坐。似是睡得甚是香甜,万丈室外零乱的脚步之声,两人竟然充耳不闻。

方兆南缓缓站起身子,顺势取过白蛟剑,慢步向门外走去。

石三公和童叟耿震,目睹方兆南提剑而出,立时凝神戒备,双双退了一步,留出一个拒敌的空间。

方兆南横剑立在禅室门口,冷冷说道:“两位擅自闯入此地,不知是何用心?”

石三公目光一掠室中贴背而坐的南北二怪,冷笑一声,问道:“室中两人,可是南北二怪么?”

方兆南道:“是又怎样?”

童叟耿震怒道:“后生晚辈,也敢对老夫这等无礼?”

说话之间,欺身而上,左手一探,直向方兆南抓了过去。

方兆南冷冷说道:“两位这般苦苦相逼,怪不得在下无礼了。”

说完挥手一招,直扫过去。

白蛟剑幻出一片寒芒,横削了过去。

他出手的剑势,用的是崆峒派中绝学之一,那童叟耿震,乃崆峒派中仅存的一位前辈,对本门中的剑招,自是了如指掌,知那横削一剑之中,暗藏着两个变化。

他心中虽然震骇,但胸藏破解之法,冷笑一声,不退反进,右手斜斜一指,疾向方兆南右腕点去。

这一指制敌先机,方兆南剑势如若一变,右腕势非为对方点中不可,被迫得收剑而退,耿震身子一侧,又向前跨了一步,右脚已欺入了禅室门里。

方兆南虽经一阵调息,但他的伤势远未复元,挥剑出手,登觉心脏一阵跳动,气血浮升。

但眼下形势迫急,使他无暇思虑到自己的伤势,强提着一口真气,一剑"孔雀开屏",白蛟剑撒出一片寒芒,反击过去。

他心中担心着南北二怪的安危,怕对方一旦进入禅室中,先对南北二怪施下毒手,这一剑用出了极强的内力,想把耿震迫出禅室,至少可以阻止他前进之势。

耿震看剑势凌厉,左手陡然发出一掌,人却向后退去。

方兆南剑势推出,顿觉一阵气血涌了上来,虽然他咬紧牙关,仍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只觉一阵强劲的掌力,击在手腕之上,身躯巨烈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手中白蛟剑也脱手而落。

受此一震引发了他的内伤,但他神志仍然清醒,右手一探,伏身捡剑。

只听一阵衣袖飘风之声,传入了耳际,眼前人影一闪,石三公疾跃而入,一脚踏在剑上,右手一挥抓住了方兆南的左臂,冷冷喝道:“我还道你是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竟是这样的脓包。”

此时的方兆南,已失去抗拒之力,石三公功力深厚,略一加劲,方兆南登时感到半身一麻,身子也被人带得向前一倾。

这时,石三公如若左手随着落下一掌,立时可把方兆南震死在掌下。

童叟耿震紧随着一涌而入,伸手捡起了地上的白蛟剑。

一股森冷的剑气,逼人生寒。

石三公眉头微微一耸,低声对耿震说道:“只怕大愚那老和尚,会出面阻挡咱们用刑逼供,但此人生­性­甚为倔强,不动苦刑,只怕他不肯招认。”

耿震道:“兄弟倒有一个办法。”

石三公道:“愿闻高见。”

耿震目光一掠禅室外面排列的群豪,道:“兄弟之意,不妨先把他交给敝派中弟子,暗中押解到少林寺外,藏将起来,咱们抽暇同去,用刑迫他说出经过,然后再带他同返少林寺,昭告与会同道。”

石三公道:“这办法不错,就以耿兄之见……”

说时回目望了贴背而坐,浑然不觉的南北二怪一眼,低声说道:“这两人可真的是南北二怪么?”

耿震道:“看两人形貌确实很像,但南北二怪是何等武功之人,怎的能这般静坐不醒?”

石三公仔细望去,只见两人脸­色­忽白忽红,前腑也不停跳动,略一沉吟,道:“这两人可能在练一种武功,不如借此机会,把他们一并除去!”

童叟耿震似是突然挨了一拳般,全身抖动了一下,但他迅快的回复了镇静,两道目光盯注在石三公的脸上,默然不语。

显然他对南北二怪的威名,存着畏惧之心,但似是又觉得良机不再,手中现有着锋利绝世的宝剑,只要随手一挥,立时可把南北二怪,一齐斩死剑下。

石三公随手一指,点了方兆南的晕|­茓­,回头举手一招,顿时有两个身佩长剑的少年走了过来,把方兆南架了出去。

他回望了童叟耿震一眼,缓步向南北二怪走了过去。

耿使似是被石三公当先而行的豪气,引得胆子一壮,倒提白蛟剑,紧随石三公的身后,走了过去。

南北二怪仍然贴背静坐,对即将临头的凶危毫无所觉。

石三公直逼近两人身侧,举手在南怪辛奇眼前一晃,看两人仍然静坐不动,立时一跃而退,低声说道:“耿兄,快些出手。”

童叟耿震双眉一耸,举起了白蛟剑。

只听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老前辈不可造次。”

声起人到,一阵微风竦然,在两人身侧,多了一个长髯束发的道人。

石三公回目一瞥来人,冷冷喝道:“又是你来捣蛋!”

来人正是那青城派掌门人青云道长。

青云道长脸­色­微变,目光一掠石三公肃然说道:“贫道对阁下一向尊敬,彼此既非同门,毫无规法约束,老前辈口舌之上,应该放尊重些。”

石三公脸沉一笑,不答青云道长,身子一侧,横跨了一步,挡在青云道长的身前,低声对童叟耿震说道:“耿兄快些出手。”

童叟耿震手腕一挥,白蛟剑疾向南北二怪疾斩过去。

就在他举剑劈出之际,青云道长突然清叱一声,右手一拨石三公的身子,左手一掌斜斜向童叟耿震右肩之上拍去。

石三公万没料到青云道长竟然真的敢同时对两人出手,事先无备,临时措手不及,只觉身子被一强猛之劲一挡,横向旁侧移去。

童叟耿震对南北二怪的威名,心里一直存着畏惧之心,听得青云道长那声清叱,手中剑势不自禁的一缓。

就在他剑势一顿之际,青云道长的掌势,快如迅雷而至。

童叟耿震疾快的一缩身子,避开掌势,但因他闪避青云道长的掌势,剑势不得不倏然收住了。

石三公一直向右面动移三步,才把身子稳住,陡然一个转身,怒声喝道:“杂毛牛鼻子,敢对老夫这般无礼。”

举步一跨,直欺过来,右手疾出当脑一拳。

青云道长袍袖飘动,身躯突然斜向一侧飞去,落在南北二怪身旁,单掌立胸,说道:

“两位老前辈请暂息胸中怒气,听完贫道下情如何?”

石三公冷冷喝道:“江湖上各大门派中人,大部不齿你以幼代长,接掌门户的卑劣之行,今日一见,你的为人比传言更有过之。”

这等创心碎胆的伤害之言,直似一把利剑,刺入了青云道长胸中,气得全身一阵颤动。

他年纪在武林九大门派的掌门人中,虽是最小,但修养气度,却是常人难及。

当下正容说道:“此时此刻,不是议论贫道师门中事的时机,两位如若觉得贫道以幼代长,接掌门户一事,行为卑劣,不妨连络各大门派,追查个水落石出……”

他微微一顿,转变话题,接道:“两位硬指那位方大侠是冥岳中派来的卧底之人,只不过是一种妄作的猜测,求明真相,贫道并无反对之心,但在真相未明之前,竟然要加罪于人,贫道不敢苟同。”

他回目向南北二怪望去,只见两人仍是一副静坐的姿态,不同的是两人头上泛现出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不时的耸动着双眉。

显然,两人已经感觉到禅室发生事故,只是不能起身而已。

青云道长突然施展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南北二怪已经快要醒来,两位此刻退出禅室,释放方大侠还来得及。”

石三公心中忽然一凛,暗暗忖道:“如若南北二怪醒来之后,今日之局绝难善终,倒不如趁机下手,先把南北二怪斩除……”

心念一转,回头对童叟耿震说道:“时机稍纵即逝,耿兄要快些下手,青云道长由兄弟对付……”

说话之间,人已疾急出手,一拳"湖泛南海",当胸击去,左手斜里一招"风拂枯荷",由下向上推击过去。

一攻之间,两招并出。

青云道长双掌齐出,左右分声,两缕指风,分袭石三公两处腕脉,一面分神旁兼,目注童叟耿震,口中却冷冷说道:“两位都是出身五大门派中人,就目下江湖而论,辈份之高少人能及,做人做事,怎么这等欠缺思虑……”

只听拳风呼呼,掌影飘飘,就这一阵工夫,石三公已凌厉无匹的攻出了四拳五掌。

青云道长洲停岳峙,双手指掌随着石三公的拳势变化,完全以招破招,以式破式,但却始终不肯还击。

石三公出手拳掌,虽然愈来愈重,但心中却已是暗生惊骇,在这几招交接之中,他已看出青云道长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童叟耿震手横白蛟剑,两道眼神却不住在南北二怪身上打转,一付跃跃欲动之情。

青云道长感到石三公的拳、掌来势逐渐增重,心知他已渐出全力,如若只守不攻,虽可支撑,一时不致落败,但对方始终握着主动,抢制先机,童叟耿震如再出手,就难再腾出手来应付了。

眼下,必先得设法争回主动,以便腾出手来,对付童叟耿震。

心念一转,手法忽变,右掌并指如剑,连续点出三指。

三缕指风,分袭石三公三处要|­茓­。

这连环三指,乃青城派中绝技之一,青云道长久习此技,虽只用出了七成劲力,但已指风凌空,锐不可当,迫得石三公疾退一步。

青云道长迫退了石三公后,右手翻手一把,抽出背上长剑,冷然说道:“贫道今日拼着得罪两位,也要维护南北二怪的安全。”

石三公气得脸­色­大变,冷哼一声。道:“耿兄再不出手,让南北二怪醒了过来,事情就麻烦了!”

童叟耿震道:“石兄说的不错!”突然向前欺进两步,一招“云断巫山",白蛟剑拦腰横斩过去。

石三公冷笑一声,紧随而上,一拳"挟山超海"猛推过去。

他被青云道长指风迫退,颜面大伤,这一拳用出了九成以上真力,拳势未到,拳风已来。

青云道长心知两人拳、剑挟击,存心把自己迫退,好对付南北二怪-----

这念头只不过在脑际一转。右剑左掌,一齐推出。

原来,在他念头一转之间,决定硬接石三公的一拳,长剑一招"凤凰点头"幻出三点寒芒,指向童叟耿震的“曲池|­茓­"。

只听砰然一声,拳掌硬接了一声。

青云道长只觉身子一震,身不由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但他右手的剑势,并未受到妨碍,仍然把童叟耿震迫得自行收回剑势。

双方这一交接之中,都了然对方功力,今日之战,绝非三五十招,可以拼出胜负,除非运出全力,作生死之搏。

童叟耿震回顾了室外手横兵刃的弟子一眼,冷冷对青云道长说道:“同是九大门派中人,老夫不愿引起门户之争,眼下时机紧迫,如你再出手相护这两个凶名极著的老怪,可别怪我和石兄双双对付你了。”

青云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贫道和南北二怪,素不相识,更无意和两位为敌,但此事关系着整个武林大局,千百人生死存亡……”

石三公厉声喝道:“你既知此事关系着武林大局,何以拼着和各大门派结怨,保护两个凶名满江湖的老怪?”

青云道长道:“贫道出手千预此事,正是为我九大门派相谋,可惜两位始终不允许贫道把事情解说清楚……”

石三公怒声接道:“先杀了南北二怪,再听你解说不行。”

青云道长脸­色­一变,肃容说道:“两位一意孤行,不听解说,贫道为大局着想,不得不开罪两位了,在贫道相护之下,两位如想伤到南北二怪,只怕不是容易之事。”

石三公目光一掠南北二怪,只见他们头上的汗水滚如泉涌,愈来愈多,而且隐隐可闻到急促的喘息之声,只是仍然紧紧的闭着双目。

童叟耿震回顾了石三公一眼,道:“今日形势,看来已难免和青城结怨,石兄遥发掌力,袭击南北二怪,兄弟全力对付青云道长。”

余音未绝,起手一剑"冰河开冻",直刺过去。

青云道长早已留心到他手中宝剑,光华特异,不敢用剑去硬接他的兵刃,剑走偏锋,疾化一招"金丝缠腕"斜刺右腕。

童叟耿震乃崆峒派仅余一位长老,功力深厚,对敌经验广博,何况崆峒派亦是以剑术驰誉武林,耿震已深悟崆峒剑术心法。

他此刻含愤出手,剑招凌厉无匹,倏忽之间,连攻八剑,幽静的禅室中,顿时弥漫起一片剑气。

青云道长吃亏在不敢硬行架封对方的兵刃,既要堵挡对方的剑招变化,又要防到手中长剑被削,而且还得分神照顾到石三公,担心他遥发掌力,伤害南北二怪,被耿震双招猛攻之后,逼得向后移退两步。

石三公却微闭双目,凝神而立,看样子似正在提聚功力,准备一击得手。

只听一声低沉的佛号,传了过来,说道:“诸位快请住手-----”

石三公突然圆睁双目,大喝一声,截断了大愚禅师之言,扬手一掌,直向南北二怪劈了过去。

这一击,乃是毕生功力之聚,威势之强,直似排山倒海一般,满室掌风如啸。

青云道长早已料到有此一着,只见石三公掌势劈击出手,立时也挥手拍出手掌。

两个激荡的潜力,相击相撞,涡旋成一股劲风,吹得室中人衣袖飘舞,枕翻被飞,壁间几幅罗汉图,也被吹得叶片碎裂,满室飞洒,屋动窗摇,桌倒椅飞。

满室混乱中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青云道长手中的长剑,在失神难顾之下,被耿震白蛟剑削作两断。

只听佛号和怒喝并起,两条人影,直冲入室。

僧袍飘飘的大愚禅师,跃挡在石三公的身前,另一个劲装少年,却挥剑直刺耿震。

童叟耿震耳目何等机敏,耳闻金刃破风之声,立时判出了敌人来向,反手一剑横扫过去。

满室旋风中又一声金铁交鸣,那劲装少年手中长剑,又被童叟耿震横扫过来的剑势削断。

但来人甚是骠悍,手中兵刃被削,毫无畏缩之心,手腕一振,把余下半截剑当作暗器,投掷过去,人却紧随断剑之后,疾扑而上。

童叟耿震怒声喝道:“你要找死,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

白蛟剑随手一挥,挑飞了半截长剑,借势下发,寒芒电奔,斜肩劈下。

那劲装少年似是未料到对方的剑势变化,来得如此迅速,赶忙一沉丹田真气,收住疾动之势,仰身向后退去。

只觉一股冷芒,掠身而过,右肩衣服被削下一块,金风划肌,鲜血泉涌而出。

但闻青云道长哈哈大笑之后,响彻禅室,喝道:“老前辈好毒辣的剑法!”

耿震如若剑势一变,立时可把那劲装少年劈死在剑下,但闻青云道长的笑喝之声,陡然收了剑势。

大愚禅师挡住了石三公,合掌说道:“老前辈请看在贫道面上,勿再出手,彼此都为援救少林而来,不论伤到哪个,都叫老衲不安。”

他口中虽然说得十分和气,但身躯却紧随石三公的身躯移动,显然,石三公如若强行出手,大愚禅师势必出手阻拦。

禅室中激励的暗劲逐渐的消去,景物也已清晰可见,青云道长面­色­严肃的站在南北二怪身后,左掌护胸,右手却握三寸二分长短的五柄短剑,目光注视着耿震,蓄势待发。

青城派的"流星五剑",被誉为江湖上暗器一绝,但那短剑之上无淬毒,绝在那击出暗器的手法之上。

五剑一齐出手,笼罩了一丈方圆大小,最是难防无比,青云道长以一派掌门之尊,居然控制在手,准备施展,显然心中杀机已动。

激烈搏斗,暂时停了下来,那右肩受伤的劲装少年,仍然怒目逼视在童叟耿震手中的白蛟剑,满腔不愤之气。

只听天星道长庄严的声音,起自禅室门口,道:“令师等不过一时兴会,如再打了起来,造成伤亡,即将成一场火拼之局,还不给我退下!”

原来青云道长和童叟耿震、石三公动手相搏,引起三派弟子的相互仇视,在方丈室外列阵相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幸得大愚禅师及时赶到,劝请三方首脑停手,天星道长的及时镇压,使双方即将展开一场混战,停了下来。

耿震冷冷的望了青云道长一眼,说道:“在下久闻青城派流星五剑之名,被誉江湖中暗器一绝,今日能得见机一番,倒是荣幸得很。”

青云道长见事态已渐平息,张雁的伤势,亦不很严重,缓缓收了手中短剑,淡淡一笑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老前辈如若有幸,日后贫道自当献丑眼下,以求教益。”

只见天星道长大步走入禅室,目光环扫了全场一眼,摇头说道:“几位都是武林中极有身份之人,怎的忍不下几句气愤之言,就动手打了起来?”

大愚禅师暗自忖道:“看来这劝人之言谁都会说,一旦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时,要忍受谈何容易,此人和南北二怪为两句气愤之言,不惜约在少室峰顶,比武一决胜负,如非方兆南从中劝说,不知闹到何种田地……”

一念及此,忽然心中一动,回目对石三公道:“那位方大侠呢?”

石三公目光一瞥禅室外弟子,摇摇头道:“不知道那里去了。”

原来方兆南早已被押解离去。

大愚禅师肃然说道:“老衲想起了几件事来,前后印证,恍然而悟,那位方大侠绝非冥岳中派来的­奸­细!”

石三公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童叟耿震­干­咳了一声,道:“大师来早了一步,使老夫不能一睹青城派中流星五剑的绝技,实在是一件极大的遗憾之事。”

青云道长知他在岔开话题,当下微微一笑,充耳不闻,较脸望着南北二怪。

天星道长缓护走到了童叟耿震身侧,低声说道:“老前辈-------”

青城和雪山、崆峒两派,已形成了仇视之局,昆仑一派的举足轻重,力可左右大局,童叟耿震急急回头,应道:“言重了,彼此既非同门,道兄这称呼老夫如何敢当?”

天星道长淡淡一笑道:“咱们千里跋涉,赶来此地,明里是援救少林,实则为联手自保,冥岳妖­妇­所图所谋,并非少林一派,­唇­亡齿寒,成败一体,如今强敌未犯,咱们先来一场自相残杀,授敌以可乘之机,未免太不值得了。”

耿震拂髯笑道:“道兄说的不错,但御敌必先肃­奸­。”

天星道长道:“贫道经三思之后,深觉那方大侠实非内­奸­------”

大愚禅师接道:“老衲亦有同感。”

耿震一听天星道长忽然偏袒起方兆南来,心中暗生惊骇,忖道:“此人如若倒戈相向起来,强弱立即易势……”

他心念轮转,口中却沉默不言。

大愚禅师目光环扫了禅室内外,不见方兆南的行踪,心中大是焦虑,急声问道:“耿老前辈,方大侠那里去了?”

耿震摇头一笑,"这个老夫就不清楚了。"大愚禅师急道:“老打辈手中拿的什么?”

耿震道:“一把宝剑。”

大愚禅师道:“此剑乃敝寺镇山之宝,老衲奉送于方大侠,以酬他相助敝寺之恩……”

耿震道:“宝剑为何人所有,老夫不知,但我确从姓方那娃儿手中夺过来的。”

大愚禅师道:“既然从他手中夺过宝剑,自然是知道他的行踪了?"耿震道:“适才相见,虽曾动手相搏,但他此刻行踪,老夫却未留心。”

青云道长忽然接口道:“方大侠已被人押解出少林寺了,待贫道召来这室外弟子,问他一声。”

忽见一个僧侣,急急奔了进来,低声对大愚禅师说了几句。

大愚禅师哦了一声,挥手说道:“快给我追上去!”

那和尚应了声,匆匆转身奔去。

大愚禅师重重喘了两口气,望着石三公道:“带走方兆南的两个大汉,可能是贵邦中的弟子了。”

石三公目光一瞥禅室外弟子,果然少了两个武功最好之人,心知方兆南是为两个雪山弟子带走,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含糊过去,不答大愚禅师之言。

形势至此,又有了一个极大转变。

天星道长的态度和大愚禅师的转变,使得童叟耿震和那石三公无法再固执下去,两人只有避谈此事。

青云道长回顾了南北二怪一眼,低声对大愚禅师道:“这两人已快醒来,咱们留此,诸多不便,老禅师最好选派几位高僧,替他护法,闲杂人等一律禁入禅室,免得惊扰了他们两人行功。”

大愚禅师愁眉苦脸的说道:“道兄之言,甚是有理,咱们走吧!”当先出了禅室。

石三公和童叟耿震,紧随在大愚禅师身后而行。

形势的转变,使两人已自知无法再出手伤害南北二怪,等到南北二怪一醒,极可能立时对两人出手,离开禅室,自可多一段缓冲时间。

青云道长走在最后,出了禅室,肃然对大愚禅师说道:“贫道想请诸位同到大殿之中,研讨一个对付冥岳那妖­妇­之策,万一那妖­妇­不相犯,咱们也不能常驻在少林手中等她,既难免一场大战,倒不如索­性­找上冥岳,来个扫|­茓­犁庭。”

大愚禅师似是因为方兆南失踪,显得心神大乱,不加思索,糊糊涂涂应道:“老衲也是这般想法。”

一面吩咐随行弟子,调派四个高手,替南北二怪护法,当先带路,步向大殿走去。

石三公回头望了青云道长一眼,心中暗忖道:“此人这般安排,倒像有意相护我和耿震,真叫人难以猜测他用心何在?”

忖思之间,已回到了大殿之中。

青云道长低声说道:“眼下只差点苍一派中人,老禅师最好派人把她请来。”

大愚禅师点点头,立时吩咐值殿僧侣去请。

不一会工夫,曹燕飞带着点苍门下弟子,重又回到大殿。

这时,殿中的酒席已撤,换上香茗。

大愚禅师双目一直望着殿门,似是焦急的等着什么。

石三公和童叟耿震,脸­色­亦很沉重,像是在等着一场暴风雨的降临。

只有青云道长,神­色­如常,正低声和天星道长谈笑。

曹燕飞有些莫名所以,望着几人不同的神­色­,心里百念闪动。

各大门派的弟子们,分立而坐,一片肃然。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一个身披月白袈裟僧侣,急步奔了过来,低声对大愚禅师说道:

“方大侠行踪没有查出,但那两个挟持方大侠离寺之人,却已不知被何人杀死,弃尸寺外。”

曹燕飞秀眉一皱道:“这是怎么回事?”

石三公霍然站了起来,说道:“他们是怎么个死法?”

那僧侣沉吟了一阵,道:“似是被极强的掌力或指力所伤,全身不见血迹、伤口!”

石三公急步离坐,挥手说道:“他们死骨现在何处?快带我去瞧瞧!”

那僧侣移动了一下身躯,回目望着大愚禅师默然不语,显然他要等候大愚禅师的吩咐。

石三公回顾了大愚禅师一眼,满脸焦急之情。

大愚禅师缓缓站起身子,合掌向青云道长等说道:“诸位道兄,咱们一起出去瞧瞧如何?"青云道长欠身而起,道:“谨遵台命。”

天星道长也欠身而起,耿震、曹燕飞纷纷站起身子,在那位僧侣导引之下,离开大殿,鱼贯而行。

那带路僧侣,自小在少林手中长大,对这寺院的一草一木,无不熟悉无常,带着几人穿捷径,不一会工夫,已到寺外。

他伸手遥指着一座曲弯的山角,说道:“两人的尸体,就在那转角之处。”

石三公心中激愤难忍,突然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这一来,群豪只好随着他加快了脚步。

转过山角,果然见两具尸骨,并排而卧,两人同样的紧紧闭着双目,脸­色­苍白。

石三公仔细的望了两眼,辨认出果是雪山门下弟子,右手一探,抓住右面一具尸骨,正待反转过来以查死因,忽听那带路僧人咦了一声,石三公顿时停了下来。

大愚禅师回顾了那带路僧人一眼,道:“你叫什么?”

那带路僧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奇怪,贫僧初见这两具死尸时,各自倒卧一侧,何以此刻却并肩而卧,而且……"忽然住口不言。

石三公随行弟子,都是雪山派中选出来的­精­锐高手,此刻却无声无息的死于少林寺外,不但觉得颜面大伤,而且心中愤怒难平。

他看那带路僧侣忽然住口不言,立时怒声喝道:“怎么样?快说!”

大愚禅师急急接道:“你把心中记得的见闻,要全盘说出,不许妄留一点隐密。”

那带路僧侣道:“弟子不敢……”

说着忽然全身一颤,一跤栽倒地上。

这突然的变故,使在场之人,都为之一呆。

只听青云道长沉声喝道:“诸位快走!"当先一跃,飞出一丈余远。

这群人,个个身负绝技,耳目反应灵敏无比,一听青云道长的喝声,同时发动,但闻衣席飘风,同时跃出丈余开外。

回顾望去,只见三尸静静的躺着,那一段空间之中,亦毫无异样变化。

石三公怒目望了青云道长一眼,道:“你大惊小怪的叫什么?”

青云道长神­色­肃然的说道:“贫道幼年之时,常随恩师采药------”

石三公怒道:“采药于此事何关?”

青云道长连番受辱,也不禁有些动了怒火,冷冰冰的说道:“不信你回去试试!”

石三公无法下台,果然大步又向那停尸之处走了过去。

童叟耿震回目望了青云道长一眼,欲待出言阻止,话将出口之时,又突然改变了主意,缓步随在石三公身后走去。

大愚禅师已经历过冥岳中人用毒的厉害,但经仔细查看之后,又看不出一点异样,心中疑信参半,忍不住低声问道:“道兄可嗅到什么异味不成?”

青云道长道:“在那转角处,乱石杂草之中,可能隐伏着强敌,而且贫道隐隐查觉出,那山石草木之上,都已暗中经人布涂过无­色­无味的药粉,风吹草动,毒药横飞,只要在那段地区停留时间稍长,任何人都将中毒。”

曹燕飞啊了一声,道:“道兄言之有理,但那少林弟子之死,不知作何解说?”

她说话的声音甚大,似是有意让石三公和耿震听到。

果然,缓步而行的石三公突然停了下来,回目望了曹燕飞一眼,又放腿断续向前行去。

他的举动,显然是内心已觉出青云道长并非无的放矢,但颜面攸关,说出之言又不能不算,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青云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以贫道之见,那乱石草叶之中,定然暗隐强敌,那位师父之死,可能是死于一种绝毒而又微小的暗器之下。”

大愚禅师道:“老衲也这么想。”

抬头看去,只见石三公已逐步接近死尸,但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这情势很明显,他愈接近那段死亡地区,心中愈是恐惧。

相随他身后数尺的童叟耿震,突然施展千里传音的功夫说道:“石兄不可太过逞强大意,那牛鼻子倒似真有一套,兄弟越想他的话,越觉得有理。”

石三公也施展千里传音之法,答道:“我也感觉到他的话,并非耸人听闻,但此时此刻,兄弟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耿兑请替兄弟打个接应。"以他的身份说出此等之言,显然心中确有无比的恐惧。

童叟耿震道:“石兄放心,兄弟当以暗器接应你。”

石三公回头望了耿震一眼道:“你不要再向前走了,免得咱们一起涉险。”

耿震道:“兄弟想到了一件事,石兄先行调息,已入禁区,立时闭住呼吸!”

石三公道:“知道了。"突然纵身而起,跃入那死亡之区。

他早运集功力戒备,身形跃起之时,己闭住了呼吸,脚落实地,目光乱转,不住向那突立的山石和草地中搜索。

突然间,一根银芒疾闪,直飞过来。

这根银芒,微小得有如牛毛,如若在平常之时,石三公虽有着过人的目力,也是难以看得见。

但他此刻全神凝注,当真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右手一扬呼的一股掌力,劈击出手。

他功力深厚,劈出劲力强猛绝伦,那一缕闪飞而来的银芒,吃他强猛的掌力一扫,有如沙石沉海,无踪无影。

激荡的潜力,震摇在草丛之上,日光下,飞起了一片如云如雾的白­色­微尘。

大愚禅师急声叫道:“石老前辈快请退下i”

石三公袍袖一拂,一式"潜龙升天"身躯直拔而起,飞起了两丈多高,悬空转身,施出"八步登空"的上乘轻功身法,跃落出三丈开外。

青云道长忽然双手飞扬,劈出两股掌风,口中却低声喝道:“此地已非安全之地,咱们再退后一段距离。”

童叟耿震在石三公跃起之时,人也随着倒跃而退,但见几条人影飞闪,群豪全都退出了五丈开外。

石三公脚落实地,才长长吁一口气,欲言又止。

青云道长严肃的说道:“老前辈衣履之上,或已沾染着巨毒,此刻尚不宜太过大意,还是暂时运气戒备,仅防巨毒内侵。”

童叟耿震突然Сhā口说道:“这等用毒之法,当真是前无古人,老夫走了大半辈子的江湖,足迹遍及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对这等布毒之事,还是第一次见到!”

青云道长突然长长叹一口气,道:“那位方大侠只怕已难免遭劫,咱们不用追寻他了,眼下的要紧之事是如何筹思个拒敌之策!”

天星道长摇头说道:“如若是一刀一剑,彼此相搏强存弱亡,那冥岳妖­妇­武功再高一些,合咱们九大门派之力,也未必怕她,但她这等暗中施毒手法,实叫人防不胜防!”

大愚禅师合掌当胸,高诵了一声佛号,道:“老衲生平中最大憾事,就是未能及时救下方施主。”

言下之意,一派黯然之情。

天星道长道:“老禅师这一提,倒使我想起一件大事来了------”

他微微一顿,眼看四周所有之人的目光,都凝注在他的身上,似是都在极用心听他的说话,才微微一笑,接道:“石耿两位老前辈在那禅室之中,欲出手伤害南北二怪,虽然未曾伤到,但以南北二怪的­性­格而论,这两人定然不肯罢休!”

大愚禅师点点头,默然不言。

天星道长双眉微微一耸,接道:“冥岳中人既能在此地布毒,那自然是还未退去,随时随地可能重启战端,外有强敌,内有隐患,咱们眼下人手虽不算少,但同时分拒两路强敌,实力分散,难­操­胜算,贫道之意……”

他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缓缓由群豪脸上扫过,接道:“先把南北二怪除去,再齐心合力拒挡那冥岳妖­妇­。”

童叟耿震点头赞道:“道长思虑周到,兼顾全盘,果然是一派宗师之才。”

天星道长忽然把目光投注到青云道长脸上,问道:“道兄以为贫道所见如何?”

青云道长道:“就事而论,不失上策,但如以贫道的看法,此等行险求胜之学,未免太过冒险了,以南北二怪的威名而论,咱们几人之力,未必能伤害到他们,万一谋事不成反树强敌。”

大愚禅师道:“老衲深以青云道长之言为是。”

久不开口的石三公,突然Сhā嘴接道:“话虽说的不错,可是问题并未解决,咱们对南北二怪,总该有一个处理之法。”

青云道长说道:“如若咱们合力围歼南、北二怪,倒不如依仗他们两人之力,共拒冥岳强敌。”

天星道长道:“那有劳道兄筹思一个解决的良策了。”

青云道长沉吟了一阵,道:“贫道想先去找南北二怪劝说他们一阵,如若能把两人说服,合力共御强敌,那是最好不过。”

石三公道:“如若说不服呢?”

青云道长道:“那时候任凭诸位公决,贫道绝不再从中劝阻。”

天星道长心中似是仍然异常记恨北怪当面羞辱他的怨恨,略一沉吟,接道:“南北二怪的武功再高,但贫道料他也无法抵挡我们联手合举之力,但贫道却甚为赞同青云道兄的主张,先礼后兵------”

童叟耿震接道:“对付南北二怪,不可莽撞从事,如论单打独斗,咱们只怕都无胜南北二怪的把握,而且一击不能把两人击死,即留下无穷后患,咱们不得不早作准备。”

曹燕飞道:“此言甚是有理,必须先解决南北二怪之后,咱们才能安心共御冥岳强敌。”

天星道长道:“贫道也是这般想法,咱们各就所属,选出四个武功高强的弟子,列阵少林方丈室外,再由青云道兄和南北二怪谈判,事情如若不能谈出结果,咱们合力出手,务必于一击即中,把两人全都杀死。”

童叟耿震点头说道:“老夫极为佩服天星道长的高见……”

缓缓把目光投注到大愚禅师的身上,接道:“只不知老禅师意下如何?”

大愚禅师半生清修,甚少和武林中人物来往,对这等谋事策略之事,毫无经验,听得几人你言我语,早已显得没了主意。

何况,这些人大都是一代掌门宗师,威望、身份都极为崇高,一举一动,对江湖都有着莫大的影响。

当下点头说道:“老衲亦觉得青云道兄之言不错。”

天星道长道:“既然老禅师贺同此法,那是最好不过,事不宜迟,咱们立时回寺准备……”

他仰望天­色­,接道:“天­色­入夜之前,必需要把南北二怪解决,冥岳中人既然尚未离开嵩山,说不定今夜之中会有什么举动。”

石三公回头望了那转角处横卧的三具尸体一眼,道:“咱们早些走吧!先把南北二怪的事情解决后,再设法收葬那三人的尸体。”

场中之人,大概都被那一股死亡地域的诡秘恐怖所慑,竟然没有人敢自告奋勇的再去瞧瞧了。

青云道长似是有着极沉重的心事,满脸忧苦之­色­的长叹一声,道:“贫道心中还有着一种极不祥的预感,只怕这短短的三五日内,整个武林形势,将要有极大的变化。"说完当先转身,急步向前奔去。

群豪紧随他的身后,一齐赶回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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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陈玄霜寻访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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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愚禅师心中虽然极不赞同天星道长的围歼南北二怪之计,但大势所趋,深觉无力阻止。

眼看着天星道长等调派人手,只好呆呆的站在一侧,不发一言。

青云道长一直冷眼旁观,眼看石三公、天星道长等行布围歼南北二怪的计划,直待布署已成,他才开口说道:“是贫道一人前往呢?还是由哪位和贫道同去?”

曹燕飞突Сhā口接道:“我陪你走一趟吧!”

她虽已是一派掌门的身份,但因内功­精­进,驻颜有术,看去依然玉容如花,风姿绰约。

青云道长微微一笑,道:“那咱们走吧!”缓步离开大殿,直向南北二怪养息的方丈室中走去。

两人走后不久,天星道长等也开始了紧急行动。

昆仑、点苍、青城、雪山、崆峒、少林六派中,共选出十四个高手,分由石三公、天星道长、童叟耿震率领,埋伏在方丈室外。

天星道长似是看出了大愚禅师为难的神情,故而并未勉强他参于围歼南北二怪的行动。

青云道长带着曹燕飞赶往方丈室后,南北二怪早已清醒过来,悠然坐在室中谈笑。

这两个以心狠手辣著名江湖,杀人无数的老怪,有如突然间脱胎换骨一般,根本忘去了刚才那幕凶险之事。

只见他们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一见青云道长带着曹燕飞进来,竟然一反平常的冷漠神态,点头作礼。

青云道长合掌欠身一礼,说道:“恭贺两位老前辈功行圆满。”

南怪辛奇淡然一笑道:“如非道长刚才出手相救,我和黄老怪两人,只怕早已没有命在了!”

青云道长微微一笑,转变话题,道:“贫道等适才寺外巡行,发觉了冥岳中人,尚留在少林寺外未曾离去,”

北怪黄炼接道:“此事早已在我和辛老怪的预料之中,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

曹燕飞突然Сhā口接道:“两位老前辈武功过人,名重一时,我等深望两位老前辈出手相助,共御强敌。”

北怪黄炼双目中奇光一闪,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对老夫说话,也敢这般随便?”

青云道长急急接道:“这位乃点苍派掌门人曹燕飞曹姑娘。”

北怪黄炼轻声一笑道:“一派掌门宗师的身份,虽然崇高,但在老夫两人眼中,却是算不得什么。”

曹燕飞粉脸变­色­,微愠地道:“南北二怪的盛名,也未必就放在我们点苍派的眼中!”

北怪黄炼冷笑一声,正待发作,却被南怪辛奇摇手挡阻,目注青云道长说道:“两位的来意,可就是要我们答允出手相助之事么?”

青云道长道:“不错,此事关系着整个武林大局,万望两位老前辈赐允出手。”

南怪辛奇突然放声大笑,说道:“如若我和黄老怪不肯答应,几位定然要先行对付我们两个了?”

青云道长巧妙地避开话题,道:“冥岳妖­妇­,所谋所图并非一人一事,整个武林中稍有声誉之人,都是她敌对之人,两位老前辈自也是不能例外!”

南怪辛奇两道目光不住的乱转,似是已感觉到禅室外面正在布设着一个陷井。

北怪黄炼,霍然站了起来,挥手对青云道长说道:“南北二怪,素来不愿受人要胁,我们是否愿意出手相助,到时候才能决定,念在你刚才相护我们一番恩情之上,不愿出言揭发你们心中的­阴­谋,快请退出去吧!”

青云道长只觉脸上一热,讪讪的说不出话,只好缓步向后退去。

曹燕飞似是被南北二怪的气度、威名所俱,也随在青云道长的身后,向外退去。

只听北怪黄炼叫道:“青云道兄,不论这禅室中发生了何等凄惨的事,你最好能洁身自好,不要卷入这是非漩涡之中。”

青云道长双眉一耸,叹道:“两位执意不听贫道相劝之言,那也是无法的事,贫道这里告别了。"说完欠身一礼。

北怪黄炼一挥手,道:“不送了。”

青云道长道:“不敢当。"双掌当胸一合,道:“祝两位寿比南山。"突然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曹燕飞心中似是更急,身躯一闪,隐入一侧不见。

天星道长、石三公、童叟耿震等正并肩站在室外一侧等待,禅室的四周,早已埋伏六大门派中选出的十四个高手,杀机隐隐,剑气腾腾。

石三公一见两人出来,迫不及待的迎了过去,问道:“怎么样?两位可曾说服了南北二怪么?”

曹燕飞摇摇头,道:“南北二怪,似乎是已经知道了我们围歼他们的计划,言词之间,已然暗示了出来!”

青云道长脸­色­一片严肃,默然不语。

天星道长一皱眉头,说道:“青云道兄。”

青云道长:“什么事?”

天星道长道:“事情既已被二怪看了出来,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青云道长道:“贫道总觉此事不太妥当……”

石三公冷然说道:“你后悔了?”

青云道长仰天望着天际一片浮动的白云,缓缓说道:“贫道预测围歼南北二怪之计,败多于成,如若冥岳中人趁机攻了过来,这一仗咱们势必要落个全军覆没……”

童叟耿震见青云道长对围歼南北二怪之事,颇有畏缩之意,不由接道:“你未免把南北二怪估计得过高了!”

青云道长道:“不是贫道长他人的志气,如论单打独斗,咱们谁也不是南北二怪的敌手……”

他微微一顿,又接道:“适才贫道默察南北二怪的神­色­,发现了两人双目中神光大异,虽然是满脸乱须,也掩不住那焕发的容光,就情而论,似是两人的内功,突然间破了一个界限,更上了一层楼……”

童叟耿震忽然想到青云道长适才出手相阻自己伤害南北二怪之事,不禁心头火起,冷笑一声,怒声接道:“如非阁下出手拦阻,此刻的南北二怪,早已魂游地府了。”

天星道长怕两人再争吵起来,先闹一个自相残杀,急忙接口说道:“过去之事,不用再多计较,眼下布署既成,骑虎难下,不知青云道兄有何高见?”

青云道长两道目光,缓缓由几人脸上扫过,道:“贫道的看法,是不宜莽撞出手,需知这一战,并非那一门派的成败,大局所趋,牵连了整个的武林形势。

贫道和南北二怪毫无交情可言,在此之前,更从未见过,自是不用替他说话,需知咱们眼下的强敌,是那冥岳妖­妇­,并非南北二怪。

如若诸位一定要除去南北二怪,贫道认为不妨留到对付过冥岳强敌之后,再集中全力围残南北二怪不迟。”

天星道长似是己被青云道长言词说动,微一沉吟,回头对曹燕飞说道:“曹姑娘意下如何?”

她虽已年过四十,仍然是小姑独处的身份。

曹燕飞秀眉轻皱,忖思了良久,道:“青云道兄之言,甚是有理,但怕的是咱们正和冥岳强敌动手相搏之时,南北二怪突然出手,前后夹击,那时两面受敌势难兼顾,这一点不知青云道兄是否已想到过?”

青云道长淡然一笑,道:“如若咱们正和南北二怪动手之时,冥岳中人同时攻到,事情又该如何呢?眼下尚未闹到不可挽回之局……”

只听一阵响亮的笑声传了过来,打断了青云道长未完之言。

几人转头望去,不知何时南北二怪已然离开了那幽静的禅室,并肩站在门外。

埋伏在四周的六大门派弟子,已纷纷拔出了兵刃,围拢上去,排成了拒敌的阵势。

石三公侧顾青云道长一眼,说道:“眼下已然形成列阵相对的僵局,看来纵不出手,也是不行了。”

青云道长细看南北二怪,只见两人气定神闲,似是根本没有看到眼前列成的阵势。

事情已到了决定的阶段,青云道长自是不能说出不算,当下微一颔首,道:“事已临头,只有见机而行了。”

他虽然最是反对和南北二怪动手,但面临着这等决择的局面,反而变得异常的勇敢,当先举步走了过去。

石三公低声说道:“对付这等绝代凶人,用不着和他讲什么江湖过节,如若一旦动手,咱们就给他来个一拥而上,曹姑娘相助青云道长,合力对付一人,童兄和老夫合力对付一人。天星道长居中接应,伺机出手……”

童叟耿震道:“一旦出手,甚望几位能够放手抢攻,各出绝学,最好能在百招之内,结束这场大战。”

天星道长道:“咱们得快迎上去,给青云道兄打个接应!”

四人同时举步而行,急追上去。

青云道长缓步由六大门派弟子列成拒敌阵势中,穿行过去。

直到相距南北二怪两三丈距离,才停了下来,合掌说道:“两位老前辈可是要离开此室么?”

南怪辛奇投注天际的目光,突然收了回来,冷然扫瞥了那排成阵势一眼,反问道:“你们拔剑横刀,列阵把这座禅室团团围起,不知是何用心?”

青云道长道:“适才贫道等发现敌踪,证明了冥岳中人,还未离开高嵩山……”

北怪黄炼冷哼一声,道:“这和你们围困这座禅室,不知有何关连?”

青云道长道:“贫道等相互研论,得一结果,在冥岳强敌未离开嵩山之前,两位老前辈最好能暂时居留在这方丈室中。”

南怪辛奇淡然一笑道:“为什么?”

这时,石三公和童叟耿震、天星道长等都已赶到。

耿震手横白蛟剑,接道:“个中原因极为简单,恐怕两位和冥岳中人暗有勾结,为防患未然,我等不得不屈驾留两位在这禅室中休息几日。”

北怪黄炼冷笑一声,道:“好人难做,辛老二,咱们再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只怕他们要认为咱们当真是怕他们了!”

辛奇轻轻叹一口气,低声对青云道长道:“如果在前一日,单是你们这等列阵围困禅室一事,势必要激起我的杀心,但此刻我心中却平静得很……”

他目光缓缓由青云道长等脸上掠过,接道:“你们这些人,纵然一齐出手,也未必是我们两人敌手,休论把我们困入这禅室中了,快些退回去吧!”

南北二怪的凶名,早已传遍武林,一向是不问是非但凭喜怒,动不动就出手杀人,此刻,言词这等婉转,反而大出了天星道长等意料之外,不禁听得一呆。

青云道长叹道:“两位老前辈这等胸襟气度,实是叫人惭愧,贫道这里先行谢罪了。”

说完果然合掌当胸,躬身一礼,回头望着天星道长接道:“道兄,咱们走吧!不要再打扰两位老前辈的清兴。”

天星道长略一犹豫,欠身对南北二怪说道:“打扰两位的清静,贫道深以为歉。”

这两人一打退堂鼓,石三公和童叟耿震,不得不随着下台,默然不语,缓缓转过身子,举步欲行。

只听北怪黄炼叫道:“站住!”

天星道长等一齐停下脚步,转过身子。

黄炼目光凝注在耿震的脸上,道:“留下你手中的宝剑再走。”

耿震回顾了石三公一眼,答道:“此剑乃少林之物,不知于两位何­干­?”

黄炼怒道:“此剑早已由少林大愚和尚,相赠我那兄弟,送出之物,难道还能讨回不成?”

南怪辛奇也似被耿震这等强词蒙混之言激怒,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九大门派,素来自居正宗,标榜侠仁,怎的这等自甘下流,手中宝剑分别是抢到之物,竟然避重就轻的不敢承认。”

这几句话,骂的异常的尖酸刻薄,耿震只觉脸上一阵热辣难受,恼羞成怒,道:“老夫有能耐抢得,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

黄炼仰脸一阵狂笑,道:“辛老二,我是忍耐不住了……”突然一晃双肩,疾快无比的直向童叟耿震冲了过去。

耿震的江湖阅历,何等丰富,答话之时,已然想到南北二怪可能会突然出手抢剑,早已蓄势戒备。

北怪黄炼身子一动,立时挥手一剑,横刀斩去,金风破空声中,幻起一片寒芒。

白蛟剑锋芒绝世,断金切玉,北怪黄炼虽然是极为自负之人,但也不敢小看此剑的威力,右手食中二指遥遥点出,立时有一股潜力,急涌而出,逼住了剑势,左手一晃而到,抓向耿震握剑的右腕。

童叟耿震讶然的急跃而退,只觉对方一击的变化,不论用何等方法,都不能封架得住。

只听北怪冷哼一声,右手一挥,一股奇寒的掌力,疾涌而出,说道:“试试老夫玄冰掌的滋味如何?”

在众目睽睽之下,耿震无法不硬接对方的一击,只好剑交左手,右掌一挥拍出。

两股掌力交接之下,旋起了一股急风,几个距离两人较近之人,都感到那急风中挟带着一股袭人的寒意。

童叟耿震陡然退开两步,白蛟剑疾变"长虹经天"直刺过去。

原来他硬接对方一掌之后,已知功力难敌,必需仗凭剑术上的造诣,或可和对方一拼,只见他剑势回旋,倏忽之间,连续攻出五招,白蛟剑幻起满天剑花。

这是他求生保命的一战,一出手就用出崆峒派的绝学"天­干­三十六剑"剑势如长江大河一般,绵绵不绝。

崆峒一派,虽末名列四大剑派,但他的剑术却是自成一家。

天星道长、青云道长都是当代武林数一数二的剑术名家,目睹崆峒的剑招变化,也不禁有些神往,凝目而视,默察对方的剑路。但见北怪黄炼飘飞的身影,飞旋于漫天剑花之中,掌劈、指点,使得对方奇奥的剑招无法变化出,不能施展所长,虽陷入重重创影的笼罩之下,却是有惊无险。

激斗到十回合时,忽听北怪黄炼纵声长笑,高声说道:“少时双手尽血腥,老来一片向善心。”

喝声中疾落一掌,登时狂飞急旋,寒气逼人,强猛的掌力,打破了重重剑影,拔身而起,直升三丈多高,悬空打了一个转身,头下脚上,直扑而下。

童叟耿震举手一剑"野火烧天",反腕向上点去。

哪知北怪黄炼奇学忽出,双掌突然向下一拍,两股急猛的掌力,震得沙土横飞,尘烟滚滚,方圆丈许地方,尽是尘土弥漫。

人却借那反弹之力,昂然向上升起三尺,身子悬空一翻,右脚刚好踢在耿震那握剑的右腕之上。

耿震但觉手腕一麻,白蛟剑顿时脱手飞出。

但闻站在禅室门外的南怪辛奇,啸声冲天而起,人如天马行空,急掠而去,飞行之间伸出右手,悬空抓住了白蛟剑。

只听那清啸长笑之声,划空而去,转眼间已不见两人行踪。

童叟耿震仰脸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愕然不语。

良久之后,他才长长叹了一声,道:“南北二怪的盛名,果然名不虚传。"脸上泛现出一片羞愧之­色­。

青云道长缓缓吐出了胸中一口闷气,道:“这两个纵横武林的老怪物,当真是觉醒了!

看来一片黯淡的武林形势,或将有一些转机。”

他自言自语,尽说些心中思索之事,别人那里能听得懂。

天星道长似是亦为南北二怪的武功所惧,无限感概的说道:“青云道兄,可知这南北二怪到哪里去了么?”

青云道长回首笑道:“天涯茫茫,谁能够说出他们的行踪?但有一事,贫道倒可预料,南北二怪此行,对我们武林目下的黯淡形势,当有着极大的裨益。”

曹燕飞突然低声说道:“青云道兄,本座也有一事请教。”

青云道长急急答道:“不敢,不敢,姑娘有什么话,尽管吩咐,贫道知无不言。”

曹燕飞道:“那位方大侠可是当真死了么?”她忽然对方兆南,关心起来。

青云道长沉忖了良久,道:“以贫道之见,那位方大侠当健在人世,只是他的下落,却叫人无法预测。”

天星道长忽然想起方兆南相劝自已和南北二怪息争之事,接道:“据贫道观察,方兆南和南北二怪的交情,倒是极深……”

青云道长接道:“何止极深,南北二怪能有这等转变,大都是方大侠相劝之力……”

曹燕飞道:“这么说来,他真是一个好人,咱们这般的怀疑于他,倒是冤枉了他。”

青云道长微微一叹,默然不语缓缓转过身子,慢步向前行去。

石三公和童叟耿震,虽觉面子上有点下不了台,但南北二怪的武功,确非自己能敌,心中也就坦然多了。

曹燕飞突然紧走几步,追上青云道长,问道:“青云道兄,那位方大侠真没有死么?

唉!本座回想起来,对他倒抱歉得很。”

青云道长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逼视曹燕飞的脸上,说道:“这个叫贫道很难答复了……”

他微一沉吟,接道:“但愿他安然无恙……”

只听一阵兵刃交击之声,遥遥的传了过来。

青云道长眉头一皱,突然加快了脚步。

曹燕飞急急的问道:“可是冥岳中人,攻入了少林寺么?”步履突然一快,抢到那青云道长的前面。

青云道长道:“很难说,此时此刻,随时可能爆发一场生死之战。”

石三公、天星道长、耿震等,大概都听到了那兵刃相举的声音,同时急奔过来。

穿过了几重庭院,到了第三重大殿前面,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女,和四个僧人正打得难分难解。

黑衣少女手中的长剑,矫若游龙,幻化起来朵朵剑花,锐不可当。

大愚禅师手扶禅仗,站在大殿前面,凝神观战,他身侧站着四五个身受剑伤的僧侣。

青云道长双脚一点地,道袍飘风声中,跃落在大愚禅师的身侧,低声问道:“这位黑衣姑娘是什么人?”

大愚禅师摇头说道:“不知来历。”

青云道长道:“为什么不问她?”

大愚禅师道:“她不肯说出身份……”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她单身入寺,昂首而行,起初,寺中弟子都误为她是点苍派的门下,是以并未出手拦阻,一直被她闯过二层大殿,才有护法弟子问她姓名。

哪知,她出口就骂,出手就打,被她一连剑伤五人,闯入第三个殿院之中,唉!想不到少林,竟然变成了一个是非之地。”

青云道长默察大愚禅师的神­色­,满脸不愉之­色­,似是对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相助的各大门派中人,忽然生出了厌恶之心。

当下翻腕抽出背上长剑,说道:“待贫道去问问她吧!”

大愚禅师冷冷说道:“道兄只管请便。”

青云道长提剑一跃,落在动手之处,沉声喝道:“诸位大师请让让,待贫道接她几剑。”

他乃一派掌门身份,地位极是崇高,四僧又正感招架不住之时,果然依言而退。

那黑衣女长剑一振,唰的一剑"天外来云",迎胸刺到,口中却冷冷喝道:“和尚庙里横出来个老道士,你是­干­什么的?”

青云道长剑出"推出移海"涌出一片剑光,封开那黑衣少女剑势,道:“贫道青云……”

黑衣女素腕挥动,刷刷两剑,着着辛辣,迫得青云道长向后退了一步,才冷冷喝道:

“什么青云、红云我都不管,我只要找他。”

青云道长气度恢宏,耐­性­过分,虽然感到此女太过蛮横不讲道理,仍然忍耐下胸中之气,问道:“姑娘要找的人,可有姓名么?”

黑衣女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剑势,道:“你这人倒还讲点道理。”

青云道长微微一笑,道:“姑娘只要肯说出来要找之人,在下自当知无不言。”

黑衣女道:“我要找方兆南。”

青云道长心头一震,道:“方兆南……”

黑衣女道:“怎么样?有人告诉我他在少林手中,你别想骗得过我。”

青云道长回顾了大愚禅师一眼,间道:“姑娘贵姓?”

黑衣女被问得一怔,沉吟了半晌,才答道:“我是他的师妹陈玄霜,他是我的师兄,那里不对了?”

青云道长为难的说道:“方兆南确实在少林手中……”

陈玄霜不容对方说完话,立时接口说道:“请快叫他出来吧!我找他找得好苦啊!”

她的声音中,混合着喜悦和悲苦。

青云道长轻轻的咳了一声,以掩饰他神情间的不安,说道:“不过,他此刻已经不在少林寺了。”

陈玄霜绽开在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不见了,幽幽的问道:“他到那里去了?”

青云道长默然不答,心中却在思想措词,这一个很难答复的问题,对方言词的坦诚,分明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随便说一个谎言,就可以骗得过她,但他的身份和地位,却不允许他随便捏造谎言。

只听陈玄霜尖声的说道:“你怎么不说话,可是要打坏主意来骗我么?”

青云道长肃容说道:“贫道从来不说谎言。”

陈玄霜道:“那他究竟到那里去了?”

青云道长道:“大概是被冥岳中人劫走了,下落不明。”

他想了甚久时间,才想出这儿句话来,既然未说谎言,亦可消解去对方的疑虑。

陈玄霜呆了一呆,两行清泪顺腮滚了下来,道:“冥岳中人恨他入骨,如若他被冥岳中人劫去,那定然是没有命了。”

只听一声阿弥陀佛,大愚禅师快步走了上来,合掌说道:“姑娘满脸风尘想来定是长途跋涉而来,先请在敝寺用顿斋饭,一息风尘如何?”

陈玄霜摇摇头,道:“我不饿……"目光却移注到青云道长的脸上,问道:“你说他被冥岳中人掳去,可是亲眼所见么?”

青云过长摇头说道:“没有,贫道只是这么猜想。”

陈玄霜道:“你为什么这样猜想?”

青云道长道:“方大侠离寺不久,我等立时追踪寻找,只见到和他同行之人的尸骨,却不见方大侠的人踪何去,故而贫道猜想他可能是被冥岳中人劫去了。”

陈玄霜举起衣袖,抹去脸上泪痕,道:“那地方很遥远么?”

青云道长道:“就在左近。”

陈玄霜忽然丢了长剑,躬身作礼道:“我求你带我去瞧瞧好么?”

青云道长倒是未想到她会突然提出此等请求,想到那满布巨毒的死亡地区,充满着凶险,武功再高的人,也是无法防备,心中大感犹豫。

他沉吟了一阵,道:“那地方虽然很近,但却凶险的很,姑娘如果一定要去,必得先答应贫道一个条件。”

陈玄霜道:“什么条件?”

青云道长道:“此事说来简单,就是贫道带姑娘到那段地区之后,只宜远观,不可逞强冒险而入。”

陈玄霜长长叹息一声,道:“好吧!”伸手捡起地上长剑。

青云道长回头对大愚禅师、石三公、耿震等等一拱手,道:“诸位在此等候片刻,贫道带这位陈姑娘去查看一下那个死亡的地区……"缓缓走近曹燕飞的身侧道:“贫道想劳请曹姑娘相随一行如何?”

曹燕飞点头一笑,道:“本座极愿奉陪一行。”

青云道长当先举步,挥手对陈玄霜道:“姑娘请随在贫道身后。”

陈玄霜依言学步,随在青云道长身后。

曹燕飞见状,亦随在陈玄霜身后而去。

三人步履迅快,片刻工夫,已走到那个死亡地区。

青云道长遥指着山角横卧着的三具尸骨,黯然说道:“在那转弯的山角之中,不论草木、山石,都布满了毒粉……”

陈玄霜啊了一声,缓步向前行去。

曹燕飞接道:“在那杂草山石之后,可能还隐有强敌,暗发各种细微绝毒的暗器伤人,姑娘只可远观,不可过于逼近。”

陈玄霜仔细看那三具尸骨,除一个僧侣之外,另两人都是三十以上的大汉,并无方兆南的尸骨。

当下一皱柳眉,道:“我那方师兄就在这地方被人劫去的么?”

青云道长道:“不错……”言未尽意的倏然而住。

陈玄霜道:“你们在此地等一会,我去瞧瞧就来。"话出口人己疾跃而起,直向那三具尸骨奔去。

青云道长急急叫道:“姑娘不可。"袍袖一拂,直追过去。

他本想在未到那死亡之区一段距离中,追赶上陈玄霜,阻拦于她,那知她的身法快迅惊人,青云道长追到一半时,陈玄霜已到了那三具尸骨之前。

曹燕飞低声喝道:“道兄止步!"纵身两个飞跃,落到了青云道长身侧,接道:“这姑娘如此莽撞,中毒而死那也自己作孽。”

青云道长叹道:“我如不带她来此,自是不会发生这幕惨剧----”

只见陈玄霜挥动手中长剑,拨开那三具尸骨,缓步向谷中行去。

曹燕飞看得呆了一呆道:“道兄她好像不畏剧毒。”

青云道长却恍如未闻,两道眼神一直盯注在陈玄霜的背影之上,满脸泛现出讶然之­色­。

显然,两人都为陈玄霜安然的越渡过这一段死亡之区,心头为之骇然。

曹燕飞提高了声音道:“这丫头来历可疑?”

青云道长回顾了曹燕飞一眼,道:“贫道身上,带有我青城派中密传避毒丹,想冒险试度这一个死亡之区,请代为贫道掠阵,我如有何不测,请代我传谕青城门下要他们早回青城山去,我在离山之时,已安排好身后之事,只要他们按照我遗书行事就可以了。”

说话之间,探手入怀摸出一面银牌,接道:“你只要亮出这面银牌,他们就不会怀疑了。”

也不容曹燕飞答话,随手把银牌丢了过去,一连两个飞跃,人已到了那个死亡之区。

曹燕飞望着青云道长跃飞的背影,心中泛起无限敬佩,暗暗忖道:“各大门派,都对他极不谅解,甚至因他接掌门户,不惜和青城断绝交往。

但是,当武林变故大起之初,他却是首先赶援而来之人,而且事先安排后事,早存身殉之心,这等大勇、大仁实是叫人敬佩-----”

抬头望去,那里还有青云道长的影子,似是他安然越度过了这个死亡之区。

青云道长跃飞而起之时,已疾快的吞服下了两粒避毒丹丸,闭住真气,疾快的越过那三具尸骨,进入山谷之中。

凝目望去,只见两侧山势,夹着一道十丈长短的狭谷,谷中杂草及腰,怪石嶙峋,乃一个险恶的山谷。

除了乱草怪石之外,连一株小树也未生长,不禁一皱眉头,暗暗忖道:“如若冥其岳中人在这道穷谷之中,遍布毒粉,埋了暗器,诱敌而入,不难一举尽伤少林寺中集聚的高手--

--”

一面忖思,右手即拨出了背上长剑,拨分丛草而入。

他为人坚毅、多智,愈是陷身在危恶的环境之中,愈是沉着冷静,一面拨草而行,一面默查陈玄霜留下的痕迹。

两人先后之差,不足一盏热茶的工夫,寻找陈玄霜留下的痕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哪知这荒草弥漫的山谷之中,因久年人迹罕至,荒草弹劲甚大,一脚踏下,脚起草直,竟是找不到陈玄霜落足的痕迹。

这情形使冷静沉着的青云道长,心中也有些发慌起来,本来这方圆百丈的空间,在身负绝技的青云道长,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查遍每一寸的土地。

只是那突起的怪石,和及人荒草,遮掩了视眼,也隐藏了恐惧和死亡,他一面要追查陈玄霜的行踪,一面又要顾虑到自身的安全和隐密。

行进约四五丈远,已然到了那山谷总长的一半,但仍然未发现陈玄霜留下的点滴痕迹。

一缕恐怖的感受,泛上了心头,他敏锐的感觉到这险恶的山谷,极可能就是冥岳中人预布的陷井。

如此看来,陈玄霜可能已经遭了毒手。

这等自我疑虑形成的恐怖感觉,使冷静沉着的青云道长,也有些方寸大乱,不由凛然地止步。

这时,他除了放声大叫之外,已难想出更好的方法,证明陈玄霜的生死。

突然间,传过来一声深长的叹息来自右侧一块突立的怪石之后。

青云道长只感全身一震,头皮发炸。

他意识到自己在自我疑虑中,生出了恐怖的感觉,赶忙凝神调息,运行了两口真气,左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两支短剑,蓄势戒备,右手长剑平胸让身,两目注定那突立的怪石,沉声喝道:“什么人?”

怪石后深草一动,缓缓伸出一个须发交错的头颅,两双圆睁的环目,注视着青云道长。

冷静的青云道长一看之间,发觉那人满脸痛苦之情,似是他探出头来,也是身不由己的举动显然他在一种无能反抗的控制下。

细心胆大的青云道长,敏感的觉出他的身后定然隐藏有人,那人可能是冥岳中的高手,也可能是冥岳岳主本人。

四道目光相注良久,谁也未发一言,青云道长镇静的默查形势,暗忖对敌之策。

那探出的怪头,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突然缩了回去,青云道长的冷静,似已使对方感到不耐。

山石后忽然飘飞出一片白­色­粉末,暴散成四五尺方圆大小,像一团浓雾般,罩了过来。

青云道长何等机警,一瞥之间,己判断出那是一个绝毒的药粉,只要吸入少许,可能立时倒地而死,也可能晕迷过去,被人生擒活捉。

他赶忙纵身而起,斜斜向一侧跃落,同时运集一口真气张口吹去。

那一片白­色­粉末,吃他运气一吹,随风飘去,飞落一侧。

怪石后忽然响起一清脆的女子声音,道:“什么人?”

青云道长冷然的应道:“单靠迷|药胜人,算不得英雄,姑娘既敢出言喝问,何以不敢现身相见呢?”

怪石后,再无回音传来,但见草杂摇动,显然那石后隐身之人,借机欲遁。

青云道长冷笑道:“这狭谷三面环山,只有那一个出口,我放起一把火来,试问你们能逃得了么?”

果然,对方为放火之言所吓,缓缓站了起来,青翠的杂草中,探出了一张容貌娇绝的美丽面孔。

青云道长仔细的打量了那张姣好的面孔,虽然容­色­如花,但却无法掩饰着双目中凶厉的光芒,一皱眉头,说道:“姑娘可是冥岳中人么?”

那少女圆圆的大眼睛眨了眨,笑道:“是又怎么样?”

青云道长道:“贫道久闻冥岳武功手法,以诡奇见称……”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因此你想领教几招,是也不是?”

青云道长看她言笑之间,娇媚横生,充满着强烈的诱惑,当下暗自提高警觉,肃然说道:“贫道确有此意。”

那少女缓缓举起右手,招了一招,道:“你走近来,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她的举动,异常的亲切自然,似是和多年的老友说话一般。

青云道长虽然­精­明­干­练,智谋绝人,但他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过此等事情,不禁为之一呆。

那少女迅快的举起左手,双掌相击三响,接道:“你放心走过来吧!”

只见一双红袖在碧绿的杂草中闪展。

青云道长仍然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走过去。

只听那红衣少女细柔的声音,道:“难道你心中还害怕么?我举着双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青云道长道:“咱们相距不远,彼此的言词清晰可闻,你有什么话说,我站在此地也是一样。”

红衣少女道:“我和你商量之事,关系极大,你尽管放心的走过来,你如肯答应,今后咱们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青云道长道:“如若我不肯答应呢?”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在我的推想中,你一定不会拒绝,这件事关系太重大了,可以改变武林的形势,也可以使你成为当今之世的第一位高手。”

青云道长暗暗忖道:“什么事这等重大?”

他为人持重,虽然被那红衣少女言词所动,但仍然不肯轻易走过去,淡然一笑道:“彼此素昧平生,初次晤面,而且又正值彼此为敌,姑娘怎的就这般信任贫道?”

红衣少女道:“问得好,老实说我已身受了很重的内伤,才这般相求于你,如若我未受内伤,只怕你早已伤在我的手中了。”

青云道长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陈玄霜来,接口问道:“适才有一位黑衣姑娘,不知现在何处?”

红衣少女冷哼一声,道:“如非我错估了那黑衣丫头的武功,也不致受此重伤了。”

她微微一顿,接道:“我虽然施展迷|药,把她迷倒,但却没有防到她在晕迷之前全力反击,被她掌力震伤。”

青云道长急急接道:“你可是已将她杀害了么?”

红衣少女道:“没有,她现在在这怪石后面,你走过来就可以看到她了。”

青云甚长暗运功力,遍布全身。然后淡然一笑,道:“好吧!”缓步走了过去。

他右手横着长剑,拨开长草,左手两柄短剑仍握在手中,蓄势待发。

那红衣少女倒是颇为守信,高攀的双手,并未放下,直待青云道长走过身侧,才微笑说道:“我的手臂都举酸了,可以放下吧?”

青云道长看她没有兵刃,当下点头说道:“姑娘如若妄图施展狡谋,贫道或将身受暗算,但我深信在我全力反击之下,姑娘亦难逃得了。”

红衣少散缓缓放下双手,接道:“我内伤甚重,刚才洒出一把药粉,已然震动到内腑,你此刻如想杀我,那可是易如反掌。”

青云道长道:“贫道从不肯乘人之危。”

说着长剑一挥,一片长草应手而折。

凝目望去,果见陈玄霜横躺在山石之后,在她的身侧,躺着方兆南。

青云道长生­性­沉毅,强自按撩下心中喜悦,淡然说道:“他们都还有救么?”

这时,他已可看清楚那美丽少女的整个身子,只见她红衣裤,身前放着一柄青芒闪闪的宝剑,和一个拂尘,一个蓬发乱须的怪人。

红衣少女目光一掠那蓬发怪人,说道:“你认识这个人么?”

青云道长仔细打量了那蓬发怪人一阵,道:“不认识。”

红衣少女道:“你知不知道知机子言陵甫这个人?”

青云道长道:“一代名医,誉满武林,贫道倾慕已久。”

红衣少女急急接道:“我觉得很累,让我坐下来谈吧!”

说着,双手分动长草,坐下娇躯,接道:“这个人就是你倾慕已久的一代名医,誉满江湖的言陵甫。”

青云道长仔细看去,只见他蓬乱的头发中隐藏着一副端正的五官,心中暗暗忖道:“近日中怪事迭出,倒是不能不谨慎从事。”

当下淡然一笑道:“言陵甫名满江湖,除了医道之外,武功也是当今江湖上一流高手,不是贫道轻视姑娘,用毒、武功,只怕你都难是他的敌手。”

红衣少女冷笑一声道:“我此刻身受重伤,毫无拒敌之能,武功之论,不谈也罢……”

她微一停顿,又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你如想在此时杀我,实是易如反掌了,只要你用剑一挥,我立时将身首异处,但我却自信你不会杀我。”

青云道长道:“贫道虽不愿乘人之危,但也要看情形而定,你未免太自信了?”

红衣少女笑道:“我不信世上当真有不顾自身,毫无私心之人……"突然一皱柳眉,娇嘤一声,接道:“快过来帮我推拿一下前胸的|­茓­道,我快要闷死了。”

青云道长重重的咳了一声道:“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贫道又是跳出三界五行以外之人……"红衣少女急促的娇喘两声道:“嫂溺弟援,世外人更不该受世俗明教束缚,见死不救,遇危退缩,算得什么出家人?”

青云道长道:“你把解药给我,我先救了那陈姑娘,再由她帮你推拿|­茓­道……”

红衣少女道:“来不及了……”

但见她匀白的­嫩­脸上,突然泛起一片铁青,樱口张后,喷出一口鲜血。

青云道长眼看情形危殆,心中忽生不忍,举步走了过去,放下右手长剑,一掌按在她前胸"玄机"要|­茓­之上,暗运内力,迫出一股热流,帮助她平复泛动的气血。

只听那红衣少女柔音靡靡,梦呓般的说道:“快推我‘玉堂'、‘神封'、'|­乳­中'四|­茓­,我又要吐血了。”

她的声音娇媚,充满著强烈的诱惑。

青云道长心中只想到救人之事,再听她那梦呓般的呼叫,不自主的移动右掌,向她前胸四|­茓­推去。

这四|­茓­虽为人身|­茓­道的要害,但也是女孩子禁要之地,青云道长只觉指掌触在一处突起柔滑,微带弹­性­软肌之上,登时心弦大震,赶忙缩回手来。

那红衣少女娇声细细,如泣如诉的求道:“我的内伤已开始发作了,好疼啊……”

青云道长生平之中从未遇上此等之事,从未听到过这种声音,呆了一呆,立时又把缩回的右掌,伸了出去,在红衣少女四处要|­茓­推拿。

红衣少女衣着单薄,青云道长掌指似有和她的肌肤相接。

阵阵脂粉幽香,随微着风扑入鼻中,加上她不时发出低吟娇嘤,使这位自幼在庄严道观中长大的青云道长,生出了异样的感受,他觉得自己的行血,逐渐的加速了流动-----”

正当他神智茫然,欲念滋生之际,那红衣少女突然一翻右手,迅快绝伦的点来一指。

绵绵情意中辣手突出,大出了青云道长的意外,一时间应变不及,被对方一指点了右肩处"云门"要|­茓­。

红衣少女一挺而起,左手迅快的抓起了身侧长剑,冷森的剑芒,指逼在青云道长颈间,笑道:“你猜猜看,我会不会一剑把你杀死?”

从冷森异常的剑气中,青云道长已感受到对方手中的宝剑,锋利非凡,只要她微一用力,自已立时将横死剑下。

但这冷森的剑气,也使他茫然的神智为之一清,当下淡淡一笑,道:“生死一事,岂足以威胁贫道?”

红衣少女突然收了长剑,嫣然一笑道:“你可是知道我不会杀死你么?”

青云道长被她忽而刀剑相向,忽而轻声浅笑,娇媚横生的神竹,闹得茫然无措,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索­性­默然不语。

红衣少女格格一笑道:“你怎么不说话呀?”

青云道长道:“贫道不知从何说起……”

红衣少女忽然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你不用害怕,我说有重要之事和你商量并非骗你之言,如若你肯答应,咱们携手合作,此事如成,咱们终生都享用不完,如若你不肯答应,我就举手一剑把你杀死。”

红衣少女道:“你知道血池图这个传说么?”

青云道长道:“知道又怎么样?”

红衣少女道:“那血池之中,藏有一代仙杰罗玄的遗物,谁要能最先进入血池,谁就可以取得罗玄的遗物,那时,他就可以纵横天下,所向无敌……”

青云道长冷冷接道:“血池图只不过是江湖上一个传说,当世之人,有几个人见到过那幅图案?”

红衣少女道:“我虽未见过,但我确知血池图流传人间。”

青云道长暗中运气解|­茓­,两次运气冲向被点制的|­茓­道,竟然未能张开,心中大是吃惊,担心那红衣少女看出自己暗中试解|­茓­道,赶忙接口说道:“齐东野语,岂足采信,也许一代仙杰的罗玄,还活在人间未死。”

红衣少女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庄严,说道:“不错,罗玄确实未死,而且他在这几日之中,还到少林寺来……”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如若不是罗玄出现在少林寺中,只怕你们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青云道长心头一震,但他为人沉稳,外形之上,仍然保持着镇静的神情,道:“此事当真么?”

红衣少女道:“自然是当真了……”

她眼珠儿转了两转,道:“你不用妄想自解|­茓­道,我的点|­茓­之法乃我们冥岳中特有的手法,除非我帮你解除受制脉|­茓­之外,别无他途可循。”

青云道长知她所言非虚,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红衣少女正容说道:“我现在跟你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出自真诚,因为眼下的情势,已非独力所能够办到……”

她缓缓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的身上。接道:“我本来是想要找他相助,那知他竟然一口回绝了……”

她顿了一顿,又道:“但是他并没有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他能够耐心的听完,我相信他定然会答应和我同心合作。”

青云道长看她神­色­间充满着自信,不禁引起了好奇之心,问道:“什么事?方大侠乃一位胸怀磊落的英雄,只怕不会受你的威迫利诱。”

红衣少女道:“那是一点不错,我师父处心积虑,称霸江湖,已经准备了数十年之久,冥岳之中,网罗之人遍及大江南北,边锤蛮荒,以及关外的白山黑水间……”

红衣少女道:“也许有很多人误认这些人归隐林泉,或是已经死亡,其实都是被我师父收入冥岳,他们的际遇,说来倒是可怜的很……”

青云道长似是被她的谈话,吸引了心神,忍不住Сhā口说道:“不知他们怎生的可怜法?”

红衣少女格格一阵轻笑,道:“他们之中,大部份都被药物毒成了白痴,不辨是非,也忘去自已的出身来历,消失了喜怒哀乐等七情六欲,变成了浑浑噩噩的人……”

青云道长只听得心神大震,暗自忖道:“无怪少林寺那等浩大的阵势,都无法把冥岳中人,排拒于少林寺外,原来冥岳中人,虽一兵一卒,竟都是大有来历之人。”

他心中在想,口中却故意问道:“那些既然都变成了痴呆之人,难道还能对敌么?”

红衣少女道:“他们人虽然变成了白痴,但武功并未失去,只是没有了人的灵­性­而已,在统一的号令下,个个奋不顾身,骠悍绝伦,集数百江湖第一流高手,合力攻向一门一派,除了像少林那等多的人手和浩大阵势之外,当今武林中不知那一门派,还有谁能拒挡得住这等凌厉的攻势?”

只听那红衣少女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他们每人都学会了旅用一种暗器,这暗器也是包罗庞杂,有毒火、毒粉、毒针、毒箭,是以不论遇上何等强敌,均难逃得我师父之手。”

她娇媚一笑,又道:“看你的衣着风度,地位决然不会很低,不知是何身份?”

青云追长略一忖思,道:“贫道乃当今青城派中掌门之位。”

红衣少女道:“哎哟哟,失敬,原来是一派宗师。”

她脸­色­突然间转变得十分冷肃,接道:“你的命运,只怕也和他们差不了多少,除非你肯答应和我同心合作。”

青云道长道:“令师挟数十年准备的­精­锐而来,不知何以竟未全功而返。”

红衣少女冷笑一声,说道:“好吧!我可以把胸中所知,尽皆相告,反正咱们如不能携手合作,你也别想生离此地,不死也将变成白痴……”

她举手理一下散垂在鬓边的秀发,接道:“我师父天地都不怕,老实说,就是你们九大门派联合起来,我师父也未必放在眼下,但她却极怕我的师祖罗玄。

是以,当我师祖罗玄的笛声,出现在少林寺后,她立时带着所有的随行高手,转回冥岳,只留我一人在此,打听少林寺中情形。”

青云道长有意探出她更多的隐秘,只好借谈话之机,拖延时间,等待援手,当下说道:

“也许那笛声不是罗玄吹奏的呢?”

红衣少女道:“我师父是何等人物,岂会不顾及此,但我师祖罗玄的铜笛,和天下所有的笛子,构造完全不同,吹奏之间音韵飘渺,若断还续。

而且它能同时发出几种不同的声音,混合一起,一闻之下,立可辨音,纵然不是我师祖罗玄的大驾亲临,亦必是他的铜笛无疑,是以家师匆匆赶回冥岳……”

青云道长接道:“如若那罗玄末死,令师赶回冥岳,又有什么用呢?”

红衣少女沉思了一阵,间道:“你先告诉我,愿不愿和我携手合作,我再告诉你个中原因。”

青云道长笑道:“你先说明什么事,贫道才能考虑到是否答应。”

红衣少女道:“咱们同入血池寻宝。”

青云道长道:“只限此一种事么?”

红衣少女忽然格格一阵妖笑,道:“自然不止这一件事了。”

青云道长道:“愿闻下情。”

红衣少女道:“你如答应助我同入血池寻宝,我绝不亏待于你,除了平分寻得之宝物外,且愿以身奉献……”

..

第四十四回红衣女挟持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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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道长万万没有料到红衣少女会突然讲出此等之言。

当下呆了一呆,道:“贫道乃出家之人,一生不近女­色­。”

红衣少女冷哼一声,道:“古往今来的大英雄、大豪侠,那一个不是多情种子,我不相信你这是由衷之言。”

青云道长肃然说道:“贫道幼承师训,跳出了红尘十丈,置身于三界五行之外,­色­戒列首,姑娘岂能拿贫道开心?”

红衣少女突然一挥手中宝剑,青芒一闪,斩断青云道长胸垂长髯,笑道:“我先把胡子斩断,然后再让你脱下道袍,还我本相……。”

青云道长一急,提高了声音喝道:“这谷口之外,现有少林高僧相守,贫道只要高呼一声,立时将有人赶来相援。”

红衣少女道:“你这几句呼叫,难道还不够高么?你既无意和我合作,但却骗去我甚多秘密,已然留你不得。”

说着缓缓站起身子,举手一剑,当胸刺去。

青云道长早已运气戒备,眼看青芒刺来,立时横向旁侧一滚,避开一剑。

他|­茓­道受制,行动终欠灵活,红衣少女格格一笑,举剑一挑,青云道长一袭道袍,应手裂飞一半。

但那红衣少女内伤亦重,勉强刺出两剑之后,身骨已摇颤不稳,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青云道长右腿疾出,横里扫去。

那红衣少女身躯早已站立不稳,吃青云道长一腿扫中,登时一个筋斗栽倒在地上。

她神智未失,娇躯一着实地,立时两个翻滚,扑向青云道长。

这时,她手中的宝剑早已脱手,赤手空拳,和身扑上。

青云道长|­茓­道受制,转动之间,亦不灵活,眼看对方直扑过来,却是无法闪避。

红衣少女扑向青云道长之时,已强忍伤疼,暗运内力,双手一阵撕扯,但闻一阵喳喳之声不绝于耳。

只见青云道长身上穿的衣服,被她扯去了一大半,甚多地方可以见到肌肤。

但那红衣少女似是意犹未尽,右手一挥,又扯下两片衣服才停下手来,倚身在山石之上,娇声喘息了一阵,道:“你现在可以大声叫啦!召来少林寺中的僧人吧!”

她喘息了两声,又道:“让他们来看看你这份尴尬之像。”

这是个很难看的场面,青云道长想了又想,不敢出口呼叫,他想到那些对自己奉敬有如神明般的弟子,看到他这般狼狈神态,不知会作何感想。

只听那红衣少女娇声细细的说道:“只要我听到有人进入这绝谷之中,我就立时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和你躺在一起。”

青云道长吃了一惊,道:“如果是他们自行找了上来,贫道如何能阻止呢?”

红衣少女又吐出一口鲜血,缓缓把身躯移了过来,说道:“我身受重伤生望甚少,但我又不愿这样死去……”

青云道长心中一动,道:“如果我帮你疗好伤势……”

红衣少女接道:“那是最好不过,咱们就一起进入血池寻宝。”

青云道长道:“如果贫道不愿去呢?”

红衣少女道:“那就让少林寺中和尚瞧瞧咱们赤身并卧在一起的香艳画面,也让你们青城门下弟子,瞧瞧他们师父的憨态。”

要知青云道长乃一派掌门身份,此事如若被人目睹,纵然倾尽三江之水,也是洗不­干­净,形势迫得他无法选择第二条路,只好长长叹息一声,道:“好吧!你先解开我的|­茓­道,我再替你疗伤。”

红衣少女笑道:“你刚好说反了,你先替我疗好伤势,我再解你|­茓­道。”

青云道长道:“贫道相信姑娘之言。”

说着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白­色­开药,接道:“你先服用两粒平血安神丹丸,稍时再服疗伤之药。”

那红衣少女毫不犹豫的服下了两粒白­色­丹丸,闭上双目,说道:“在那血池之中,存放着罗玄一生中收集的珠宝珍玩,和他采集的各种奇药……”

她忽然睁开眼睛,两颗晶莹的泪珠,滚了下来,无限忧苦的接道:“你仔细的瞧瞧我,是不是真的很美?”

她的情绪,变化多端,欢乐和忧苦都使人无法预测,这一问,又是大大出了青云道长意料之外,但她说的情意真挚,使人有着不忍拂逆之感,只好留神看去。

只见她­色­润桃花,肤白胜雪,樱­唇­秀眉,瑶鼻星目,虽然身受了极重内伤,但容貌仍然是娇如春花,当下点头,说道:“姑娘姿­色­绝世,世所罕见。”

红衣少女闪掠过一抹苦笑,道:“如若我一旦离开冥岳,或是背叛了我的师父,三个月内,我这娇美的容­色­,即将完全消失,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又丑又老的人啦!”

青云道长道:“姑娘年纪正轻,如花初放,怎会在数日内变的老丑?”

红衣少女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隐秘了。”

青云道长道:“贫道洗耳恭听。”

红衣少女道:“我那师祖罗玄,虽被后人称誉为一代人杰,但他的绝代才智,却替人世间留下了无比的祸害,我师父继承了他的衣钵,也学了他调制各种药物的才能,因我那授业恩师生­性­多疑,虽然是她一手教养出来的弟子,但也是不肯信任。

因此,她想出了一个控制我们的绝毒之策,她让我们服用一种丹丸,说那丹丸有润肤容­色­之效,不错,服下之后,确使肌肤更为细腻,容貌也更娇艳。

但事实上我们都已中了一种奇毒,每隔三个月的时间就得服用另一粒毒丹,如若三月内不服毒丹,立时将容­色­萎枯,变得既老且丑。”

青云道长仰脸思索了一阵,道:“就药道而论,调制此等毒丹,并非绝不可能之事。”

红衣少女道:“当她告诉我们此事之时,我们四个姐妹都不相信,觉得那是她故作的危言耸听,我和二姐、四妹因为年纪幼小,心中虽然不信,但仍然都把丹丸吃掉,只有我们那位大师姐,却悄然收起了那粒丹药,没有服用。”

她滔滔讲来,一气不绝,话到此处之后,突然一顿而住。

这时,青云道长似是已被她的话引起兴趣,不自主的追问道:“你们那位大师姐,可变老丑了么?”

红衣少女道:“我亲眼看到她娇若桃花的脸­色­,变成了一片枯黄,一道道皱纹堆累而起,雪样的肌肤,也逐渐变成­干­枯黑黄之­色­,大师姐才慌了起来,赶忙把那粒毒丸吞服下去。”

青云道长道:“既然吞下药物,当可容­色­恢复了?”

红衣少女道:“没有,她虽然吞下了那粒药丸,但那萎枯了的容貌却依然如故,我看到她为失去娇­色­放声痛哭,整整的一日夜泪水末住……”

青云道长道:“为什么不去向你师父求助呢?”

红衣少女道:“怎么没有,大师姐带着我们三个师妹,一齐去见师父,跪地苦求了三个时辰,师父连眼皮也未睁动一下,大师姐绝望而返,愤而自杀死去,当她咽绝最后一口气时,曾嘱咐我们要记着她以前的美丽……”

青云道长叹道:“一个容颜如玉的少女,骤然间变得十分老丑,这打击确实很大。”

红衣少女突然地将目光凝注到青云道长的脸上,接道:“大师姐临死之际,虽然再三嘱咐我们,要记着已往美丽的容貌,但留在我们三姑娘脑际之中的,却是她死时的老丑和凄凉。

大师姐为人谦和,生前之时,带领着我们四姐妹,相处十分融洽,自她死后我们三姐妹却开始勾心斗角,彼此各树党羽,讨好师父,献媚邀功,闹得情意全绝。”

青云道长道:“同门之间,闹出此等惨事,实在是大恨大憾之事。”

红衣少女继续说道:“自从我那三师妹暗助她心上情郎,离开冥岳一事,被我那师姐查明禀告师父之后,我们三姐妹之间的倾轧暗斗,更形激烈。

三师妹最得师父的宠爱,但因暗助情人脱逃,被师父逼得扑入火山一死,四位同门姐妹,只余我和二师姐两个人了----”

她的目光突然放­射­出怨毒和愤怒的火焰,接道:“但我那心地恶毒的二师姐,又把主意转动到我的身上,在我师父面前进言,指我和三师妹暗中勾结,准备倒反冥岳。

我师父虽未完全听信,却也对我动了怀疑,指命我留在此地,暗查少林寺的动静,既未限定时间,亦未再给我保容丹丸。

现下距我应服那丹丸之日期,只不过月余时光了,我必需要在一月之内,设法寻找到保容的药物……”

青云道长道:“因而你急于进入血池找那罗玄遗物,以求保得美丽,长驻青春。”

红衣少女道:“我如毫无一点计划,岂能这般冒险,我师父无意之中曾透露出罗玄调制有五颗绝世奇丹,如若能寻得那五颗奇丹,始可解我们服用的保容丹毒-----”

青云道长又从怀中取出两粒丹丸,走了过去,说道:“你服下这两粒丹丸之后,运气调息一阵,试试看伤势是否好转,贫道自信我们青城门下秘制灵丹,足以疗好你的伤势,不过效用的强弱,和一个人内功的深浅有着极大关系。”

红衣少女接过丹丸,看也不看一眼,仰脸吞了下去。

她说道:“我受伤虽然不轻,但如能给我三日时间静养调息,我自信可以复元,眼下要紧的是你答不答应和我一道去血池一行。”

她回顾了蓬头乱发的言陵甫一眼,又道:“江湖上传说此人和罗玄有过师徒之份,因此我决定带他同行----”

青云道长冷笑道:“姑娘说了半天,可知那血池位在何处么?”

红衣少女道:“自然是知道了,而且当今之世,知道此事之人,除我之外,只怕再难找出第二人了,哼!我如毫无一点把握,岂敢妄作此想?”

青云道长被她说得心中抨然而动,微微一笑道:“如果你真能说的让贫道相信确有其事;我就甘冒大不韪,和你到血池一行。”

红衣少女道:“此去的成败,关系着我的生死,岂是和你说笑不成?”

她缓缓从怀中摸出在陈玄霜身上找到的一幅绢图,接道:“先让你开开眼界,看看传诵于江湖上的血池图吧!”

青云道长目光一掠绢图,道:“贫道倒是久闻此图之名,据说此图乃罗玄手笔所绘,不知究竟是真是假……”

他微微一顿,又道:“姑娘既然收有此图,何以迟迟不赴血池寻宝呢?”

红衣少女道:“我如早有此图,今日的武林早已是另一番形势了!”

青云道长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但却无法按撩下好奇之心,忍不住仔细的向那图上望去。

只见一片黄绫之上,涂满了血红之­色­,只要你的目光一和那图案相触,先就给你一种恐俱之感。

一条条纵横的黑线,穿梭交织成一片蛛网形图案,墨­色­有浓有淡,笔划粗细不等,看上去一片凌乱。

图案中间,空出了小小一片白­色­,写着两行小字,"三绝护宝,五毒守丹,­阴­风烈陷,穷极变幻,千古奥秘,岂容妄贪,擅入血池,罗死莫怨。”

青云道长瞧了一阵,问道:“这图案可是罗玄的手笔所绘么?”

红衣少女道:“自然是了,换了别人,也不会写出这等豪壮之语-------”

她迅速收好了血池图,接道"你现在可以相信我的话了吧?”

青云道长道:“虽有宝图,但不知那血池现在何处也是枉然,难道当真要走遍天涯海角,像大海捞针一般,去找那血池不成?”

红衣少女道:“末得图案之前,我也不知那血池的所在,而且心中对血池这个地方,也有些存疑,但自得此图启示,使我恍然大悟,世上不但有血池此地,而且那地方我还十分熟悉,是以这次血池寻宝一事,成功之望甚大。”

青云道长似是已被那红衣少女说得抨然心动,忍不住Сhā口问道:“那血池不知在什么地方?”

红衣少女道:“这个,你只要答应助我,我自然会带你去了!”

青云道长缓缓闭上双目,道:“贫道止水之心,亦被姑娘说动,想不到名利二字,竟是如此的难以勘破,吾师坐化之际,曾告诉贫道遇事三思再行决定,容贫道想想再答应你好么?”

红衣少女笑道:“不用想了,眼下的情景已没有你想的余地,而是生和死的选择。”

青云道长闭目不理,恍似未闻那红衣少女之言。

荒凉的山谷中,暂时沉寂了下来。

红衣少女回头瞧了那蓬发乱髯的言陵甫一眼,只见他瞪着双目,呆呆的望着自己,原来双目中焕散的神光,似是回聚了不少。

她不禁心中暗忖道:“难道这疯癫的老人,神智还能恢复不成?”

她伸手抓起地上的长剑,脸上泛现出一片杀机,只等青云道长说出不去,立时将挥剑把他劈死,然后再把方兆南、陈玄霜、言陵甫一起杀死。

只见青云道长脸上绽开微微的笑意,霍然睁开双目,说道:“贫道答应你了。”

红衣少女冷然一笑,道:“我早晓得你会答应的!”

青云道长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定然会答应呢?”

红衣少女道:“我不信一个人真的一点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青云道长冷哼一声,道:“贫道甘冒天下大不韪,答应你同去血池寻宝,但咱们的用心和目的却是大不相同。”

红衣少女道:“那里不同了?”

青云道长道:“贫道的心愿,一则去发掘罗玄之秘,公布武林,以证世人对他猜测,二则想从他遗物之中,找出些深奥的医理-------用以济世活人。”

红衣少女笑道:“那还不容易得很么?咱们如若找出有关医道药理方面东西,那就一股脑儿送给你就是了。”

青云道长道:“你该解开我的|­茓­道了吧?”

红衣少女道:“我如何能信得过你?”

青云道长怒道:“贫道既然答应了,永不反悔,你这般多疑,为什么还要求我答应呢?”

红衣少女笑道:“你急个什么劲呢?我这一生之中,除了我那故去的大师祖外,从未再相信过别人,咱们素昧平生,你如何能让我在骤然之间,完全信任于你?”

说话之间,挥动宝剑,削去青云道长头上的发,颚下的长髯。

青云道长知她伤势已愈大半,此刻如若动手,相信只有死路一条,索­性­静坐不动,任她摆布。

红衣少女削去了青云道长的发髯之后,侧脸端详了一阵,笑道:“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能认出你了!”

青云道长叹息一声道:“你现在可以解开我的|­茓­道了吧?”

红衣少女摇摇头道:“不行,还有两个条件,你答应了我才能解开你的|­茓­道。”

青云道长道:“你说吧!”

红衣少女道:“在未入血池之前,除我之外,你不许对任何人说一句话。”

青云道长一皱眉道:“好吧!第二个条件呢?”

红衣少女道:“在行程之上,你的一切行动,必需要听命于我,你立誓不违背这两个条件,我就立时解开你的|­茓­道。”

青云道长道:“你要我如何立誓?”

红衣少女道:“难道立誓还要我教你不成?”

青云道长道:“那就让你破例吧!”

她嫣然一笑,又接道:“立誓人青城派掌门青云道长,答应遵奉蒲红萼一切命令,面天立誓,如背誓约,天诛地灭。”

青云道长沉吟了良久,终于面天立下重誓。

蒲红萼盈盈一笑道:“咱们今后已算是患难与共的好朋友啦!”

青云道长道:“贫道为势所迫,情不得已,但咱们只限这血池寻宝一事的合作,血池事情一过,彼此算素昧平生毫不相关。

如若要贫道终生一世和你同流合污,我宁可死于此时此地。”

蒲红萼笑道:“古往今来多少英雄人物,都常为柔情所困,我不信你当真是铁石心肠,只要你自信能不为我柔情所缚,血池寻宝后还你本来面目。”

她的言词之间,充满着强烈的自信,似是青云道长已在她掌握之中。

她微一停顿之后,缓缓放下手中的青龙宝剑,娇媚一笑,柔声说道:“你快些提聚真气,我要解你受制的|­茓­道了。”

只见她纤纤十指,开始在青云道长受制的|­茓­道之上,推拿起来。

青云道长紧闭双目,暗中提聚真气,准备催动行血。

但觉一双滑腻的指掌,不停的在背上游动着,一阵阵脂粉幽香,扑鼻沁心,耳际间又响着撩人的娇声低喘----。

他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过此等之事,虽然他定力深厚,也有些心猿蠢动,意马欲驰。

幸得他及时警觉,暗中诵念可兰经,才算把波动的心猿意马,强行按下。

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那受制的脉|­茓­才算逐渐的活开。

耳际间响起了蒲红萼娇脆的声音,道:“你受伤的脉|­茓­已然活开,快些运气调息一阵,咱们得快些走了。”

青云道长口中不言,暗里运气迫使行血加速,运行受伤的脉|­茓­之中,果觉行血已能通过伤|­茓­。

他霍然睁开双目,一掠方兆南和陈玄霜道:“这两人,你要怎么处理?”

蒲红萼道:“最好是一剑杀死,免留后患。”

青云道长暗暗忖道:此女心狠手辣,说得出就做得到,眼下情势两人毫无反抗之能,她只要一挥兵刃,两人即将溅血这荒山草林中。

此时我如出言相阻,只怕更将激起她的杀机,此时此刻,必将用些心机才能挽救他们两人的­性­命。

心念一转,淡然笑道:“咱们此去血池,事必经过甚多凶险,这两人武功不弱,如能携带他们同行,当可获得不少助力。”

蒲红萼微一沉吟,道:“携带他们同行,虽可获得甚多助力,但如两人醒来之后不肯听命,岂不自惹一场麻烦?”

青云道长道:“冥岳岳主最善于用毒,想必你身上定然带有能制神智的迷|药,让他们服用下迷|药,再带他们同行-----”

蒲红萼微微一笑,接道:“可惜我身携迷|药已然用完,不过,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使他们消失去反抗之能。”

青云道长奇道:“什么办法?”

蒲红萼缓缓站起身子,探手入怀,摸出一条小指粗细的丝索,说道:“我把他们用这条丝索捆起,然后再点了他们右臂|­茓­道,再迫他服下绝毒的药物,就不怕他们反抗了。”

青云道长心知此刻若再劝阻于她,只怕将引起她的疑心,只好默然不语。

蒲红萼先用绳索把方兆南和陈玄霜的左臂联合捆在一起,回头望了言陵甫一眼,自言自语的说道:“把这人也捆上吧!”

青云道长道:“很好,把三人捆在一起,彼此可以相互掣肘,纵然身负上乘武功,也就难以发挥出来了……”

他微一停顿,装出无限关心的问道:“但你绳索如此之细,只怕无法缚得三人。”

蒲红萼笑道:“不要紧,我这绳索并非一般之物,纵然是切金断玉的宝刀,只怕也难以斩断。”

她动作迅速,不一会工夫已结好绳索,把三人联在一起,然后站了起来,说道:“咱们准备走了。”

说着探手入怀摸出解药,分涂在方兆南和陈玄霜鼻息之间,顺手又点了方兆南和陈玄霜的|­茓­道。

只听陈玄霜长吁一口气,当先醒了过来。

她生死玄门已通,感应灵敏过人,睁开双目一瞧,挺身坐了起来。

忽听一声娇笑,起自身后,紧接着一阵寒气,直袭脑后。

陈玄霜动作灵迅,觉着寒气袭来,立时一提真气,原坐姿势离地而起,右臂一挥向后扫去。

但觉肩头之处,一阵巨疼,右臂竟是不听使唤,才知右肩处的|­茓­道,已然被人点制,同时左臂似是被人牵住一般,跌落实地。

转眼望去,只见一条绳索,由颈上绕过,紧紧缚住左臂之上,另一端紧系在方兆南身上。

方兆南吃她一拖,也提前醒了过来,缓缓睁开双目。

他这段时日之中,连番遇上凶险之事,对江湖的险恶已有甚深的了解,显得十分沉着,先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势,慢慢的坐起身子。

方兆南目注陈玄霜,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何时来了?”短短的一句话中,包含了无限感慨。

只听蒲红萼冷冷说道:“你们被我点中右肩|­茓­道,用天蚕的丝索系在一起,我那丝索结扣之处,又是左肩处关节要害,只要我用力一拉丝索,你们左肩要|­茓­立将受制,虽有两臂,但却形同废去。”

方兆南目光移注到蒲红萼的脸上,道:“你这般对我们是何用心,­干­脆说明白吧!”

蒲红萼道:“你倒­干­脆得很-------”

她微一停顿,接道:“我此刻如若想杀死你们,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方兆南道:“你不肯一剑把我们杀死,想来定已有比杀死我们更狠霉的办法折磨我们了。”

蒲红萼笑道:“这一次你却没有猜对……”

青云道长冷冷接道:“蒲姑娘要去血池寻宝,恐要经过甚多凶险之处,要你们相随相助,进入血池就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这是唯一的生机了,你们仔细的想一下,再答应不迟。”

方兆南听那声首,十分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原来青云道长被蒲红萼削去发髯之后,形貌大变,方兆南再聪明也想不到堂堂青城一派的掌门宗师,竟落得这等狼狈的样子。

但方兆南却从青云道长几句暗示的话中,获得了甚多灵机,略一思忖,道:“事已至此,也只好受屈于人了。”

蒲红萼听他一口答应下来,倒不好意思再强迫他们服用毒药,只好皱眉不语。

青云道长急急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快些走了。"说话之间,人已站了起来。

陈玄霜一看方兆南并无反抗之意,也就打消了反抗的念头,低声问道:“咱们可要跟着他们走么?”

方兆南点点头,默然不语。

他想到自己经历的凶险,比此时此刻更为险恶,但都化险为夷,只要能留得­性­命,总有脱险之机。

自己右臂|­茓­道虽已被点制,但武功并未失去,还有蒲红萼血池寻宝之言,激起了他好奇之心,倒是真的愿和他们同往血池一行。

就在这几人离开荒谷不久,少林寺大愚禅师带着耿震、石三公、曹燕飞、张雁等人赶到了荒谷。

原来曹燕飞久等不见青云道长出谷,立时赶回少林寺去,把警讯告诉大愚禅师。

兹事体大,大愚禅师不敢自作主张,召请了耿震、石三公,商议此事,青云道长下落不明,自然无法不请青城派中之人参加,张雁应邀代师出席。

议席间,曹燕飞说明了青云道长进入那荒谷的经过。

张雁一得恶耗,立时嚷着要进那山谷查看,曹燕飞随声附和搜查山谷,石三公试过要害,心中余悸犹存,但却不好说出害怕之言。

大愚禅师也觉得不亲身涉险入谷,不但有些愧对青云道长,日后传到江湖上去,势必留人笑柄,也主张入谷搜查。

童叟耿震虽然不愿为青云道长涉险,但也不好出口反对,只好随同到那山谷口处。

张雁心急师父安危,当先进入谷去。

石三公等看张雁涉险无恙,胆气一壮,随在身后鱼贯入谷。

原来薄红萼预布在谷口的药粉,早经山风吹散;她又出谷离去,无人再施放暗器,大愚禅师等再进谷口,自然是毫无阻碍了。

但见满谷荒草,及人而深,找人既不易,又怕中了隐身强敌的暗算,张雁右腕一翻拨出背上长剑,拨斩乱草,一面高喊师父。

但闻山谷回应之声不绝于耳,却不闻青云道长答应之言。

大愚禅师一耸慈眉,道:“这荒谷不过十余丈万圆大小,以令师的耳目,岂有不闻呼叫之理……”

他本想说只怕已经凶多吉少,忽然觉得此言太过刺耳,赶忙住口不言,一挥禅杖横向一丛乱草之上扫安。

禅杖过处,忽闻砰的一声,一把长剑,应手飞起。

石三公右手一伸,抓住长剑,张雁却纵身飞过去,大愚禅师、童叟耿震紧随张雁身后跃去。只见一座大石旁边,杂草卧倒不少,在那卧倒长草之处,遗留了不少头发。

张雁却似发现了什么奇迹一般,蹲下身子,仔细在那草地大石之处查看,一皱眉头,道:“还好,家师尚未遇上凶险。”

石三公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张雁道:“家师在这巨石之下,留下了我们青城派的暗记,在下自然是一瞧便知了。”

天星道长啊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大愚禅师道:“令师那暗记之中,除了说他未遇凶险之外,不知还暗示什么?”

张雁道:“家师这暗记之上,除了说出他未遇凶险之外,还留有路标指示他的去向。”

大愚禅师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照他留下路标指向,追上去吧!”

天星道长道:“大师之言,甚合贫道心意,也许青云道兄已经受人嵌制,咱们得循着路标指示早些追去相救于他。”

张雁急急接道:“家师这路标指示之中,还藏暗语……”

石三公道:“什么暗语,还不快说出来?哼!小小年纪也学会了卖关子。”

张雁想到师父的安危大事,强自忍下愤怒,伏身查看了一阵,说道:“家师这暗语之中,限定追踪他行踪之人不得超过六人……”

耿震道:“这是什么意思?”

张雁道:“这个,一时之间晚辈揣想不透。”

天星道长听了张雁之言,不禁纵声大笑道:“好啊!青云道兄的每一举动,似是都算的准确无比,大愚禅师、石老前辈及耿老前辈、加上曹道友、贫道和带路之人,岂不是刚好六人,意思不让咱们带门下同行了。”

童叟耿震冷冷说道:“此刻寸­阴­如金,咱们得快些走啦!”

大愚禅师吩咐了两个随行僧侣几句,急急赶了上去。

张雁不愿在这些武林高人面前示弱,用尽了全身气力奔行,飞跃于绝峰乱石之间。

六条人影依据青云道长留下的标记婉蜒在崎岖的山道上。

张雁当先带路,走走停停,每到一处转弯的所在,定要停下身来仔细的查看很久。

但这等深山大泽之中,高峰Сhā天,连连不绝,深谷千丈,目力难及。

张雁虽然步步小心,仍然白费了二个时辰,找不出师父留下的指标。

好在这时候群豪都变得十分耐心,无人再催迫于他,老而­性­急的石三公,此刻却变的十分柔和,不时低声对张雁说道:“你慢慢的找吧,不用心急,反正我们也没有其他的事。”

张雁心中的紧张,因群豪的耐心,松减了不少,又转了一个时辰左右,果然被他找到了师父留下的路标。

但他仔细看了那留下的暗记之后,不禁为之一呆。

原来这次留下的暗记十分简单,除了标向指入一道千丈深谷之外,别无一句指示之言,想是青云道长留下这暗记之时,行动十分匆忙。

天星道长看他忽然凝神而立,发起呆来,心中甚感奇怪,忍不住低声说道:“张贤侄,可是发现了什么难题吗?”

张雁道:“老前辈猜的不错,晚辈发现恩师留下的路标向这条深谷之中,不知是有何用意?”

石三公探头一望,只见立壁峻峭,悬崖千丈,这是条形势异常险恶的深谷,隐隐可见谷底嶙峋耸立的怪石。

不禁一皱眉头,道:“令师留下的路标不会错吗?”

张雁道:“晚辈已查看再三,路标指向,正入深谷,绝错不了。”

石三公道:“既是路标指向不错,咱们就下谷去吧!”

他忽然变得异常豪迈合作起来,相度一下悬崖的形势,竟然领先一跃而下,遇到无处落足的峭壁,就旋展壁虎功,游墙而下。

紧接着童叟耿震,曹燕飞依序而下。

天星道长沉声说道:“张贤侄,你自忖轻功能否下得这千丈峭壁呢?”

张雁道:“晚辈勉强可以行得。”

天星道长伸手解下腰间一条鹅黄丝带,说道:“那很好,你抓住这条丝带,咱们一起游下去吧!万一收势不住,贫道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张雁道:“多谢老前辈的关怀。”

说完,也不谦让,抓住丝带,向峭壁下面游去。

大愚禅师走在最后。

张雁功力,究是难和这般上一代高人相比,将到谷底之时,气力已经用完,收不住下沉之势,直向谷底摔了下去,天星道长一提未起,连自已也被带了下去。

石三公似是早已预料到必有此着,早已蓄势相待,一见张雁遥跌而下,立时纵身而起,悬空出手,一托张雁的身子,生生把张雁接住。

天星道长武功超凡,眼看张雁已被石三公接住,心中再无顾忌,一松手中丝带,右手疾向悬崖上拍了一掌,借势提气,横飞而起,一式"大鹏舒翼",道袍飘风声中,落着实地。

石三公接着张雁之后,斜向一侧跃去,距实地还有七八尺左右时,突然发出一掌,借掌劲已弹之力,一阻急落之势,和张雁同时落站实地之上。

这时,大愚禅师也已游落谷底。

张雁心中虽对石三公不满,但人家出手相助,自是不能不道谢一番,当下抱拳道:“多谢老前辈援救之恩。”

石三公道:“不用啦,你查看一下,这道山谷之中,可有令师的指向路标吗?”

张雁道:“晚辈这就查看。”

闭目调息片刻开始在谷中搜查起来。

大愚禅师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形势,道:“好一处险恶的所在。”

石三公答非所问地接道:“耿兄,咱们带的­干­粮还可食用几天,其名血池,自然是一个险恶无比的所在,那里只怕难以找到食用之物。”

他念念不忘血池,处处提出,希望引起群豪谈论血池的兴趣。

曹燕飞秋波一转,溜了石三公一眼,道:“如若这世上当真有血池其地,罗玄藏宝之事,想来亦非捏造的了。”

石三公道:“自然不是捏造的了,应该是千真万确才对。”

曹燕飞冷然一笑,道:“本座忧虑一事,既非被强敌所困,亦非是血池之险。”

天星道长笑道:“道友语含玄机,一时间倒是让贫道思解不透。”

曹燕飞道:“道兄言重了,以道兄的聪明,自无不解其中含意之理……。”

她微一停顿之后,说道:“但道兄既不愿说,索­性­由本座说出来吧,本座忧虑的倒是咱们进入血池之后,极顺利的找到了罗玄的藏宝。”

石三公道:“这倒是奇闻,老夫只怕此行扑空,落个败兴而返,你倒心忧寻得藏宝,满载而归,哈哈,老夫和耿兄当真是老迈了,难解你们这一代的心中奇想?”

曹燕飞冷然一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这样人,为数虽然不多,但每一人,都代表着武林中一大门派,一旦寻得罗玄藏宝,必要引起分宝之争,那时,恐怕要形成相互残杀之局。”

天星道长道:“曹道友预言不错,此事必得早些作一番安排,免得临时引起争执……。”

只听张雁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诸位老前辈,快请过来。”

石三公当先站起,放腿直奔过去。

耿震、曹燕飞、天星道长、大愚禅师齐齐起身,赶了过去。

只见张雁蹲在一座大岩石下,望着一个高可及人的山洞出神。

石三公急急问道:“孩子,怎么样了,可是找到了令师的指向路标吗?”

张雁指着山洞说道:“家师留下的路标,指向这洞口之中,因而使晚辈犹豫不决。”

石三公凝目向那洞中望去,但见黑暗如漆,目力只能及两三丈远,暗里一皱眉头,道:

“如若令师的路标指向不错,咱们就进入瞧瞧吧!”

耿震道:“不入虎|­茓­,焉得虎子,兄弟极赞同石兄之见。”

天星道长:“百里行程过九十,既到了此地,岂能畏难而退?”

张雁道:“诸位老前辈既然都有冒险之心,晚辈替诸位带路就是。”

天星道长一把抓住张雁,说道:“贤侄不可涉险,还是让贫道走在前面的好。”

石三公哈哈一笑,道:“不如由老夫走前面吧!”

突然放步而行,抢先进入了山洞之中。

群豪急起相随而入。

这是个幽暗的山洞,地势崎岖不平,走不过两丈,立时向左面转去,而且愈走愈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石三公晃燃了一只火摺子,查看四壁一眼,说道:此洞久年不见人迹,四周都生满了绿苔。”

一股­阴­寒的冷风,迎面吹袭过来,火摺子,一晃闪过,石洞中陡然又恢复了原有的黑暗。

曹燕飞道:“好冷的凤,本座预测这洞中定然有千年未化的积冰。”

天星道长笑道:“贫道久居昆仑绝顶,对于冰|­茓­雪谷中吹出的寒意,经验甚多,这阵风势虽然­阴­冷,但就贫道感受而言,绝非经由冰雪中吹出。”

说话之间,又是一股­阴­寒之气,迎面袭来。

这一股寒风,不但­阴­冷之极,而且挟带着一股腥气,迫得几人不得不运气抵御­阴­寒。

童叟耿震吁一口气,道:“不对,这洞|­茓­之中只怕有蛇?”

曹燕飞一翻腕,拔出背上长剑,道:“不错,这等人迹罕至千年洞|­茓­,定然隐有毒物,洞道狭小,闪避不易,咱们要小心一些。”

石三公突然回头望着张雁问道:“令师的路标指向没有错处吗?”

张雁道:“晚辈看得极是清楚,绝错不了。”

石三公道:“好!你要是看错了,咱们都别想活就是-----”

突然加快行速,大步而行。

这一道幽暗­阴­沉的洞|­茓­,不知有多深多长,而且曲折盘转,十丈之内,定然要转换一个方向。

转过了四五个弯子之后,到了一处分岔的路口。

石三公停下脚步,回顾了张雁一眼,道:“你瞧瞧令师在岔道上是否留有暗记?”

洞中幽暗,如处深夜,伸手难见五指,张雁不得不伏下身子,找寻师父留下的暗记路标。

就在他伏下身子的时候,隐隐听到了一阵沉重的步履之声。

这声音似是一个巨人,踏着笨重的步子,遥遥的走了过来,又像百丈的高峰上滚下来一块山石,在悬崖间的林木上。

他警觉的伏下身子,侧耳听去,果然那声音更加清晰一些。

石三公晃燃了火摺子,焦虑的问道:“找到了吗?”

张雁摇摇头,道:“洞|­茓­中如此黑暗,目难见物,岂是容易找到的吗?”

一阵奇腥直冲过来,触鼻欲呕。

隆隆之声,紧接着传入耳际。

显然,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向几人停身之处走来。

天星道长低沉的喝道:“快些靠到壁间,闭住呼吸。”

石三公暗运内力,呼的一声,把手中的人摺子,直投过去。

一道火光,闪动在黯暗的洞|­茓­中,啪的一声,撞击在石壁上,落地有声,熊熊的烧着,这种待制的火摺子,虽经撞击,火焰仍然不熄。

两颗大大的明珠,在火光照­射­下闪动碧绿光芒。

天星道长啊了一声,道:“什么东酉?

石三公站在最前面,看的也较为清楚,当下冷冷的说道:“是一双眼睛……。”

曹燕飞讶然说道:“眼睛,这么大的一双怪目,定然是一只巨大的猛兽了。”

天星道长道:“猛兽倒不可怕,只怕是一条罕见的巨大毒蟒,怎的停在那里不动?”

石三公道:“想是吃了青云道长!”

张雁怒声接道:“家师的武功,岂会被一条巨蟒所伤,老前辈且莫要出口伤人。”

石三公怒道:“你这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天星道长道:“算啦!算啦!此时此地,正该和衷共济,同渡难关,岂可小不忍自相残杀呢?”

曹燕飞道:“不论是否找得出青云道兄的暗记,咱们呆在这里不动,或进或退,总该决定才是。”

张雁突然抢前而行,朗朗说道:“石老前辈既怕先被大蟒吃掉,还是晚辈走前面吧!”

石三公怒火大起,扬手一掌,疾向张雁背上拍击过去。

斜刺里剑光打闪,一道寒光横向石三公臂上削去,迫得他不得不收回掌势。

耳际间响起天星道长冷冷的声音,道:“石老前辈如若一掌把他打死,咱们还要不要带路之人?”

石三公冷哼一声,道:“你如不处处相让于他,谅他也不敢这等放肆。”

天星道长道:“贫道就事论事,绝无和石老前辈作对之心。”

两人说话之间,张雁已行出了十几步远。

张雁忽然大声叫道:“在这里了。”

身子一转,突然隐失不见。

群豪急急奔了过去,只见壁间一道突裂的隙缝,宽可及人,向里延伸而去。

曹燕飞高声问道:“张贤侄可是找到了令师留下的暗记吗?”

只听张雁遥遥应道:“家师一向谨慎,自然不会有错。”

但闻声音愈来愈远,显然他的行速甚快。

石三公道:“哼!这小子想跑了。"说完,放腿直追上去。

几人一口气直追出了二三十丈,仍然不见张雁行踪,童叟耿震顿足骂道:“这小子果然溜了,待会儿找到他时,非得打断他一条腿不可。”

天星道长冷冷说道:“两位处处暴露出杀他之心,他自然保命要紧。”

曹燕飞道:“既无分岔之道,咱们快追就是。”

说话之间,脚步已然加快。

走了一阵,突然觉得炎热灼人,似是走近了一座巨大的火炉。

石三公仍然当先而行,此刻突然停了下来,道:“咱们走入火山中了。”

天星道长身子一侧抢在前面,道:“生死有命,纵然是火山也得跳下去了。”

|­茓­洞中低沉的气尘,显然已使这几个修为深厚、武功卓绝的当世高手,有些神智反常。

童叟耿震哈哈一笑,道:“老夫年登古稀,死亦无憾。”

紧随天星道长身后而行。

狭小的夹道,逐渐开阔起来,但那灼人难耐的炎热,却是愈来愈是厉害,隐隐可见两壁泛起一片暗红之­色­。

曹燕飞尖声笑道:“一点不错,咱们正向火中而行。”

忽听天星道长大声喝道:“什么人?”

他呼的一掌,劈了出去。

曹燕飞纵身一跃,直飞过去。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长发散披,全身黑衣的身材矮小之人,手中横着一柄长剑,挡在右面上个转弯的岔口处。

左面又一片赤红,火浆熊熊,灼热渐渐逼来,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铁打罗汉,再往前走,也要被那强烈的火浆溶化。

但右面的岔口处,却吹出阵阵­阴­寒的冷风,寒热交衡,使那灼人的炎热,消减了不少,如不是那阵由岔口处吹出的寒风,只怕几人早已被炎热灼伤。

这时,天星道长已和那长发散披,满脸污泥的瘦小黑衣人,动上了手,双方剑招均极凌厉,几招攻拒相接,竟然是各擅其妙。

一条隐隐可见的白索,缚住了那黑衣人的手腕和项颈,使他的活动受了极大限制,剑招的奇奥也无法完全发挥出来。

双方激斗了十几个照面,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石三公回顾了大愚禅师一眼,说道:“这黑衣人看去甚是瘦小,但武功却是不弱,看情形天星道长在一时之间,绝难胜得对方。

但目前咱们寸­阴­如金,不宜拖延,老朽之意不如曹掌门出手相助,早把此人斩死剑下,不知老禅师意下如何?”

他说话声音甚高,似是有意让站在一侧的曹燕飞听到。

曹燕飞道:“老前辈的主意不坏呀!竟然拿本座作你们的挡箭牌。”

石三公微微一笑,道:“眼下情景四顾茫茫,身处险境,谁也无法预测出何时死亡,如若咱们再不能同舟共济,患难共扶,只怕连那九死一生的一分生机,也将消失。”

曹燕飞转眼望去,只见天星道长又和那黑衣矮小之人打在一起,双剑交错,各出绝学,森森寒光,幻出漫天剑气千朵银花。

这是一场罕见的恶战。

昆仑派号称江湖上四大剑派之一,天星道长又是昆仑派中当代第一名剑,竟然胜不了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

童叟耿震叹口低声说道:“这等打法,不知要打到几时才能分出胜败?”

曹燕飞突然一翻右腕拔出长剑,欺身而上,直向那岔口处冲去。

那矮瘦之人虽然和天星道长动手,但他似是仍能兼顾到其余之人的举动,激斗之中,突然分出一剑,疾向曹燕飞刺了过去。

曹燕飞有心出手相助天星道长,但又怕激怒了这位昆仑派的掌门人,故意向那洞口望去,引得那矮小之人先行出手,以便借作藉口。

天星道长一皱眉头道:“曹道友……”

曹燕飞反手一剑,封开对方刺来的剑势,借势反击过去,唰唰唰连攻三剑。

她有备而出,这三剑虽不能伤到对方,亦将把对方迫得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哪知事实竟然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不但未能把对方闹得手忙脚乱,反而被那矮小的黑衣人,诡异的创势,从容化解开去。

天星道长为了保持一派掌门的宗师身份,在曹燕飞和对方动手时,立时抱剑而退,不肯以二一攻一。

曹燕飞暗自吃了一惊,忖道:“无怪天星道长和他力搏良久,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此人剑势,果然有着掠人的造诣------。”

心里有想,手中剑势并末松懈,一剑紧过一剑,猛攻硬逼过去。

那黑衣矮小之人,似是有着无穷尽的内力,不论曹燕飞攻势如何猛烈,他均能从容化解,硬接巧封,门户严紧无比。

曹燕飞连出绝学,一口气攻了十七剑,不但未能把对方迫落下风,而且招致来对方的凌厉反击。

那黑衣人的剑势博杂异常,似是兼通了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之长,忽而施出武当派的剑招,忽而昆仑绝学,有时竟然会用出点苍派的剑招。

但因他剑势变化迅速,而且剑路来的混杂广博,虽然用点苍一门的剑招,曹燕飞竟然也无法捕捉住他的破绽。

激斗了二十余合,曹燕飞的胜算愈来愈少,心中的怀疑却是愈来愈大,陡然攻出两剑,迫得对方剑势一缓,疾退三步。

横剑当胸,冷然喝道:“住手,我有话问你?”

那黑衣人果然停手不攻,横剑而立。

曹燕飞道:“你的剑法,是我生平所遇最为庞杂混乱的剑法,忽东忽西,毫无章法。”

那黑衣人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曹燕飞道:“你是那一门派中的人物?”

黑衣人仍然默默不言。

曹燕飞怒道:“你耳朵聋了吗?”

黑衣人一双圆大的眼睛眨动了两下,暴­射­出忿怒的光芒,显然,他对曹燕飞骂他之言,大为不满,但却仍然默默不作声。

曹燕飞回顾了天星道长一眼,道:“目下时机,不宜拖延,此人的武功,变化异常,太难应对付,咱们不如联手出战,先把他除去再说。”

她和那黑衣人动手数招之后,已知遇上了劲敌,单凭自身之力,绝难胜过对方。

天星道长摇摇头道:“这样不太好吧!”

石三公高声说道:“此时此地,生死难卜,大可不必再顾到什么身份,老夫愿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话扬手发出一拳,一股激弹的暗劲,挟带着呼啸之声,直向那黑衣人撞了过去。

但见那黑衣人目光一转,冷冷的瞥了石三公一眼,左腕扬挥,拍出一掌,一股掌风应手而出。

两股激弹的暗劲,相撞一起,滑旋成风,吹拂起几人衣袖。

那黑衣人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但那强大的反弹之力,竟然使石三公心胸为之一震。

表面上看去,石三公拳风威猛,几乎使对方招架不住,但石三公本人却是心中有数,暗自震惊不已。

他忖道:“这小子,好雄浑的内力,单是我一人和他相搏,只怕难以讨好……。”

忖思之间,忽然那黑衣人扬手一指,隔空点来。

石三公左袖一拂,右手一拳,迎着那点来指风劈去。

双方相距,仍有着七八尺的距离,击掌出拳,全凭内力凝聚的暗劲伤人。

拳劲指力,相互一触,石三公立时觉出不对,只觉那点过来的一缕指风,锐犀异常,直似一把锥尖,裂破拳劲,直刺而出,心头大为震动,左脚用力一旋,身子突然的转闪开去,避开了正面。

一缕暗劲,掠身而过。

石三公暗道一声:“好险。”

借势欺进两步,扬手一拳,迎胸捣去。

黑衣人手中长剑一闪,斜斜由下面翻了上来,横削右腕。

石三公旋身移步,避开一剑,双拳连环挥击出手,拳风呼呼,威势惊人。

那黑衣人挥剑反击,打在一起。

石三公以铁拳著称武林,双拳旋开,招招如铁锤击石一般,带着破空啸风。

但那黑衣人出手诡异,剑招辛辣,七八个回合之后,竟然抢去主动。

石三公手中没有兵刃,无法硬行拆解对方的剑势,逐渐被迫落下风。

童叟耿震一皱眉头,道:“想不到这山腹密洞之中竟然遇上了这么一个棘手人物,看样子如不把他早些杀死,绝难过得此山。”

他口中自说自语,右手已从腰间抖出一条九龙金环,随手一抖,金环笔直的扫击过去。

他这奇形的外门兵刃,专以锁拿刀剑之类的兵刃,金环一阵铿锵震响,幻起一片圈影,横向那黑衣人手中长剑套去。

黑衣人手腕一震,幻起朵朵剑花,疾向金环点去。

只听一阵金铁相击之声,耿震手中的金环尽被剑花弹震开去。

天星道长道:“好一招“铁树银花”。”

石三公借势疾发两拳,拳风呼呼的直击过去,迫得那黑衣人连退两步。

黑衣人反手两剑,又把石三公迫退两步,双目中神光闪动,杀机隐隐。

显然这黑衣人已被两人合手的迫攻激怒。

耿震九龙金环一招"神龙摆尾",挟著一片叮叮咚咚之声,横扫过去。

黑衣人向后疾退三步,避开一击。

这黑衣人和天星道长、曹燕飞动手相搏甚久,但却始终站在原地,未退一步,此刻被童叟耿震挥环一击,竟然自行跃避开去。

天星道长低声说道:“两位要当心了。”

耿震一挫腕势,横扫的金环抖的笔直,点击过去。

就在他金环点出的同时,那黑衣人同时疾冲而上。

手腕一挥,幻起漫天剑影,直罩下来。

这一次那黑衣人,似是用出了全力,剑势若长江大河一般,绵延不绝,把两人笼罩在一片剑影之下。

他的剑路,博杂的很,忽而正正大大,大开大盖,忽而诡异飘忽,无法捉摸,十合之后,两人已被那黑衣人的剑势逼得险像丛生。

石三公一面发拳拒敌,一面暗暗忖道:“这一战如不能胜得对方,势必把一世英名断送不可,看来只有施展险招求胜了。”

心念一转,左拳突发一招"飞钹击钟",人却疾快向后退了一步,避出战圈。

石三公一退,那黑衣人的剑招,尽都攻向童叟耿震。

剑光流转,寒芒电掣,登时把童叟耿震迫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石三公施展千里传音之术,低声说道:“童兄请全力抵挡一阵,兄弟即刻出手相助。”

说完话,微闭双目,暗中运气,凝聚毕生功力,霍然睁开双目,正待扬手发拳,那黑衣人却突然倒跃而退,隐入那森寒­阴­暗的洞中。

童叟耿震收了手中九节金环,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这人的剑招,乃老夫生平所近最辛辣的一人。”

他一向冷傲,此刻忽然说出此等之言,想是已全力拒敌,对那黑衣人的武功倾服不已。

只听天星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人并未存伤害咱们之心。”

石三公道:“何以见得?”

天星道长道:“童兄左肩衣服,被对方剑锋挑破,如是他存了伤害咱们之心,当不致下手留情了。”

石三公凝目望去,果然发现耿震左肩之上,衣服裂了三四寸长短一道口子。

耿震似是早已知晓对方剑下留情之事,默然不语。

曹燕飞道:“有一件使人费解之事,不知诸位可曾发觉。”

天星道长道:“曹道友可是说那黑衣人身上缚了一条柔细的软索之事吗?”

曹燕飞道:“不错,那人的剑招,不在你我之下,讲诡奇辛辣,似尤过之,看他剑招的变化,似是已兼通天下各家,但他身缚索绳,分明又暗中受人控制,想那幕后之人,定然更为棘手了。”

天星道长长长沉吟了一阵,道:“此事或有可能,但如那黑衣人先为对方迷|药之类迷倒,然后才以索绳加身迫为所用,亦非绝无可能……。”

大愚禅师Сhā口说道:“这使老衲想起了青云道兄,或亦被人强迫收用了。”

天星道长点点头,道:“大师言之有理,不论对方武功如何高强,这­阴­沉的岩洞之中,如何凶险,咱们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贫道替诸位开道。”

说罢,一挥长剑,当先向前走去。

他虽然说的豪气凌云,但举动之间,却是异常小心,横剑护胸,缓步而进。

一脚踏入洞中,这是条­阴­暗寒冷的通道,群豪虽有极好的目力,也难看出六七尺外的景物。

童叟耿震一次挫败之后,心中已生出戒备之心,狂傲之气,也随着消减甚多,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有人隐身在暗处,用暗器暗袭咱们,那可是防不胜防!”

天星道长轻轻咳了一声,道:“目下处境,的确凶险异常,诸位之中,如若带有暗器,不妨取出来备用……。”

余音未住,突然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曹燕飞急急叫道:“道兄,没受伤吗?”

天星道长停下脚步,道:“还好……。”

突然提高声音接道:“什么人,躲躲藏藏暗施算计,岂是英雄行径?”

忽听石三公哼了一声,也向后退了一步,分明也中了暗算。

石三公道:“似是劈空掌,百步神拳之类的武功。”

曹燕飞道:“此处幽静如死,如是劈空拳,百步神拳之类,定可听到一些声息。”

大愚禅师接道:“是啦!诸位遇到的可能是无影神拳。”

曹燕飞奇道:“无影神拳,从未听说过这门武功?”

大愚禅师接道:“那冥岳妖­妇­手下有一位西域奇人,身具奇技,拳风发出时无声无息……。”

石三公道:“这么说将起来,这地腹密洞之中,已有冥岳中人?”

大愚禅师道:“据老衲所知,会此无影神拳之人,只有一个。”

只听童叟耿震闷哼一声,骂道:“什么人?鬼鬼祟崇的躲在暗处,算得什么人物?”

显然,童叟耿震也中了一记无影神拳。

天星道长低声对大愚禅师说道:“贫道深觉拳势不重,不是对方有意手下留情,就是功力不足。”

大愚禅师道:“这就奇怪了……。"忽觉一股无声无息的暗劲,撞在前胸之上,亦不禁退了一步。

天星道长道:“怎么?大师也中了一拳?”

曹燕飞探手入怀,摸出一粒铁菱角,接道:“本门中虽有暗器,但本座一向甚少施用,此时此地,不妨试用一下。”

说话之间,已然暗用功力,玉腕一翻,手中铁菱角啸风而出。

但闻呼的一声,击在山石之上,似是这秘道再向前不远,就为横壁所阻,不是向一侧弯去,就是已到尽头。

天星道长提聚真气,满布全身,道:“诸位请留在此地,贫道到前面瞧瞧去。”

洞中黑暗,天星道长走不过十几步远,已然消失不见,只闻步履之声,逐渐远去。

哪知天星道长这一去竟若投海沙石一般,群豪等了良久,仍旧不闻一点回音。

四个人怕再走散,尽量缩短距离,又怕人暗中施袭,走得甚是缓慢。

哪知事情,大出了意料之外,已行二三丈远,竟未再遇上暗袭,生似那刚才施袭之人,早已离去。

又向前走了丈余,果然到了尽处,四人打量了一下形势,不禁犹豫起来。

原来又到了两个岔口所在,迎面一堵石壁,拦住了去路,左右两侧却各有一个岔口。

曹燕飞道:“左面岔道中­阴­寒逼人,咱们从右面岔道中走吧!”

当先举步向前行去。

石三公、大愚禅师、童叟耿震,鱼贯相随身后,向前走去。

走了半里路之遥,地势突呈开阔。

原来不过两尺宽窄的秘道,突然间变成了一丈左右。

曹燕飞加快了脚步,疾快的向前奔去。

但觉那秘道愈来愈宽,百丈之后,突然成了一片广阔的平地。

这一块山腹平地,足足有一亩方圆大小,不冷不暖,虽然不够明亮,但在四个内功­精­深,目力异常之人看来,早已是景物清晰,可辨全貌了。

曹燕飞吁一口气,道:“这地方倒是不错,遁迹其间,与世隔绝。”

石三公笑道:“可惜的是没有食用之物,只怕要活活饿死。”

童叟耿震望着蜂巢般的一面墙壁,说道:“这光亮不知由何处透入。"一面说话,一面沿着石壁走了一周。

曹燕飞等三人,知他在查看山路,六道眼神,一齐投注在他的身上。

耿震走完一周,摇头叹道:“除了那一片透入光亮的小孔之外,别无出路,咱们已进了绝地,四处无可通之路。”

石三公道:“时间不久,咱们退出去,还来得及追查两人行-----”话还未说完,突听一阵轻微的隆隆之声,起自一面石壁之中。

曹燕飞接道:“听!什么声音?”

四人凝神听了一阵,仍然无法确定是什么声音,个个默然不语。

良久之后,石三公才轻轻的咳了一声,道:“老朽常听人言,深山大泽之中,常常潜伏着毒蛇怪兽,咱们入洞不久,似是已见过了一条毒蟒,难道……。”

只听砰的一声大霞,发声的石壁之处,突然裂开了一座石门,缓步走出一个衣不掩体,满脸黑灰的人。

那人看到四人之后,不禁呆了一呆,正待退回,石三公已飞身跃了过去,厉声喝道:

“站住。”

那人微一犹豫,不再退避,反而缓步走了过来。

曹燕飞一挥手中长剑,喝道:“有话停步再说。”

那人果然依言停了下来,反口问道:“你是什么人?”口音清晰异常。

童叟耿震喝道:“我们问你,你倒反问起我们来了。”

那人冷笑一声,道:“喧宾不夺主,还是先报上你们的姓名吧!”

曹燕飞听他说话甚是斯文,不禁心神一畅,说道:“听你说话,好像是读过几年诗书?”

忽然发现他全身衣服,无处不破,赶忙别过头去。

那人似是也发觉了自己衣服破烂太多,大是不雅,回身一跃,退入门内。

石三公怕他闭上石门,疾步追了过去。

刚到门口,忽觉一股无声无息的拳风,撞击在前胸之上,向前疾动的身子,登时被震得向后退了三步,胸口之上,隐隐作痛。

曹燕飞目睹石三公右手捧着前胸,默然不言,知他受伤不轻,急急的赶了过去,说道:

“老前辈受伤很重吗?”

石三公缓缓吁一口气,道:“还好,这小子就是刚才在那­阴­暗秘道之中,施发无影神拳,暗算咱们之人,我刚中了他无声无息的一击……。”

他微微一停顿,又道:“不过,他发的拳劲,比刚才重了许多,幸我及时运气调息未受内伤。”

曹燕飞看那石门,尚未关闭,正待走上前去,忽听那石门之中,传出话声,道:“四人如若不先行报上姓名,可别怪我不讲交情了。”

童叟耿震也被刚才那黑衣施剑的矮小之人,杀了甚多火气,脾气不似过去那等暴急,当下说道:“老夫耿震,这位老禅师乃少林寺的大愚禅师。”

只听门内传出那少年的声音,道:“还有那中我无影神拳的老头子,和那位姑娘呢……”

耿震暗暗骂道:“想不到以老夫的威名,竟然还要受这山洞中野人的闲气……。”

他心中虽是不满,口中却高声应道:“这位姑娘么,乃当今点苍派中掌门人……。”

石三公接道:“老夫乃雪山派石三公。”

那门下少年长叹一声,应道:“诸位请给我投来一件掩遮身体的衣物,好容在下出去相见。”

石三公回顾了大愚禅师一眼,说道:“老禅师,可否把身背袈裟,借他一用?”

原来诸人之中,除了大愚禅师多带了一件袈裟之外,其他人,都未多带衣服。

大愚禅师无可奈何的解下了背上的袈裟,投人那石门之中,为了赶路方便,他身上的袈裟,早已脱下背在身上。

片刻之后,石门之中,缓步走出那满脸污灰,蓬头散发的少年。

一袭宽大的黄|­色­袈裟,裹住了他的全身,只露出一个脑袋。

石三公目光凝注在那少年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问道:“小兄弟贵姓?”

原来他瞧了一阵之后,发觉对方年纪还很幼小,虽然满脸污灰,仍然无法掩遮去本来清秀的面目。

只听那身披黄|­色­袈裟之人,长长叹一口气,道:“在下姓葛,单名一个炜字。”

石三公低声说道:“葛炜……。"哦吟良久,始终想不出此人是谁。

童叟耿震身子一转,横拦石门之前,冷冷说道:“适才在那­阴­暗石洞之中,暗算我们的可是你吗?”

葛炜摇摇头,道:“在下一直未离开过此地,怎会暗算诸位---”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是啦!或是我兄葛煌。”

石三公道:“葛炜、葛煌,好生的名字。”

葛炜道:“我们兄弟年纪幼小,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动,自是难怪诸位不知道了。”

他似是言未尽意,微微一笑,路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双目闪动着奇异的光辉,问道:

“诸位怎么会进入此地呢?”

曹燕飞反口问道:“你兄弟,是从小生长在这­阴­沉的山腹密洞之中吗?”

葛炜摇头说道:“不是,我们在山洞之中,居留的时间……”仰脸想了半天,接道:

“大概只有半年左右,详细的时日,我也计算不清楚了,因为这地方不见日月,无法计算时日。”

曹燕飞道:“不是­阴­冷,就是烈焰,又无吃喝之物,你们能生活半年之久,真叫人难以置信。”

葛炜双目耸动,沉吟了一阵,道:“此地如无食用之物,饮用之水,我们兄弟早已死去多时,也不会见到几位了。”

耿震喜道:“这么说将起来,此地是有可食之物,可饮之水了?”

葛炜目光缓缓的由四人脸上扫过,冷漠的答道:“这山腹之中的食物、用水,只够我们兄弟两人食用,恕我不便相告诸位。”

耿震怔了一怔,怒道:“你可知老夫已拦阻了你的退路吗?”

葛炜回顾了耿震一眼,道:“拦阻了退路,又能怎佯?”

石三公接道:“我等并无抢食物及用水之意,只不过随便问问罢了,小兄弟不要误会。”

葛炜冷哼一声,道:“纵然要抢,我们也不害怕。”

曹燕飞道:“这山腹之中,除了你们兄弟之外,不知还有何人?”

葛炜不答曹燕飞的问话,却反口问道:“你四人之中,可有武当派中的人吗?”

大愚禅师说道:“老衲等一行,虽无武当派中人,但老衲却和神钟道兄相交甚久,小施主提出武当派来,想必和武当派一门有什么渊源了?”

葛炜叹息一声,失望的说道:“既是没有那就算了……。”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不知诸位跑到这山洞之中,有何贵­干­?”

大愚禅师正待答话,曹燕飞已抢先说道:“这山腹之中,只有你们两个人?……”

葛炜接道:“你们先答复了我的问话,再问我不迟。”

曹燕飞笑道:“好个倔强的人,我们追踪一位朋友,无意闯入此地。”

葛炜一双大眼睛动了两下,道:“当真是这洋简单吗?”

曹燕飞道:“间或有待说明之处,但事情大体如此,你不信那就没有法子了。”

葛炜道:“好吧!不论你说的是否实话,我也无意追问了,这座山腹密洞之中,或有他人,但我见到的只有我们兄弟两个。”

曹燕飞暗道:“好滑头的回话。"口中却继续问道:“山腹中食用,都不方便,两位因何不设法出去?”

葛炜望了曹燕飞一眼,道:“这山腹之中,岔道纵横,到处充满着凶险,想出此洞,谈何容易?”

曹燕飞笑道:“我们怎的会安然而入?”

葛炜道:“在下亦正为此事讶然!”

曹燕飞脸­色­一整,肃然说道:“这山腹的情景,我们虽然不熟,但出路我们都留下暗记,纵然迷失方向,也不愁找不出去,如若两位怀念这山腹以外的世界,想离开此地,只有一个办法可想。”

葛炜道:“什么办法?”

曹燕飞道:“那就是和我们诚心合作,两位告诉我们山腹之中的情形,我们带两位出此山腹石洞。”

葛炜低头沉吟,良久不言,显然,他正在考虑曹燕飞的相诱之言。

忽然间,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由那石门内传了出来。

童叟耿震霍然转过身去,目注石门,蓄势戒备,低沉的喝过:“什么人?”

葛炜道:“此处只有我们两人,自然是我兄来了。”

那行动脚步,突然停止下来。

石三公急步走近耿震身侧,两人相背而立,一个准备拦阻葛炜的去路,一个准备迎接山腹中来人袭击。

大愚禅师目光一掠葛炜,说道:“既然是令兄来了,何不请出一见?”

葛炜注目石门高声叫道:“煌兄吗?快些出来……"他一连叫了数声,仍不闻他的回答之声。

石三公冷笑一声,说道:“看来令兄是不会答理你了。”

葛炜满脸茫然的说道:“诸位请在此地稍候,在下进去瞧!”

说完,大步直向那石门之中走去。

石三公一皱眉头,低声对曹燕飞道:“他如进这座石门,咱们就无法对付他了。”

葛炜回头,冷冷说道:“我不进石门,只怕你们也难对付得我。”

纵身一跃,疾快的进入石门之中。

耿震扬手挥掌,正待发出劈空掌力,却被大愚禅师横臂阻止,低声说道:“老前辈不可造次。”

就这一瞬工夫,葛炜早已走的没了影儿。

耿震收了掌势,满脸不愉之­色­说道:“此时此情,大师还要动慈悲心肠,未免太过怯弱了,需知多让人一分生机,咱们就多了一分死亡。”

大愚禅师道:“据老衲的看法,那人绝不像­奸­诈之徒……。”

耿震冷笑一声接道:“只怕……。”

话刚出口,忽听那幽暗的石门之内,响起了一声厉喝,紧接着拳风呼呼,石门内展开了激烈的拼搏。

石三公一皱眉头,探首向里面望去。

只见一片黑暗,难见数尺外景物,却清晰的听到搏斗激荡而起的拳风,显然,打斗就在不远之处。

曹燕飞一挥长剑道:“诸位在这石门外面相候,本座进去瞧瞧。”

说着,宝剑护胸,侧身而入。

石三公道:“要进就一起进吧!"紧随曹燕飞身后而行。

大愚禅师、童叟耿震,鱼贯相随身后,缓步向前走去。

石门里面的秘道虽然黑暗异常,但却极是宽敞,地势也极平坦。

只见两条人影,正在动手相搏,双方拳来脚往,打的激烈异常。

曹燕飞挥动手中百炼­精­铜的寒锋,借宝剑闪动的微光,看出了两个动手之人,其中一人正是刚进石门的葛炜,另一个身躯矮小,似是刚才和天星道长动手的黑衣人。

葛炜的拳法杂博异常,忽拳忽掌,变化难测,而且变化大出拳路常规,似是他的武功,也尽兼天下之长。

她看得心中大觉奇怪,暗暗的忖道:“二十年来,武林道上门户分立彼此各自隐技自珍,除了门下弟子之外,绝不传艺他人,但这月来目睹的年轻人,似是都已兼得了甚多各大门户中的不传之密……。”

耳际间响起石三公的声音,道:“曹掌门,那身躯矮小之人,可是和天星道长动手的黑衣人吗?”

曹燕飞道:“不错。”

石三公道:“这么看将起来,他们也是初入这山腹密洞不久了,不知是不是咱们追寻之人呢?”

曹燕飞道:“奇怪的是天星道兄和青城门下的张雁,行踪全无,不知那里去了?”

石三公道:“据老朽的想法,可能是受了人的暗算,已然横尸这山腹密洞中了。”

曹燕飞道:“张雁受人暗算,情尚可说,天星道兄武功高强,又在小心戒备之下,绝不致受暗算而不自知,纵然是变起仓促,应付不易,亦该有些示警的声音,何至无声无息?”

童叟耿震Сhā口说道:“那小子已经招架不住了,咱们要不要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曹燕飞凝目望去,果见葛炜已呈不支状态,而那矮小的黑衣人,却是愈战愈勇,攻势也愈战愈加凌厉,看样子再打下去,二十合之内,葛炜势必要伤在对方手下不可。

。。

第四十五回入密洞连番遇险

这两人对他们虽然是一般的陌生,但在利害的衡量之下,必需保得葛炜的­性­命。

石三公首先发难,对首燕飞道:“老朽去助他一臂之力。”

说罢,欺上两步,呼的发出一掌,向矮黑衣人劈去。

他蓄势出手,这一掌力道奇大,那黑衣人在骤不及防之下,挥手接了一掌,竟被震得的向后退了两步。

石三公一击得手,立时全力攻上,掌拍指点,连攻了十四五招。

葛炜大概己到了筋疲力尽之境,石三公出手之后,立时退到一侧运气调息。

他心中明白,在利害冲突尖锐的环境之中,最重要的是保持实力。

那黑衣矮小之人,不但拳势变化­精­奇,而且似有无穷无尽的内力,连番激斗,竟然毫无疲累之情。

石三公一轮猛攻,全被那黑衣人化解之后,猛锐之气消减不少,拳指略一缓慢,被那黑衣人抵隙攻入了两掌,抢去先机,着着迫攻过来。

曹燕飞一挥长剑,说道:“石老前辈,暂请小息片刻,让本座再领教一下他的剑法。”

生死危亡的险境中,百三公不愿太耗真力,正待反击两招,借机而退,那黑衣人却先他后退两步。

石三公心中一动,暗暗忖道:“此人在占优势之下,陡然而退,只怕心存­阴­谋……”

心念转动之间,曹燕飞已直追而上,冷冷喝道:“亮出你佩带的宝剑,我还要领教你几招剑法。”

那黑衣人仍然是闭口不言,末置可否,但身子却缓缓向后退去。

曹燕飞横剑护胸,缓步向前追去。

那黑衣人不知是心怀­阴­谋,还是有意相让,目注曹燕飞退出丈余,伸腕拔出了长剑,凝立不动。

曹燕飞略一犹豫,唰的一剑"玉女投梭",当胸刺去。

黑衣人宝剑横起,一式"闭门推月",寒芒划闪,当的一声,硬把曹燕飞剑势封开,但人却又向后退了一步。

曹燕飞只觉手腕一麻,心头吃了一惊,暗暗忖道:“此人分明有充沛的耐战之力,不知何以节节后退?”

心中怀疑不定,人却跟踪追上,又是一剑刺去。

黑衣人这一次未再硬接曹燕飞的剑势,长剑斜斜翻起,奇招突出,幻出两朵剑花,疾刺曹燕飞的"曲池"|­茓­。

这一剑变化大出剑学常规,逼得曹燕飞不得不收剑让避,倒退一步。

黑衣人忽然微微一笑,又向后退了两步。

剑光闪动中,见他一口整齐雪白的玉齿。

一直没有出手的大愚禅师,此刻急步冲了上去,低声说道:“曹掌门暂休息一下,让老衲试他几招。”也不待曹燕飞答话,迎头一杖"泰山压顶"一直劈下去。

他兵刃沉重,一杖劈下,虎虎生风。

这幽暗的秘道中,虽是宽敞平坦,但终是有所限制,纵跃闪避,大受限制,以大愚禅师沉重的兵刃,大劈大开的打法,那黑衣人在兵刃上,吃了极大亏。

武功再好,也不敢以轻灵的宝剑,硬接大愚禅师鸭蛋粗细的禅杖,一杖猛击,迫得黑衣人疾向后面跃退五尺。

剑杖相触,大愚禅师突然觉得如触在光滑的绿苔上,雄浑的禅杖,竟向一侧偏去,不禁心头大骇,疾快的一收禅杖。

就这一刹那间,那黑衣人手中的寒锋,已然顺着他手中的禅杖,向上滑了过来。

大愚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双方加力,铁禅杖威势突增。

那黑衣人突然一收剑势,疾快绝伦的随着剑势向后一伏,大愚禅师重力顿失,当的一声击在石壁上,幽暗的秘道中,闪起一串火影。

黑衣人去势奇快,仰身一跃,人已隐失不见。

石三公急急奔了上来,低声说道:“老禅师未受伤吗?”

大愚禅师道:“有劳关心,老衲还好。”

石三公望着前面黑沉沉的秘道,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们既然能去,咱们何当不可以去呢?”

突然回过头去,高声对葛炜说道:“阁下久居这山腹密洞之中,想必已知这秘道是通往何处了?”

葛炜已运息复元,听得石三公相询之言,淡然笑道:“这秘道么,通入一片岩壁的火海之中。”

石三公道:“那黑衣人何以会出现在这秘道中呢?”

葛炜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你如不信我的话,不妨走到后面瞧瞧。”

石三公道:“既然别人敢去,我们有何不敢?”

说着,大步向前走去。

大愚禅师、曹燕飞、耿震等依序相随而行。

石三公口中说得豪气凌云,但他心中甚为害怕,一路行去,运功戒备。

走了七八丈远,秘道突然向左弯去,转过山弯之后,立时感到一股炎热之气,逼了过来。

石三公停下了脚步,道:“前面果然是通往火窟之中了。”

走在最后的葛炜答道:“再转过两个弯,就可以看到火光了,如若不信我的话,不妨再走到前面瞧瞧。”

曹燕飞道:“此处已有炎热之感,通往火山之中,果然是不会错了,但一路行来,又不见其他岔道,那黑衣人难道是从火浆中跑出来的不成?”

葛炜道:“我不知那黑衣人来自何处,诸位不论用何方法,也是无法问得出来。”

耿震心中一动,说道:“这秘道之中,连一处石|­茓­也是没有,不知阁下宿住在何处?”

葛炜纵声笑道:“这就怪你们的眼睛不管用了,在下的住宿之所,早已越过了多时。”

耿震道:“老夫等甚望一看大驾的宿住之所,不知可否见允?”

葛炜笑道:“带你们去瞧瞧,又有何妨,跟我来吧!”

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曹燕飞长叹一声说道:“和敌人相距不过数尺距离,竟然被人脱逃,这还罢了,在这样一道别无岔道的秘道之中,咱们连敌人的踪影,也找他不着,此事如若传诵到江湖上去,定要成为笑柄。”

石三公道:“老夫行进之时,已然留心到两侧的景物,除非这秘道后面另有出路;否则他们必然在前面藏着。”

曹燕飞道:“老前辈可曾看到了这位葛老弟的宿住之处吗?”

石三公被问的怔了一怔,­干­咳了两声,答不出话。

大愚禅师害怕石三公恼羞成怒,赶忙接口说道:“目下情形,四顾茫茫,咱们多一分合作容忍,就多增一分力量,多上一分生机,老衲深望两位别再因口舌之争,闹出不欢之局。”

石三公凝神看去,只见紧依在石壁之处,有一道尺许宽窄的裂口,正待伏身而入,心中忽然一动,暗暗忖道:“如若我正在伏身而入之时,有人出手暗算于我,无能还手,势非伤在对方手下不可。”

心念一转,不禁犹豫起来。

只听葛炜的声音传了出来,道:“几位怎么不进来呢?”

曹燕飞冷然一笑,道:“石老前辈可是怕正在入洞之时,受人暗算吗?那就让本座先进去了。”

说完,身子一伏,进入洞中。

耿震道:“石兄跟在兄弟后面走吧!”

一矮身,紧随曹燕飞身后而入。

石三公自我解嘲的哈哈一笑,道:“老夫请替大师押阵,走在最后吧!”

大愚禅师先把手中禅杖顺过,侧身而入。

石三公紧随大愚身后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天然的石室,四壁忽高忽低,极不规则,石顶之上亦是起伏不平,一望之下,立时可以看出未经过人工修饰。

曹燕飞绕着石壁走了一周,忽然长长叹一口气,道:“天地间造物神奇,使人不可思议,这一座方圆不过三丈左右的石室之中,竟然有着两种大不相同的气候。

一边温暖如春,一边寒如深秋,这两种冷热不同的温度,在石室正中相持不下,寒难逐热,热难服寒,形成了一种稳定的不同气候。

石三公虽不言语,心中却是有些不信,大步向前走去,果然越过中间一道寒热相间的界限之后,如入北国深秋,有着轻微寒冷之感。

葛炜目光转动,望了几人一眼,道:“诸位可是对这石室中寒热不同的气候,感觉到奇怪吗?”

曹燕飞道:“方圆不过数丈,但却有着两种大不相同的气候,自然热是一种奇怪之事了。”

葛炜冷笑一声,道:“那只怪诸位少见多怪了!这石室之中一面近火,一面却有一道寒泉,故冷热相持不下,但也不过微有分别。

但这山腹之中,尚有五丈距离之内,如置身两个世界一般,一边酷热挥汗,一面寒似冰雪……。”

他似是自知失言一般,忽然住口不语。

曹燕飞奇道:“这座石室的冷暖不同,已使本座感到奇怪-----”

忽听童叟耿震大叫一声不好,返身急奔而出。

石三公、大愚禅师、曹燕飞等,都被他一声呼叫震骇,不知出了什么大事,齐齐奔出了石室外。

只见耿震站在秘道之中,神­色­自若,似是刚才那声喊叫,根本不是由他口中叫出一般。

曹燕飞冷冷说道:“耿老前辈,什么事?”

耿震轻轻一拂颚下山羊胡须,笑道:“老朽忽然想到,如若那黑衣人,借咱们在那石室聊天的机会,悄然溜了出去,岂不给人以可乘之机……。”

曹燕飞轻咳一声,欲言又止。

葛炜忽然回过头去,低声对曹燕飞道:“你们可和那黑衣人结过什么梁子,追他到此处?”

曹燕飞道:“我们追踪别人而来,只是遇上他而已。”

葛炜道:“既是这样,你们苦苦要寻他为何?”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他的剑法、拳掌,不但博奇庞杂,而且内力深厚,你们找到了他。也未必一定能讨得了好!”

石三公道:“如依你之言,我们­干­脆不用找了,是吗?”

葛炜道:“找到他,你们也未必能胜,何必又苦苦找他。”

石三公本想发作,忽然心中一动,放声大笑起来。

声震秘道,回音绕耳不绝。

葛炜被他笑得心头火起,尖声喝道:“你笑什么?”

石三公道:“你可是怕那黑衣人吗?”

葛炜沉吟了良久,道:“我虽然打他不过,但你却未必能胜得过我。”

石三公道:“你的武功是何人所授,竟然敢大言不惭的自言身兼天下之长?”

葛炜突然垂下头去,黯然说道:“授我武功之人,我一时也无法数计,但他们和我,却没有师徒的名份,我连他们的姓名形貌,也是记忆不起。”

曹燕飞奇道:“有这等事?”

葛炜道:“自是有了,在下家传之规,素来不说谎言。”

石三公道:“你兄那里去了,何不请出一见?”

葛炜道:“我们兄弟常在一起习练武功,平常之日,都是同行同游,甚少分离像今天这样久……。”

石三公双目闪动,道:“他可会遇上什么凶险吗?”

葛炜脸­色­一变,道:“这山腹之中,有着几种罕见毒物,只是他们有着一定的区域,只要不侵犯到他们,他们也不会无故相犯……。”

曹燕飞正待开口相询什么罕见毒物,石三公已抢先说道:“毒物也许不会无故相犯,可是人就靠不住了。”

葛炜目光转动,打量了几人一眼,道:“这山腹之中,除了今日见得诸位之外,我从未见人踪。”

石三公道:“我等如若早见到令兄,初见你时,也不会那等惊愕了。”

葛炜道:“你说的可是黑衣人吗?”

石三公道:“不措,我们一个同伴,也落入他的手中,老夫敢断言,令兄许久未返,定然已被他们生擒去了。”

葛炜沉忖了一阵,道:“彼此无怨无仇,他擒我兄作甚?”

石三公道:“世道险恶,人心­奸­诈,令兄久居这山腹之中,地势熟悉,他们用他带路,那也是人情之常……。”

葛炜还未及答话,石三公又抢先接道:“如若令兄生­性­柔和,肯听他们的话,那也罢了,万一令兄生­性­和你一般倔强……”

葛炜急急说道:“我那兄,脾气较我尤为刚直……”

石三公道:“那就糟了!”

葛炜厉声喝道:“怎么样?难道他们还敢把我兄弟杀了不成?”

石三公道:“如若令兄无恙,他早该回来了。”

葛炜怔了一怔,突然气聚丹田,大声叫道:“煌兄,煌兄……"像发狂一般,放腿向前奔去。

这两句煌兄叫得如春雷骤发,震得几人耳际嗡嗡作响。

石三公眼看葛炜已被自己言词激动,不禁微微一笑,高声说道:“你如当真想找你兄,那就快些站住。”

葛炜心神已乱,听得石三公喝叫之言,果然停了下来,缓步走了回来。

幽暗的秘道中,隐隐可见他脸上闪动的泪珠。

石三公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神态,说道:“令兄是否遇险,目下还很难说,此事必得先找到那黑衣人后,始可一明究竟。”

葛炜默然不言,显然,他已为石三公言词说动。

石三公顿了一顿,又道:“你刚才和那黑衣人动手相搏,已呈不敌之势,你纵然能寻得那人,也是无用。”

葛炜究竟是未经世故之人,被石三公三言两语,唬得没了主意,但他心中又念着哥哥的安危,当下抱拳一揖,道:“还望老前辈指示一二。”

石三公拂发沉吟片刻,说道:“为今之计,你只有和老夫等坦诚合作,凭仗你地形的熟悉,带我们一起追寻那黑衣人的下落,相遇之后,老夫等出手相助于你,迫使那人说出令兄的下落。”

葛炜经过一番沉思之后,说道:“好吧!不过据我所知,这山腹之中,能够存身之所不多,我们兄弟两人活动的范围,亦不过在近百丈之内而已-----。”

童叟耿震到道:“眼下那黑衣人已然退入这山洞之中,找寻的范围,少了甚多,你们兄弟长日住此,想必对此间秘道,极为熟悉-----”

葛炜摇头说道:“转过两三个弯,就是熊熊火浆,热度甚高,别说是人,就是飞鸟,也是无法渡过。”

耿震望了那洞|­茓­一眼,低声说道:“在下看到你们兄弟居住的这座山洞,使我联想出一件事来,以在下等四人的眼力,缓步而过,仍然没有发现你们兄弟居住|­茓­洞,想这秘道之中,或有类似的|­茓­洞,或是可能的通道-----。”

葛炜道:“你这一提,倒使我想起一件事来。”

石三公道:“可是有什么通路吗?”

葛炜道:“不是,只使我想起了一件可疑之事,不过要渡过一片火浆------我兄有一次曾经企图越过那片火浆,但却半途而废-----。”

曹燕飞道:“你快带我们瞧瞧去。”

葛炜低头瞧瞧足上破烂的鞋子,说道:“你们哪位身上带有水壶,借我用用?”

石三公取下身上的水壶说道:“水壶倒有,只是存水早已饮完了。”

葛炜道:“只要水壶就行-----”伸手接了过来,又道:“两位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着,一伏身钻入|­茓­洞之中。

片刻之后,手提水壶而出,说道:“咱们走吧!”当先放腿行去。

石三公等四人鱼贯随在葛炜的身后,向前行去。

转过两个弯角,迎面即有热气迫来,愈向前行,愈觉热气蒸人,行进一步,那炎热就增加一分。

五人一面运气抗拒炎热,一面缓步向前行进。

葛炜突然回过身来,拔开壶塞,湿了足上破烂的双履,说道:“再转一个壁角,就可以看到熊熊的火浆了,那片火浆,大约有五六丈左右,纵是轻功过人,也难一跃而渡,双足势非落着实地不可,用冷水湿了双履,当可不致使鞋子被燃。”

说话之间,把水壶递到了石三公的手中。

石三公依样势为,湿了双履,又传递到曹燕飞的手中,片刻工夫,四人都用冷水湿了鞋子。

葛炜取过水壶,说道:“在下在前面带路,诸位请自行运气护身。”

话一落口,立时放腿疾奔而去。

石三公、曹燕飞、大愚、耿震鱼贯而行,转过一个壁弯。

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稀薄的火浆,由一侧石壁蔓延而出,向另一面石壁缓缓移动,横宽大约有五六丈左右。

这片火浆,虽甚稀薄,但炎热仍然灼人难耐。

葛炜已纵身如飞的踏越火浆而渡。

石三公老­奸­巨滑,陡然停步不前,回头对曹燕飞说道:“咱们等那小子过去之后,再过不迟-----”

曹燕飞冷笑一声,道:“水壶已被他提了过去,此地炎热灼人,如若再等片刻,湿鞋一­干­,越渡火浆,危险更大了。”

一侧身,超越过石三公,施展开轻功一跃丈余,脚一点着实地,立时又腾身而起。

大愚禅师紧随曹燕飞身后,飞跃而渡。

童叟耿震低声说道:“石兄,咱们也过去吧!”

两人一起跃起,飞渡而过。

一则火浆稀薄,几人的鞋子上又用水浸湿,再加上四人的绝佳轻功,竟然被他们平安而渡,又是一条丈余宽窄的秘道。葛炜早已在洞口处等候,一见四人无恙的渡过,立时说道:

“此地炎热灼人,咱们得快些走啦。”

群豪紧随在葛炜身后,穿行在秘道之中,一口气跑出去里许左右,才停下了脚步。

这一段奔行之间,连转了两三个弯。

那灼人的炎热,已经是减了甚多,以几人内功的深厚,抗拒这点炎热,已毫无灼烧的感觉了。

石三公回顾了葛炜一眼,道:“这一条秘道你们兄弟一直没有来过吗?”

葛炜道:“没有,因这两条秘道之间,隔着那一片火山,我们兄弟数度想越过那火山而过,但却始终未曾试验。”

耿震道:“那这秘道之中的情景,你也不知道了?”

葛炜道:“不知道。”

曹燕飞接口说道:“这位小兄弟绝然不会说谎,你们不用追问他了。”

葛炜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去,显然,他对曹燕飞的态度,大感欢愉。

这条恿道,亦甚幽暗,而且愈走愈黑,行了一阵,加入浓雾之中,已伸手不见五指了。

说话之间,忽听一声怪吼,传了过来。

这声音似虎非虎,声如雷鸣,听来异常吓人。

曹燕飞道:“这是什么声音?”

葛炜道:“老虎!”

石三公道:“不像,一点也不像,老夫生平之中,不知见过多少老虎,听过多少老虎叫,这声音有些不对。”

耿震道:“听那声音,似是离此不远。只怕就要遇上。”

大愚道:“老衲亦觉得这声音不像老虎……。"又是怒吼传来,打断了大愚之言。

这次群豪都已用心分辨那吼叫之声,果然不是老虎。

但因其声音粗重,听去和虎吼相似,如今既然确定不是老虎,以这些人的经验,一时之间,也无法判定是什么怪兽。

沉默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石三公当先开口,低声对葛炜说道:“你们兄弟在山腹密洞之中,已住了将近半年之久,想必已听到过这种声音了?”

葛炜摇摇头,道:“我只知道这山腹密洞之中,有一条硕大的巨蟒,听过它的叫声,但巨蟒的声音,和这形若虎吼的声音,大不相同,何况这中间,隔着这一条火道,巨蟒绝难游入此地。”

曹燕飞长长叹一口气,道:“这真是一处奇怪的地方,短短一条秘道之中,能分成极寒极热,两种大不相同的气候,实在是不可思议。”

大愚禅师接道:“天地间造物之奇,岂是人所能想到,这且不去管它,眼下重要之事,咱们必得先行筹好一个对付那怪兽之策。

在这等山腹密洞之中,既少食用之物,冷热又大不相同,而那怪兽能够生存此地,自然非寻常的虎豹之物了。”

石三公道:“不错,老禅师一言中肯,咱们必得先想好对付那怪兽的办法。”

童叟耿震说道:“除了石兄之外,其余之人,身上都有兵刃,不论遇上什么样的怪兽,只要他不会喷毒伤人,咱们都可对付得了,至低限度,亦可自保。”

群豪想了一想,深觉他说的不错,以几人的身负武功和英名,难道还真的害怕一头猛兽不成。

忖思之间,又传来一声怪吼。

这次声音甚是清晰,似是就在前面不远之处。

曹燕飞当先停了下来,道:“奇怪呀!”

石三公问道:“什么事?”

曹燕飞道:“适才听来,那吼叫之声,似是尚在甚为遥远的地方,怎的突然之间,却似到了身侧不远之处呢?”

耿震道:“这也没有什么奇怪,就算是普通的虎豹之类的猛兽,亦是极为迅快。”

曹燕飞冷笑一声,道:“耿老前辈未免太大意了,刚才本座分辨那兽吼之声,至少在数里之外,在这黑暗的秘道之中,能够在片刻之间奔行了数里行程,只怕比起你我的轻功,胜过甚多了……”

忽听葛炜低声说道:“看!前面是什么东西。”

群豪凝目望去,果见两点碧绿的光芒,不住的闪动,似两颗放置在黑暗中的明珠,石三公看了一阵,突然低声说道:“只怕那两点寒光,就是咱们听到那吼叫的怪兽双目。”

曹燕飞道:“不错啦!如若那两点碧光不是眼晴,哪里会不住眨动。"一抬右手,拔出了背上长剑。

大愚禅师突然挺身而出,道:“老衲手中的兵刃又长又重,在前面替诸位开路了。"大步向前走去。

但见那两双眼睛,忽睁忽闭,那两点碧光也忽隐忽现。

群豪鱼贯的相随在大愚禅师身后,逐渐的接近了那隐现的碧光。

这时,群豪心中,都已承认了那两点碧光,是一头前所未见的怪兽双目,只是秘道过黑,暗中无法看到他身貌形状。

大愚禅师暗中运气戒备,提起禅杖,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石三公哈哈一笑,道:“老夫生平之中,只用过三次兵刃和人动手,目下处身环境不同,天然的险恶变化,已使人有着朝不保夕之感,再加上这等前所未见的怪兽,老夫也要破例的再用一次兵刃了。”

只见石三公探手入怀,抖出一条形似软鞭之物,但从头至尾,只不过尺许长短,粗如桃核,群豪看了半晌,都认不出是什么兵刃。

大愚禅师,接近那怪兽四五尺处,那怪兽仍然卧着未动,只把两双碧光闪烁的双目,凝注在大愚禅师的身上。

双方相持了片刻,大愚突然一挥禅杖,直点过去。

就在他禅杖点出的同时,那怪兽突然站了起来,疾快的向后退去,竟然没有反扑抗拒。

大愚微微一怔,横杖护身,紧随那怪兽身后追去。

那狮头蛇身的怪兽,似是有意为几人带路一般,奔行一阵之后,就停下来回头瞧瞧几人,然后再向前奔去。

大约有一顿饭工夫之久,那怪兽突然停了下来,一双碧绿的怪目瞪着五人,举起前腿,在一面石壁之上敲打。

大愚当先追到,望着怪兽敲打的石壁,低声说道:“难道这石壁之中,有什么古怪不成。”

石三公大步走了过去,右手横着那桃核粗细的短­棒­,防备那怪兽施袭,左手在那石壁上面摸去。

那狮头蛇身的怪兽一见石三公走了过来,竟缓缓退了下去。

曹燕飞望了怪兽一眼,说道:“这怪物看去形状骇人,但­性­情却是十分驯良。”

葛炜接口说道:“此兽形状如此可怖,一旦发威,想必凶猛绝伦,也许咱们没有激怒于他……。”

大愚禅师接道:“老衲的看法,此兽可能有求于咱们,是以才这般驯良。”

忽听一阵轧轧之声,石三公突然倒跃而退。

群豪凝目望去,只见一座浑然而成的石壁,缓缓裂开一座石门。

耿震一皱眉头,道:“这地方早已有人住过了,这座石门分明是人工开成,用机关控制。”

石三公道:“耿兄说的不错,兄弟手指触在壁间一个突起石丸之上,立时一阵轧轧之声……。”

说话之间,忽见那裂开的石门之中,飘出缕缕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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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进血池五毒显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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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入这石洞之后,连番遇上凶险。

对这神秘­阴­沉的地方,已经深怀戒心,见缕缕香烟飞出,立时闭住呼吸。

只见那狮头蛇身的怪兽,突然一矮身子,进入了石门之中。

石三公老­奸­巨猾,仍然不肯冲进石门,却站在门外高声问道:“小兄弟,兽­性­难测,小心被那怪兽伤了。”

只听葛炜的声音,从石门之中传了出来,道:“这怪兽生­性­驯服得很。”

石三公低声说道:“这香烟之中无毒,咱们也进去吧!”

说完,一侧身当先而入。

大愚禅师等相随而入,进了石门。

这是幽黑的石洞,洞中香烟弥漫,扑鼻沁心,但因那烟气过浓,更增了视物困难,以几人超异常人的目力,只不过可见到四五尺左右。

葛炜和那狮头蛇身的怪兽,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了。

曹燕飞一皱眉头,冷冷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入虎|­茓­,焉得虎子,进去瞧瞧啦。

仗剑护胸,大步向前进去。

洞中弥漫的香烟,经过一阵飘飞,浓度渐减,景物已逐渐的清晰可见。

只听葛炜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道:“老禅师快些过来。”

声音似是透过一重石壁,缭绕在石室之中。

大愚禅师正待开口,葛炜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你们绕过左面洞角之处。有座狭窄的石门,就可以看到我了。”

大愚禅师等依言绕了过去,果然瞧见葛炜和狮头蛇身的怪兽,站在一起,抬头仰望,不知在看什么事物。

曹燕飞排众而出,当先走了进去。

这是座方圆不过两丈的石室,经过一条狭窄的秘道,连接在一起。

靠后壁处,有一座突起的石墩,在平滑的石面上,只见盘膝端坐着一个胸垂白髯,全身道装的老人,双手平放在膝盖之上,留着尺许长短的指甲,双目紧闭,长眉如雪,长披的白发散垂在石面上。

在他盘坐的双膝前面,放着一具白玉的石鼎,鼎中香烟袅袅,满室清香。

葛炜呆呆的望了良久,忽然长长叹息一声,回头对站在身侧的曹燕飞,道:“这个人是死是活呢?”

曹燕飞道:“纵然是死人,也是死了不久。”

这时,大愚禅师、石三公等都已走了进来,只听石三公的惊呼声:“血池,想不到世上当真有血池这个地方。”

曹燕飞凝目望去,只见那雪白如玉的石鼎之上,雕刻着血池二字,只是字­色­和石­色­一般模佯,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大愚禅师激动的说道:“这么说来,那白衣长髯,道装白发的老人,定然是传言之中的罗玄了。”

葛炜大喝一声:“罗玄。”

说着,急步向前走去。

童叟耿震一个箭步,疾如流矢一般向前跃了过去,身子一横,拦住了葛炜的去路,说道:“小娃儿,沉住气。”

葛炜脸­色­一变,双目凝注在耿震脸上瞧了一阵道:“好吧!”

说完,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只见那狮头蛇身的怪兽,突然仰起头来,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颈间长毛,根根倒竖起来,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直似要择人而噬。

这怪兽的形状,已极难看,这一发威,更是面目狰狞,叫人望而生畏,室中群豪,都被它一声怒吼,骇得心头一跳,向后退了两步,运气戒备。

香烟飘纱中,突然飘过一股腥臭之气,触鼻欲呕。

石三公摇摇头道:“什么气味……"一语未完,突见那狮头蛇身的怪兽,身子倏的一转,疾向外面扑去。

紧接着外面石室中传出来一阵隆隆的震声。

葛炜一转身,当先向外奔去。

石三公低声说道:“咱们一起出去瞧瞧吧!”

步出那狭窄的秘道,群豪都不禁为之一怔。

只见一个巨大如桶的蟒头,顶上生着红冠,巨口盆张,红信伸缩,似是要冲入室中。

那狮头蛇身的怪兽,当门而立,双爪挥舞,挡住那巨蟒,不让他冲入石室。

石三公怔了一怔,道:“这等巨蟒,世所罕见,咱们该帮那怪兽,先把这巨蟒除去……。”

童叟耿震接道:“这巨蟒虽然硕大骇人,但最可怕的还是蟒头上的红冠,千年红鹤顶,万年红蟒头,这巨蟒的年代,至少在数千年以上了。”

大愚禅师提起禅杖,道:“老衲去助那怪兽一臂之力。”

说完,沿着石壁向洞中走去。

曹燕飞道:“如若咱们晚入这石室一步,在那秘道中遇上了这条巨蟒,只怕都已没有命了。”

但觉腥臭之气,阵阵扑来,闻之欲呕。

石三公一面退向石壁一侧,一面低声说道:“诸位快请闭住呼吸,这巨蟒口中的腥臭之气,只怕蕴含着剧毒。”

耿震、曹燕飞等,都依言向石壁旁侧退去。

这时,大愚禅师已经沿着石壁走近那洞口之处,高举起手中禅杖飞待劈下,忽听曹燕飞旋展千里传者工夫说道:“大师且慢下手,这巨蟒如此巨大,如若大师一杖,未能击毙于他,势非激怒于它不可。"一面急步行来。

大愚禅师回头说道:“道兄之言虽然不错,但咱们岂能就这般袖手旁观不成?”

曹燕飞已行至大愚身后,附在他耳边说道:“大师请运聚全力,举杖作势,本座站在石门之后,如若你一杖能够击毙这巨蟒,那是最好不过,万一被他逃避开去,我就迅快的推上石门,拒蟒于门外,再协商除蟒之法。”

大愚道:“道兄心细如丝,兼顾细微,老衲佩服的很。”

这当儿,两人相距那忽伸忽缩的蟒头,只不过三、四尺远,似是已然被那巨蟒发现,只见蟒头暴张,发出几声咕咕大声,巨口一张,疾向那怪兽咬去。

那怪兽颈间丛毛怒张,长腿一挥,利爪如剑,疾向蟒头抓去。

大愚禅师禅杖疾沉,用出全力,猛击而下,铁禅杖带起一阵啸风。

那巨蟒突然一收瞬头,缩出洞外,避开了杖势。

曹燕飞双手用力,推动石门,但闻石壁相击之声,石门急快的关了起来。

那怪兽眼看石门闭上,心中似是极为快乐,满室跳跃,不断的发出低啸。

石三公急步行过来,背靠石门之上,目注那跳跃着而发出低啸的怪兽,道:“这东酉虽是很难看,但生­性­却是十分灵巧,只怕他一旦发起兽­性­,难以制服,倒不如借此机会,把它除去的好。”

曹燕飞道:“此物虽然难看,但却似通灵之物,而且不畏蟒毒,那等庞大的巨蟒,也似对它有着几分忌惮-----。”

那怪兽突然停下跳跃,两双巨目,望着两人,似是在全力戒备一般。

只听砰然一声大震,那石门几乎被一股巨大的撞击之力震开。

童叟耿震急急跑了过来,伸出一掌,推在那石门之上,说道:“外面既有开门机关,想这室内亦当有闭门的机关,可是没有火摺子,不知要摸索多久,才可找到。”

大愚禅师正待接口,忽听室内之中,传出来一种"嗤嗤"之声。

那怪兽突然掉过头,奔入室内之中。

曹燕飞怔了一怔,道:“这是什么声音?”正想举步进入室内,又是一声砰然的大震传了过来。

这一次的力道,似是强过上次甚多,那石门又被震开了一尺左右,幸那撞来力道,只是一股猛劲,一击未开,立时消失。

石三公道:“这东西好大的气力。”

耿震道:“咱们就这样和他耗下去,不是办法,非得想个法子不可。”

大愚禅师瞧了手中的禅杖一眼,说道:“老衲这支禅杖,结实丧的很,就用它顶住石门如何?”

曹燕飞道:“最好在禅杖后面,打个石坑,免得被滑震开去。”

大愚禅师取好距离,挥动铁杖,击开一个小坑,一端放入坑中,一端顶在石门之上。

内室中嗤嗤之声,已然消失不闻,那怪兽和奔入内室的葛炜,亦似投入大海的沙石,不闻一点声息。

石三公忍不住高声叫道:“小兄弟,小兄弟……”

一连呼叫数声,仍不闻回应之声。

耿震一皱眉头,道:“奇怪呀!这家夥搞什么鬼,咱们得进去瞧瞧……。”

大愚禅师道:“老衲留守此门,三位进去看看吧?”

石三公道:“有劳大师了。"当先向复室冲去。

只见那石墩上端坐的道装老人,已然不知去向。

那狮头蛇身的怪兽和葛炜,都突然消失了行踪,生似这石室之中,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吞去了所有的人。

景物依旧,石室四壁,看不出一点可疑的迹象,三个人同时为这不可思议的变化,震动了心神,彼此之间惘然相顾,大有手足无措之感。

石三公哈哈大笑,道:“这就是老朽所说,那比鬼更为可怕之物了!”

曹燕飞道:“是什么?”

石三公道:“人!哈哈,人,人比鬼更为可怕!哈哈------”

石室聚音,他这放声一笑,满室尽都是大笑之声,震得人耳际嗡嗡作响。

耿震大声喝道:“你笑什么?”

这一句喝问之声,用力甚大,掩过了石三公的大笑之声。

石三公收住笑声,脸­色­肃然的说道:“因此老朽推论,咱们生离这石室希望已经不大。”

曹燕飞突然拔出长剑,说道:“那也未必,不论这室中是人或是鬼,咱们都不该坐以待毙了。”

耿震取下九节金环,说道:“这室中定然有什么暗门。”

抖手一环,击在那石鼎之上。

这一环用力甚大,那石鼎顿时被一环击得片片碎裂。

这一片浓重的白烟,突然泛升而起,散布满室。

那石鼎之中,积满了白­色­的烟灰,也随着飞起的浓烟散布开去。

曹燕飞一耸柳眉说道:“老前辈击破石鼎,于事何补……。”

一语未完,突然一阵嗤嗤之声,传入耳际,那端放的石墩缓缓向下面陷去。

耿震回顾了曹燕飞一眼,道:“不是老朽这一击,只怕有得咱们找了。”

曹燕飞默然不语,望着那下沉的石墩。

石三公一面举步而行,一面说道:“咱们得过去瞧瞧。”

他嘴巴虽然说的十分强硬,但举动却是缓慢异常,走到那石墩陷落之处。

童叟耿震和曹燕飞紧随着围拢上去,探首向下一看,只见一道石梯,向下面通去。

石三公皱皱眉头,道:“咱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此人老­奸­巨猾,处处动用心机,心中虽想下去,但又怕走在最前面遇上什么凶险,故而出言相激。

曹燕飞适才受了耿震两句顶撞之言,心中憋了一腔怒火,冷笑一声,道:“两位跟在本座后面吧!”

说罢,当下踏梯而下。

走完了九级石梯,又一座广大的石室,那盘膝而坐的白髯白发老人,仍然端坐一座石墩之上,在他的身侧有三座同样的石墩。

这时,石三公和耿震都随着走了下来,看到那三个同样的石墩,心中恍然大悟。

石三公长长叹息一声,道:“这白发道装老人,定然是罗玄了,江湖上盛传此人无所不能,不但医道­精­博,武功绝世,而且还深通建筑消息之学……。”

说话之间,又响起一阵轧轧之声,那盘膝坐有人像的石墩,突然向上升去。

那石墩上升的速度甚快,片刻之间,已升到洞口之处,刚好把那洞口紧密的封闭起来。

这座广大的石室四角,分嵌着四颗明珠,不知借何处光华透照了进来,反­射­出一片珠光,可以清晰见到大厅景物。

曹燕飞一跺脚道:“大愚禅师,尚留在上面石室之中,洞口既被石墩封闭,­操­纵那石墩升降的石鼎,也被耿老前辈打破,只怕他难以找到咱们了。”

石三公淡然一笑,道:“眼下咱们已进入了传言的血池之中,山腹石壁,于世隔绝,是生是死,甚难预料,但既然到了此地,岂能空手而回……。”

童叟耿震接道:“传言这血池之中,留有罗玄的武功密录,和他采集的天下奇药,炼制而成的灵丹,如若那白髯白发道装老人,果是罗玄,这石室当是他避世养身之地,咱们得仔细的搜它一搜,或有奇遇奇获,亦未可知。”

两人你言我语,绝口不提大愚禅师。

曹燕飞暗暗忖道:“这两人一搭一档,用心­阴­险,眼下我人单势孤,如若和两人冲突起来,势必要吃大亏不可,为今之计,只有智求,不能和两人力拼。”

她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是一派掌门之才,遇上紧要关头之时,不但心神不乱,而且思虑周密,洞察细微,衡度形势。

石三公突然回过头来,目注曹燕飞,微微一笑,说道:“耿兄要仔细搜察这座石室,不知曹掌门意下如何?”

曹燕飞心想两人如搜查出罗玄的宝藏,自己的处境,势将险恶万分,多她一分,这两人绝不甘心,但势又不能反对。

当下淡然一笑,道:“两位之意,本座极为赞成,不过……”

童叟耿震接道:“不过什么?”

曹燕飞道:“如若这石室当真是罗玄藏宝之地,想来必有机关埋伏,咱们入此山腹之时,共有六人,眼下已六去其三,只余下三个人了。

因此,本座甚望两位老前辈小心一些,万一中了罗玄埋伏,宝藏未得,人先受伤,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她一面设词延误两人搜查的行动,一面暗筹如何破去那­操­纵石墩升降的机关,招呼大愚禅师下来,只要有大愚禅师同在,就不畏两人的合手之势了。

石三公哈哈一笑,道:“这话倒也不错,但咱们已陷入绝地之中,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冒险求生,何况搜得罗玄的宝藏,当不难傲视武林同辈,老夫甚为赞成耿兄之意,纵冒中伏之险,亦当在所不惜。”

曹燕飞星目环扫了石室一周,说道:“这室中景物,一目了然,不知从何处下手搜查?”

石三公微微一笑道:“此地既发觉了罗玄的尸骨,难道他的藏宝放在别处不成。”

曹燕飞心中一动,接口说道:“罗玄才智绝世,岂肯这般大意,如那白髯道装老人,当真是他的尸骨,那有不加保护之理,这座石室,只怕还有通路。”

童叟耿震哦了一声,接道:“那娃儿和那狮头怪兽,哪里去了?"石三公一面说话,一面留神搜着四壁,忽然发现左面壁角之处,有一道向里凹去的石槽,顾不得回答耿震之言,放腿奔了过去。

童叟耿震、曹燕飞一齐追了过去。

石三公伸出右手,探入那石槽之中,果然摸到了一个金环,正待用力拉那金环,突听一个娇脆但却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放开手。”

这声音起自石壁一角,来的是那样突然,三人虽然身负着上乘武功,也不禁为之心头一震,一齐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容­色­绝世的白衣少女,缓步走了过来。

四壁完好,不见洞|­茓­,此女突然出现,带来了一片恐怖的气氛。

三个人同时呆了一呆,齐声喝道:“你是人是鬼?”

白衣少女冷冷说道:“只怕你们瞎了眼睛,瞧我不到,才这等疑神疑鬼了。”

石三公略一定神之后,暗暗忖道:“一个小女娃儿,纵然是鬼,又有何俱。”

他胆子一壮,冷然说道:“我们地势不熟,你又隐身在暗处,看不到你,也不算是什么丢脸的事。”

白衣少女走到相距三人四五步处,陡然停了下来说道:“你们如还想活命,那就自行放下兵刃。”

耿震哈哈一笑,道:“好狂的口气,你是罗玄的什么人?”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们不用问我是谁,再不放下手中兵刃,束手就缚,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石三公怒声喝道:“小小年纪,讲话这等放肆,你可知老夫是何等人物吗?”

白衣少女道:“哼!两个糟老头儿,一个女道士,我眼睛远未瞎了,难道看不见你们的衣着?”

石三公大怒道:“不论罗玄是否还在人世,老夫也得先教训你一顿再说。"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白衣少女冷笑道:“好啊!你想动手吗?”

双肩一晃,脚不移步,有膝腿不屈的突然向旁侧闪开三四尺远,冷冷说道:“我懒得和你们动手……。”

童叟耿震早已暗中提气,蓄势待发,眼看石三公劈出掌力,被那人一闪避开,立时紧接着拍出一掌。

白衣少女这次不再闪避,玉腕一扬,素手疾翻而起,竟然硬接童叟耿震一击。

两股掌力悬空一接,耿震突然觉得心头一震,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一步。

看去弱不禁风的一个女孩子,竟然有这等深厚的功力,大出了童叟耿震之外,不自禁的多看了那白衣少女两眼。

只见她眉儿微皱,星目闪动,脸泛桃花,发覆绿云,当真是耀眼生花,动人至极。

只是她神情之间似是有一股异于常人的冰冷之气,掩遮了她的美艳风韵,使人一睹之下,不敢妄生邪念。

耿震仔细瞧了一眼,急急的偏过头去。

曹燕飞目睹这位年轻幼小的姑娘。功力竟然能和耿震抗拒。

她心中突然一动,暗暗忖道:“此女一时虽然无法分出敌友,但对我三人一视同仁,有她在,耿震、石三公纵有除我之心,亦不敢付诸行动-----。”

心念一转,反而对白衣少女生出了相惜之心,当下微微一笑,道:“姑娘贵姓?”

白衣少女打量了曹燕飞一眼,冷冷说道:“我姓什么,于你何­干­?”

曹燕飞一皱眉头,强忍下心中气忿,说道:“本座相询姓名,并无恶意,姑娘不用多疑--------。”

白衣少女突然探手入怀,摸出一条白­色­的索绳,道:“你们如若想活下去,那就赶快收起兵刃,用这白索缚起双手,我带你们到一处安全所在……。”

石三公冷笑一声,道:“如若我们不答应呢?”

白衣少女道:“那你们就等着死吧!”

说着,挽起白索,突然转身而去。

耿震低声说道:“这女娃儿有点邪门,一个人怎会住在这等人迹罕至的山腹之中,我们不能让她走脱了。”

石三公一面点头,一面大声喝道:“站住!”

说罢,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白衣少女生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隐入一个突出的石壁之后。

石三公疾追而至,探手抓去。

白衣少女突然冷笑一声,回手拍出一掌。

石三公右手一挥,硬接一击。

两股掌风,悬空一撞,石三公登时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就这一缓之间,耳际间已响起了一阵轧轧之声。

原来那突石之后,有一座暗门。

石三公接了那白衣少女强力一掌,一时之间,提聚不起真气,眼看那白衣少女进入石门,却是无法阻止。

曹燕飞和童叟耿震联手赶到时,那石门已然关闭了起来。

石三公满脸愧­色­的说道:“这女娃儿武功不弱。”

大进一步,走近石门,扬手一掌,向那石门之上推去。

但那石门坚固无比,石三公用足了全力,仍分毫难动。

耿震微微一皱眉头,道:“这女娃儿说咱们等死之言,实是叫人不解?”

曹燕飞长长叹息一声说道:“只怕她不会是虚言恐吓。”

耿震道:“老夫倒是有些不信。”

一语未完,突听另一角石壁之处,又响起了一阵轧轧之声。

三人同时觉得心头一震,不自禁转头望去。

只见那右面一角石壁,突然缓缓的裂开。

两点碧光,由那裂开的石壁透­射­出来。

曹燕飞吃了一惊,道:“长虫,那条巨蟒。”

石三公随手一挥手中兵刃,击在一块突出的石壁上,敲落了两块碎石。

童叟耿震伏身捡了起来,一块分给石三公,一块握在右手之中,左手倒提双环,目注那两道闪动的碧光。

但见那碧光,缓缓向外移动,逐渐向外行来。

石三公长长吁一口气,道:“两位放心,这怪物不是巨蟒。”

童叟耿震突然一抖右手,手中右块脱手飞出,挟着一阵啸风之声,直击过去。

但闻砰的一声,那两点闪动的碧光,忽然隐失不见。

石三公放声大笑道:“打中了,哼!就这一点微末伎俩,也敢大言不惭-----。”

余音未住,忽见那裂开的石壁间,疾快的­射­出一条黑影。

石三公笑声顿住,扬腕一挥,打出扣在手中的石块。

那黑影跃出裂开的石壁之后,变得十分灵活,长身一跃,悬空打了两个轮转,竟然避开了这一击。

曹燕飞柳眉一皱,道:“这是什么?”

只见那黑影,落着实地之后,缓缓舒展开身躯,竟然是一条罕见的奇大蜈蚣,目如桃核,碧光闪烁,身躯已舒展开,足有三尺多长,紫红闪光背上,似蒙着一层白纱。

童叟耿震呆了一呆,叫道:“好大的蜈蚣。”

只见那巨大的蜈蚣,双目注定着三人停身之处,长腿伸动,身躯缓缓的向上升起,作势欲扑。

石三公急道:“这蜈蚣不但巨大的骇人,而且乃极为罕见的金翅蜈蚣,背上白纱,乃双翅,当心它飞起袭人,咱们快些分布开去,形成三角之势,彼此可以相互救应。”

耿震、曹燕飞依言而行,迅快的散布开去。

两人刚刚站稳脚步,那蜈蚣已跃飞而起,疾如离弦流矢一般,猛向石三公冲了过去。

曹燕飞当先出手,陡然向前踏出一步,一挥手中长剑,迎向蜈蚣劈了下去。

耿震手中的金环,紧随急翻而起,劈向那蜈蚣后尾之处。

石三公却突然一侧身子,横向一侧跨出五尺,避开了那蜈蚣袭击之势。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耿震手中的金环,正击在那蜈蚣身上。

曹燕飞剑光一闪,斩断了那蜈蚣两条长腿下来。

那蜈蚣在受创之下,忽的一收身子,数尺长短的身子,忽然卷成了一个圆圈,悬空打了两个翻转,飞跃到一丈开外,落在石地之上。

曹燕飞想不到,这般轻而易举的重创了这等骇人听闻的巨大毒物,不禁微微一笑道:

“这般看来,除去这毒物,并非是什么难事。”

石三公笑道:“曹掌门一剑斩了他两个长腿,只要能再斩他几条腿下来,纵然不足致命,但也会流­干­身上存血而死。”

凝目望去,只见那蜈蚣断腿之处,鲜血泉涌而出,流湿两尺方圆。

耿震接口说道:“这毒物全身最弱之处,可能就是他的长腿,适才老前辈中它背上一环,倒是未见伤得。”

三人的心情,已然恢复了轻松,不似初见蜈蚣时那等紧张。

只听一个冰冷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这条金翅蜈蚣,乃血池护丹五毒中最毒的一物,你们伤害了他,还敢这般漫不经心,哼!自找死路。”

石三公道:“那女娃儿还未离开……。”

但闻耿震大声喝道:“石兄小心。”

石三公转头看去,只见那巨大的蜈蚣,背上形如白纱之物,已然张开,凌空疾扫石三公,双钳挥动,腥气逼人。

这次来势,较上次更为凶猛,曹燕飞想出剑截击,都未来得及。

石三公心头一震,急急飞身一跃,纵飞一丈多远。

哪知蜈蚣双翼展开之后,已能在空中上转弯,竟然如影随形一般,紧紧追随在石三公的身后。

石三公绕室盘走,转来转去,想把那蜈蚣避开,但那蜈蚣灵活异常,任他东弯西转,仍是无法躲开。

眨眼之间,已在大厅中转了数圈,同时,厅中的腥臭之气也愈来愈浓,触鼻欲呕。

耿震一面运气闭住呼吸,一面低声对曹燕飞道:“这蜈蚣似是认定了石三公,再要让它追逐下去,石三公早晚都要伤在那蜈蚣双钳之下,为今之计,咱们得早些设法把这条蜈蚣除去。”

曹燕飞道:“它飞行灵活,而且一直紧迫在石三公的身后,咱们如何才能下得了手呢?”

耿震急道:“眼下情势,已是万分紧张,不得不冒险一试了,咱们分别选择两处适宜出手的地方,然后再招呼石三公,要他故意经由咱们身侧走过,以便找出手机会除他。”

这时,两人早已被那腥臭之气,薰得头昏脑胀,渐觉体力不支,人虽还未晕倒,但神志已经开始有些迷乱不清。

曹燕飞哼了一声,一提真气,选了一处停身之处,横剑以待。

童叟耿震也找了个容易出手之处,高声对石三公道:“石兄,那蜈蚣飞行灵活得很,而且一直紧迫在石兄身后,极是不易施袭于他,石兄请从我们身侧绕过……。”

这当儿,石三公已被那紧随身后的蜈蚣,追得满头大汗,那飞行迅快,转动灵活的蜈蚣,似是被钉在石三公的身上一般,一直追随在他的身后。

迫得石三公连回头反击的时间也没有,一听耿震招呼之声,立时一转弯冲了过去。

曹燕飞凝神相注,举剑以待,石三公刚已过去,立时挥剑猛劈出手,这一剑不但势道奇猛,而且准确无比。

只听当的一声,正击在那蜈蚣身上,但觉一股极浓重的腥臭之气,迎面扑来,头重脚轻的一跤跌倒在地上。

石三公停下身子,回顾了那蜈蚣一眼,叹道:“这东西当真是厉害的很……。"砰的一跤,摔倒地上。

原来他在那蜈蚣追逐之下,一直提聚全身功力奔行,如今那蜈蚣被曹燕飞剑势击中,跌向一侧,得以回顾了那蜈蚣一眼,功力一懈,那吸人胸中的毒气,陡然发作,只觉一阵头重脚轻,站立不稳一跤跌倒。

石室中,只余下了一个童叟耿震,毒­性­还未发作,但亦神志不清。

那蜈蚣被曹燕飞一剑击中,似亦受伤不轻,蛰伏在一角不动。

耿震虽已感到身体不支,神智迷乱,但他还知道眼下处境的险恶。

摇摇晃晃的走到曹燕飞身侧,低下头去,仔细瞧看了一阵,忽然高声叫道:“姑娘,姑娘,在下等已愿束手就缚了-----。”

勉强说出了几句话,人亦倒在地上。

当他醒来之时,双手已然被人捆着,坐在一座石室之中,在他身侧,并坐着曹燕飞、石三公、葛炜等三人,一道白­色­的索绳,把四人连扣在一起。

石三公、曹燕飞人尚未醒,但葛炜却是早已醒来多时,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望着石三公等三人出神。

耿震轻轻的咳了一声,道:“小兄弟!你也是被那白衣女娃儿捉来的吗?”

葛炜突然回过头来,望了耿震一眼,道:“是啊!那丫头武功高强的很。”

耿震道:“你不是中了那金翅蜈蚣之毒,失去了抗拒之能,才被擒来的吗?”

葛炜摇摇头,道:“不是,我是和那白衣少女动手相搏,打她不过,失手被擒。”

耿震突然想起了那狮头蛇身的怪兽,忍不住问道:“那狮头怪兽那里去了?",葛炜道:“我和那怪兽闻得异响而入,无意间,触动了机关,陷入地下的一它石室中,就遇上那白衣少女。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被她擒来此处,至于那狮头蛇身怪兽哪里去了,我就不清楚啦……”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你可知那白衣少女是什么人吗?”

耿震道:“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

葛炜道:“我知道,她乃是冥岳妖­妇­手下的三个女弟子其中之一?”

耿震吃了一惊,道:“那白衣女娃儿如果是冥岳中人,咱们岂不是自行投入了罗网之中吗?”

葛炜一笑,道:“谁说不是呢?”

耿震心头大急,用力一拉手上索绳,想把曹燕飞或石三公,警醒一人,也好研究对策。

但两人中毒,要比他深得多了,虽然已经服过解药,但一时之间,却是也难醒来。

耿震目注葛炜问道:“我们被送入此地之时,你可在这石室中吗?”

葛炜道:“我看着你们进来的。”

耿震奇道:“为什么他们不会醒来呢?”

葛炜道:“你不要急,我亲眼看到那白衣少女在你们三人口中,各放了一粒丹丸,既然你能醒来,他们自然是不会不醒,或许在时间上有些早晚不同罢了。”

耿震不再言语,一面暗思脱身之法,一面暗中运气,既可测知中毒之后,是否功力上打了折扣,亦可暗中试行能否一举挣脱索绳。

正在暗运功力之余,忽听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睁眼看去,只见那白衣少女手中托着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缓步走了进来。

那珠上光芒灿烂,照得满室通明。

只见她转动一下俏丽的双目,打量耿震一眼,冷然问道:“你醒来多久了?”

耿震轻轻的咳了两声,借机筹思了措词,答道:“醒来有一会了。”

白衣少女眼珠儿转了两转,问道:“现在生死两条路,任凭选择一条。”

耿震道:“生路怎样?死路又是怎样?”

白衣少女道:“简单的很,如若想活,那就听我之命,甘心为我效劳,但我也不亏待你们,除了清除那金翅蜈蚣残毒之外,还传授你三招武功,虽只三招,但威力却是强大的很……。”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想死吗?那更容易了,我也不杀你们,只把你们送入那座广大的石室中,让那护丹五毒,吃了你们就是。”

耿震皱了眉头,道:“老夫是何等身份之人,岂能甘作你一个女娃儿的属下?”

白衣少女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此一时彼一时,我也不想逼你们,生与死,任由你们选择。”

耿震暗暗忖道:“此女神情一片冰冷,说得出口,就做得到,太过顶撞于她,只怕她当真会把我送去喂那蜈蚣……。”

他乃有丰富阅历之人,心念略一转动,立时想到了一个暂时解脱之策,说道:“此事让老夫一人甚难决定,待他们醒来之后,容我们计议一番再作道理。”

那白衣少女道:“好吧!反正是没有第三条路好走,不是听命于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缓缓转过身去,目光凝注在葛炜的脸上,问道:“你可想好了吗?”

葛炜摇摇头,道:“没有,生死何等重大,岂能一念而决,我还得多想一想。”

白衣少女道:“你还要想多少时间?”

葛炜道:“我也不知道,想好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白衣少女冷冷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生死,完全­操­在我的手中,我可以把你碎死万段。”

葛炜道:“你在出其不意之下点了我的|­茓­道,使我失去反抗之能,杀我虽然容易,但可算不得什么正大行径。”

白衣少女道:“说了半天,原来你的心中不服。”

葛炜道:“自然是不服气了。”

白衣少女凝目寻思了片刻,道:“如若我解开了你的|­茓­道,解去你身上绳索,让你有足够的时间,运气调息,然后咱们再动手相搏,你如打我不过,再被我点中了|­茓­道,心中服是不服?”

葛炜道:“那我自然是服了。”

白衣少女道:“单是服气,也是无用,我要你答应听我之命,甘心为我效死……”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哼,本来我有一种药物,只要迫你们服用下去,你们自然会服服帖帖听我之命,而且终身一世,不敢背叛于我,只是我不愿那样去做罢了……。”

一面说话,一面伸出纤纤玉指,解开了葛炜身上的绳索,拍活了他的|­茓­道。

葛炜|­茓­道被解,立时一跃而起,仲动了两下手臂,活动一下全身的脉|­茓­,然后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这一战,不只是关系他着的胜负荣辱,而且关乎着他的生死命运,是以看得十分严重,丝毫不敢存大意之心。

那白衣少女倒是满不在乎,美目流转,满室盯量,行态之间若无其事。

这时,石三公和曹燕飞,也清醒过来,六道眼冲,凝注在两人身上,观望着局势的发展。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那白衣少女已等得不耐起来,冷冷对葛炜说道:“你还没有调息好吗?”

葛炜突然睁开双目,说道:“我想起来啦!你是冥岳妖­妇­的门下------”

白衣少女淡然接道:“大惊小怪什么?我是她门下,又怎么样?”

葛炜厉声喝道:“那妖­妇­现在何处,快些找她出来……。”

白衣少女冷然说道:“她要在这里,还容你们活下吗?哼!”

葛炜道:“怎么?你已经背叛了她?”

白衣少女道:“我是她门下,但却和她有着杀害父母之仇,谈不上什么背叛于她……。”

忽然一耸柳腰接道:“你尽管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干­吗?如若不是我目下正需要人手相助,才不要你们这些臭男人,听我之命哩!”

葛炜道:“好啦!你出手吧!”

白衣少女忽然的嫣然一笑,道:“你要小心了。"举步直欺而上,迎胸拍出一掌。

她素来不笑,板着一张脸,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偶而一笑,更显风情万种,如花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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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冥岳主师徒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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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遣遗物交换方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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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交接之下,显然那蓝衣少女的武功,吃亏较大,功力不敌。

薄纱美­妇­放声一阵格格大笑,道:“雪儿,你不过和你的大师姐,功力悉敌,半斤八两,难道还能是为师的敌手吗?……”

她微微一顿,又道:“只要你能带我找到罗玄的遗物,未尝不可将功折罪。”

梅绛雪道:“咱们早已意尽情绝,师徒之份早已结束,论身份,咱们已成为平辈论称了。”

夜暗之中,无法看清楚那薄纱美­妇­的神­色­,但见她双目中闪动着光芒,显然,内心之中,甚为激动。

梅绛雪冷笑一声,又道:“你不用觉得难过,你这一生之中,不知已杀害过多少人了,哼!你对待把你抚养长大的师父,手段何等的残酷,想己比人,就该不用难过了……。”

那薄纱美­妇­,似是难再忍耐,怒叱一声,挥手一掌,直劈过去。

梅绛雪早有备,她掌势一扬,立时纵身让避开去,疾快的退到一丈开外,目光环扫石三公一眼,道:“你们快些亮出兵刃,准备对敌。

此刻形势,万分危恶,你们下手多存一分仁慈,即会减少一分生机,需知冥岳岳主的手下,个个都已服食药物,不知生死为何。”

只听那薄纱美­妇­怒声喝道:“贱婢找死。”

说完,纵身一跃,直扑过来。

隐身在石壁旁侧暗影处的葛炜,突然扬手一记无影神拳,直劈过去。

要知这无影神拳,发时无声无息,冥岳岳主,虽然武功高过葛炜甚多,但这等毫无声息的拳法,又在突然施袭之下,那里能够防得。

只觉一股潜力,突然撞在前胸之上,向前疾扑的身子竟被撞得直落下来。

冥岳岳主一生之中甚少受人暗算,那里吃过这等大亏,身子一落实地立时扬手一掌,直向葛炜的停身之处拍去。

哪知葛炜乖巧无比,发出一记无影神拳之后,立时跃避开去。

薄纱美­妇­发出的强烈掌力,正击在石壁之上,激起一股强风,反弹了回来。

只听那蓝衣少女娇声喝道:“快些燃起火把。”

只见火光一闪,片刻之间,亮起四五个强烈的松油火把,火焰熊熊,照得三四丈方圆内,尽都是一片通明。

火光耀­射­之下,只见梅绛雪等一群人,已到了两三丈外。

那蓝衣少女翻腕拔出背上宝剑,左手一挥,高声喝道:“快追上去。”

随着那挥动的玉手,立时有几十条人影,疾快的向前奔去。

那身披薄纱的美­妇­,突然放步疾行,当先追了上去。

这时,梅绛雪等已然转过一个弯子,那薄纱美­妇­追到转弯之处。突见­精­芒一闪,一道寒芒,疾刺过来。

薄纱美­妇­反应灵敏,向前奔行的身子突然一收,人已跃退七八尺远。

那刺来长剑,也突然收了回去。

这当儿,那蓝衣少女,也追到了转角之处,目光一掠那薄纱美­妇­,低声说道:“师父暂请息怒,三师妹为人狡猾无比,故意摆下这等阵势,激怒师父,使师父方寸大乱。”

只听一声惨叫传了过来,一个人头,疾飞而起。摔出了七八尺外,一具尸骨,应声而倒。

原来那蓝衣少女率领之人,走到那转角之处,忽然飞出一支长剑,斜劈过来,斩去了一人的颈上人头。

蓝衣少女冷哼一声,大声叫道:“你们暂时退下。”

几十个劲装大汉,应了一声,齐齐退到那蓝衣少女的身后。

那转角之处,传来梅绛雪的声音道:“岳主,念你对我有一番传技之情,我要郑重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共收传了四个弟子,但现在你身侧,还有几个人呢?首座弟子,被你活活逼死,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背叛了你。”

薄纱美­妇­怒道:“你不是一样背叛了我?”

梅绛雪道:“自然是不同了,说得好听,梅绛雪已被你活活逼入火山之中,我能不死,那是我命不该绝。咱们的师徒情份,早已断绝,现在的梅绛雪,早已和你不相­干­了……。”

她微微一顿,又道:“如若说的难听,我已是罗玄遗诏指定诛杀叛离他徒弟之人,哼!

你别认为,罗玄遗诏已经被你撕去,这个我早已有了准备,另有一份存着,一旦时机临头,我就要把这份遗诏展布于天下英雄之前。”

薄纱美­妇­气得脸­色­铁青,怒声说道:“胆大的贱婢,只要你被我捉到了,非把你碎尸寸断不可!”

梅绛雪冷冷说道:“你不用发狠,现在站在你身侧,满口师父、师父的人,你认为她当真的对你很忠心吗?老实说,一旦机会来了,她也一样会叛你而去,只怕你对待罗玄那种惨酷的手法,会在你的身上重演。”

这几句话,字字如铁锤一般,击打在那具岳岳主的身上,不自禁的回头望了那蓝衣少女一眼。

那蓝衣少女突觉心中一寒,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说道:“师父千万不要中了三师妹的挑拨离间之计。”

一代枭雄的冥岳岳主,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也许会被她不幸言中。”

蓝衣少女急急垂下手中长剑,扑身跪倒到地上,道:“师父,弟子身受师父教养之恩,此生一世,绝不敢妄生二心……。”

那薄纱美­妇­,缓缓伸出手去,说道:“你起来。”

蓝衣少女缓缓伸出手去,道:“师父明察“

突觉腕上一紧,脉|­茓­已被那薄纱美­妇­扣住。

只见那薄纱美­妇­仰起脸来,格格一阵大笑道:“娟儿,你当真不会生出二心吗?”

蓝衣少女粉脸汗水滚滚,颤声儿说道:“弟子,弟子……这一生一世,也不会离开师父一步。”

薄纱美­妇­冷电般眼神,缓缓由那群排列整齐的大汉脸上扫过,道:“这些人,应该一个个恨我甚深,可是他们又为什么不会背叛我呢?”

蓝衣少女道:“因为他们都被师父用药物控制了心神,一个个失去主宰……。”

薄纱美­妇­笑道:“我如早让梅绛雪服下控制她心神的药物,她也不会背叛我了。”

蓝衣少女只觉一股寒意,由心底直泛了上来,说道:“师父,弟子容­色­已为师父用药物控制,难道师父还不放心吗……。”

薄纱美­妇­道:“一个人要变心时,纵然是铁销加身,也一样心怀二志,除非她心神迷乱,忘却了自己,你两个师妹的前车之鉴,要我如何还能信得过你……。”

一侧转角处,传过来梅绛雪冷冷的笑声,道:“唐文娟,你只要服下岳主手中的药物,立时将变成了一个浑浑噩噩的人,不知生死,心神受制,和那些鬼形怪人一般。

说不定岳主还要替你买上一副鬼形怪险和那些心神受制的人一般模样的,那当真是生不如死了。”

这几句话,在此时此情中说出,应在唐文娟的心中,每字每句,都如铁锤利剑般,敲打在她心上,一缕反抗的意念,油然而生。

但当她抬起头时,目光和那薄纱美­妇­森冷目光相触之后,那缕升起的反抗意念,立时极快的消失。

十余年的积威,在唐文娟的心中,已树立了无上的权威。

不论她心中如何的怨恨,但一见到森冷的目光,立时由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使她颤栗、畏缩。

只听那薄纱美­妇­森冷的笑道:“胆大的叛徒,你如一旦被我抓住,那就要你尝试一下天下最为残酷的毒刑……。”

转角暗影中,传出了梅绛雪的声音,道:“你既然是罗玄的门下,当该知道经脉受到封闭的滋味如何了。”

要知这冥岳岳主,乃异常骄横之人,生平之中,从未受到过这等词锋相对的讥讽,何况那人又一度是她门下弟子。

往日在冥岳之时,对她尊敬无比,此刻却词锋争抗,毫不相让,一股激忿,化成熊熊怒火,在她胸中燃烧起来。

她探手入怀从蝉翼般的薄纱之中取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红­色­的丹丸,冷冷的对唐文娟道:“娟儿,把这粒丹丸服下。”

唐文娟呆了一呆,两行晶莹的泪水,缓缓滚下玉颊,慢慢的张启了樱口。

她似是已消失了反抗的能力,听任冥岳岳主的摆布,其实她腕脉被扣,纵然有拼命之心,也是无反抗之能。

只见那薄纱美­妇­右手一挥,一粒红­色­的丹丸,落入了唐文娟的樱口之中。

这是一幅师徒凄凉的画面,但环守在周围之人,却没有一个为之动容。

原来这些人一个个都服过了迷乱神志的药物,心中早受控制。

薄纱美­妇­松开了唐文娟的腕脉,素手一挥,低声喝道:“走过去。”

两个面­色­苍白的劲衣大汉,应声而上,疾向前面转角处,冲了过去。

只见那转角处的暗影中,剑光一闪,一道寒芒,雷­射­而出,疾快绝伦的横向两人斩来。

那剑势不但来的迅快,而且变化奇奥绝伦。

当先一人来不及出刀封架,剑势已到,只听一声惨叫,拦腰被斩作了两断,鲜血喷­射­而出,尸体横倒。

另一人虽然眼看同伴亡命剑下,但却是仍无畏俱之心,仍然疾快的向前冲去。

一股疾猛的掌风,突然由那秘道涌了出来,正击在那大汉的前胸之上,那向前奔冲的身躯,生生被震的倒退数步,吐出来两口鲜血,仰身栽倒地上。

那薄纱美­妇­似是已忿怒至极,伸手由随行大汉手中抢过一个火把,素腕一挥,投往那弯转的秘道中。

火光熊熊,登时照亮那秘道中的暗影。

突见人影一闪,疾快的向火把冲去。

薄纱美­妇­冷笑一声,扬手劈出了一掌。

一股强大的劲力,应手而出,直向那黑影撞了过去。

她内功深厚,发出掌力非同小可,何况这一掌又是蓄势而出,那个向火把的黑影,刚刚奔到火把跟前,薄纱美­妇­发出的掌力已到,向前奔冲的身子,突然向后倒飞过去。

薄纱美­妇­一掌击退强敌,回顾唐文娟微微一笑道:“娟儿,快冲过去。”

唐文娟茫然一笑,举剑护身,缓步向前冲去。

只听掌风轻啸,那燃烧的火把,突然熄去,转弯处,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薄纱美­妇­缓步紧随唐文娟身后而行。

暗影中寒光一闪,一道冷锋直刺过来。

唐文娟右腕一伸,护胸长剑,平平推出,只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那暗影中扫击过来的长剑,登时被格出一边。

唐文娟一剑得手,立时大迈一步,直向前面冲出,一股强大的潜力,迎面直冲过来。唐文娟左掌一挥,拍出一股掌风,疾向那击来的暗劲之上迎去。

那紧随在唐文娟身后的薄纱美­妇­,也随着推出一掌,她功力深厚,掌力后发先至,当先迎撞在那击来暗劲之上。

两股潜力,撞击在一起,激成一阵旋风。

只听一声娇喘,和脚步移动之声,混合传了过来,显然,那发掌之人,吃这薄纱美­妇­掌力一撞,站立不稳,不自主的向后退去。

这时,数十个冥岳随行高手,都已紧随在薄纱美­妇­身后,转过了弯道,火把耀­射­之下,只见四五条人影疾快的向前奔去,四五丈外,那秘道又向左面弯去。

薄纱美­妇­打量了秘道形势,不禁一皱眉头。

她心中暗暗的忖道:“这秘道也不知有多长多远,亦不知多少弯转,他们每次都接那转弯处,凭险相抗,一路打去,不知打到几时,看来不下毒手,只怕有几场恶战好打……。”

忖思之间,突然一个冷漠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你们走完了这段秘道,就进入危险之境,天然的­阴­风烈焰,再加上罗玄­精­心布置的埋伏,步步杀机,尺尺死亡……。”

声音异常熟悉,那薄纱美­妇­一听之下,立时辨出是梅绛雪的声音。

只觉一股怒火直冲上来,厉声接道:“贱婢为什么不敢和我照面?”

转弯处,传过来梅绛雪森冷的笑声,道:“你急什么?咱们早晚总要有一场生死之搏,眼下还不到时候-----。”

薄纱美­妇­被她言词一激,怒火更炽,飞身一跃当先追去。

她身法奇快,倏忽之间,已到秘道转弯之处,身子还未停下,两点寒芒,已然迎面袭到。

那薄纱美­妇­冷笑一声,玉腕挥处,劈出了一股强厉的掌风,两点寒芒被那掌风一撞,立时跌落在实地之上。

凝目向那枚暗器望去,只见那跌落在地上的暗器,形如竹叶,长约三寸,尖端两面锋刃,似刀非刀,似箭非箭。

那薄纱美­妇­见闻广博,一看之下,立时认出那两只暗器,乃江湖上极霸道的"竹叶镖"。

突然间,由那转弯的暗影中飞出一股暗劲,正击在相距那弯道最近的一个火把上,火把应手而熄,方圆丈余之内,突然伸手不见五指。

紧接着响起了一声惨叫,那手执火把的大汉,应声栽倒地上。

显然,他已被暗器所伤。

冥岳中人,连番受挫,激起那薄纱美­妇­的真火,举手一挥,低声道:“走过去。”

说完,当先向前奔去。

人刚到转角之处,迎面涌撞来一股掌力,击袭前胸。

冥岳岳主,内功深厚,目光犀利,虽在夜暗如漆的环境之中,仍能辨别出发掌之人,正是梅洚雪。

当下娇叱一声,右腕疾扬猛力拍出一掌,反击过去。

她功力深厚,掌劲雄浑,这一掌含怒反击,威势非同小可。两股潜力一撞之下,立时激起一阵轻啸的旋风,梅绛雪白衣飘飘的向后退去。

冥岳岳主先是一怔,继而冷笑道:“贱婢武功果然大有进境,竟然能闪开了我这一掌……。”

余音末绝,左侧暗影之处,突然疾飞出一支长剑,寒芒闪动,幻起来三朵剑花,分指三处要|­茓­。

这剑势不但凌厉,而且忽然而来,大是难防。

薄纱美­妇­确实有过人的武功!左手一挥,推出一股潜力,逼住剑势,右手疾快的拍出一掌。

但那施袭人亦非弱手,玉腕一挫,长剑突然收回,借黑暗掩护疾快的向旁侧让去。

薄纱美­妇­拍击出一股掌力,正击在石壁上,砰然轻震中,回力反荡,激旋成风。

这时,冥岳岳主,已然看出那向自己施袭之人,乃是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人。

身法灵活,一闪之间让开了袭来掌力,长剑立时横里扫来。

幽暗的秘道中,闪起了一道白芒。

薄纱美­妇­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山腹密洞之中,哪来的这么多高手,需得先伤他们两个,以挫敌方锐气。”

心念转动,奇学突出,左手连发三掌,封住敌人退路,右手却施展空手夺剑的奇奥招术,直向那黑衣人握剑右腕之上扣去。

她这武功十分诡奇,擒拿手法之中,混入了斩经截脉的手法,迫得对方手中剑法,施展不开。

不足十合,那黑衣人被迫得节节后退。

那黑衣矮小之人,正是陈玄霜。

两人的武功,虽是一脉相承,同出罗玄一门。但那薄纱美­妇­的功力要比陈玄霜深厚甚多,手法亦较纯熟,对敌经验更较陈玄霜丰富甚多。

她哪里知道陈玄霜早已把"生死玄关"打通,内力生生不息,不用运气调息,亦有着惊人的耐战之能。

再加上两人所用的武功,同出一门,万盘不离其宗,手法或有小异,但大致却不出罗玄一脉武学。

陈玄霜心神一定之后,极为自然的大增应变之能,那薄纱美­妇­的空手夺剑的手法,已难能威胁于她。

但那薄纱美­妇­却是愈打愈觉不对,愈打愈是惊奇,只觉她剑势变化路数,和自己完全相同,极似出于罗玄一门。

当下疾发两掌,迫退了陈玄霜,喝道:“住手!”

陈玄霜横剑当胸,冷冷喝道:“什么事?'

声音娇柔,分明是女子口言。

薄纱美­妇­怔了一怔,道:“你也是女孩子吗?”

陈玄霜道:“是又怎样?”

薄纱美­妇­冷笑一声,道:“本座好意问你,你竟敢这般顶撞本座……”

她微微一顿,又道:“如我施下辣手,三招之内,可取你的­性­命。”

陈玄霜道:“哼!那倒未必,咱们刚才不是打了数十招吗?”

薄纱美­妇­怒道:“不知死活的贱婢,你接我一掌试试。"说罢,右手一挥,拍出一掌。

陈玄霜知她掌力势道威猛,绝非自己能敌,但终于忍受不了对方的语言相激,竟然出手接了一掌。

两掌一撞之下,立时分判出功力的深浅,陈玄霜被那薄纱美­妇­一掌,震得一连向后退了三四步远,如若那薄纱美­妇­再趁势疾发出一掌,陈玄霜可能就要伤在她的掌下。

但她却举掌不发,冷冷的问道:“你的武功路数,虽和我同出一门,但功力和应变的经验,都不足以和我为敌,我如要出手伤害于你,那只不过举手之劳……”

她轻轻的咳了一声,接道:“我让你在手下连撑了十余招,还不伤亡,并非是我没有伤你之能,因为我要留下活口,让你说出你的师承门派……。”

陈玄霜冷笑一声,接道:“我如不说,你又能怎么?”

薄纱美­妇­道:“我不相信你是铜打铁铸,不畏痛苦,不信我就点了你几处经脉,让你尝试一下行血反集内腑之苦。”

陈玄霜默思所学过武功之中,确是有这一套手法,点伤人身几处经脉,可以迫行血反集内腑,只是一时间,却想不起点那几处|­茓­脉而已。

那薄纱美­妇­突然一反冷漠的口气,和蔼的说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陈玄霜脱口说道:“姓陈……"心中忽然一动,住口不言。

只觉项颈之上细索突然一紧,心知是那控制方兆南生死的红衣少女,要她立时退回,于是赶快回身向前奔去。

薄纱美­妇­大怒道:“我看你能逃到那里。"左手一挥击出。

这一掌劈出的强猛劲力,并末击向陈玄霜,却是击向她身前四五尺处。

她掌握的时间,恰到好处,刚好陈玄霜奔到之时,她的掌力同时击到。

这一击用心恶毒,陈玄霜纵有封架之力,但却有措手不及之感。

眼看要为那掌力击中,忽由旁侧飞来一股暗劲,刚好把那股冲过来的劲力挡开,及时解了陈玄霜的危难。

陈玄霜凝目望去,看那发掌相救之人,正是梅绛雪,当下冷哼一声,也不称谢,急急的向前奔去。

那薄纱美­妇­掌力被人挡开,心中大是忿怒,冷哼一声,疾冲而上。

梅绛雪不再逃避,横去挡路。冷冷说道:“再行十丈,就入了罗玄的埋伏之区,他费尽心机,布设下重重机关,就是为了对付你……。”

薄纱美­妇­怒声叱道:“贱婢接我一掌。”

她生平之中,从未遇上今日这等挫折,满腔尽是怒火,恨不得立时把梅绛雪击毙掌下,那还有耐心听她说话。

梅绛雪右手疾扫而出,纤纤十指,横指腕脉。

这一招看似平常,但那薄纱美­妇­却似是知道利害,娇躯微扬,暴退数尺,道:“贱婢果然得了罗玄真传。”

说罢,一退即上,双手齐出,右掌左指,分袭两处大|­茓­。

梅绛雪道:“你只要知道利害就好。"两手突然一分,指点薄纱美­妇­的两臂肘间的"曲|­茓­池"上。

这等近身相搏,掌指伸缩之间,就可伤及对方要害大|­茓­,乃是极为险恶的一种搏斗,只见两人招数连变,各尽幻奇。

激斗之中,梅绛雪忽然振衣而起,身子悬空发招,拍出一掌。

薄纱美­妇­似是等到了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全力一掌,迎向梅绛雪掌势之上拍去。

两人推出的掌力接实,梅绛雪却借着反弹之力,一仰娇躯,如脱弦弯箭一般,直向后面­射­去,快迅绝伦,一闪而没。

薄纱美­妇­似被连番轻侮,激起了真火,手掌一挥,当先向前追去。

奔行之间,突然迎面吹过来一阵森寒的­阴­风,使人生出了一阵寒意。

只见梅绛雪白衣飘飞,迎着那­阴­风奔去。

呼啸的­阴­风,有如澎湃的怒潮,响彻了山腹,震耳惊心。

薄纱美­妇­,又向前奔行了数丈,只觉那­阴­风愈来愈浓。

遥遥的传过来梅绛雪的声音,道:“目下已进入了­阴­风过道之中,在这段行程里罗玄布下了三道机关,你如自信有能闯过,那就不妨一试。”

薄纱美­妇­怒道:“你既敢过,为师又有何不敢。”

说完,举步向前行去。

行不过四五尺远,风势忽然强烈,如置身万马奔腾之中。全身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绵绵如江海巨浪,一个接一个的撞击过来,迫得她不得不运气一周,稳住双足,着地如桩。

她心中暗暗忖道:“梅绛雪功力虽然大有进境,但也难以和这等自然界的巨大力量抗拒,这丫头竟然能安然通过,想来这段行程之中,定然有传力之处。”

她本是聪明绝伦之人,略一忖思,想出了这其间定有原因,当下向后退了两步向右侧山壁之处走去,虽只是两步之差,但风力却是减退了甚多。

这时,唐文娟已带着所有的冥岳高手赶到。

那薄纱美­妇­,身上的薄纱,已全被­阴­风吹去,全身上下只余下一条短裤。

她一生之中,甚少遇到此等境遇,黯然回顾了唐文娟等一眼,举手一招,说道:“文娟,你过来!”

唐文娟茫然的走了过去,呆呆的站在她的身前。

她伸出纤纤玉指,解开了唐文娟的衣扣,脱下她一件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慢慢的取过她手中的长剑,低声说道:“孩子,你跟在我的后面。”

左手一招,登时有两个劲衣大汉走了过来。

她探手从兜胸中,摸出了一只金­色­哨子,吹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啸。

两个劲装大汉立时迈开步子,向前行去。

紧接着一行长长的行列,相随而来的冥岳高手,一个个牵着手向前行去,冥岳岳主仗剑随在那行列之后,唐文娟,紧依着师父身后。

只觉那冰寒刺骨的­阴­风,有如巨浪撞打岩石一般。隆隆之声不绝于耳,愈向前行,愈是强烈。

强风中一片漆暗,不辨路径。

忽然间响起了一声吼叫,那当头而行的劲装大汉,被那强烈的­阴­风吹卷而去,不知所终。

冥岳岳主不停吹出口中的金哨,发出尖厉的长啸,催促那些相挽的劲装大汉,冒险越渡这一段­阴­风过道。

终于,被她找出了越渡这­阴­风过道隐密。

原来,这段­阴­风的过道上,有一道小指粗细的黑索,紧贴在地面上,不留心,很难查看得出来。

这发现,立时使冥岳岳主增强制胜的信心,冷笑一声,自言自语的骂道:“我还道你这个丫头,当真得了罗玄什么密传,能够安然越渡这­阴­风过道,原来竟然是这么回事。”

一面指令那相挽而行的劲装大汉们蹲下身子,爬越而过,以减少越渡阻力,一面挽索而行,以固抗拒之劲。

这段­阴­风过道,风势虽然强猛惊人,但距离不过两三丈宽,借那贴地黑索之力,冥岳岳主、唐文娟和余下的十二高手,除了一个被­阴­风卷走之外,十三人全都安全的渡过了这段­阴­风走廊。

凝目望去,只见两侧石壁宛然,又是一道丈余宽窄的秘道,在那段­阴­风的走廊上,却没有石壁相阻。

一盏昏黄的烛火,映照着一颗明珠,珠光反­射­,照亮了丈许方圆,球光下有一个耸立的石碑,写着:“叛徒聂小凤埋骨之地",九个大字,下面署名罗玄留示。

这九个铁钩银书,字字如利剑钢刀般刺入冥岳岳主的心中,也使她回忆十年前的一些往事,追随罗玄身侧,邀游名山胜水,无忧无虑,欢度过童年的岁月……。

唐文娟两道茫然目光,凝落那耸立的石碑上,星目中突然暴闪起了棱芒,偷瞧师父一眼,只见她如醉如痴,平日那肃煞和冷漠交错成的尊容,此刻却突然消失不见。

这短短的一刻时光中,她似恢复了女人的娴静和温婉。

可惜,那流现的娴静和温婉,极快的消失不见,一股肃冷之气,又从她眉梢泛起!只听她连声冷笑一阵,举剑向那石碑劈去。

这一击,她似是用出了极大的内力,砰然大霞声中,那石碑应手碎裂。

就在冥岳岳主举手劈碑的同时,唐文娟暴现于双目的棱芒也突然隐失不见,又恢复一片茫然的神情。

冷酷、残忍的师父,狡猾、­阴­沉的徒弟,瞬息的变化,诡异难测,各逞心机,极尽险恶。

冥岳岳主聂小凤,劈碎石碑之后,心中的余怒,似是仍未平息,扬手一掌,又把轻纱掩遮的烛光劈得碎裂一地,火焰一闪而熄,举手一招,疾急的向前冲去。

刚刚奔行数步,突听身后响起了两声惨叫,回头望去,只见随行高手有两人倒地死去。

原来,那劈断石碑之中,突然暴­射­出一片毒针,正中两个劲装大汉,立时倒地而死。

聂小凤叫了一声:“惭愧。”忖道:“如若自己晚行一步,必然要被暴­射­而出的毒针­射­死。”

她轻轻叹息一声,望着唐文娟说道:“你师祖的心地……。”

忽然想到,她已服用过迷神药物,和她谈活,无疑是对牛弹琴,立时不言,转身向前行去。

唐文娟目注聂小凤的背影,冷峻一笑,张口喷出一颗药丸,迅快的投入那呼啸的­阴­风之中,放步而行追了上去。

原来聂小风强迫她服用迷神药丸之时,她自知难以推脱,师父的冷酷心肠,绝不是哭求可以打动,一面运气自闭几处|­茓­道,一面吞下药丸,暗藏舌根下面。

唐文娟久在冥岳,日久接触之人,尽部服过迷神药丸,对那等失去主宰的神­色­,早已熟悉异常,扮装出来,维妙维肖,竟然瞒过了师父。

余下的随行高手,个个都已失去主宰自己能力,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听命于聂小凤和唐文娟的招呼。

一见唐文娟举步行去,立时一齐随上。

聂小凤一直惦念着梅绛雪的警告之言,行动之间,十分小心,生怕被罗玄预伏的机关所伤。

只觉愈向前走愈是黑暗,如置身在大雾之中。

一阵阵细小的水珠,迎面扑来,不大工夫,几人的衣服尽皆湿去。

聂小凤突然停下身子,回手一把,抓住唐文娟的手腕,冷冷的喝道:“你一直紧跟着我吗?”

唐文娟轻轻的喔了一声,含含糊糊的支吾过去,心中却是大感紧张,暗中运气戒备,如若聂小凤发觉她是伪装服下药物,施下辣手,准备出手反抗。

那聂小凤一握她手腕之后,又缓缓松开手,长叹一声说道:“唉!不该让你服下那迷神药丸的,现在,我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了。"又慢步向前行去。

唐文娟任她长呼短叹,一直默不作声,心中却在盘算着应付眼前的境遇之策,是和梅绛雪等联手对付师父呢?还是一直的装作服过迷神药物的样子,待出了这山腹密洞之后,再想脱身之法。

但觉那蒙蒙水雾,愈来愈浓,简直如下小雨一般,森冷寒气,直透入人的心胸之中,使人烦恼……。

忽然间,火光一闪,一道蓝焰熊熊高烧,照亮了水雾弥漫的秘道,景物隐隐可见。

只见一座平放的石台,拦住了去路,一个凤目蚕眉,胸垂长髯,身着道袍,仙风飘飘的道人,端坐在石台之上。

聂小凤惊呼一声:“师父。"盈盈跪了下去。

唐文娟抬眼偷看,只见那盘坐的道人连同那座石台,缓缓向后退去,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如若这人真是师祖罗玄,怎么见到了背叛谋害他的徒弟,神情之间毫无一些表情,只怕是那­精­明难缠的三师妹搞的把戏。”

心念转动,杀机陡生,暗从怀中摸出了一只五毒淬炼的七巧梭,运足腕劲,一抖手,打了出去。

梭光一闪,正中那人前胸,只听沙的一声轻响,那道人仍然端坐未动。

但她这发梭的举动却惊醒了拜伏在地上的聂小凤,突然一个转身,伸手抓了过来。

唐文娟右手一招,本待反击,但又突然垂了下去。

聂小凤一把扣住唐文娟的手腕,冷笑一声道:“好啊!我几乎被你骗了过去……。”

这是一段很遥长的黑暗行程,在唐文娟横剑开路之下,聂小凤似是恢复了镇静。

唐文娟加快了脚步,直向前冲去。

她虽然常听聂小凤谈起罗玄的事情,但只限耳闻而已,对罗玄的诸般厉害,并未留有印象,是以,在她的感受,和聂小凤大不相同。

大约奔行有一盏热茶之久,秘道已到了尽处,景物也为之一变。

只见一座广敞的石室,室中满缀着明珠。

一支高大的火炬,熊熊而烧,火光映著数十颗­色­泽不同的明珠,闪动着一片五彩的光华,摇颤不定,变幻无常,红绿相衬,黑白杂映。

把那座广大的敞厅照得绚烂艳丽,如彩如霞。

除了一座广大的敞厅外,左右备有一道形如走廊的秘道,两侧处各有一扇石门,紧紧的关闭着。

除了这一座敞厅,和两侧关闭的石门外,这秘道再无出路。

梅绛雪等一­干­人,早已不知了去向,敞厅中光彩变幻,但却寂无一人。

唐文娟停下了脚步,回头说道:“师父,咱们可要进去敞厅瞧瞧吗?”

聂小凤略一沉吟,道:“进去。”

唐文娟一侧身横剑护胸,当先而入。

聂小凤暗运功力,凝神戒备,缓步入敞厅。

唐文娟回顾了师父一眼,声说道:“绛雪师妹,师父大驾亲到,你还不出来受缚,还等什么?”

偷眼看去,只见聂小凤毫无怒意,而且频频点头,似是对她这几句话,大有嘉许之意。

她胆气一壮,高声接道:“我们已将追到秘道尽处,量你已无处可逃,再不现身请罪,待师父亲手生擒,势必将身经三十六种毒刑,死无葬身之地。”

但闻满室回声,激荡耳际,竟不闻一点回应之声。

聂小凤沿着敞厅的四壁,迅快的绕行了一周,仍然找不出可疑之处。

唐文娟扬了扬手中的长剑,道:“师父,如若咱们把所有火炬熄去,这敞厅中的光彩,必然会减消甚多……”

聂小凤道:“话虽不错,但你那师祖罗玄,心细如发,常在细微之处,布置下足以制人死命的机关,这火炬之中,定然暗藏着绝毒的机关。”

唐文娟心中暗道:“你对我们气指颐使,何等的威风,原来你心中也有害怕之人。”

口中却是微笑道:“师父请退到敞厅外面,待弟子斩断这道火炬试试。”

纵横江湖的聂小凤,此时此情之中,似是亦没了主意,当下微一点头,缓步退出敞厅。

唐文娟暗运功力,长剑一挥,那高烧的火炬,应手而断,只听一阵疾风呼啸之声,那断去的火炬中突然喷­射­出一股强烈的蓝焰。

聂小凤急声叫道:“娟儿快退回来,这火焰之下,暗引地火。”

唐文娟虽未被那喷­射­出来的蓝焰烧中,但却感到奇热炙人,应声而退。

只见那蓝焰愈喷愈高,愈喷愈急。

倏忽之间,敞厅中已被那蓝焰弥漫,明珠、彩光,尽为所掩。

在这等万分紧急,生死危亡的情势之下,反而看出来了聂小凤果决坚毅,当机立断。

唐文娟却被那疾喷而出的火焰,闹得惶惶不安,目光望着师父,诚惶诚恐的说道:“弟子罪该万死……。”

聂小凤淡淡的一笑,接道:“你手中兵刃既可削断那石炬,想必亦可斩裂石门,快去斩开右面那道石门。”

唐文娟应了一声,提剑直奔过去,手中长剑连挥,一连向石门上劈击数剑,然后一侧左肩,撞在石门之上。

这办法果是有效,只听一阵轧轧之声,石门应手而开。

这是一座狭长的百室,天然的环境,再加上一番人工修筑,室中依壁处,并坐了四个长髯垂胸的黑袍道人。

唐文娟仔细看去,发觉这道人的形态,和适才秘道之中,所见的一般模样,心中恍然大悟。暗道:“原来罗玄早已有备,故意雕塑出这多化身,使人无法找出他真正的遗体所在,只怕这四个雕塑的化身,尚未及派上用场,人己死去……”

伸手摸去,只觉柔软如肌,乃是上好的软木雕成。

聂小风呼的发出一掌击在一个人像之上,那人像登时应手而裂,碎成两半,一张白笺,随手飘出。

唐文娟伸手捡了起来,只见上面写道:“小凤吾徒,如余料中,这白笺,必落汝手,除汝之外,不论何人,均不致毁余化身法像……”

聂小凤突然尖声叫道:“上面写的什么?快拿过来!”

唐文娟恭恭敬敬的把白笺递了过去。

聂小凤凝目看去,只见白笺之上写道:“---------你如涉身及此,已然身陷危境,每至子时,这石室之中,必然暴落出一种人力无法抗拒的灾祸。

不论武功何等高强之人,亦将死亡在这等灾祸之下,余生平不说谎言,想汝必不致存疑,在我第四个法身之后,有一条通往这血池之外的密道。”

聂小凤忽然叹息一声,仰面出起神来。

唐文娟只见她面上的神情,忽而幽怨,忽而哀伤,忽又发作一片愤怒之­色­,心中大为奇怪,忖道:“他们师徒两人之间,怎会有这许多复杂的感情呢?”

心中疑云大起,只是不敢追问。

聂小凤凝目沉思了片刻之后,突然说道:“你师祖生平不说谎言,咱们必须要早些离开这里。”

唐文娟一剑刺入壁间,手腕微一用力,挖出一块石头下来,在手中掂了一掂,只觉重量大异常石,举剑轻敲,其声锵锵,似是这石块之中,含有大量铁质。

这时聂小凤已然移开了罗玄第四个化身像。

果然,在第四法像之后,有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茓­洞。

那|­茓­洞向地下行,黑暗如墨。

唐文娟低声叫道:“师父,会不会是三师妹搞的鬼呢?”

聂小凤道:“不会,你师祖写的笔迹,别人极难模仿。”

当先向下行去,一面回头说道:“娟儿,就随行人中,找两个最不顺眼的人,点了他们|­茓­道,让他们留在此地,看看是何情景。

咱们既然知道了这条密道,此后来往血池,易如反掌,谅那个叛徒难脱我手掌。”

唐文娟欲言又止,闪让一侧,放过了随行之人,余下最后两人时,唐文娟突然迅快绝伦的点了两人的|­茓­道。

她把两人放在石室一角,然后移过罗玄法像,掩了|­茓­洞,急步而去。

且说梅绛雪和聂小风动手相搏之后,自知功力还难抗拒,而且眼前形势复杂,二师姐志在罗玄遗物,势难合力同心,共拒强敌。

只好借血池中­阴­风烈陷,各种机关,缓迟聂小风的追袭之势,准备先设法救下方兆南之后再说。

她为人冷静沉着,自得罗玄真传遗物之后,更是武功大进,带着陈玄霜等直奔罗玄的法体停放之室。

这是布置雅致的书室,一张石某上摆满了书籍,靠后壁之处,有一座黄绫掩遮的灵堂室中,摆设了七八座石墩。

梅绛雪伸手在壁间扭下一块石罩,立时有一股熊熊的火焰,冒­射­出来。

火焰闪耀下,四壁处垂吊的明珠,反­射­出一片清澈的光耀,照得满室通明。

梅绛雪回顾了那红衣少女一眼,道:“靠有壁石桌上,都是罗老前辈的遗物,总共一十二本秘发,由天文地理,到星卜医丹,及各种奇异的武功,可算得无所不包,只要能会那秘笈上记事的一半,就足和天下武林高手一争雄长了……”

那红衣少女喜道:“当真吗;我得瞧瞧。”

大步奔向那书案处。

梅绛雪冷冷喝道:“住手!”

那红衣少女手已伸出,将要触及案上书本,听得梅绛雪喝叫之言,赶忙又收了回来,回头问道:“为什么?你可是悔恨了吗?”

梅绛雪冷冷说道:“我如有悔恨之时,那也不会带你来了。”

红衣少女道:“我先瞧瞧有何不可?”

梅绛雪道:“书中所述的天文地志,立论深奥,谅你也看它不懂。”

红衣少女道:“我只看上面的武功记载,找出几招武功,能够制服师父,那就够了。”

梅绛雪道:“纵然被你找出几招绝学,你也难以胜得聂小风的功力。”

红衣少女道:“聂小凤是那一个?”

梅绛雪道:“聂小凤就是冥岳岳主,也就是罗玄的弟子,罗玄传了她的武功,她却杀了罗玄……”

方兆南突然接口问道:“她为什么要杀自己的恩师呢?”

梅绛雪凝目沉思了片刻,道:“这就不知道了。”

方兆南怔了一怔,默然不言。

红衣少女突然伸出手去,向案上存书抓去。

梅绛雪尖声叫道:“等一等,待我说完了你再拿不迟!”

那红衣少女疾快的缩回手来,说道:“什么话,快些说呀!”

梅绛雪道:“那上面记载的武功,招招都是博大­精­奇之学,你只一入目,立时将沉迷进去,那时纵然有人出手杀你,也不知抗拒,糊糊涂涂的死了过去。”

红衣少女道:“当真有这等事吗?”梅绛雪道:“我如存心要欺诈于你,这血池之中,到处充满了杀机凶险,为什么会带你们进入罗玄遗骨存放之室?”

红衣少女暗暗忖道:“这话倒是不错。”

她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就算你说的对吧,这些书也不能放置不动。”

梅绛雪道:“咱们事先谈好的,我以罗玄的遗物交换方兆南的自由,你只要解开方兆南被制的|­茓­道,那案上书藉你尽管取走。”

红衣少女沉吟了一阵,道:“外有冥岳岳主,和那穷极变幻的­阴­风、烈焰,你纵然不暗中算计于我,我想出这血池,也不是容易之事……”

梅绛雪道:“怎么你可是悔约了吗?”

红衣少女摇头说道:“没有,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梅绛雪道:“什么办法?”

红衣少女道:“这书籍由你包起,方兆南我暂时不放,你久居此地,定然知道出路,只要你送我到出口之处,我就解开方兆南的禁制,咱们一手交书,一手交人,彼此谁也不吃亏了。”

童叟耿震和石三公,虽然对那案上的存书有偷窃之心,但想到伤|­茓­发作的痛苦,胆气立时为之一馁,不敢妄动。

梅绛雪冷笑一声,道:“咱们相约之时,并未有此一条……”

。。

第四十九回情未了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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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衣服褴褛,一直未发一言的青云道长,突然大喝一声,纵身一跃,落到那书案之旁,一把拖过案上存书,高声说道:“哪一个如若妄自出手,我就先把此书毁去!”

红衣少女怒道:“放手,你和我相约之言,难道忘怀了吗?”

青云道长笑道:“在下和你相约之言,只管送你进入血池,而且言明平分罗玄遗物,眼下既然见到了罗玄遗物,那誓约自是该到此终止。”

红衣少女突然一收手中绳索,青云道长突然一侧身躯,绳索竟然完全脱落了下来。

红衣少女吃了一惊,道:“你几时解开了身上的索缚了?”

青云道长道:“贫道这段时日之中,无时无刻不在研究解除这索缚之法,初入血池,我已解开,只是还未见罗玄遗物,我不便自脱索缚而已。”

梅绛雪放声大笑,道:“你已是众叛亲离,陷身于山穷水尽之境,眼下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红衣少女道:“我处境虽尚未至你所说之境,但仍愿听听你的高论。”

梅绛雪说道:“一朝无二主,双雄不并立,你如愿听我之命,我愿出手助你-----”

红衣少女怒道:“如我不愿呢?”

梅绛雪道:“那我只好坐山观虎斗,袖手看火烧。”

红衣少女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别忘了方兆南的­性­命还握在我的手中。”

梅绛雪先是一怔,继而淡然一笑,道:“不要紧,你纵然杀害了他,可是自己也难保活命。”

红衣少女道:“你可是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之想吗?”

梅绛雪笑道:“了不起我替他终生戴孝……”

陈玄霜突然冷哼一声,接道:“你是他什么人,要替他终生戴孝?”

梅绛雪还未来得及开口,那红衣少女却抢先接道:“你当真不知道吗?我这风华绝代的三师妹,和你的令师兄,早已两情相投----”

方兆南冷冷喝道:“霜师妹,不要听她胡说!”

陈玄霜双目中棱芒闪动,低声对那红衣少女说道:“你放开我的方师兄,我就全心全意的助你。”

红衣少女凝目沉思了片刻,道:“放了他并非是什么难书,但我如何能信得过你?”

陈玄霜道:“我说过就算,难道还要起誓不成?”

狡诈的红衣少女默察陈玄霜神情,突然放低了声音道:“如若令师兄索缚被解,得还自由,和我三师妹联手一起,咱们岂不又多了一个劲敌?”

陈玄霜道:“那我就连他一起杀了!”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好吧!我信你之言就是。”

缓步走到方兆南的身侧,解开了他身上的索缚。

她索缚方兆南的手法,异常奇奥,都是人身的大|­茓­关节,只要她一紧索缚,立时百脉俱缩。

是以,方兆南一路行来,全无挣扎之能,只有俯首听人摆布。

方兆南数十日夜的束缚,一旦为人解去,心神登时一畅,缓缓伸动两臂,长长吁一口气。

只听那红衣少女柔柔细音,钻入耳际,道:“你身上的索缚虽已解去,但服用剧毒未解,如不按时服用我的解药,仍然要毒发而死,你的­性­命,仍然紧握在我的手中。”

她施展千里传音之术,别人只见她口齿启动,不知她说些什么?

梅绛雪冷眼旁观着这些人的举动,也不出手拦阻,只是微微冷笑。

方兆南在这段时间之中,连番身历生死大劫,对什么事都看得淡了甚多,缓缓的回顾了那红衣少女一眼,默不作声。

陈玄霜慢慢走到方兆南的身侧,缓缓说道:“方师兄。”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什么事?”

忽听青云道长大声喝道:“曹道兄,大愚禅师和天星道兄,来了没有?”

曹燕飞仍然静静的站着不动,长长叹了口气,道:“两人进入血池之后,和道兄门下张雁一齐失踪,迄今生死不明。”

青云道长一皱眉头,道:“石、耿两位老前辈亦不知他们下落吗?”

石三公和耿震相互望了一眼,摇摇头,默不作声。

原来青云道长心想自己陡然发难,抢得罗玄遗物,石三公、耿震等定将群起支持,那知这三人竟是静静的站着不动。

要知三人对适才伤脉发作之苦仍留下深深畏惧,那痛苦当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成,已不敢妄生叛离之心。

虽然心知青云道长用意在招呼几人,合力保护罗玄的遗物秘笈,但却不敢响应,只好装作茫然不解。

梅绛雪目光缓缓由青云道长脸上扫过,冷笑一声说道:“这血池之中,有许多定期的灾祸,不解其道之人,决难躲过,罗玄的存书之地,岂是轻易可犯的吗?”

突然提高了声音,对石三公等说道:“我要走了,你们愿意留这里,我也不管。”

转身向外行去。

葛炜大迈一步,紧随梅绛雪身后,出室门。曹燕飞、耿震、石三公,相互望了一眼,鱼贯相随而去。

红衣少女望着梅绛雪的背影,呆呆出神,她虽然机智绝伦,但对梅绛雪这等冷热难测的神态,也有些猜测不透。

梅绛雪出了石室之后,头也未回的一直向前走去,只见她身躯摇摆不定,似是身上背负着千斤重物,举动之间,不胜负荷。

葛炜急行一步,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凝目望去,只见两行清泪,正顺着双腮滚滚而落,吃了一惊。问道:“姑娘,你怎么啦?”

梅绛雪右肩一抛,尖声叫道:“放开我!"放腿向前奔去。

葛炜呆了一呆,紧随着追了上去。

石三公低声说道:“耿兄,梅姑娘怎么啦?”

耿震道:“不知道啊!如若她跑得踪影全无,咱们伤脉发作,要找哪个施救?”

说话之间,三人一齐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梅绛雪迅快的奔过石廊,直向一座门户洞开的石室之中奔去。

石三公等相随,奔入石室。

只见那石室中端放着三座一般模样的道装法像,另有一座法像已然支离破碎,散乱的放在一侧,左侧靠石壁处,斜倚着两个劲装大汉,似已死去一般,闭着双目,动也不动一下。

梅绛雪缓缓转过身子望了葛炜等一眼,又恢复冷若冰霜的神­色­,说道:“你们追着我­干­什么?”

葛炜怔了一怔,道:“我已经立过重誓,今生一世,确要追随姑娘。”

梅绛雪叱道:“出去!这石室乃死亡之室,不论谁都无法在这室中活过一十二个时辰。”

葛炜奇道:“你呢?”

梅绛雪道:“我还不是一样。”

葛炜忽然微微一笑,道:“你不怕,我也不怕。”

石三公突然重重的咳了一声,道:“梅姑娘如是讨厌我等追随,就请解开我等被封经脉,我等就立时离去。”

梅绛雪不理石三公相询之言,两道清澈的目光,凝注葛炜脸上,缓缓的问道:“你当真不伯死吗?”

葛炜一挺腰­干­,肃容说道:“能得常伴姑娘,虽死何撼!”

忽听一声大呼,传了过来,一个头发蓬乱,手握竹杖的疯癫大汉,急急奔了进来。

葛炜一声大喝:“站住!”

右手一挥,发出一记无影神拳。

那蓬头乱发,乱髯绕颊的大汉,吃葛炜一记无影神拳,打得闷哼一声,身躯向后倒退了三步。

石三公伸手一把抓住了那乱发大汉的右肩,提了起来。

梅绛雪急声叫道:“别伤了他。”

石三公微微一怔,放开那蓬头大汉。

梅绛雪缓步走了过去,伸手在他肩井|­茓­上拍了一掌,叹道:“可怜的老人,你一世行医,以擅疗治各种疑症奇病,扬散于世,但自己却是落得了疯癫的下场。”

石三公自负见多识广,无人不识,但却偏偏不识此人,忍不住的问道:“梅姑娘,这个人是谁?”

梅绛雪道:“大名鼎鼎的知机子言陵甫。”

石三公吃了一惊,道:“一代神医,无人不知,想不到竟然难以疗治自己的疯癫之症。”

忽觉一股奇异的暗劲,由双足直冲而上,全身一麻,不禁骇了一跳。

转眼望去,只见童叟耿震和曹燕飞两人的神情之间,也泛现一片惊恐之­色­,显然,这奇异的感受,并非他一人所有。

只听梅绛雪柔和的说道:“这座石室即将降临那人力无能抗拒的灾祸,刚才那一瞬的感受,只不过是大难将临的警讯而已,唉!没有人能在这石室活得下去,你们都快些走吧!”

言陵甫疯疯癫癫,也听不懂几人谈的什么,独自向一角走去。

石三公轻轻哼了一声,道:“姑娘如若当真有放我等逃生之意,那就请先解开我们受伤的经脉。”

梅绛雪摇头说道:“我也没法子解开你们封闭的经脉……”

石三公吃了一惊,道:“什么?”

梅绛雪似是突然恢复了女孩子的娴静和温柔,长长叹息一声,道:“我不是骗你们,当今之世,没有人能解开封闭的经脉了,即是那罗玄复生,也是不行。”

石三公、耿震、曹燕飞等面面相觑,想到那伤脉发作时的痛苦,个个面­色­如土。

梅绛雪两道清澈的眼神缓缓由三人脸上扫过,说道:“但并非无法可想。”

石三公­精­神一振,问道:“姑娘赐示。”

梅绛雪道:“不论何等武功,都要自已禀赋和日以继夜的坚忍、耐心,才能够达到上乘境界!”

她凝目沉思了片刻,又道:“我可传你们自解受伤经脉的口诀,你们自行打坐运气解去伤脉,但这至少需要十二时辰以上的时光。

至于你们的内功,是否已到了自解受伤经脉之境,那就非我所能知道了。”

立时授了口诀,挥手说道:“你们走吧!那自然杀人的奇异之力,即将降临,再晚了,恐怕你们就走不了啦!”

她一向冷若冰霜,说话神情,无不便人有着冷冰冰的感觉,此刻却温柔仁和,口吻亲切。

石三公忽然抱拳一礼,道:“多谢姑娘相授口诀,在下等感激不尽-----。”

梅绛雪道:“不用谢啦,你们赶快走吧!"缓步转身而行。

石三公道:“在下有一件事耿耿于怀,不说不快。”

梅绛雪停下脚步,回过头道:“什么事?”

石三公道:“姑娘既然知道这石室既将降下人力无能抗拒的灾害,为什么却不肯出这石室呢?”

梅绛雪微微一笑,道:“一个生在世上若苦多于甜,苟活下去也是没有什么味道,还不如死了的好。”

石三公楞了楞,道:“姑娘年纪轻轻,何以竟说出这等伤心之言,以姑娘这等年龄,这等武功,成名武林,指日可期……”

梅绛雪接道:“唉!名利二字,有什么用?放眼当今武林,有几个名倾四海之人,不是终生孤独,落落寡欢?可是就有那么多人为名迷醉,终生为名利奔走。”

石三公低头望了望胸前白须,道:“姑娘之言发人猛省,你执意要留在此室,在下等也不敢相劝。”

他似是忽然间一扫私利之心,对梅绛雪生出了无限关注之情。

梅绛雪道:“不用劝我了,你们去吧!”

她为人外表冷漠,但在她心底深处,却蕴藏着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意,她从小在充满血腥屠杀,惨酷绝伦的冥岳长大。

但内心却又受着母亲贞德节烈的影响,适才眼看方兆南对自己冷漠之情,忽感万念俱灰。

想自己这十几年来,耳闻目睹,身历心受,无一件可喜可慰之事,油然生了寻死之心。

石三公回过头去,低声对曹燕飞等说道:“咱们走吧!”

行至室门口处,突然想起葛炜和言陵甫还在石室之中,回身说道:“小兄弟,梅姑娘身负绝技,胸藏韬略,或有抗拒那自然灾害之策。

你留此室,岂不是白白送上一条­性­命,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只要出此血池,以小兄弟的武功而言,三五年内,盛名当可大噪江湖。”

葛炜拱手一笑,道:“多谢老前辈的关心,在下要留在这里奉陪梅姑娘。”

他笑容自然,毫不牵强,使人无法不信他字字俱都是出自肺腑。

石三公又是一怔,回头望了耿震一眼,道:“咱们这一辈子当真是白活了。”

耿震奇道:“为什么?”

石三公道:“兄弟这一生之中,没有爱过一人,也没有真正的恨过一人,但却身经百战,树敌无数。”

耿震道:“不错啊!这一生中杀杀砍砍,身经无数次的凶险,但仔细的想上一想,既非为己,亦非为人,当真是糊糊涂涂,打杀一生。”

这两个武林名宿,似是陡然间受到了什么启示,感慨丛生,无限豁然。

极恶反善,这些平日视人命如草芥的江湖高手,此时却突然都变得十分仁慈起来,曹燕飞长叹一声,道:“咱们去把言陵甫拉出来吧!”

梅绛雪摇手说道:“不用啦!他人已经病了,纵然救他出去,也是一生浑浑噩噩,受尽活罪,还不如让他死了的好。”

三人齐齐一抱拳,道:“姑娘保重!”

转身退出石室。

石室中,只余下了葛炜和梅绛雪,以及那疯疯癫癫的言陵甫,石室一角,虽然有两个活人,但他们数处要|­茓­被点,动弹不得,和死人没有两样。

葛炜目送三人背影离去,缓步走到梅绛雪的身侧,瞪着一双眼睛,望着她匀红的­嫩­脸,一语不发。

梅绛雪一埋秀眉,道:“瞧着我­干­什么?”

走到石室一角,盘膝坐了下去。

葛炜微微一笑,追了过去,说道:“这石室中,究竟有什么灾害,人在室中会非死不可呢?”

梅绛雪道:“那是一种异常神秘的力量,只怕当今之世,也没有人能够解得那神秘力量的来源,武功再高,也无法和这力量抗衡,你还是走了的好。”

葛炜道:“当真吗?”

梅绛雪道:“我骗你做什么?”

葛炜缓缓转过身子,直向石门走去。

梅绛雪暗暗忖道:“古语说蚂蚁尚且贪生,看来这道理真不错,此人适才当着石三公等人之面,坚持要留在这石室之中,言词间何等豪壮,此刻却又自行离去!”

忖思之间,只见葛炜关好了两扇石门,又缓步走了回来,盘膝在梅绛雪对面坐下。

梅绛雪忽然感觉到芳心中一阵跳动,慌忙闭上双目,但是她波动的心神,却无法立刻安定下来。

垂死的心情,使她想到了很多从未想到过的事情,她害怕葛炜当真的陪她等候那自然灾害带给人的死亡。

少年男女,相对而坐,死于一室之中,这情景难免要出现闲言风语,但她又不愿葛炜真的离去,她难耐从容待死前那份寂寞。

正当她心事纷至皆来之际,忽听葛炜长长叹一口气,道:“可惜一个人一生之中,只能死去一次,无法把死亡的味道留诸后世,转告他人。”

梅绛雪霍然睁开双目,只见葛炜瞪着一双圆大的眼睛,凝望着自己,当下冷笑一声,道:“你害怕,快滚出去,谁要你留这里了!”

葛炜看她嗔怒之间,别有一番娇态,大为神往,微微一笑道:“一个人长得好看,不论嬉笑怒骂,都别有一番动人的风韵。”

梅绛怒道:“你胡说什么?惹得我火起来,先杀了你。”

葛炜叹道:“我如怕死,也不会留在这石室中陪你了,唉!只有两桩心事,使我死的有些不安。”

梅绛雪道:“什么心事?”

葛炜道:“第一桩心事,我在死亡之前,未能和我哥哥说几句话,见上最后一面,有负作兄长的友爱之情。”

梅绛雪道:“第二桩呢?”

葛炜道:“第二桩心事,倒和姑娘有关,我看过你的愁苦、怒骂,无不别具风韵,但却没有看过你的笑容,死了未免有些可惜。”

梅绛雪怔了一怔,怒道:“你这人如此轻薄……”

她站起身子走到另一处壁角盘膝坐下。

葛炜追了上去,说道:“你不肯笑给我看,那也算了,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呢?”

梅绛雪反手一掌拍了出去,口中怒道:“滚开去,别走近我!”

只听啪的一声,一掌五打在葛炜的脸上,打得葛炜一连向后退了三步,半颊红肿,指痕宛然。

梅绛雪原没有料到他竟不肯闪避,硬受一掌,看掌势打得如此厉害,想他定然恼怒,出手反击。

哪知事情竟然大出了梅绛雪意料之外,葛炜不但不出手反击,反而满脸笑意,远坐在数尺之外,说道:“姑娘如此厌恶于我,在下不再相扰就是。”

梅绛雪暗暗叹息一声道:“这人对我这般钟情,真如同生共死,那是比方兆南对我好的多了,可惜我已和方兆南对月缔盟,结作夫­妇­,今世生作方家人,死为方家鬼,如何再能对他人生出惜怜情爱……”

她愈想愈觉心中紊乱,慌忙运气调息,收摄心神。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突觉全身一麻,本能的一跃而起。

睁眼看去,只见葛炜也跳了起来。

那疯疯癫癫的言陵甫,似是被那地上冲出的神秘力量,烧得乱蹦乱跳,生似一个赤着双足的人,行走在烙铁之上,脚一着地,立时就跳了起来。

梅绛雪一沉真气,落着实地,登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热流,由地上传达全身,酸麻难耐,但她死志已决,提聚真气,凝立不动,任由地上冲出的神奇热流,传达全身。

葛炜似已被热流烧得难再忍耐,飞身一跃,落在梅绛雪的身侧,说道:“梅姑娘,咱们就要死了?”

梅绛雪冷冷的望他一眼,也不理他。

葛炜不自主的跳了几下,道:“梅姑娘,你笑一下给我瞧瞧,好吗?”

那神奇的热流,愈来愈强,感受之人,不自禁全身颤抖,这几句说得十分艰苦,一宇一顿。

只听言陵甫痛苦的吼叫,响彻石室,震耳欲聋。

葛炜头上汗水如珠,滚滚而下,脸­色­苍白,气喘如牛,但他双目之中,却流露出无限的渴望之情,凝注在梅绛雪的脸上。

一缕怜惜之情,泛上了梅绛雪的心头,暗暗忖道:“再过上片刻工夫,我们都将被这地上泛起的奇异热流,活活烧死,笑一下给他瞧瞧,有什么打紧?”

当下强行运气,展眉一笑。

她虽存必死之志,耐受痛苦之力,坚逾常人,但那地上传出的神奇力量,十分怪异,传入人体,奇酸奇麻。

全身各处,无不随着那传入的热流颤抖,展眉微笑,全身抖动不息。

葛炜大声喝道:“能得一睹姑娘笑容,死而无憾,活罪难受,我要先走一步了……”

举起右掌,正待自击要|­茓­,忽觉强大之力,直撞身上,身不由己的向梅绛雪冲了过去。

原来言陵甫满室乱蹦乱叫,一下撞在葛炜身上。

梅绛雪素腕挥动,轻轻一推葛炜的身子,希望能把他撞来之势稳住。

却不料也被那地上传出的奇异力量,烧的全身酸麻,没有了半点力气,被葛炜一撞,竟也向一侧滑撞过去。

砰的一声,撞在山壁上。

葛炜借势倒跃而退,一脚踏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之上,那地上泛起的奇异力量,立时断绝,但那石块甚小,仅可容下一只脚踏上一半。

低头看去,只见右脚之下,竟然是一个装满丹药的瓷瓶。

那石壁上的神奇力量,似是更为强烈。梅绛雪一撞上石壁之后,立时香汗淋漓,秀眉紧皱,似是在强忍着无比的痛苦。

葛炜脚下微一加力,跃落到梅绛雪的身侧,探手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梅绛雪冷然喝道:“不要动我!"一掌拍了出去。

葛炜已挨了一记耳光,知她落掌奇重,赶忙松开了梅绛雪,倒跃而退,他已暗中算好那瓷瓶距离,起落之间,刚好一足落在瓶上。

抬头看去,只见梅绛雪闭目而坐,满脸汗水如雨,但她耐­性­坚强,仍然不跃起呼叫。

葛炜略一犹豫,看准她几处晕|­茓­,一跃而上,挥手点了她的|­茓­道,再探手猛力一拉,抱入怀中,倒跃落在瓷瓶之上。

这时,疯疯癫癫的言陵甫,已然被那地上的奇异力量,烧得满室乱跳,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处境甚是凄凉,惨不忍睹。

葛炜虽有救他之心,但那瓷瓶太小,仅可容一足踏立,怀抱梅绛雪,已经有些力不胜任,那还有余力救他,只好硬下心肠,视作无睹。

低头看时,只见梅绛雪双目微闭,汗水渐落,显然,痛苦已经消去,只是她晕|­茓­被点,昏昏如睡。

但闻言陵甫喝叫之声,愈来愈高,满室跃飞,汗落如雨。

葛炜一腿站得酸麻,纵身一跳,换一只腿,那知落足过重,瓷瓶碎裂,瓶中之丹丸,满地乱滚。

言陵甫­精­力渐疲,跌倒地上,但他胸中难过,伸手到处乱抓,抓起了两粒丹丸,随手放人口中,吞了下去。

葛炜看他手腿挥动,愈来愈缓,似是已无力抗拒那神奇的力量,面临死亡边缘心中大生不忍之感。

他心中暗忖道:“这瓷瓶破碎之后,站立反觉舒服甚多,我如把这瓷瓶碎片分开,或可容两足站立,那时再救言陵甫,当非难事。”

心念一转,一跃而起,右脚离地之时,故意用力一拨,果然把那碎裂的瓶片,拨出了几片,分落双足之上。

他右臂挟着梅绛雪,高声喝道:“言老前辈,你还能动吗?只要你能滚到我的身侧,我就有办法救你了。”

言陵甫抬头打量了两人一眼,突然纵身一跃而起,直向葛炜冲去。

葛炜淡然一笑,不退反进,伸手向言陵甫抓了过去,言陵甫跳冲过来,势道看去猛恶,其实来势毫无冲动。竟被葛炜一把抓住。

他像是神智恢复,默望了葛炜一阵,又缓缓闭上双目,动也不动一下。

葛炜双手平伸,就这般端着两人,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只觉两臂酸痛愈来愈是利害,只好缓缓把言陵甫向地上放去。

..

第五十回焚遗书武林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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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陵甫似已是惊弓之乌,大喝一声,突然疾跃而起,直向那石门冲去,脚尖一点实地,随着推出了一掌。

他准备一掌震开石门,借脚尖一点之力,穿出室外。

哪知言陵甫一着地,竟是毫无异样之感,拍向室门的一掌,亦被石壁挡了回来。

原来那石门,只可由外向内推,外面却是有坚壁所阻,推它不动。

只见言陵甫移动了两下脚步,道:“奇怪呀!那神奇的力量,怎么没有了啊?”

葛炜忍不住提起右脚,也在地上一点,果然,那神奇的力量,已然消失不见,赶忙拍开了梅绛雪身上被点的晕|­茓­。

梅绛雪缓缓睁开了一双星目,挣脱了葛炜的怀抱,冷冷的说道:“你抱着我­干­什么?”

葛炜累得双臂酸麻,救了她的­性­命,不但未得到她一句相谢之言,反遭冷语讽刺,不禁微微的一怔。

只见言陵甫急急冲了过来,砰的一拳,直向梅绛雪迎面劈击过去,口中大声嚷道:“快还我的血池图来!”

梅绛雪娇躯疾闪,避开一击,冷冷的说道:“你此刻已然身在血池之中,还要什么血池图呢!”

言陵甫经过那一阵奇异力量的冲烧之后,神智忽然清醒过来,目光环扫了一周,突然对那三个长髯道人拜了下去。

梅绛雪看他举动如常,疯癫之症,似已痊愈,心中大是惊奇,暗道:“天地间事,当真是无奇不有,想不到这石室中的奇异力量,竟然能疗治好他的疯癫之症,这也算是异数了……”

葛炜轻轻咳了一声,道:“言老前辈,这三座身着道装的雕像是谁?”

言陵甫拜了两拜,站起身来,肃然说道:“乃在下师父罗玄遗像。”

葛炜仰脸大笑,道:“恭喜言老前辈,你那疯癫之症,完全好了!”

言陵甫回身抱拳道:“小兄弟一番相救之恩,在下当深铭肺腑,终生不忘。”

显然,他的神智已经恢复,对葛炜相救之事,记忆甚详。

葛炜暗暗忖道:“如若不是你身上带那装满丹丸的瓷瓶,使我有点立足之地,只怕我也早被这地下泛升而起的热流,活活烧死了,世间事因果报应,循环轮转,真不知是你救了我,还是我救了你------”

想到感慨之处,长叹一声。道:“你不用谢我了……。”

言陵甫已然神智全复,不待葛炜说完,立时正容接道:“老夫为人,一向恩怨分明。一丝不苟,救命大恩,岂可忘去……”

目光一转,投注到梅绛雪的身上,接道:“此室之中,既有先师罗玄的雕像,血池之说,自是不假-------”

梅绛雪道:“何止不假,而且是千真万确。”

言陵甫一伸手,道:“拿来,还了我的血池图,咱们昔年结下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梅绛雪秀眉一耸,冷冷说道:“你人已在血池之中,还要的什么血池图?”

言陵甫道:“老夫要依图索物,寻找在下师父的遗物。”

梅绛雪摇头叹道:“你为那失去的血池图,急得了疯癫之症,一世英名尽付流水,大病初愈,仍然念念不忘此物,唉!”

言陵甫纵声大笑,道:“老夫如若能得了恩师遗物,不出十年,不但可尽复失去的英名,而且当今武林之上,再想找上一个敌手,只怕也不是容易的事了!”

梅绛雪冷哼一声,道:“好吧,你也不用讨还血池图了,我带你去罗玄老前辈遗物存放之处就是。”

言陵甫喜道:“好极,好极。”

梅绛雪道:“你先别高兴,罗玄遗物存放之处,云集了甚多高手,只怕你遗物未得,反倒赔上了一条老命。”

言陵甫微微一怔,道:“你带老夫前去瞧瞧再说。”

梅绛雪道:“好吧!你要自寻死路,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拉开石门,大步向外行去。

只见石三公、曹燕飞和童叟耿震,盘膝坐在石道之中,闭目运息。

原来三人正在依照梅绛雪传授的口诀,疗治伤脉。

石三公首先警觉,霍然睁开双目,欠身而起,抱拳说道:“不出在下所料,梅姑娘果然无恙。”

梅绛雪道:“活着有什么好!"大步走向前去。

曹燕飞、童叟耿震齐齐站起身来,三人相互望了一眼,随在梅绛雪身后走去。

穿过了一条秘道,又回到罗玄存放遗物的石室。

放限看去,只见青云道长和那红衣少女相对而立,平剑护胸,对峙不动。

两人的身上,都已被鲜血浸湿,想见适才两人搏斗之凶险,猛恶,彼此都受了数处的剑伤。

陈玄霜却坐在石室一角,伸出右拳,抵在方兆南的背心之上,满脸汗水滚滚,有如不胜负荷之感。

梅绛雪一皱眉头,伸手指着石室一侧木案上的存书,说道:“罗仙师遗物,在那里了,你去取吧!”

言陵甫回顾了石三公等一眼,大步冲入石室,直向那存书之处奔去。

他刚刚行近木案,那红衣少女,突然一睁双目,喝道:“住手!”

荡腕一剑,疾刺过去。

言陵甫陡然倒跃而退,避开了一剑。

梅绛雪格格大笑一阵,回头对葛炜、石三公等说道:“你们哪一个喜欢罗玄的遗物,尽管去取。”

她冷肃一笑,又道:“青云道长和我二师姐,都已剧战受伤,有如强弩之末,纵然有心护书,亦是心力不逮,言陵甫疯病初愈,难耐久战……”

目光缓缓由石三公、曹燕飞、耿震脸上扫过,道:“你们三人武功虽高,可惜伤脉未愈,虽经我传了口诀,但时间尚短,如经剧战,势将发作。

那位黑衣姑娘,正图以内力打通她师兄的生死玄关,以解他被伤脉|­茓­和腹中剧毒,自不量力,已然成骑虎难下之势,最终的结局,必然是力尽而死,还害她师兄相偕随亡……”

目光一转,凝注到葛炜的身上,道:“眼下之人,只有你是得那罗玄遗物之人。”

葛炜摇头说道:“在下只望能终生相随姑娘,心愿已定……”

梅绛雪芳心一震,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葛炜凄苦一笑,道:“执鞭坠镫,听凭使唤!”

梅绛雪呆了一呆,道:“你这人没有出息!"转身向前走去。

葛炜微微一笑,随在梅绛雪身后而行。

石三公轻轻咳了一声,道:“耿兄,咱们要怎么办?”

耿震正待答话,忽听方兆南大声叫道:“梅姑娘!”

梅绛雪如受人重重一击般,娇躯突然一颤,缓缓回过身来,说道:“你还记得我吗?”

陈玄霜举起左手,用衣袖擦汗,道:“方师兄,你不能说话。”

梅绛雪人已走回到石室门口,听得陈玄霜的话后,突然又停了下来。

言陵甫避开一剑之后,立时凝立不动,暗中运气相试,自觉出武功未失时,才飞身一跃,避开那红衣少女,又向那书案之上飞去。

青云道长忽然一睁双目,挥臂一剑扫了出去。

言陵甫这次不再闪避,竹杖一挥,架开一剑。

青云道长虽受剑伤,但他的功力,并未失去,言陵甫悬空接剑,先已吃亏,剑杖相触,言陵甫前冲之势顿然受阻,被震落实地。

言陵甫脚落实地,略一调息,立时挥杖向青云道长攻去。

两人剑来杖往,倏忽之间,已经相交了十三四招,言陵甫一心求得罗玄遗书,不顾大病初愈后体力未复,竭尽所能,挥杖猛击。

青云道长接下他十几杖后,身上剑伤受到了极剧的震动,伤口破裂,鲜血泉涌而出。

他似是自知已难再撑多久,不顾剑伤剧疼,全力挥剑反击过去。

剑风似轮,寒芒点点,果然把言陵甫迫得疾向后面退去,借势一收长剑,高声说道:

“曹道友,石、耿两位老前辈,贫道全身连受了九处剑伤,心力已感不支,只怕十合之内,要伤在这人竹杖之下……”

疾扬长剑,封开了言陵甫攻来的一杖,唰!唰!反击两剑,已把言陵甫迫退了两步,接道:“这罗玄遗书,关系着今后武林中正邪消长之机,如若得所非人,非同小可。

这位红衣姑娘和贫道硬拼,闹得两败俱伤,三位不论那个出手,都不难取得此室中的罗玄存书……”

言陵甫竹杖攻势,突转凌厉,迫断了青云道长之言。

梅绛雪呆呆的站了良久,不闻方兆南再说话,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般人个个心贪罗玄遗书,妄想求得武功真诀,练成天下第一高手。

那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尽死于此算了,方郎对我毫无情意,又一直不肯相认我是他们方家之人,我何苦再多管这闲事-------”

正待回身不顾而去,忽见方兆南重又睁开了微闭的双目,高声说道:“梅姑娘,我求你作一件事,好吗?”

梅绛雪暗道:“哼!那有这等没有志气的丈夫,对自己妻子说话,也是满口请啊求啊的……”

但口中却柔声应道:“什么事?”

她早生怜爱之心,这一句话柔媚悦耳,动听至极。

陈玄霜突然尖声叫道:“你不会好好的说话吗?娇声哆气的­干­什么?哼!贱骨头!”

梅绛雪秀眉耸动,闪掠过一抹杀机,正待反­唇­相讥,忽听方兆南长叹一声,接道:“梅姑娘,你把罗玄的遗书烧了吧!”

梅绛雪略一沉忖,道:“好吧!”

迈步走了过去。

石三公、耿震、曹燕飞都不禁为之震动,齐齐举步追了过去。

那长剑支地,闭目养息的红衣少女,突然一睁双目,道:“三师妹,你当真要听他的话,烧去罗玄这些存书吗?”

梅绛雪道:“自然是当真了。”

红衣少女身子一摇,突然举手一剑,刺了过去。

梅绛雪冷笑一声,娇躯一闪,避过长剑,巧快绝伦的欺身而上,素手一挥,啪的一掌,击在那红衣少女手腕之上。

长剑应声而落,梅绛雪头也不转的向那存书走去,伸手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检过一本红绢封皮的书,烧了起来。

言陵甫突然大喝一声,舍了青云道长,疾向梅绛雪扑了过去。

葛炜右手一扬,打出一记无影神拳。

言陵甫骤不及防,被那无形劲力一撞,斜向一侧退去。

他大病初愈,元气未复,如何能挡得葛炜全力一击,斜退了四五步,仍然拿不住桩,终于一跤跌倒地上。

这时,石三公、耿震等,都已围拢上来,眼看着梅绛雪燃火烧书,心中疼惜异常。

石三公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拱手说道:“姑娘,这罗玄存书虽可为恶,但亦可为善,全在得书的人心念之间,你如把它烧去,岂不有负了罗玄一生的心血?”

梅绛雪一反冷漠的常态,微微一笑,说道:“你可是想要一本瞧瞧吗?”

石三公微一沉吟,道:“在下倒无得书的雄心,只是觉得这等宝贵之物,如若一旦毁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梅绛雪接道:“只要你不想要,管它可不可惜!”

石三公楞了一楞,道:“好物人人见爱,何况绝学秘录,在下想倒是想,只是……”

梅绛雪随手抓了一本黄绢封皮的书,丢了过去,道:“你想要,你就留下一本瞧瞧吧!”

石三公接住抛来之书,又是一呆,暗道:“这丫头的­性­格,当真叫人难以猜测……”

耿震眼看石三公得一本秘笼,大是眼红,重重咳了一声,道:“姑娘,在下久闻罗玄之名,可惜无缘一面,甚想瞧瞧他手录遗书,也可聊慰仰慕之心。”

梅绛雪道:“你也想要吗?”

随手抓了一本,投给耿震。

曹燕飞道:“姑娘,本座也想见识见识罗玄的笔迹……”

梅绛雪道:“好吧!也给你一本。”

言陵甫大喝一声,站了起来,说道:“老夫也要一本。”

梅绛雪随手抓了一本,投了过去。

那红衣少女道:“三师妹,咱们同门一场,无情有义……”

梅绛雪道:“不要说啦!你也分一本吧!”

目光扫了四周一眼,道:“还有那个想要?”

她一连喝问数声,无人接口。

青云道长目注那燃书的火焰,逐渐高涨,除了梅绛雪分出的五本之外,大部存书都将付之一炬。

他­精­神忽然一懈,长长叹息一声,道:“烧得好,虽然未能一起烧光,但总算去了大部分祸害……”

打了几个踉跄,跌倒地上。

梅绛雪眼看存书尽燃,缓步对着方兆南走了过去。

只见陈玄霜头上的汗水如雨,全身的衣履尽湿,方兆南面­色­惨白,身躯不停的抖颤,心知两人已同时陷入了危险之境。

陈玄霜功力不够,任­性­强行,妄图打通方兆南的生死玄关,那知竟然把他全身气血一起逼入内腑,激发伤势,造成危局。

本身也因力将尽,体能不支,岌岌可危。

梅绛雪看了一阵,突然出手一指,点了方兆南的"百汇"要|­茓­,一掌拍在陈玄霜背心之上。

陈玄霜娇躯一颤,内力反聚,气血直冲而上,头一晕眩,顿时昏了过去。

当她苏醒之后,景物已然大变。

只见自己斜靠在一堵石壁之上,方兆南仍然紧闭着双目,似是沉睡未醒,听他呼吸均匀,似已渡过危境。

全身白衣的梅绛雪,肃然站在两人身前,石三公、青云道长等,都已踪影不见,只有葛炜一人站在她的身后。

陈玄霜缓缓站起了身子,暗中运气相试,觉出武功并未失去。

只听梅绛雪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你复原得这等神速,倒是出了我意料之外……”

微微一顿,指着方兆南接道:“他身上的剧毒已除,再经一阵调养,当可慢慢复原,血池中罗玄存物己毁,再无可留恋之物。

右面一条秘道,是出这血池的密径,逢弯右转,即可安然而出,你快些带着他走吧!”

陈玄霜忽然泛升起一缕惭愧之­色­,说道:“你对我一番情意,我会记在心中,日后自会报答于你。”

梅绛雪也不理她,缓缓转身而去。

陈玄霜背起了方兆南,行了几步,突然停下,高声叫道:“血池既无可资留恋之处,你又为什么不肯离开呢?”

梅绛雪冷冷说道:“这不­干­你事,用不着你费心。”

陈玄霜冷哼一声,道:“不知好歹,我虽欠你一番恩情,但你却是我最恨的人……”

转身急向外奔去。

梅绛雪头也未回,仍然缓步向前走去。

葛炜心中大为不满,急行两步,追到了梅绛雪的身后,说道:“姑娘,你这般对待她们反而记恨你,何不索­性­把她们杀了呢?”

梅绛雪答非所问的接道:“这血池之中,已无可留恋之物、留恋之事,咱们也要走了。”

葛炜怔了一怔,道:“要到哪里?”

梅绛雪道:“离开血池,找一个隐密的地方,去练武功。”

葛炜道:“练什么武功?”

梅绛雪道:“罗玄遗下了甚多武功,我都没有学会,要找一个清静之处,把它练成,唉!他在遗嘱之上,留下很多件事,要人去办,谁学了他的武功,谁就要执行他的遗嘱……”

葛炜奇道:“罗玄的遗书,不都已被你焚毁了吗?”

梅绛雪忽然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那些存书,虽也是罗玄手著,但都是些无关紧要之学,他一生中,真正体会出来的上乘武功,并未在那存书之中……”

葛炜看她笑容如花,婉艳动人,不由瞧得一呆。

梅绛雪似是已发觉葛炜对她相注之情,立时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你这人心术不正…”

葛炜顿觉脸上一热,急急垂下头去。

语声突然沉默下来,可听到彼此间的步履之声。

葛炜心怀愧咎,一直不敢抬头。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突然听到梅绛雪的声音,传入耳际,道:“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就走。”

葛炜一直不敢再抬头望她一眼,应了一声,静站不动。

足足等了有一顿饭工夫之久,梅绛雪才走了回来,说道:“咱们走吧!”

这时,葛炜似是已失去了主宰自己的能力,一切都听凭梅绛雪的摆布,也不多问,紧随在梅绛雪身后行去。

梅绛雪回头望了葛炜一眼,欲言又止,加快脚步向前行去,她似是深谱血池的出入之路,放腿而行,迅快异常。

葛炜紧随梅绛雪身后,只觉她行速愈来愈快,穿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秘道之中,一阵阵幽香,随着她奔行带起的风声飘了过来,扑鼻沁心。

奔行间,梅绛雪突然停了下来。

葛炜一个收势不住,一下撞在她的身上,他对冷漠的梅绛雪已生敬畏之心,五待说几句抱歉之言,忽然一只柔软滑腻的手掌,堵在自己嘴巴之上。

耳际间,响起了梅绛雪的声音,道:“不要动,有人来了!”

凝神听去,果闻得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来人似是走的很慢,显然对这秘道并不十分熟悉。

葛炜暗运功力,凝神戒备,只要一发觉来人,立时发出无影神拳。

但闻那步履声逐渐接近,已然快到两人身侧,已隐隐可闻呼吸之声。

梅绛雪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人受伤甚重,咱们过去瞧瞧吧!”

葛炜微微一怔,道:“姑娘怎么知道?”

梅绛雪道:“我听得出来。”

转过了一个弯子,果然见一个人影,双手扶着石壁,缓步向前走来,步履摇颤,似是双臂已无法支撑沉重的身躯。

在幽暗的石道中,梅绛雪似是仍可看清楚那人的形貌,停下脚步,说道:“快些过去救他,这人是你的哥哥!”

听得梅绛雪相告之言,立时奔了过来,仔细一看,果然不错,那人正是他悬念不忘的哥哥葛煌。

手足深情,怎不关心,双臂一展,抱起了葛煌,急急问道:“哥哥,你怎么啦?”

只听葛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我受了……重……伤。”

葛炜只觉一股热血冲了上来,道:“什么人伤了你,快告诉我?”

梅绛雪冷冷说道:“他此刻伤势甚重,岂是你问话之时,快些点了他的晕|­茓­,别再让他多耗元气,待出了这秘道之后,先行疗治他的伤势,再问他的话不迟。”

对梅绛雪的一言一字,葛炜无不奉若圣旨,最主要的,还是他已对娇若春花的梅绛雪,生出了一缕由慕生爱之心,是以对她的每一句话,无不奉若神明,当下点了葛煌的晕|­茓­,抱入怀中。

梅绛雪似是对这秘道十分熟悉,只见左弯右转,不足一顿饭工夫,已然可见天日。

出口处,是一处悬崖峭壁,仰首上看,不下数十丈,而且壁面如削,滑不留足,除了施展壁虎功游上峭壁之外,再好的轻功,也是难以攀登。

下临深渊,不下百丈,日正当中,光投谷底,看谷底怪石嶙峋,如刀如剑,人若摔下去,势非粉身碎骨不可。

梅绛雪缓缓回过头来,她的脸­色­,仍是一片冰冷,目光一掠葛炜怀抱的葛煌,道:“不要紧,他伤势虽重,但还可有救,你在这谷口等我上了峭壁,再放下一道垂索来,接你们兄弟上去。”

也不待葛炜答话,一提真气,探首洞外,背贴石壁,直向上面游去。

葛炜眼看她有如水中之鱼,动作迅快异常,片刻之间人已游到峰顶,失去了踪迹。

他心中忽然一凛,暗道:“此人对我一直冷若冰霜,如想摆脱我,借机遁去,把我和重伤的哥哥,丢在这洞口之处,怎生是好?”

正忖思间,忽见白影一闪,一条绢索垂了下来,飘荡在洞口之处。

峰顶上传来了梅绛雪的声音,道:“你抓牢绢索,我拉你们上来,你哥哥伤势很重,要小心一些。”

葛炜心头一喜,大声应道:“姑娘放心。”

左手紧抱着葛煌,右手抓住绢索。

但见绢索疾快的向上升起,刚刚升起丈许,突听一阵海啸山崩般的大震,一股强猛无比的­阴­风,由洞口涌了出来,风势之大,直似拔山动地。

葛炜心头一震,暗道:“"好险,只要再晚上一会儿工夫,我们三人谁也别想活了。”

只觉绢索上升之势,愈来愈快,片刻之间,已到了峰顶之上。

转目看去,只见梅绛雪身上的白衫,早已不见,原来,她把身上白衫扯破,接作绢索,这时,只余一件贴身的粉红内衣。

日光照­射­下,更显得柳腰雪肤,­嫩­脸匀红,红衣映面,人比花娇,不禁看得一呆。

梅绛雪秀眉一耸,冷冷说道:“瞧什么?哼!算你们命不该绝!”

葛炜急急别过头去,道:“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永铭五中----”

梅绛雪道:“快放下你哥哥,瞧瞧他的伤势如何?”

她外形之上,虽然冷若冰霜,但心地却是十分善良。

葛炜缓缓放下怀抱中的葛煌,侧过脸去,不敢再多瞧梅绛雪一眼。

梅绛雪素手轻挥,推活了葛煌的|­茓­道,问道:“你可是和人家硬拼掌力,受震而伤的吗?”

葛煌慢慢的睁开了双目,望了梅络雪一眼,愕然问道:“你是谁?我弟弟那里去了?”

葛炜急急接道:“我在此。”

葛煌转脸望了葛炜一眼,道:“弟弟,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葛炜急道:“这位是梅姑娘,咱们的­性­命,都是梅姑娘所救,快答复她的问话!”

葛煌微微一愕,点点头答道:“正是和人硬拼掌力,震伤了内腑……”

梅绛雪道:“够啦!不用再说了,闭上眼睛,我推活你几处|­茓­道,再服一粒灵丹,就可以复原了。”

她的言词之间,似是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叫人无法不听,葛煌只好依言闭上双目。

但觉一双滑腻的手掌,在身上几处移动,凡是她掌指所到之处,必然有一股热流,攻入|­茓­道之中,催迫行血。

葛炜愉眼瞧去,只见梅绛雪玉腕胜雪,纤纤十指,不停在哥哥身上移动,心中大是羡慕,暗道:“如若能和她常在一起,我非要找个受伤之机不可……”

心念转动之间,突听几声冷笑传了过来。

转目望去,只见一个蓝衣少女,背Сhā宝剑,手中拿着形如鹿角赤红似火的怪兵刃,卓立在山峰一角。

那人正是那冥岳岳主门下的首座弟子唐文娟。

葛炜忙伸手捡起了两块山石,一跃而起,蓄势戒备,因为怕打扰了梅绛雪替哥哥疗伤,也不敢出言喝叫。

唐文娟目光一瞥葛炜,移注在梅绛雪的身上,笑道:“三师妹,脱下了白衣换红装,定是有什么喜事了!”

梅绛雪头也不抬,生似未曾听到喝叫之声,在葛煌大|­茓­上移动的双手更加迅快。

唐文娟一皱眉头,怒声喝道:“梅绛雪,你抬头看看谁来了!”

梅绛雪双手十指,疾快绝伦的又移推三处|­茓­道,才缓缓抬头打量了唐文娟一眼,道:

“你还没有被那冥岳岳主杀掉吗?”

重又低下头去,迅快的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丹丸,放入葛煌口中。

过去同在冥岳之时,唐文娟权威甚高,梅绛雪见她之时,不但要肃然行礼,而且有问必答,此刻她这般冷漠,大伤了唐文娟的尊严。

只听她娇叱一声,急扑过来。

葛炜早已蓄势戒备,看她急急扑来,立时大喝一声,右手中握着的两块山石,一齐打出,左手一扬,同时发出了一记无影神拳。

唐文娟冷笑一声,右手中那赤红似火,形如鹿角的兵刃,随手一挥,两块山石,尽被弹震开去,正待欺身而进,突觉一股暗劲,直袭而上,立时一侧肩头,施出了卸字诀,巧妙异常的把那一股劲力化去,紧接着欺身而上。

葛炜手中空无兵刃,但所学宏博,身子一转,施展空手入白刃的武功,迎了上去。

只听梅绛雪娇脆冷漠的声音,起自身后,道:“你退下来!”

葛炜的心神,似已为梅绛雪所摄,听得她喝叫之声,想也未想,立时纵身而退。

梅绛雪身着粉红内衣,冷若冰霜的迎了上来。

红衫玉容,相映成辉,看上去本该是异常妖艳,但梅绛雪那重锁柳眉,一脸冰霜,却破坏了这妖艳的情调。

唐文娟突然止步,左手一翻,拔出了背上长剑,目光下,寒芒森森夺目。

梅绛雪冷笑一声,道:“这是他的兵刃,快还给我!”

唐文娟冷漠一笑道:“他是谁呀?”

梅绛雪道:“方兆南。”

说的自自然然,毫无羞怩之态。

唐文娟目光转动,打量了葛炜、葛煌一眼,道:“这两少年,又是谁呢?”

梅绛雪道:“你管不着!”

唐文娟道:“可是你移情别恋,不要那姓方的了?”'梅绛雪耸了耸秀眉,道:“你胡说什么?我已和他对月缔盟,终身相许,岂能随便移情?”

唐文娟格格大笑道:“好柔情的三师妹……”

声音突转冷漠,接道:“你对他一片痴情,可是你知道人家还要不要你?”

梅绛雪道:“"我怎会知道他要不要我,这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唐文娟呆了一呆,道:“三师妹,咱们同门学艺,形影不离。十数年,但我却愈来愈不了解你了,你既非­淫­娃,亦非弹­妇­-----”

梅绛雪冷冷喝道:“你小心了,我要替他夺剑!”

喝声中,人影一闪,已到了唐文娟的身侧,素手一挥,抓向她握剑左腕。

唐文娟料不到她来的这般神速,心头大吃一惊,纵身一跃,向后退去。

梅绛雪冷冷喝道:“你还能退得了吗?”'

如影随形般,疾追而上。

唐文娟左手一沉,有手那形如鹿角的奇形兵刃,横里击了过来。

梅绛雪扬手一指,一缕尖厉的指风,指向唐文娟右臂上的“曲池|­茓­"。

形势迫得唐文娟不得不中止下击之势,又向后倒跃而退。

那知她身子尚未跃起,左腕已被梅绛雪五指扣上,但觉左手一麻,手中的青龙宝剑,已到了梅绛雪的手中。

这一手夺剑手法,武林中罕闻罕见,一侧观战的葛炜、葛煌,不禁看得一呆。

梅绛雪夺了唐文娟手中宝剑,寒锋一转,冷森森的剑芒,逼指到唐文娟的前胸之上,说道:“我此刻如若杀你,只不过举手之劳!”

五指一松,放开了唐文娟,道:“不过我不愿杀你,你快些去吧!”

唐文娟呆了一呆,叹道:“想不到半年时光,师妹的武功。竟有了这等进境,忆同在冥岳之时,我似是还略高师妹一筹。”

梅绛雪道:“过去咱们姐妹相称,但现在不行了,你以后别再这般叫我,快些走吧!”

唐文娟从头到脚的打量了梅绛雪一眼,道:“为什么?”

梅绛雪冷笑一声,道:“自然是有原因了,冥岳岳主,从师罗玄学艺,咱们这一脉武功,都是罗玄的门下了,我被你们逼入血池,得遇罗玄。

他已把我收归门下,遗诏上写的明明白白,他一生中,虽然收过弟子,传过武功,但这些人都已经被他逐出门墙,我是他最后收入门下的一个弟子,但也是他唯一的继承弟子。

他虽然未创立宗派,别立门户,但出自罗玄门下之人,都应该奉我为主,咱们今昔身份,已然大不相同,别说是你,纵然是冥岳岳主,论师承道统,她也该让我几分……”

她微微一顿,又道:“念咱们相处过一段时间,今日我网开一面,不伤害你,快些去吧!这柄剑既非你之物,那就由我暂时保存,日后遇上原剑主人之时,我再代你还她就是。”

唐文娟似是已被梅绛雪的武功、气度所慑,不敢再出言反驳,转过身子,急步而去。

梅绛雪忽然大声喝道:“站住!”

唐文绢怔了一怔,但却依言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什么事?”

梅绛雪道:“把你的外衣脱下,借我一用。”

唐文娟柳眉微耸,摇头说道:“你说笑了------”

梅绛雪娇躯疾欺而上,冷冷接道:“哪个和你说笑,我说的都是实话,脱也得脱,不脱也得给我留下。”

唐文娟怔了一怔,道:“好吧!”

缓缓脱下外衣,递了过去。

梅绛雪伸手接过衣服,说道:“你走吧!”

不再理会唐文娟,披上外衣,手提宝剑,径自下山而去。

葛炜低声对葛煌说道:“咱们追上去,她要走了。”

葛煌奇道:“纵然要走,也该给咱们打个招呼再走不迟。”

葛炜道:“她生­性­异常冷漠,说一不二,出口之言,不论遇上何等险苦的事,也是不肯避让,咱们得快些追上去了。”

葛煌应了一声,遥遥相随在梅绛雪身后而行。

梅绛雪也不回避,生似不知两人随行一般,一口气走出了七八里路,才陡然停了下来,目光一掠两人道:“你们两个人跟着我­干­什么?”

葛炜先是一怔,继而淡然一笑,道:“我们远远相随,以便保护姑娘。”

梅绛雪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两个大男人,紧跟着我走,如何能行,世界这等辽阔,何处不可安身,日下你们危境已度,不用再跟我走啦!”

葛炜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姑娘认为在下紧随不舍,只是为了想躲在姑娘的翼护之下吗?”

梅绛雪道:“这我怎么知道?”

葛炜道:“在下相随姑娘,心怀两大目的。”

梅绛雪道:“说来听听。”

葛炜道:“我和哥哥,学了这么庞杂的武功,不解之处甚多,常和姑娘在一起,也好讨教一二,再者常伴姑娘身侧,听候差谴乃在下一大心愿……”

说话时两道眼神凝注在梅绛雪粉脸之上,眉宇间,流露出无限企求之情。

梅绛雪呆了一呆,道:“不行,年轻男女,如何能长久相处,日后传到江湖之上,定然要惹出甚多闲话。”

转过身子,急急向前奔去。

葛炜回头望了哥哥一眼,放腿而追。

葛煌紧随葛炜身后,三人风驰电掣一般,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路。

梅绛雪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两人仍然紧紧的追在身后,不禁大怒道:“你们两人­阴­魂不散,跟着我­干­什么?”

葛炜口­唇­启动,但一时间,又想不出适当措词,只好默然不语。

梅绛雪冷笑一声,又道:“你们再要苦缠着我,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缓缓转过身子,又向前行去。

葛炜呆了一呆,又举步追了上去。

翻越过两座山岭,到了山口处,只见一座大树之下,坐着一男一女,正是方兆南和陈玄霜。

两人似是极为疲倦,倚在树上,熟睡了过去。

梅绛雪心头微微一震,缓步走近大树下面,只见两人双目紧闭,鼻息轻微,睡的似是甚为香甜。

陈玄霜的身侧放着长剑,树上血迹斑斑。

显然不久之前,在这大树之下,经过了一场剧烈的战斗,两人虽把强敌击退,但人也累得疲劳难支,倚树熟睡了过去。

梅绛雪缓缓伏下身子,捡起了陈玄霜身侧的长剑,心中暗暗的忖道:“我此刻如要杀她,只不过举手之劳。唉!她夺去我的丈夫,杀了她,那也是应该之事。”

长剑一挥,直对陈玄霜前胸刺去。

光耀的寒芒,将要触及陈玄霜前胸之时,突然心中一动,收回了宝剑。

梅绛雪暗道:“我此刻如若把她杀死,方兆南势必要恨我入骨,这一生一世,也别想解开我们之间的嫌怨了。”

她缓缓的垂下了长剑。

她心中思虑重重,宝剑着地,呼然出声。

熟睡的陈玄霜,忽然睁开双目,一跃而起,呼的一掌,直劈过来。

梅绛雪娇身闪动,避开了一掌,顺手把长剑投了过去,冷然说道:“你赤手空拳,打我不过,还是用兵刃吧!”

陈玄霜接过宝剑,却凝立不动,双目暴­射­而出的忿怒,也缓缓消失了,说道:“你来了多久了?”

梅绛雪道:“如若我要杀你,你就是有十条命,也早已被我杀光了!”

陈玄霜伏下身去,背起了方兆南,说道:“日后你犯在我的手中,我也会饶你一次不死,补报今日之情。”

转身急急奔去。

梅绛雪娇躯连闪,衣袖飘动,几个飞跃,超越过了陈玄霜,回身拦住了去路,道:“不要慌走。”

陈玄霜举剑劈去,倏忽之间,连攻五招。

这五剑,剑剑如电光石火,迅快辛辣,幻起了一片森寒的剑芒。

梅绛雪却未还一招,娇躯闪动,穿行在森寒的剑光中,灵巧异常的避开了五剑,摇手喝道:“你先别动手,我有话要说!”

陈玄霜道:“什么话?快些说!”

梅绛雪道:“你的剑术虽然诡异,变化莫可捉摸,但却是源出罗玄一门,别人或可被你诡奇的剑招所伤,但却没法伤害到我,如若咱们打起来,你绝然打不过我。”

陈玄霜适才攻出的五剑,无一不是脑中所记的­精­奇之学,梅绛雪竟然能凭借移形换位的身法,避了开去,不为剑势所伤,知她所言非虚,当下默然不语。

梅绛雪忽然长叹一声,接道:“咱们无怨无仇,你心中却恨我入骨,自然是为了方兆南啦!其实,我早已是他的妻子,你生生夺去了我的丈夫,我应该恨你才对……”

陈玄霜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师兄几时娶你了,我怎么没有听他说过?”

梅绛雪道:“我们指月对天缔盟,有青天明月为证,还能假得了吗?”

陈玄霜道:“我不信你的鬼话,如你所言是真,我师兄早就会告诉我了。”

梅绛雪一皱眉头,道"你不信的话,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她长长叹息一声,继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今生已是方门中人,烈女不事二夫,我梅绛雪是何等人物------”

陈玄霜尖声叫道:“我不要听了,不要再说下去,你说的尽都是骗人的鬼话!”

右手挥剑,幻起重重剑影,疾向前面冲去。

梅绛雪娇躯一闪,让开了一条去路,高声说道:“等他清醒之时,你不妨问问他,是真或是假。”

但见陈玄霜去势如电,头也不回,倏忽之间,已走的踪影不见。

梅绛雪直待两人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回过头来。

只见葛炜、葛煌远立在数丈之外,衣袖飘飘随风摆舞,心头一股怒火,不自禁的发在两人身上,怒声喝道:“你们两个再跟着我,当心脑袋搬家!”

转身向东而去。

这次她走得十分缓慢,走约三四里,果然已不见葛炜、葛煌。

且说陈玄霜强忍了心头急忿,放腿跑出了十几里路不见身后有人追来,才停下身子,找了一处僻静所在,放下方兆南,推拿了他几处|­茓­道。

只听方兆南长长叹息一声,缓缓睁开双目,说道:“那些人都走了吗?”

陈玄霜没有好气的说道:“都被找打跑了!”

方兆南叹息一声,说道:“唉!辛苦师妹了,小兄重伤初愈,体力未复,不能相助,苦了你一人,独斗强敌,小兄想来,实在惭愧得很。”

陈玄霜冷冷地道:“如若我要是打不过那些人,咱们两个都被他们杀死了,那还好些。”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师妹这话……”

两人相对沉默了良久,陈玄霜终是忍耐不住,瞥了方兆南一眼,道:“你娶了妻子吗?”

方兆南愕然应道:“没有的事,此言从何说起?”

陈玄霜道:“哼!人家说得活龙活现,还会是假的不成?”

方兆南奇道:“什么人说的?”

方兆南缓缓抬起头来,望了陈玄霜一眼,暗暗忖道:“那一夜寒水潭对月缔盟一事,原为形势所迫,不得不从权应变,想不到她竟认真起来。

不论对何人,都是直言无讳的承认是我的妻子,这般下去,终非了局,如不直说,只怕难以消她心中疑窦,倒不如把那日经过之事,对她说个明白的好。”

心念一转,长叹说道:“她说是我的妻子,也非无因而起!”

陈玄霜道:“哼!那她说的全是实话了?”

方兆南道:“这其间一段曲折之情,说来甚是令人难信……”

方兆南略一沉吟,详尽把那日对月缔盟之事,说了一遍。

陈玄霜冷哼一声,道:“终身大事岂能当作玩笑,那夜你就不该答应她!”

方兆南道:“一时通权应变,谁料她竟然当真。”

陈玄霜垂下头去,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凝注到方兆南的脸上,一字一句的问道:“我问你,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师妹此言,好叫小兄费解?”

陈玄霜忽然流下泪来,说道:“我从小就孤苦伶仃,有娘生没娘教,可怜我连母亲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跟着我那­性­情古怪的爷爷长大。

他对我虽然也很爱护,但他身患残疾,生­性­孤僻,两三天中也难和我说一句话------”

方兆南叹息一声,道:“陈老前辈,身经大变,满身重伤,看似对你莫不关心,其实对你甚是慈爱,他想尽了方法,留下­性­命,忍受着那伤势发作之苦,还不都是为了你吗?”

陈玄霜举起衣袖,擦拭一下脸上的泪痕,道:“可是我爷爷已经死了,这茫茫人世之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方兆南道:“只要我能够活在世上,定当善为照顾师妹。”

陈玄霜长叹一声,道:“其实,你如死了,那还比活着好些。”

方兆南愕然问道:“为什么?”

陈玄霜道:“你死了,我誓难独生人世,也不怕梅绛雪抢你去啦!”

方兆南心中大为感动,正想说几句慰藉之言,忽然又想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周慧瑛来,赶忙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下去。

心中暗暗忖道:“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梅绛雪竞然认起真来,到处自认已是我方门中人,如若再错说一两句话,只怕又要找来一场麻烦。”

一硬心肠,转头望着远天一朵飘移的云彩,默然不语。

陈玄霜望着方兆南冷漠的背影,忍不住双目中泪水如泉,神情激动,缓缓说道:“你心中早就嫌弃我了,只不过顾念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不好说出口来罢了!”

方兆南如若回过头来,看一看陈玄霜激动的神情,和她因失望泛起的杀机,必然感觉到事态严重。

偏偏他心有所思,装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连头也不回一下。

陈玄霜久久不听他回答之言,心中更是忿怒,偷眼望去,只见他望着天际一片云彩出神,生似不知道她就在他身侧一般。

但觉一股难以忍耐的怨恨,由心中往上直冲,随之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尖厉,异常刺耳。

方兆南吃了一惊,急急回过头去。说道:“师妹,你怎么了?”

陈玄霜收住了大笑之声,冷冷的说道:“你还记得我讲过的一句话吗?”

方兆南道:“什么话?”

陈玄霜道:“只要你活一天,就没法子离得开我。”

方兆南听得一愕,道:“师妹……”

陈玄霜冷漠一笑,道:“你慢慢就知道了!”

突然伸手一指,点了方兆南的晕|­茓­。

。。

第五十一回陈玄霜拜师鬼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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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方兆南忽觉|­茓­道被解。

他睁眼瞧去,只见面前摆着一盘牛­肉­,两个馒头,和一碗清茶。

陈玄霜笑意盈盈的坐在他的身侧。

方兆南腹中虽然饥饿,但他心中疑窦重重,那里能食用得下,抬起头来,望着陈玄霜道:“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陈玄霜点头笑道:“你快些吃啦!吃饱了咱们还要赶路。”

方兆南道:“咱们要到那里去?我必须要早些找个清静地方,疗养伤势,还得要赶赴觉梦、觉非两位大师之约。”

陈玄霜奇道:“这两个名字似非普通之人?”

方兆南道:“他们是少林一派中仅余的两位前辈。”

陈玄霜仰起脸来,格格一阵大笑道:“咱们要去的地方,安静的很,那地方只有咱们两个……”

微微一顿,又道:“你已经一天没进饮食,有什么话吃完了再说不迟。”

方兆南暗里观察,发觉了陈玄霜­性­格大变,短短的时光中判若两人,她似乎已有了坚强的独立­性­格,不像以往那样情意缠绵。

他心中暗暗欢喜道:“她这般一变,当不致再为儿女柔情所困了-----”

也就不再多问,狼吞虎咽般,匆匆食毕。

陈玄霜微微一笑,道:“够了吗?”

方兆南道:“够啦!”

陈玄霜伸手一指,又向方兆南晕|­茓­上面点去,方兆南欲待喝问,话还没有出口,|­茓­道已经被点中。

就这般糊糊涂涂一连数次,每次都有陈玄霜替他备好了食用之物,拍活他的|­茓­道,催他快些食用,食用完毕,立时又点了他的晕|­茓­。

他只觉每次清醒后进食之处,都不相同,问起陈玄霜此时行止何处,为什么要点他晕|­茓­,陈玄霜总是支吾以对,不肯坦言相告。

这次,方兆南又被拍活了|­茓­道,睁眼一看,不禁心头大骇。

原来他的双腿双臂,都被铁练锁起,胸腰之间,也被一条牛筋捆着,那铁链和牛筋的长度,刚好可让他变换一下坐卧的姿势。

除此之外,再难移动,陈玄霜的宝剑衣物就放在身前不远之处,但人却跑得不知去向。

他意会到命运已把他带入另一个新奇的境遇里去,这境遇充满着漫漫岁月的折磨。

他缓缓闭上双日,运气调息,勉强压制下心中的忿怒激动,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之久,突然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睁眼看去,只见陈玄霜满脸笑容,一身新装,缓步走了进来,侧脸望了方兆南一眼,笑道:“方师兄,你几时醒来的?”

这时,方兆南已恢复了镇静。

他反复思量眼下形势,自己激动和恼怒,不但与事无补,反将使陈玄霜暗自得意,当下谈谈一笑,道:“我醒来很久了。”

陈玄霜慢慢蹲下身,娇柔一笑,道:“你现注双腿双臂都已被铁链锁起,吃饭穿衣都得我帮助你了!”

方兆南极力使声音保持着平静,温和地说道:“师妹把我重重锁绑于此,不知是何用心?”

陈玄霜微微一笑,道:“这还用问吗?”

方兆南道:“小兄想不出哪里得罪了师妹,如何不问?”

陈玄霜道:“你没有得罪我,而是我怕你变了心,唉!我要和你常相斯守,永不分离,只有用这个法子了。”

方兆南剑眉耸动,冷笑一声道:“师妹的情意深挚,小兄是感激不尽,但师妹却忽略了一件事情。”

陈玄霜奇道:“忽略了什么事?”

方兆南道:“铁锁重重,只不过锁住了我的人,但你却没法子锁住我的心。”

陈玄霜呆了一呆,默然说道:“我如不用此法,只怕连你的人也锁不住了!”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忽发奇想,做出了此等之事,如若言词间咄咄逼迫于她,只怕要引起她更偏激的举动,看来此事,急它不得,只有慢慢的设法劝解于她了。”

只听陈玄霜柔声说道:“我买了各­色­各类的绸缎、剪刀针线、锅碗瓢……”

方兆南暗道:“看来她倒是存心要长居此地了。”

但口中却缓缓说道:“锅碗瓢,用来煮饭食用,你买了各­色­绸缎,不知是何用心?”

陈玄霜笑道:“我要做很多的衣服,穿给你看。”

方兆南暗暗忖道:“你把我锁在此地,寸步难移,我那里还有心情欣赏你各­色­新装?”

陈玄霜长长叹息一声道:“我虽然没有锁练加身,但却要日夜留在这里陪你。”

方兆南摇摇头叹息道:“师妹,你这是何苦呢?”

陈玄霜道:“你不要急,我已看好了另一处长住的地方,那里风景宜人,草长花香,过两天我备好了食用之物,咱们就去。”

方兆南道:“你把我的双腿双臂全都锁了起来,再好的景物,我也难以欣赏,留在此地也是一样。”

陈玄霜道:“不要紧,等我准备妥当之后,就解开你身的上的绳锁,只用一条长长的铁链,把你锁起,你就可以自由行动了,不过距离只能限定于方圆百步之内。”

方兆南奇道:“你还要准备什么?”

心中却暗暗想道:“以我此刻的武功,单凭一条铁链,岂能锁得住吗?”

只见陈玄霜秀眉儿耸了一耸,笑道:“你不用打如意算盘,准备逃走,当你身上的绳锁铁链解开时,你的武功都已被我废去了。”

方兆南吃了一惊,道:“什么?你要废去我的武功?”

陈玄霜道:“你不用再会武功了,吃饭穿衣,都有我照顾于你,你还要武功做什么?”

方兆南暗暗叹道:“最狠­妇­人心,看来果是不错。”

他垂下了头,默然不语。

陈玄霜柔声说:“方师兄,你心里恨我吗?”

方兆南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在下这条命乃姑娘所救,如果再伤在姑娘手中,那也是甚为公平之事。”

陈玄霜呆了一呆,道:“你想自绝吗?”

方兆南凄苦的一笑,道:“你如当真的废了我全身武功,我纵然生在人世,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陈玄霜道:“爷爷死前,常对我说,如我想过一辈子快活生活,那就不要再学武功,隐身林泉,作一个渔村渔­妇­,弃离江湖生涯,不要再和武林中人物来往,现在想来,爷爷的话,一点不错……”

方兆南道:“话虽不错,可惜是为时已晚,咱们已经被卷入了江湖的是非之中,纵不找人,人亦将找你,想跳出江湖是非,谈何容易。”

陈玄霜笑道:“所以我要找一处僻静的山野,以避人耳目,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以安身立命,等我们有了孩子……”

忽觉一阵羞意,泛上心头,盈盈一笑,垂头不言。

方兆南却是愈听愈是惊心,但四肢加锁,伤势未愈,纵有逃走之心,却是无逃走之能。

陈玄霜缓缓抬起头来,望望天­色­,道:“咱们该做饭吃了。”

起身走了出去,捡起几块山石,堆起了一个简单锅灶,点燃火折子,燃起堆积在旁边的木柴,烧了起来。

方兆南冷眼旁观她忙得兴致甚高,一会儿洗碗切菜,一会儿淘米下锅,嘴角之上,始终挂着一份轻盈的笑意。

她似是对这种工作,充满着兴趣和欢乐。

他轻轻叹息一声,缓缓别过头去,暗道:“她的作为虽是离奇荒唐,但却是心挚意诚,怎么想个法儿,劝服于她才好。”

匆匆时光,方兆南在锁练加身中,愁苦的度过了三日三夜。

在这三日夜中,陈玄霜对待他极尽温柔,换衣吃饭,服侍得无微不至。

夜晚间设塌身则,伴他相眠,除了那系身的铁链、索缚之外,几对他任何的吩咐,无不悉心料理。

经过了数日夜的养息,方兆南自觉功力、体能都恢复甚多,心中暗向盘算道:“明日要想个法子,把她差谴出去,然后试试看能否震断锁练。”

次晨天亮,方兆南故作欢愉之容,一扫几日来的愁眉苦脸,柔声对陈玄霜道:“师妹,这里是什么地方?看来像是一座突岩之下。”

陈玄霜道:“不错,这突岩在一座Сhā天绝峰的山腰之间,下临百丈悬崖。”

方兆南道"此地无花无草,小兄又寸步难移,终日所见尽都是一块块的山石,当真是闷得很,师妹曾经提过,有一处风景绝佳之处,不知距此多远?”

陈玄霜笑道:“近得很,就在咱们这座山峰后面一座峰顶之上。

方兆南道:“不知师妹几时要迁居后面峰顶之上?”

陈玄霜道:“我要在那山峰之上搭上一座木房,以供你宿住之用。”

方兆南心中暗喜,急急说道:“不知师妹几时动手?”

陈玄霜长叹一声,道:“早想要去做了,但因你行动不便,我不忍离开。”

方兆南笑道:“你快些去吧!早些做成了,咱们早搬过去。”

陈玄霜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我今天就去。”

方兆南怕激起她的疑心,不敢再催迫于她。

陈玄霜在方兆南身侧,摆好了食用之物和水壶,带了刀斧而去。

方兆南待她去远之后,暗中提聚真气,猛力一挣,想把身上的铁链挣断,那知铁链坚度甚深,方兆南用尽了气力一挣,竟是挣它不断。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又再暗运功力,每觉气力充沛之时,就用力一挣两臂的铁链,他坚信凭借自己的功力,震断铁链,并非什么难事。

那知足足耗去了半日工夫,两条铁链,仍然是完好如初,心中大为奇怪,暗道:“是我功力未复,还是这铁链打制得特别?”凝目望去,只见那粗如小指的铁环内,隐隐泛现出金黄之­色­,也不知渗入了何物打成。

他虽然发觉铁链有异,但仍然不肯死心,不停的调息内力,不停的用力挣扎,他气力逐渐恢复,挣动之力,也一次比一次强大。

震起的响声,也一次比一次响亮。

当他又一次运功完毕,准备挣动铁链时,目光扫处,忽见一个身着黑衣,背Сhā长剑,脸长如马,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人,站在突岩出口处。

方兆南不禁心头一震,问道:“你是谁?”

那人像是未曾听得方兆南喝问之言,缓步向前走了过来。

方兆南心头大为焦急,暗暗忖道:“看他一身诡异的装束,和那­阴­沉的脸­色­,定然是一个心地险恶,手段毒辣之人,绝然不会放得过我,看来今日是死定了?”

一面忖思,一面暗中运气戒备,虽然明知无能抗拒,但又不愿坐以待毙,准备在对方出手伤害自己之时,全力出手反击。

只见那黑衣怪人缓缓来到一处­阴­暗的角落之中,盘膝坐了下去,问道:“你是想死呢?

还是想活?”

他说话时,目光望着突岩口外。

方兆南左顾有盼了一阵,瞧来瞧去,不见有人,忍不住说道:“你可是和在下说话吗?”

那黑衣长脸之人冷冷一笑,道:“不是和你说话,难道老夫是自己问自己吗?”

方兆南重重咳了一声,道:“想死怎样,想活又要如何?”

那黑衣人冷然一笑,道:“想死嘛!容易得很,老夫就以你作为靶子,演习一下我的御剑之术,想活吗?那就老老实实答复老夫的问话!”

方兆南暗暗忖道:“我双腿双臂,都被绳索捆起,虽有抗拒之心,但却无抗拒之能,如若糊糊涂涂的被他杀死,未免太冤枉了------。”

心念一转,反­唇­问道:“那要看你问些什么话,在下才能决定该死该活。”

黑衣人道:“老夫问话简单的很,但你如答上一字虚言,那就别再想活了。”

方兆南道:“生死何足畏,你问吧!”

那黑衣人道:“这座山窟之中,可住有一位姑娘吗?”

方兆南道:“你怎么知道?”

黑衣人道:“我看到了她的人,又见到这室内存放着她的衣服,故而推论她住在此地。”

方兆南道:“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黑衣人双目闪动起冷电一般的神光,凝注在方兆南的脸上,冷然说道:“如若在平常之时,你有十条命,也早伤亡在老夫的剑下了!”

方兆南道:“你今日又为何不敢杀我了呢?”

黑衣人­阴­沉一笑,道:“有何不敢,只因老夫不愿血染石窟,大煞风景罢了?”

随手拾起一块石子,投了过来。

方兆南看石子来向,正击向自己的十二麻|­茓­之一,但因手脚被绑,无能反抗,匆忙之间,一张口,咬住了石子。

石子虽然被他咬住,但却觉得牙齿震动,几乎被那石子把牙齿震落,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人好大的手劲!”

忖思之间,又有三块石子,飞了过来。

方兆南再无法让避,被一粒石块击在麻|­茓­之上,登时全身酸软,瘫痪在地上,但他的神志,仍然保持着清醒,只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那黑衣人飞石击中了方兆南之后,盘膝坐在石窟一角,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时光在悄然中溜去,看岩口外的阳光,逐渐的移去,石窟中更显得黑暗下来。

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轻快的步履之声。

石窟外传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方哥哥,我替你采了一束花儿。”

随着那喝叫之声,奔进来高卷袖管的陈玄霜。

方兆南心中虽想示警于她,但苦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有心里发急。

陈玄霜望了静静躺在石地上的方兆南一眼,忽然长长叹息一声,缓步走了过去,把手中那束野花,放在他的身侧,轻挥素手,在他身上拍了两下,道:“师兄,你睡着了吗?”

方兆南中石倒卧之时,刚好把左臂锁住的铁链,带在脸上,无巧不巧地把两只眼睛遮了起来,方兆南目光由铁链下面空隙中透视出来,把陈玄霜的一举一动,看得甚是清楚。

陈玄霜却无法看到他睁着的一双眼晴,还道他当真的睡熟了。

那盘膝坐在一角的黑衣长脸之人,突然站了起来,无声无息的走了过来,悄然无声的站在陈玄霜的身后。

方兆南心头大急,暗中运气,想冲开被点之|­茓­,但那黑衣人飞石奇重,方兆南连番运气,仍然无法打开被点的|­茓­道。

只见那黑衣长脸之人,缓缓伸出枯瘦的手掌,向陈玄霜肩头之上抓去。

陈玄霜却仍然深情款款的蹲在方兆南的身侧,不知大危之将至。

方兆南只觉一股急忿之气,直向上冲,胀得满脸通红。

陈玄霜突然发觉方兆南脸上的胀红之­色­,不自禁的低下头去,说道:“唉!你睡得当真是甜,唉!你哪里知道,我心里比你还要苦呢……”

忽觉肩上一麻,肩井大|­茓­已然被人扣住。

那人指力强猛,陈玄霜|­茓­道被扣,立时不能动弹。

只听一个森沉的冷笑,由身后传了过来,说道:“这人是你的什么人?你竟然对他这般的亲热?”

连番身历大变,使这位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竟然也有了极深的城府,临危不乱,暗中提聚真气,准备猝然反击。

表面之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冷冷的说道:“你是什么人?”

那森冷的声音接道:“老夫在问你!”

陈玄霜答非所问的说道:“你进来好久了?”

那黑衣人道:“老夫已在这石室中坐了半日。”

陈玄霜道:“那一定是你点了我师兄的|­茓­道了。”

心中却暗自责道:“陈玄霜,陈玄霜!你实在够笨了,在这等情形之下,他如何还能够睡得着?纵是真睡熟了,你这般呼叫于他,还不早已把他吵醒了吗?”

只听那黑衣人一阵嘿嘿冷笑,道:“这人是你的师兄了?”

陈玄霜觉得被扣的要|­茓­之上,指力愈来愈重。

显然对方已经发觉自己的功力深厚,恐怕突然反击,眼下必须设法松懈他防备之心,再找出手之机。

陈玄霜当下答道:“不错,他是我的师兄。”

黑衣人道:“这石窟之中,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陈玄霜道:“除你之外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黑衣人声音突转冷厉道:“女孩子家言词最好是温柔一些,难道欺老夫宝剑不利吗?”

陈玄霜道:“你这般暗中偷袭,一举拿住了别人的|­茓­道,举止有欠光明,算得是什么英雄人物?”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鬼丫头口齿虽利,但老夫是何等人物,岂会为你言词所激……”

微微一顿接道:“什么人把你师兄锁在这石窟之中?”

陈玄霜暗暗忖道:“他这般唠唠叨叨追问,不理他只怕引起他的疑心。”

她缓缓说道:“是我把他锁在这里的!”

她头不能转,身不能动,对方是何等样子,也无法看到,但听他声音的森沉冷厉,想来定然是一位心狠手辣之人。

那黑衣人似是甚觉奇怪,沉吟了半晌,道:“你把他锁在这里的?”

陈玄霜道:“不错!”

她暗中运气,突然一甩肩膀。

哪知黑衣人指力奇重惊人,陈玄霜不但未能甩开,反觉他指力又加重了甚多,"肩井"大|­茓­上一阵麻疼,全身劲力顿消。

那森冷的声音,又从身后传了过来,道:“老夫是何等人物,岂会为你诡计所欺,再要弃图挣逃,那可是自寻死路。”

陈玄霜强忍痛楚,冷然答道:“你暗施算计,拿住我的要|­茓­,纵然杀了我,也是难以让人心服!”

那黑衣人放声一阵大笑道:“我放了你,你也不是老夫敌手!”

陈玄霜心中一动,说道:“你放开我,咱们各以武功相搏,你如能胜了我,我就服你。”

黑衣人道:“想要我放开你,并非难事,但需得事先把话说明,老夫不愿施强迫和残酷的手段迫你就范,但如你败在了老夫的手中,必须答应老夫三个条件。”

陈玄霜急于脱身,当下说道:“你如能凭借真实武功胜我,别说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件我也依你。”

黑衣人冷笑道:“你先别答应,事后又要反悔,老夫先把三个条件说将出来,让你先想想再说!”

陈玄霜道:“你说吧!”

黑衣人道:“这第一件,你要拜我为师。”

陈玄霜在这段时光之中,目睹江湖上的险恶,心机增长甚多,避重就轻的问道:“第二件呢?”

黑衣人道:“立刻杀死你的师兄!”

陈玄霜呆了一呆,道:“第三件事呢?”

黑衣人道:“立下重誓,遵守我们幽冥一教的教规,本教第一条,乃一切奉献师长,不论我要你做什么事,你都不得质疑反抗。”

陈玄霜暗道:“这算什么教规?”

黑衣人道:“不答应也得答应,老夫还可以免除一番手脚,不用和你动手了。”

陈玄霜道:“哼!你大不了把我杀死而已!”

黑衣人道:“哈哈!只怕没有那等便宜,老夫一样要迫你入我们幽冥教,只不过手段不同罢了!”

陈玄霜道:“我就是不入你们的幽冥教……”

黑衣人冷厉的接道:“没有人能忍受那伤筋错骨的痛苦,我不信你是铁打铜铸之人!”

陈玄霜打了个寒颤,暗忖道:“我|­茓­道被他拿住,无力反抗,方师兄又被我锁在此地,手脚难动,何况他伤势未愈,哪来的反抗之力。

在此等情形之下,我们无疑如待宰的羔羊,只有任人摆布了,倒不如暂时答应他,先获得一战之机再说。”

她略一沉吟,道:“除了第二条之外,我都答应。”

那黑衣人纵声大笑,其声尖厉,有如伤禽怒啸,山壁回音,满室尽都是大笑之声,良久时光,那笑声才停了下来,说道:“你可是舍不得杀了他吗?”

陈玄霜道:“我们师兄妹长久相处,自是难免有些情意,有什么好笑的?”

黑衣人道:“老夫急需寻一个衣钵传人,你的天赋容貌,都是上上之选,姑予破格优容,其实你不肯亲手杀他,他也是一样难以逃得­性­命!”

缓缓松开了扣拿在陈玄霜“肩井"大|­茓­上的五指。

陈玄霜周身|­茓­脉一畅,立时飞起一脚,踢活了方兆南的|­茓­道,霍然转过身子。

那黑衣人轻功奇妙,动作如电,五指一离开陈玄霜肩井|­茓­,立时向后疾跃而退,动作迅快,不带一点风声。

陈玄霜星波电闪,打量那黑衣人一眼,暗道:“这人好生难看!”

只听那黑衣人冷厉的一笑,道:“老夫给你个动手的机会,但你如败在我的手中,又该如何?”'

陈玄霜沉吟了片刻,道:“我不善赤手和人相搏,你如自信能够绝对胜我,咱们用兵刃动手如何?”

她在这些时日之中,连番和人动手相搏,对自己的剑术,已有了甚深的信心。

那黑衣人道:“不论拳脚兵刃,老夫都可以奉陪,但你必得先答应老夫一件事,那就是你败在老夫手中之后,要拜在老夫的门下。”

陈玄霜道:“你如败了呢?”

黑衣人道:“老夫回头就走!”

陈玄霜道:“只怕到那时候,已经走不了啦!”

黑衣人双眉一耸,怒道:“鬼丫头出尔反尔,看来是难以用温和之法,使你就范了?”

肩头一晃,人已直欺过来,身法奇快,无与伦比。

陈玄霜长剑和衣物,存在石室一角,急于取剑拒敌,娇躯一闪从斜里飞开五步,直向放剑之处冲去。

那黑衣人似是已智珠在握,并未飞身拦截,反而停下脚步,等她取剑。

陈玄霜取剑在手,­精­神一振,手按机簧,拔出长剑,冷笑一声道:“你快亮兵刃吧!”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老夫如若用剑胜你,如何还能为你之师?”

陈玄霜长剑一挥,闪起了一道银虹,说道:“你自己不用兵刃,伤在我的剑下,那可是自找之祸!”

长剑一探,身随剑进,一招"天女挥戈"剑尖上暴闪三朵剑花,分刺那黑衣人三处大|­茓­。

她出手一剑,显然使那黑衣人心头为之震动,身子疾快的闪向一侧。

陈玄霜疾冲而上,长剑左右挥扫,幻化起漫天的­精­芒,连攻七剑。

但那黑衣人身法飘忽,有如随风柳絮,不论陈玄霜的剑势如何的迅快,但他均能闪避过去。

陈玄霜收住剑势,冷冷说道:“你为什么不敢还手?”

忽然发现那黑衣人苍白的脸上,隐隐泛升起一层紫气,笼罩于眉宇双目之间。

黑衣人缓缓点头,答非所问的接道:“你的功力和剑招,都大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他森冷一笑,接道:“姿容秀丽,亦极少见。”

陈玄霜娇声叱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随手一剑"铁树银花",疾斩过去。

黑衣人这次不闪避,反手一挥,疾向陈玄霜腕脉之上扣去,陈玄霜剑势一沉,疾削五指。

那黑衣人动作奇快,疾如飘风,左臂一甩,飘闪一侧,右指疾出如电,点向陈玄霜"神台"要|­茓­。

陈玄霜觉出了情势不对,这形貌丑怪,装束诡异的黑衣人,不但功力深厚,身法奇异,而且举手投足之间,似是深谱她武功路数,处处抢制先机,迫得她剑势无法发挥。

双方相搏二十回合后,黑衣人忽然反守为攻,掌指不离陈玄霜的两腕的腕脉要|­茓­,迫得手中长剑刚刚扫出,立时得变招换位。

忽听那黑衣人怪啸一声,陈玄霜但觉握剑的右腕一麻,长剑已然被人夺去,不禁大惊,飞起一脚,疾踢而去。

那黑衣人动作迅快,夺过陈玄霜长剑之后,左手同时已握住了陈玄霜的脉|­茓­。

陈玄霜飞腿踢出一半,突然全身一麻,劲力顿失,踢出的力道随之失去,一条腿缓缓的垂了下来。

那黑衣人随手点了陈玄霜两处|­茓­道,放下长剑,微微一笑,温和的说道:“你的剑势诡奇有过,灵变不是,但就当今武林而论,已该是第一流的高手了。”

陈玄霜虽有几处|­茓­道受制,但她的神志并未晕迷,能听能言,只是不能动弹罢了。

她当下冷哼一声,说道:“不用你夸奖,哼!我既然被你擒住,杀剐任凭于你,我虽是女孩子家,但也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那黑衣人淡然一笑,道:“我如存心伤你­性­命,哪还容你在手下走过二十余合……”

他虽然极力想使自已的神情柔和一些,但因天生奇丑之貌,纵然是善意慈和的笑容,也是极为难看。

陈玄霜怒骂道:“谁要你不伤我,哼!瞧瞧那副尊容,我死也不愿拜在你门下!”

那黑衣人脸­色­一变,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认为老夫无能迫你就范吗?”

语声微微一顿,又换成温和的口气说道:“老夫二度出世,有两桩心愿,一是洗雪昔年之恨,二则找一个承我衣钵之人,传我一身绝技。

只要你能得我真传十之七八,当今武林霸业,乃指日可期之事,你的天赋资质,都是上上之选,故而被老夫选中。”

陈玄霜心中忽然一动,暗道:“我的武功,似是比起梅绛雪逊上一筹,刚才和他动手,他能不足三十合之内,夺下我手中宝剑,扣拿住我的脉"。

这武功白是强我甚多,如果得他真传,日后遇上梅绛雪之时,也好折辱她一番,舒出胸中一口闷气……”

她心有所思,沉吟不语。

那黑衣人目光何等锐利,察颜观­色­,已看出陈玄霜心中有了活动之意,当下接道:“当今之世,只有罗玄和少林寺中一位老僧,或可和老夫一战。

但我数十年潜研苦修,二度出世,量那少林老僧,已难再是老夫敌手,罗玄又被他徒弟暗算重伤,想来定然已早弃人世了!”

陈玄霜暗暗想道:“梅绛雪留在血池之中甚久,又得罗玄收归门下,想来已得罗玄真传……”

心念转动,不自禁的脱口问道:“怎么你也怕罗玄吗?”

黑衣人脸­色­大变,沉吟了一阵,才道:“老夫潜居东海,穷数十年心血,练成了几种武功,罗玄纵然还活在世上,也未必是老夫之敌------”

微一停顿,又道:“但老夫料他早已死去!”

言词之间,隐隐流露出对罗玄的畏惧。

陈玄霜被点几处|­茓­道甚是轻微,不但口中能言,而且头手可微微转动,目光瞥处,只见方兆南瞪着双目,怔怔的向她望来。

她心神忽然一震,暗暗忖道:“我这等贪生畏死之情,只怕方师兄,要一生一世看我不起了。”

念头一转,神态又变,冷笑一声,对那黑衣人道:“你不用想笼络我,你就是武功举世第一,也别想我答应拜在你门下。”

黑衣人怒道:“老夫一生之中,从来没对人说过这般和气之言,哼!我不信你真能够忍受分筋错骨之苦?”

陈玄霜道:“死尚不足畏,何况那分筋错骨之苦。”

这几句话,说得语豪气壮,当真有视死如归之概。

黑衣人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让你先受点教训也好!”

左手一挥,拂了陈玄霜的左膀。

只听一声微微轻响,陈玄霜登时出了一身大汗。

那黑衣人右手紧随左手伸出,推过了陈玄霜几处被点的|­茓­道。

陈玄霜强忍左膀错骨之疼,一跃而起。

她跃起之势虽快,但那黑衣人动作比她更快,右手衣转之间,扫中了陈玄霜的右腿,胯骨登时被人错开。

只听她一声尖叫,身子还未站起,又仰身跌了下去。

黑衣人冷森一笑,道:“老夫要错开你全身三百六十五处关节,分开全身筋脉。”

说话之间,双手果然齐齐开始在陈玄霜身上移动起来。

只听一阵轻微喳喳之声,陈玄霜全身开始了急剧的颤动,汗下如泉,湿透了全身的衣服。

一声声娇婉的呻吟,传入了方兆南的耳际。

那黑衣人手辣心狠,错开了陈玄霜全身的关节后,竟然闭上双目盘膝而坐,望也不望陈玄霜一眼。

陈玄霜强咬着银牙,忍受着抽筋之苦,转动一下双目,两道痛苦的眼神,凝住在方兆南的脸上。

方兆南看她满脸汗水,有如水淋,两眉耸动,泪水如珠,想那痛苦之情,绝非常人所能忍受,不禁黯然一叹,道:“师妹,你就答应拜在他门下吧!”

陈玄霜用尽了全身之力,挣扎着说道:“方师兄,你-----快杀死我,我------受不了这痛苦了-------。”

方兆南摇头说道:“他不会让你死去,你还是答应他吧!”

那黑衣人突然睁开了双目,说道:“不错,老夫绝然不会让你死去。”

方兆南目光转注在黑衣人的身上,说道:“你快些接上她的关节,我劝她答应拜你门下就是了。”

黑衣人冷峻的一笑,道:“你纵然能劝她答应拜在我门下,但老夫也不能轻易放过你!”

方兆南道:“此乃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在下并未存借机求命之心。”

那黑衣人道:“很好,很好,就凭你这几句话,老夫给你一个痛快就是。”

两手齐出,极快的接上了陈玄霜的关节。

陈玄霜痛楚消失,缓缓坐起身子,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道:“你这手段当真是毒辣得很!”

黑衣人笑道:“我虽然心毒手辣,但对门下弟子,却是百般爱护,决不会让他吃一点亏。”

方兆南担心陈玄霜不肯答应,再徒招痛苦,急急说道:“师妹上无师承,拜在这位老前辈的门下,又可得传授绝技,何乐而不为?”

陈玄霜目光转动,缓缓移注到方兆南的脸上,道:“你可是当真要我拜在他的门下吗?”

方兆南道:“师妹如不答应,徒增皮­肉­之苦,那又何必?”

陈玄霜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如若你手脚能动,咱们就可以逃走了。”

方兆南苦笑一下,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听小兄相劝,师妹还是当应了吧!”

陈玄霜缓缓转过头去,目注那黑衣人,说道:“要我拜在你门下可以,但必须饶了我师兄之命。”

黑衣人冷冷说道:“老夫一生行事,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不和人讨价还价!”

陈玄霜道:“你如不答应此事,杀了我,我也不答应!”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此事此情,你已无自绝之能,只要你自信能忍得下那分筋错骨之苦,你就不要应允!”

陈玄霜想到适才所受的痛苦,不禁娇躯一颤,但刹那之间,神­色­又恢复镇静,道:“好吧!那就让我们师兄妹死在一起,你只管动手就是!”

那黑衣人微微一怔,道:“好倔强的女娃儿!”

方兆南接口说道:“老前辈如若定要杀我,我师妹决不会答应,在下倒有一个两全其美之策,不知老前辈能否见允?”

黑衣人道:“好啊!你说出老夫听听再说。”

方兆南道:“就目下情势而论,老前辈取我之命,自是易如反掌,一则老前辈已存非杀我不可之心,二则在下亦不愿向人求命!”

黑衣人道:“老夫说出之事,非得做到不可!”

方兆南笑道:“可是这两件事却没法两全,同时办到。”

黑衣人皱皱眉头,默然不语,他从陈玄霜坚决的神情之中,感受出方兆南所说并非虚言。

方兆南道:“唯一之事……”

他突然住口不言,微微点头接道:“老前辈请附耳过来。”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道:“老夫也不怕你暗算!”

果然探首听去。

只听方兆南低声说道:“老前辈不如答允她,先让她拜过师父,再借习武之机,杀死在下,这岂不两全其美了?”

那黑衣人听得频频点头,道:“很好,很好,这办法当真是不错!”

陈玄霜一皱眉头,道:“方师兄你们说些什么?”

方兆南微微一笑,默不作答,他衡量目前情势,唯死而已。

已不作活命打算,是以心中坦然,毫无畏俱之情。

只听那黑衣人道:“老夫答应你了!”

陈玄霜怔了一怔,道:“当真吗?”

方兆南接道:“自然是当真了,你快行拜师大礼吧!”

陈玄霜忽然流下泪来,说道:“原望能相师兄长相斯守,效农夫村­妇­,度一生平谈岁月,却不料上天不从人愿,遇上了此等之事。”

那黑衣人道:“当今之世,正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在老夫门下,求之不得,你竟然这般推三阻四的。”

陈玄霜缓缓站起身子,对那黑衣人拜了三拜,娇呼一声师父。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既入我门,需遵守本门戒规。”

陈玄霜改口说道:“弟子遵命。”

方兆南长长吁了一口气,心头黯然,但又不得不装出欢愉之情,低声说道:“恭喜师妹,得从良师,行将见师妹剑气飞扬于江湖之上,傲视群伦,无与匹敌。”

陈玄霜垂下头去,默然不语,心中凄苦,有口难言。

只有那黑衣人欢笑之声不绝于耳,洋洋自得的说道:“今天我先传你本门中修习内功的初步功夫,明天就开始传你武功,尽一月之功,奠定初步基础,然后随为师离开此地。”

陈玄霜道:“你要弟子到那里去?”

黑衣人道:“找一个人。”

陈玄霜看他不愿说出,也不再追问,扳转话题说道:“弟子已行了拜师大礼,但还不知师父的姓名?”

黑衣人道:“当今之世,有一位和罗玄齐名之人,那就是为师了。”

陈玄霜皱起眉头,沉吟了良久,道:“我甚少往江湖上走动,不知当今高人之名,还望师父赐示。”

黑衣人正待开口,忽听一个宏亮的声音,传了上来,道:“你看那山腰之间,有一座突岩,看去甚是隐密,咱们上去瞧瞧,如若可以宿住,就在那里住些时日,练成几种武功再走如何?”

一个女子的口音接了下去,但她声音甚小,听得不甚清楚,不知她说些什么?

陈玄霜低声说道:“师父,有人来了。”

黑衣人道:“很好,咱们看看来些什么人物,老夫已有数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动,晚一辈的人物出了不少。”

只听步履声音,向突岩走了过来。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见那男的竹钗椎发,长髯垂脑,竟然是知机子言陵甫,此刻他乱发已整,衣衫已换,全身上下,焕然一新,已不复昔日的狼狈神态。

那女的一身红衣,风情万种,正是冥岳门下的二弟子。

陈玄霜想起了过去被那红衣少女迫害之苦,不禁一耸柳眉,道:“哼!冤家路窄,你们也找到这里来了!”

红衣少女目光转动,迅速扫了那突岩一眼,看方兆南手足被捆,不能转动,那黑衣人又素不相识,只有陈玄霜一个人是可畏之敌。

估计自己的武功,和她单打独斗,虽无制胜把握,但自保决无问题。

当下格格一笑,道:“好啊!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这里又遇上你们师兄妹了!"一低头,走了进来。

言陵甫也紧随而入。

方兆南微微颔首道:“言老前辈,别来无恙?”

言陵甫冷漠一笑,道:“你被什么人捆在这里,当真是多灾多难。”

陈玄霜道:“关你什么事,哼-----”

言陵甫冷然一笑,道:“怎么?老夫就不能问问吗?”

陈玄霜缓缓伸手取出长剑,道:“这突岩已为我们所占,快退出去!”

那红衣少女突然放声一阵格格娇笑,道:“陈姑娘,讲话最好是客气一些,如若你那方哥哥手足未被捆绑,伤势已愈,咱们二对二,或是平分秋­色­之局。”

陈玄霜一跃而起,横剑说道:“你们退是不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红衣少女忽然把目光投注那黑衣人的身上,只见他微闭双目,盘膝而坐,恍似不知两人进了这突岩一般,对眼下的吵闹之情,也是不问不理,不禁胆气一壮,伸手抽出肩上长剑,笑道:“你当真要和我打一架吗?”

陈玄霜道:“那还有假的不成!”

唰的一剑"长虹经天"劈了过去,剑光划起一道白芒。

红衣少女长剑一起,身随剑走,避开了一剑,玉腕一挫,“玉女投梭"长剑分心刺去。

陈玄霜憋了一腔怨气,尽发在红衣少女身上,横里一剑,直向剑上封去。

但那红衣少女却似不愿和她硬拼内力,玉腕一沉,剑招疾变,一式"帘卷西风”长剑斜里一侧攻到。

陈玄霜冷笑一声,一招"玄鸟划沙",封住门户,说道:“住手,我有话问你?”

红衣少女收住剑势笑道:“快说吧!别误了你死亡的时辰。”

陈玄霜道:“青云道长和石三公等人,到那里去了?”

红衣少女摇头笑道:“不知道!"唰唰唰连攻三剑。

陈玄霜封开了三剑之后,正待还击,却不料那红衣少女突然一收长剑,疾跃而退。

原来她忽觉得方兆南被人捆绑之后,锁在岩内一事,大为不妙,陈玄霜对他情爱极深,决不致下此毒手,这中间,实在是大有文章。

她突然收剑而退,笑道:“你要问石三公等人的下落吗?”

红衣少女道:“那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是什么人把令师兄锁在此地,我就告诉你青云道长等一般人的行踪。”

陈玄霜道:“告诉你有什么要紧,反正你们今天,别再想生离此地了!”

红衣少女长剑一指黑衣人道:“这人是谁?”

陈玄霜缓缓答道:“是我师父。”

红衣少女怔了一怔,道:“你师父?”

陈玄霜道:“怎么?你不信……”

只见那黑衣人突然睁开眼来,两道冷厉的眼神投注在那红衣少女身上,道:“你也不识老夫吗?”

红衣少女只觉他目光炯炯,慑人心神,当下一怔,暗道:“这黑衣老人的目光,好生犀利,直要看入人体腹腑中去。”

心中在想,口里却正容答道:“江湖之上,我所识之人不多,故而不认识老丈。”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罗玄你认不认识?”

红衣少女道:“罗玄乃一奇杰,谁人不知,纵未见过,也听说过。”

知机子言陵甫双目转动,不停的在那黑衣人身上打量,双眉频频耸动,似是忽然间想起了那黑衣老人是谁,但又似不能确定。

只听那黑衣老人冷笑一声,道:“想不到晚一辈的人物,竟个个都是有眼无珠,连老夫也不识得。”

言陵甫轻咳一声,道:“老前辈可是人称鬼仙的万天成吗?”

黑衣人突然放声大笑一阵,道:“好啊!这世上终还有知道老夫姓名之人,念你能知老夫的名号,饶你一场活罪!”

红衣少女柳眉微耸,大眼睛眨了两眨道:“万天成?从未听人说过啊!”

鬼仙万天成冷笑一声,道:“老夫息隐江湖时,你还没有出世,不知老夫名号,那也算不得什么?”

言陵甫脸­色­大变,神态突然转变得十分恭谨,抱拳说道:“弟子言陵甫乃罗玄门下,拜见万老前辈。”

万天成道:“罗玄还活在世上吗?”

言陵甫道:“恩师已然仙去了。”

万天成突然站了起来,厉声问道:“此话当真吗?”

言陵甫道:“弟子如何敢骗老前辈?”

万天成突然纵声大笑起来,声如枭鸣,震荡耳际嗡嗡作响,四壁回音,满室中尽都是凄厉的大笑之声。

言陵甫突然回顾了突岩出口一眼,大有逃走之意。

万天成收住了大笑之声,说道:“在老夫手下,从未有过逃走之人,除非老夫愿意放他一条生路。”

言陵甫呆了一呆,默然不语。

方兆南看那鬼仙万天成,击败陈玄霜的武功,知他如一出手,这两人决非敌手,此情此景之中,倒是应该暂抛恩怨,共渡难关。

当下暗提真气,避过那黑衣人的视线,施展传音人密之术,说道:“霜师妹,言陵甫为人虽然固执一些,但却没有大恶,目下只有你可救他­性­命。”

陈玄霜轻轻咳嗽一声,暗示已听到方兆南嘱托之言,缓缓垂下手中长剑,回顾了万天成一眼,道:“师父。”

万天成神­色­冷峻的望了陈玄霜一眼,道:“什么事?”

陈玄霜道:“这两个人虽然冒犯师父,罪该万死,但如把他们一剑杀了,那未免太便宜两人了。”

她这些时日之中,连经大变,心计增长甚多,已知投人所好。

“好啊!你有什么好法子折磨他们,那就快说出来?”

陈玄霜道:“咱们师徒二人,他们一男一女,弟子之意,不如点了他们的|­茓­道,让他们终身为奴。”

万天成略一沉思,说道:“能得为老夫之奴,那也是一件大大荣耀之事,你去问他们答不答应?”

陈玄霜星目转动,扫掠了两人一眼,道:“我师父格外施恩,放你们一条生路,收你们终身为奴,我瞧你们还是答座了吧!也免得自找死路。”

言词之间,隐隐暗示两人,不要他们反抗。

那红衣少女不知鬼仙万天成的厉害,冷笑一声,道:“就凭你……”

话刚出口,忽听鬼仙冷哼一声,扬手一指点了过去。

红衣少女早已运气戒备,见鬼仙手指一扬,立时向旁侧闪去。

万天成冷笑一声,道:“你还能避得开吗?”

左手一挥间,五缕指风,齐齐袭去。

那红衣少女避开了第一指,却无法避开齐齐袭来的五缕指风,但觉身上一麻,竟有三处|­茓­道,被指风袭中。

内功深厚,隔空打|­茓­,并非什么难事,但在举手一挥间,同时打出了五缕指风,却是罕闻罕见之事。

只见那红衣少女娇躯摇了几摇,手中长剑突然跌落在地上,缓缓坐了下去。

言陵甫自知非敌,趁那鬼仙指袭那红衣少女时,翻身一跃,人已到了突岩外面。

哪知鬼仙万天成,武功已入化境,言陵甫身子一转,他已警觉,长袖一拂,疾跃而起。

言陵甫双足刚落突岩外面,忽觉身后两处要|­茓­一麻,倒跌回来,摔个仰面朝天。

看鬼仙万天成出手的迅速,陈玄霜亦不禁暗暗惊心,忖道:“此人的武功,果然是世所罕见,想那罗玄在世之日,也不过如此而已。”

只见那万天成缓步走了过来,盈膝坐下去,闭上双目。

陈玄霜扬了扬柳眉儿,溜了方兆南一眼,只见他目瞪口呆。

显然亦为鬼仙万天成快速的身法,和隔空打|­茓­的绝技所惊。

只见言陵甫缓缓转动一下身躯,坐了起来。

陈玄霜一皱眉头,欲言又止,心中却暗暗奇道:“鬼仙万天成的点|­茓­手法,当真是奇怪得很,也不知他点的什么|­茓­道,这两人竟然是还能转动身躯?”

言陵甫虽然坐了起来,但他的双腿和双臂却是不能移动。

那红衣少女冷傲的气焰,已然消去,微皱柳眉,轻声呻吟,似是她受伤的|­茓­道,已开始发作了。

陈玄霜缓缀走到了鬼仙身侧,低声说道:“师父,这两人要怎么办?”

万天成头不转,目不睁的冷冷说道:“不用管他们,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受伤的脉|­茓­,将开始发作,所受的痛苦,不低于分筋错骨。

一个大哭,一个大笑-----哼!让你见识一下为师的手法,你就知道,你能得拜在我门下,是何等难得之事。”

陈玄霜默然不言,心中却为他言词所动,暗白忖道:“如若他他的武功,当真有这般高强,我拜他为师,也不算冤枉了,能得绝世武功,称霸江湖,位尊武林,再也没有人能够抢走我的方师兄了……。”

忖思之间,忽听那红衣少女格格两声娇笑。

转眼望去,只见那红衣少女的脸上,不停的向下滚着汗水,显然是正在强忍着无比的痛苦,不知何以却要发出笑声?

忽听一声低嚎,传了过来,就像一个人宾沁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但却没有死去,全力哭了一声。

嚎声甫落,笑声复起,一阵格格娇笑,响彻石室。

这一次笑声悠长,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才停了下来。

虽然那红衣少女的笑声,清脆悦耳,但因她的神情充满着痛苦,奇形怪状,看上去恐怖异常。

刹那间笑声复起,格格之声,不绝于耳。

一阵低沉的哭嚎之声,混入了娇笑声中,哭笑交作,谱成了一曲动人心魄的乐章。

方兆南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当真是人世间最为惨酷的刑罚,最难听的声音。”

只听那哭笑交作的声音,愈来愈大,两人的形态,也愈来愈是难看,汗水透湿了衣服,滴在石地上。

陈玄霜和方兆南都已被那刺耳惊心的哭笑声,闹得烦躁不安,但鬼仙万天成却是闭目静坐听而不闻。

突然间,传过来一声长笑,混入了那哭笑交作声中。

万天成霍然睁开双目,双手齐扬,隔空向两人点了过去。

方兆南暗中留心查看,但仍然未看清他点了两人什么|­茓­道,但那哭笑之声,却倏然停了下来。

言陵甫和那红衣少女似已经哭笑得­精­疲力竭,萎伏地上,动也不动一下。

万天成回顾了陈玄霜一眼,道:“你去把他们拖入壁角,又有武林人物来了,为师的再次履足江湖,世人大都不知,多伤几个人,也好让他们宣扬一下!”

陈玄霜依言而起,把言陵甫和那红衣少女拖到一处壁角放好。

突岩内外,恢复了一片沉寂,听不到一点声息。

万天成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来人好生狡滑,居然隐藏在突岩下面,想是觉得哭笑之声,突然停了下来,有所警惕。”

陈玄霜捡起长剑,说道:“可要徒儿下去查看一下吗?”

那老人道:“不用啦!他们纵然能够忍耐,但老夫料他也忍耐不了多久,必然要爬上突岩。”

陈玄霜缓缓放下长剑,目光一掠方兆南,盘膝而坐,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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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周蕙瑛舍命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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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霜在这半日时光中,内疚深深,大感惭愧,深觉自己作法乖张,把方兆南扣锁在此地,致落得这般下场。

眼下虽想解开他的锁链,但又怕招惹起那黑衣人的怒火,突下辣手,取了方兆南的­性­命。

虽然闭上双目,装作运气调息之状,但在她的内心里,却是思潮起伏,痛悔交加,没有一刻的平静。

方兆南自知必死,己不作生望,是以,他的内心倒显得十分平静,随时随地准备迎接死亡。

奇怪的是那黑衣老人,竟然不即刻出手杀死他,看情形这残酷的老人,似是有意让他多尝试一些死亡前的惊恐。

方兆南暗暗叹息一声,目光环绕打量了突岩四周一眼,他觉得快要死了,希望多看一些世间的景物。

目光触处,只见两本书册,横放在石地之上,不禁心中一动,暗暗忖道:“这两本书册,定然是言陵甫和那红衣少女身怀罗玄之物,遗落在地上。”

正忖思间,瞥见突岩口处缓缓升起了一颗人头。

方兆南一和那人头的目光接触,不禁心头一震。

那人竟也呆在那儿,忘记再缩回头去。

原来,那冒起的人头,竟然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师妹周蕙瑛。

方兆南略一怔神,神志立时清醒,急急摇头,示意周蕙瑛早些离去。

哪知他这表情,反而招致了周蕙瑛的误解,只见她身子一长,突然冒了上来,缓步向突岩之中走了进来。

方兆南大为焦急,急急喝道:“师妹快走,不要进来!”

周蕙瑛微微一笑,道:“为什么?”

陈玄霜突然一跃而起,横剑拦住了去路,道:“站住!你是谁?”

周蕙瑛淡淡一笑,道:“我叫周蕙瑛。”

陈玄霜脸­色­由红转白,缓缓垂下长剑,道:“你认识他?”

周蕙瑛微微一笑,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自然认识他了。”

陈玄霜施展"传音入密"之术说道:“你是无能救他的,就是当今武林之世,也没有几人能够救得了他,我虽然也没有把握救他,但我将尽力而行,你快些逃走吧……”

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你给我滚出去!”

周蕙瑛目光转动,四下瞧了一眼,只见一角石壁之处,倦伏着一男一女,一个脸长如马的黑衣人,却盘膝坐在一侧。

当下淡淡一笑,道:“一个人最大的事情,就是死亡,死有什么可怕呢?”

身子一侧,避过了陈玄霜,大步向方兆南走了过去。

陈玄霜长剑斜斜推出,横向周蕙瑛腰间斩去。

周蕙瑛反手一掌,拍向陈玄霜握剑右腕之上。

陈玄霜原想把周蕙瑛劝退出去,使她离开这一片死亡之地,却不料她全然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只有用剑术,硬把她逼出石岩了。

心念一转,剑势突变,右腕一沉,避开掌势,唰唰的刺出两剑。

这两招诡奇辛辣,兼而有之,果然把周蕙瑛逼得向后退了两步。

陈玄霜正待再旅出几剑毒辣之学,把周蕙瑛迫退出去,却不料那黑衣人突然睁开眼来,喝道:“不要挡她,让她进来!”

陈玄霜呆了一呆,只好收了长剑,向后退去。

周蕙瑛望也未望那黑衣人一眼,直走到方兆南的身侧,蹲了下去,伸出纤纤玉指,抓起方兆南的左臂上捆绑的绳索,暗中运气。

只听一个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放开绳索!”

周蕙瑛回目望去,看那发话之人,正是那黑衣人,淡然一笑,反问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周蕙瑛道:“我是他的师妹,怎么,你是谁?”

黑衣人道:“老夫乃鬼仙万天成。”

周蕙瑛略一沉思道:“我听人说过,你的武功很高,和罗玄是极要好的朋友。”

万天成哈哈大笑了一阵,道:“好啊!晚一辈的人物中,竟然也有知凹老夫名号之人!”

周蕙瑛道:“你对罗玄面和心仇,时时刻刻,都想把罗玄杀死-----”

万天成微微一呆,道:“这些,你怎么知道呢?”

周蕙瑛淡淡说道:“我知道的事情,可是多啦!你虽有暗算罗玄之心,但却始终不敢下手!”

万天成道:“为什么?”

周蕙瑛道:“因为你没有信心,能够胜得过罗玄,所以杀害罗玄的计划,只有放在自己心里想想罢了。”

万天成双目中神光闪了两闪,欲待发作,但却又忽然忍了下去,说道:“你听谁说的这些事?”

周蕙瑛道:“玉骨妖姬俞罂花……”

万天成突然一跃而起,道:“玉骨妖姬,她在什么地方?”

周蕙瑛摇摇头,默不作声。

万天成道:“你不知道吗?”

周蕙瑛道:“知道是知道,就是不告诉你!”

万天成怒道:“你可是想尝试一下,人世间最惨酷的刑罚吗?”

伸手一把抓住了周蕙瑛的左腕。

周蕙瑛笑道:“你虽然可以用世间最惨酷的手段折磨我,但我可以马上自杀给你看!”

万天成怔了一怔,放开了周蕙瑛的左腕,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俞罂花的住处?”

周蕙瑛笑道:“我要告诉你,我就当真的不能活了。”

万天成道:“老夫饶你不死,你说吧!”

周蕙瑛道:“你先放开了我的师兄再说!”

万天成无可奈何的伸出手去,抓住捆绑万兆南的绳索,暗运内力一抖,绳索立时寸寸断落,接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周蕙瑛摇摇头道:“不成,现在又不能说了!”

万天成怒声喝道:“为什么?”

周蕙瑛道:“刚才我如说出口来,你不过杀我一个,现在我如说了,连我的师兄只怕也不能活了!”

万天成道:“你这般聪明,可都是俞罂花教你的吗?”

周蕙瑛道:“不错啊!除她之外,别人如何能够教出这等防人的心机来?”

万天成道:“那你要怎样才说?”

周蕙瑛道:“你先迭我们离开这突岩,我再告诉你不迟。”

万天成道:“好吧!”

一伸手提起了方兆南,纵身跃出突岩。

陈玄霜万没料到,周蕙瑛竟然这等轻而易举的把万兆南救了出去,眼看方兆南被师父提出突岩,说不出心中是一股什么滋味。

只觉气血沸腾,一股酸意,直冲而上,提起长剑,紧随在周蕙瑛的身后,疾冲而出。

这突岩在一座山腰之间,距地不下百丈,中间虽有突出的小石、矮松,可以借力着足,但攀登之间,也并非容易之事。

但鬼仙万天成,确有着过人之能,只见他一手提着方兆南,仍然纵跃如飞的疾奔而下,周蕙瑛空手急追,仍然赶他不上。

陈玄霜目睹周蕙瑛的轻身飞跃之术,似不在自己之下,要想在这一段下山之路上,追赶上她,乃大是为难之事。

心头一急,突然用力跃在一块山石之上,疾如离弦流矢一般,头下脚上的疾冲而下,将到周蕙瑛身侧之时,突然一吸真气,身子直了起来,抢落在周蕙瑛的前面。

周蕙瑛长长吸了口气,陡然收住向前冲奔之势,说道:“你要­干­什么?”

陈玄霜疾快的转过身子,和周蕙瑛并肩而立,道:“咱们一面赶路,一面说话,我有几件重要之事问你。”

周蕙瑛道:“什么事?"说着,举步向前奔去。

陈玄霜控制着速度,保持和周蕙瑛并肩而行,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要把方兆南带到那里去?”

周蕙瑛道:“不知道,只怕我也走不了啦!”

陈玄霜道:“你当真知道那玉骨妖姬的住处吗?”

周蕙瑛道:“自然是当真的知道了!”

陈玄霜道:“唉!我如不拜他为师,你方师兄的­性­命,只怕早已没有了?”

周蕙瑛淡然一笑道:“他死了也不关我的事,但我看到他,就忍不住要救他!”

两人说话之间,已然到了山下。

万天成早已停下脚步,等待着两人。

周蕙瑛两道清澈的眼神,凝注在万天成脸上瞧了一阵,道:“你如暗中点了他身上的经脉|­茓­道……”

鬼仙万天成怒声接道:“老夫是何等身份之人,岂可这等言而无信,我既答应了放他,哪里还会暗算于他?”

周蕙瑛微微一笑,道:“青梅竹马,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人,都靠不住,咱们初次见面,要我如何能信得过你呢?”

万天成忽然放声大笑,道:“好啊!玉骨妖姬调教出来的弟子,果然是与众不同,老夫解开他身上的|­茓­道就是!”

掌指挥动连拍了方兆南身上数处大|­茓­,然后一松手,放下了方兆南,回头对周蕙瑛道: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周蕙瑛摇摇头,道:“还不能说。”

周蕙瑛道:“咱们四人之中,只有我一人知道玉骨妖姬的下落,是下是?”

万天成冷冷说道:“不错,如若有第二个人知道,老夫也不会对你这般客气了。”

周蕙瑛笑道:“那你留下我也就是了,放我师兄走吧!”

万大成回顾了方兆南一眼,道:“放他不难,但你得先说出玉骨妖姬的下落,让老夫信得过你,再放他不迟。”

周蕙瑛道:“我和玉骨妖姬虽无师徒的名份,但却有师徒之实,我离她时,她曾告诉我、不论什么事、都不能相信别人,剑把要握在自己手里。”

万天成笑道:“她愈来愈是狡猾了!”

挥手对方兆南道:“你快些走啦!别待老夫改变了心意,再杀死你!”

方兆南真情激荡,泪水盈睫,望着周蕙瑛道:“师妹,我曾苦心的找过你,霜师妹全知,我本想---------”

周蕙瑛急急挥手说道:“你快决走啦!别让我改了心意,不愿意再救你啦!”

方兆南道:“这人心狠手辣,我走了,他决然不会放得过你的。”

周蕙瑛笑道:“不要紧,我还要带他去找玉骨妖姬,还有得一段时间好活。”

方兆南发觉娇憨天真的周蕙瑛,完全变了,她变得镇定、冷静,不论什么重大之事,似是都不放在心上。

忖思之间,耳际间又响起了周蕙瑛的声音,道:“老前辈。”

万天成缓缓转过脸来,道:“什么事?”

周蕙瑛道:“他要是再不走,那定然是不想走了,你就把他两条腿砍下来。”

方兆南先是一怔,继而黯然而叹,道:“两位师妹,多多珍重!”

抱拳一揖,大步行去。

陈玄霜望着方兆南的背影,流下了两行清泪,黯然说道:“师父,我送师兄一程,好吗?”

万天成摇头说道:“不行!”

突然运指如风直向陈玄霜右腿关节之上点去。

陈玄霜只觉右腿一麻,身不由己的坐了下去。

周蕙瑛回顾了陈玄霜一眼,笑道:“这姑娘是你的徒弟吗?”

万天成道:“不错。”

周蕙瑛道:“玉骨妖姬告诉我,罗玄为人­阴­沉,你为人毒辣,看来是错不了的了!”

缓缓转过身子,向前行去。

万天成厉声喝道:“站住!你要到那里去?”

周蕙瑛回过头,娇声说道:“我带你去找玉骨妖姬。”

万天成道:“她在什么地方?”

周蕙瑛道:“百里之内,不足半日工夫,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奔行之势,突然加快,疾行如箭。

万天成一把抓起陈玄霜来,疾行而追。

他轻功卓绝,片刻工夫,已经追到了周蕙瑛的身后,说道:“你若敢骗了老夫,我就错开你全身的关节,放在深山中,让虫蚁活活把你吃掉!”

周蕙瑛神­色­冷漠,恍似未曾听得万天成吓唬之言,一味放腿狂奔。

且说方兆南奔行一阵之后,忽然觉得双膝关节之处,隐隐作痛,心知万天成仍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

只好选择一处松树之下,停下了身来,卷起裤管,只见两膝处,已然红肿起来,当下坐下身子,运气调息,希望活动了经脉之后,再行赶路。

哪知运气调息一阵只有,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更见严重,双膝的红肿之处,也愈见肿大。

连番的艰苦折磨,使他的意志更为坚强,心知这伤势已难以自行疗好,立时起身赶路。

但觉双膝关节之处,痛苦愈来愈是激烈,大有举步维艰,寸步难移之感,形势迫得他不得不惜重拐仗来支持行动了。

他折了一段树枝,权作拐杖,凭着腕力,奔行在崎岖的山道上。

走了半日一夜的工夫,才出了山区,为了掩密行踪,雇了一辆马车,放下车蓬,一面运气治疗腿伤,一面考虑自己的行踪。

他开始觉的江湖上的凶险,当真诡计百出,随时有死亡的可能。

师父的灭门之仇,责无旁贷的要报,师妹舍却­性­命,欺骗了鬼仙万天成,救了自已,但却把自己送入虎口。

玉骨妖姬已死,自是无法寻得此人,骗局揭穿,手辣心狠的万天成,必将以惨绝人寰的方法,折磨死周蕙瑛。

这一重思仇,岂能够坐视不管,但这些事,又都非武功不可-----

但觉思绪如潮,纷纷至来,盘旋脑际,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间,响起一阵得得蹄声,一匹快马,掠篷车疾驰而过。

正忖思间,响起一阵喝叱之声。

一个粗大的声首传入耳际道:“马儿踏死人了!”

刹那间人声杂乱、一片呼喝之声。

马车陡然停了下来。

方兆南忍不住好奇之心,偷偷揭开篷布一角,向外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劲装的汉子,端坐在马背之上,但却勒马不动,前面一片人潮,拦注了他的去路。

一个三旬左右的­妇­人,抱着一个满身鲜血的孩子,一面放声大哭,一面喝叫道:“赔我的孩子来!赔我的孩子来……”

声声慈母泪,婉转动人心。

那大汉似是被大吵的不耐,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你那儿子自己闯了上来,被马儿踏死,与我何­干­,我不愿再伤你一个­妇­道人家,但身有要事,必须要急急赶路,我赔你一点银钱也就是了。”

那­妇­人哭声愈大,一面大叫道:“纵然你赔偿我千两黄金,也是无法买回我的儿子之命!”

那大汉摇头叹道:“人已死了要怎么办?难道要我替他偿命吗?”

那­妇­人道:“不错,我要你替他偿命……”

方兆南摇摇头,暗暗叹道:“杀人故然是要偿命,但这人似是无心之失,也要尝命,那就未免太泼辣了……”

忖思之间,忽觉眼前一亮,一阵微风,拂动衣着。

转脸看时,只见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少年,无声无息的进入了篷车之中。

方兆南一面提聚功力戒备,一面暗中留心着他的举动,只见他放下篷车四周掩遮的黑布,闭上双日,倚在车栏上,连看也不看方兆南一眼。

方兆南虽然看出他身手不凡,但自忖近来武功大进,只要不是遇上了像冥岳岳主那等第一流的高手,大概可以对付。

且现在人潮愈来愈多,如强迫他下车,势非闹了起来不可,索­性­给他个不闻不问。

但这蓝衣少年突然进入车中,使万兆南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无暇在暗中查看车外的情形。

隐隐之间,似是听得一声断喝,但那喝声短促异常,似是一出口立时停了下来。

片刻间车轮转动,马车又向前面行去,想是事情已有了结果,拥挤的人群散去,车得复行。

方兆南侧目望去,只见那蓝衣少年闭目而卧,生似已经睡熟过去,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好生大意,我如要暗算于他,只须举手一击,立时可把他制于死地了!”

忖思之间,那蓝衣少年突然睁开了双目,望了方兆南一眼,说道:“多谢救命之恩!”

方兆南道:“好说,好说。”

那人一抱拳道:“在下就此别过。"作势欲行。

方兆南道:“兄台慢行一步,在下有事请教。”

蓝衣少年停了下来,拱手说道:“有何见教,在下洗耳恭听!”

方兆南道:“在下如何救了大驾,甚觉不解,不知可否见告?”

那蓝衣少年轻轻叹息一声,道:“在下被人追赶甚急,一时情急,隐入兄台车中,尚望兄台兄谅。”

他说得简短异常,显然有不愿告人之秘。

方兆南道:“在下不送了。”

那蓝衣人打开车帘,一跃而下,转身行了几步,突然又转了回来,望着方兆南肿大的双膝,说道:“兄台的腿伤很重吗?”

方兆南低头看去,只觉双膝之处粗肿逾平时一倍,当下点头应道:“在下的腿伤不轻。”

那蓝衣少年打量了方兆南的双膝一阵,说道:“兄台的腿伤,可是被人打的吗?”

方兆南道:“不错,被人用极­阴­毒手法,伤了筋骨。”

蓝衣人点点头道:“念你对我有一场救命之恩,告诉你一个疗伤之处……”

他微微一顿,又道:“而且那疗伤之处,距此甚近,他的医道,可算得当今第一,除了那人之外,只怕兄台这两腿,难再复原了!”

方兆南亦觉伤处疼痛日增,如不早为治疗,只怕难以撑到嵩山,当下应道:“在下洗耳恭听。”

那蓝衣人道:“那人距此不过十余里路,由此折向正东行约十里,有一座残破的小庙,在大殿上,住有一位瞎去双目的道长。

只要兄台能够求他答应,别说你这点腿伤,就是再重一些,也不难治好。”

方兆南道:“怎么?他不肯为人治疾吗?”

那蓝衣少年道:“这要看你的造化和耐­性­了,他如高兴之时,不论什么人求他治病,无不答应,如是心中不乐,说不定要让你等上三天两天。”

说完之后,也不待方兆南再答话,立时转身急奔而去。

方兆南随即放下车帘,暗暗忖道:“此人之言,虽然未可全信,但那地方,既然距此不远,姑且一试也好……”

正自忖思,遥遥传来了那蓝衣少年的声音,道:“如那道人问起你如何得知他能够治疗病时,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那不但腿伤难治,说不定还要丢了­性­命。”

方兆南打开车帘,抬头望去,只见那蓝衣少年的背影,已远在里许之外。

四外张望,果然有一条大道,通向正东。

当下吩咐那赶车之人,折向正东行去。

方兆南重金顾车,曾和那赶车人约法三章。不论他看到什么可疑、奇怪之事,都得要置之不理,不许追问。

是以车中忽然多出一个人来,那车夫也不多问。

依照那蓝衣少年相嘱之言而行,果然在不足十里路程中,看到了一座残破的小庙。

这么一座荒凉的庙宇,四周不见人家,纵是在初建之时,这庙亦不庞大,除了一座门楼之外,只有一座大殿。

方兆南缓缓下了马车,双手分握两支竹杖,代腿而行。

原来他膝伤沉重,双足已然不能着地。

但这段时间中,他却依照觉非、觉梦相授内功口诀,勤练少林正宗内功,大有进境,内力激增。

只是那运转的真气,仅能及达双膝,似是被物所阻,无法运转全身。

他让车夫赶了马车,自行找一处树荫下面休息,双手架双杖,进入破庙。

庙门上的匣额,痕迹全无,也看不出是什么庙宇。

进了大门,有一座三丈见方的空院,院中长满着长可及腰的荒草,连一条通往大殿的小径,也被掩遮去。

方兆南靠两支竹杖而行,穿过荒草庭院,直入大殿。

果然见一个丐衣百结,木钗髻发的道人,仰卧在神案前面,身下铺着一片­干­草,身旁别无长物,鼻息微闻,似是睡得好梦正甜。

方兆南轻轻咳了一声,低声说道:“老前辈……”

他一连呼唤数声,那道人连动也未动一下。

足足等待了一顿饭工夫,那道人才似由熟睡中醒了过来,伸了一个懒腰道:“什么人?”

方兆南急急应道:“晚辈方兆南。”

那道人一个翻身,转了过去,背对着方兆南,道:“你来做什么?”

方兆南答道:“晚辈求医来的。”

那道人又道:“我自己就快要死了,那里会代人医病?快些走吧!不要打扰我睡觉。”

方兆南道:“晚辈在一侧等候,待老前辈睡好之后,再说不迟。”

那道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你病得很重吗?”

方兆南道:“如若在下的伤势不重,也不敢来打扰道长了。”

瞎眼道人突然一挺身坐了起来,收住了大笑之声,冷冷的说道:“什么人告诉你我会医病的?”

方兆南正待说出那蓝衣少年的形貌,忽然忆起那少年临去之言,立时沉吟不语。

那道长双目虽盲,难以视物,但感应却是灵敏绝伦,冷笑一声,说道:“老夫生平之中,最恨人欺骗于我,你如想谎言相欺,那就别想生离此地!”

他的声音低沉严肃,使人闻而生出敬畏之心。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道:“那位告诉在下之人,曾经再三相嘱,不能说出他的形貌,晚辈已经答允在先,老前辈这般苦苦相逼,实叫晚辈作难得很。”

那瞎眼道人冷冷说道:“那人可是一个中等身材,面皮白净,五官俊秀端正,年约二十二、三的年轻人吗?”

方兆南仔细一想,他说的一点不错,心中暗暗奇道:“他双目已瞎,不知何以竟然把那人的年貌肤­色­都说得加此清楚-----”

心中惊疑不定,口中却是默不作声。

那瞎眼道人道:“你不肯说,那是证明我猜的不错了?”

方兆南道:“在下就此别过。”

抱拳一礼,抓起竹杖,架在肋下行去。

那瞎眼道人,似是未料方兆南竟然要告别而去,不禁微微一怔,喝道:“站住!”

方兆南停了下来,回头说道:“老前辈有问指教?”

那瞎眼道人道:“你用竹杖代腿而行,想来那腿伤定然十分严重了?”

方兆南道:“晚辈的双腿肿胀,气血已有多日不通,自膝以下有如废了一般,已然难以用作行路之用了。”

那瞎眼道人沉吟了一阵,道:“听你双杖着地之声,似是久由此物代步之人,落地不轻不重,但听你的口气,腿伤又似时日不久,初用竹杖代步,能够行进自如非有上乘的内功莫办。”

方兆南道:“不敢相欺老前辈,晚辈的武功,虽然不能名列当今武林第一流高手,但也自信不是一般武师可望项背。”

那瞎眼道人道:“这么说来,以你的武功,要打通受伤的关节|­茓­道,并非什么困难之事了,来找老夫作甚?”

方兆南淡淡一笑,道:“不瞒老前辈说,晚辈兼通数家宗流的点|­茓­之法,对于一般点|­茓­手法,自信能够解得,但晚辈膝上之伤,我已运用数种手法,都未能推活被点的|­茓­道。”

那瞎眼道人道:“世上点|­茓­之术,各宗各派,虽然不尽相同,但大体分来,不外震|­茓­、封脉、斩经、点|­茓­四种,但这四种手法,小异大同。

只要受伤经脉不重,不难以自身内功打通,用一般推宫过|­茓­手法,大都可以奏效,但有一种封|­茓­斩脉的手法,却非一般人推宫过|­茓­的手法能够解得。”

方兆南道:“不知是那种手法?”

那瞎眼道人道:“锁脉手……”

方兆南低声诵道:“锁脉手?锁脉手?这手法,晚辈从未听人谈过。”

那瞎眼道人道:“锁脉手,虽然还未绝传,但如今会此手法之人,绝然不多,一则这种手法,认位特难,二则必须内功­精­深,方可运用。”

方兆南道:“多谢老前辈的指教,晚辈就此告别了。”

那瞎眼道人又是一怔,道:“你来老夫处做什么来的?”

方兆南道:“为疗伤而来。”

瞎眼道人道:“你找我疗治伤势来的,怎么伤势末医,却要匆匆而去?”

方兆南道:“晚辈虽然求治伤势而来,但却不愿因求疗伤,背弃信诺,说出那告诉我来此求医之人的形貌。”

那瞎眼道人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看你倒是一个老成之人。”

方兆南道:“老前辈过奖了。”

瞎眼道人举手一招,说道:“过来,让我摸摸你的伤势。”

方兆南依言行了过去,坐在地上。

那道人双目虽盲,但举动得宜,有如未盲之人一般,双手齐出,已按在方兆南的双膝之上。

只见他脸­色­逐渐严肃起来,双手在方兆南两膝之上,按摩了一阵,说道:“果然是锁|­茓­手法所伤,而且那人下手很重,势必要使你双腿废去。

幸得你及时找来此地,只要再延误上两三天,连我也无能为力,那时除了断去双腿,尚可保得­性­命之外,那受伤经脉逐渐溃烂,遍传全身而死。”

方兆南暗暗忖道:“幸得早来一步,如若再晚数日,势将要废去双腿了。”

只听那瞎眼道人道:“你双膝关节上经脉,已经开始溃烂,已非三两天能够疗治得好了。”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老前辈赐伸援手,为晚辈疗治伤势,晚辈感激不尽,但不知要多长时间?”

那瞎眼道人沉吟良久,道:“如若药膏齐全,大约要半月时光,再加上寻找药物的时间,总需得一月之久。”

方兆南吃了一惊,道:“要一月之久吗?”

盲目道人道:“一月时光,老夫还说得少了,如若采药遇上意外,怕还得延长一些时日……”

他微微一顿,肃容说道:“老夫答应为你疗治膝伤,老夫也不愿强人所难,你如不能在此留住一月,尽管请便,老夫不愿疗伤一半,尽弃前功……”

语音一顿,又道:“不过老夫要告诉你一句话,当今之世,除了老夫之外,只怕再无人能够疗治你的膝伤了,你自已要多想一想了。”

方兆南暗暗忖道:“我如废去双腿,很多绝技,只怕难再练成,周师妹、陈玄霜双双遇险,极待拯救,恩师血债,仍未讨还,件件都需要保留下有用之身,练成绝世之技,以完成未竟之志-------。”

他心中千回百转,也就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说道:“晚辈决意留此,接受老前辈的疗治,晚辈这就去打发那车辆行去,立时就转回来……”

那盲目道人突然摇手阻止了方兆南再说下去,凝神静听。

方兆南怔了一怔,倾耳听去,果然听得一阵轻微的嗡嗡之声,传了过来。

这声音似是一只蜜蜂,绕飞在大殿门外。

方兆南一皱眉头,道:“老前辈这是蜜蜂的声音,有什么不对吗?”

那盲目道人道:“蜜蜂的声音,哪有如此之大?”

探手从神案之旁,取过一个鸽蛋大小的石头,握在手中。

方兆南目光一转,只见那神案旁边,堆集了一堆石子,不下数百之多,心中暗暗忖道:

“原来他也早有准备,堆集了这多卵石,以作克敌之用。”

忽听那嗡嗡之声,愈来愈觉响亮,进入了大殿之中。

方兆南不自禁回头望去,忍不住失声叫道:“好大的蜜蜂啊?”

只见盲目道人手腕一扬,掌中卵石脱手飞出。

他双目虽盲,但凭耳闻之力,辨别那蜜蜂飞行的方位,出手一击,意然是奇准无比,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只飞至大殿的巨蜂,应手而落。

方兆南不自禁的高声赞道:“好准的手法!”

那盲目道人,忽然耸动了两下眉头,道:“你看那巨蜂,可有异于常蜂之处吗?”

方兆南道:“身体要较常蜂大上三倍。”

那盲目道人突然站了起来,说道:“你来得很巧,如是再晚上一天半日,也许我已离开此地了。”

他微微一顿之后,脸­色­肃然的说道:“你去遣走车辆,多带些食用之物,快些回来,我要去为你采药了!”

方兆南依言而起,赶往庙外,把车上准备的食用之物,全都取了下来,又匆匆赶往大殿。

这时,那盲目道人,也从神案下,取出一个布袋子,挂在肩上,抓起两把石子,装入垂着的布袋中。

他又往神案之下取出一棍木杖,说道:“你坐过来,我替你解开双膝关节上被锁的经脉。”

方兆南依言坐下,背倚神案,那盲目道人这时伸出双手,在方兆南双膝之上,推击了一阵,探手从布袋中取出一瓶丹丸说道:“这玉瓶中的丹丸,共有三十粒,你可在每日太阳出山之时,服下一粒,再取出两粒捏碎,分涂于双膝之上。

这可供你十日之用,先行稳住伤势,不要使它恶化,我要去替你采取一种主药,至多十日,少则七天,定可赶回此地。”

方兆南接过玉瓶道:“晚辈备这­干­粮,俭省点吃,勉可够十日之用,老前辈放心前去,晚辈恭候大驾回来。”

那盲目道人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已替你解开了被锁的经脉,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你双膝的伤处,即将开始觉得疼痛,而且这痛苦愈来愈烈,日渐加重。

每日之中大约有四个时辰在刺心割胆的伤痛之中度过,极是难以忍受,在伤痛发作之时,最好不要运功抗拒,免得弄巧成拙。”

方兆南道:“晚辈记下了,老前辈尽管放心前去。”

那盲目道人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缓缓转过身子,向前行去,走到大殿门口之时,突然又回过身来,说道:“有一件重要之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方兆南道:“老前辈有何教言?”

那盲目道人道:“在我离开这一段时间之中,如若有人找上门来,切记不可和他动手,无论来人如何羞辱于你,你都要忍耐下去。”

也不待方兆南回答,木杖一顿,突然飞跃而起,一闪即失。

方兆南正在大感奇怪,但那盲目道人已然走得踪影不见,心中虽然疑窦重重,却是无可奈何,只好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

第五十三回决胜负双双毙命

破落的古庙,荒凉的庭院,山风拂动着野草,不时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点缀着周围氏工寂。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方兆南突然觉得双膝之处,开始剧烈的疼痛。

那盲目道人说的一点不错,这一种实难忍受的痛苦,有如烧红的利剑,刺人双膝之上,当真是碎心割胆,难过无比。

他勉强忍着那伤势之疼,睁开眼来,四周打量了一阵,暗暗付道:“那老人离开之际,再三叫我不要强行运气,和伤疼抗拒,恐非虚言相骇,不如试他一试。”

当下散去全身功力,使身体轻松起来,果然双膝上的疼痛,减少了甚多。

一日易过,天­色­匆匆人夜。

方兆南膝疼已住,进了点食用之物,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这一夜过得十分凄凉,除了那山风吹拂着的野草之外,听不见一点声息。

流光匆匆,不知不觉已过了三日时光。

果然每十二个时辰之内,双膝的伤势,就有四个时辰以上的痛苦,而发作时的痛苦,一次重过一次,当真是如刀锥心,如火灼肌。

每当伤势发作之时,他就松懈开全身功力,伤疼虽可稍减,但乃然极准忍受。

第四日天将黄昏之时,忽听一阵嗡嗡之声传了进来,十几只寸余长短的巨蜂,飞入了大殿之中。

方兆南腿疼刚过,眼看巨蜂进来,不禁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忖道:“这等巨蜂,世所罕见,必然腹藏巨毒,如若被它刺了一下,只怕不易忍受。”

心念一转,伸手抓起竹杖,目注巨蜂,一旦巨蜂近身,立时就挥杖击去。

他估计那巨蜂的数量,凭自己的手法;在未近身之前,全部击毙,并非难事。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那十儿只巨蜂,在殿内飞绕了一周之后,突然又振翅而去。

方兆南松了一口气,放下竹杖,正自庆幸、忽然心中一动,土个不祥的念头,闪电般掠过脑际,暗暗的忖道:“此地一无花草,二无蜂巢,这巨蜂不知从何而来”

付思之间,忽听嗡嗡之声大作,数十只巨蜂,重又飞入大殿中来。

这一次数量大增,超过刚才数倍之多,纵然双目双腿无伤。也难在片刻之间,把这群巨蜂尽皆击毙、

但见巨蜂连续不断飞入大殿之中,一转眼间,已不下百只之多。

方兆南暗暗叹道:“完了,想不到方兆南要伤在这小小动物毒刺之下。”

感叹之间,忽见人影一闪,一个身躯修长之人,出现在大殿门口之处。

此人装束诡异,短衫短裤,露着雪白的双臂双腿,手中提着一个两尺见方的木笼,原来那巨蜂,就从那木笼之中飞了出来。

方兆南抬头望了一眼,只觉他目光之中暴露着仇恨的火焰,不禁心头一震。

只听他嘿嘿一声冷笑,道:“你是什么人?”

方兆南忽然忆起那盲目道人离开时相嘱之言,说道:“晚辈方兆南。”

那人目光转动,打量了方兆甫一阵,道:“你双膝肿大,可是受了伤吗?”

方兆南道:“不错。”

那人脸­色­突然一变,道:“那牛鼻子那里去了,快说!”

木笼一抖,一群巨蜂疾飞而出。

只听一阵嗡嗡之声,那木笼中疾飞而出的巨蜂,迅快的向方兆甫停身处飞了过来。

方兆南本能的挥动了一下竹杖,但又迅快的放了下来,他在这一瞬之间,突然决定放弃了击打这毒蜂的心念。

一则忆起了那老人之言,二则这巨蜂不下数百只,自己双膝肿疼,寸步难移,但凭两支竹杖之力,决难尽毙毒蜂。

只听那身躯修长之人,口中发出一种奇异的低啸之声,疾涌而至的毒蜂,突然开始在他的四周环绕而飞,贴脸掠耳,恐怖至极。

千百只巨蜂,嗡声如雷,震得耳际间嗡嗡作响。

方兆南暗暗叹息一声,闭上双目。

他自知已无能拒蜂,只有等待着让这巨蜂刺毙了。

在这生死存亡之间,他尽量想使自己震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依照觉非传授的少林正宗吐纳之术,开始运气调息起来。

佛门禅功,果然是妙用无穷,既经入定,万念俱寂,竟把绕飞在四周的巨蜂忘去,但觉真气运转,由丹田直冲而上,逼上了十二重楼。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突然耳际间响起了一阵呵呵大笑之声。

睁眼望去,只见那绕身而飞的巨蜂,早已散去,所有的巨蜂,似是都已飞进那木笼之中,大殿之上,已不见一只巨蜂。

但那短衫短裤瘦长之人,却已坐在他的对面。

一支红烛,熊熊高烧,燃亮了这荒凉的大殿,不知何时,天已入夜。

那瘦长之人,收住了大笑之声,说道:“娃儿,你的胆子很大!”

方兆南自得觉梦。觉非两人传授了少林正宗的吐纳之术,虽然经常练习,总觉不出有什么进境。

但这一次,却是大异往常,但觉通体舒泰,­精­神充沛,伤膝之处,也似轻了不少,当下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那瘦长之人,突然伸手在木宠之中,挖出一把蜂蜜说道:“你尝尝这蜂蜜的甜香之味如何?”

方兆南暗暗忖道:“他如存了杀我之心,那也是无法防备,这巨蜂之蜜,纵然是穿肠毒药,也得把它吃下。”

方兆南伸手接过,放人口中。

但觉一股甜香之气,沉入丹田,果是生平难得一尝的佳品,不禁连声赞道:“好香甜的蜂蜜!”

那瘦长之人微微一笑,道:“娃儿,这大殿之中,住了一个瞎眼道人,那里去了?”

方兆南一皱眉头,道:“老前辈问他作甚?”

那瘦长之人道:“我和他订有终生约会,不见不死。”

方兆南道:“老前辈尊姓啊?”

瘦长之人吃下一口蜂蜜,笑道:“老夫久已不在江湖走动,你们后生一代,难怪不知,老夫杨孤,善于饲蜂,昔年武林道上曾以蜂王相称。”

方兆南心中暗暗笑道:“称你蜂王,看来真是名副其实。”

口里却微笑说道:“原来是杨老前辈。”

蜂王杨孤点头说道:“数十年来,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

脸­色­突然一整,接道:“你尚未回答老夫相询之言,那瞎眼老道那里去了?”

方兆南道:“他为晚辈膝伤采药去了。”

局孤道:“不知几时才能归来?”

方兆甫道:“他临行之际,告诉晚辈,多则十日,少则七日。”

杨孤道:“眼下已过了几日?”

方兆南道:“连同今日,整整五天。”

杨孤道:“那很好,老夫可以在这里等他几日。”

方兆南道:“老前辈可是他故友吗?”

杨孤道:“是友是敌,很难分得清楚,你不用多管闲事……”

一转话题道:“你今年几岁了?”

方兆南道:“晚辈二十一岁了。”

杨孤突然长叹一声,道:“老夫九十三岁了,唉!我死之后。只怕这饲养蜂之术,就此要绝传于世。”

方兆南望望那一笼巨蜂,欲言又止。

杨孤双目眨动了两下,道,“你这娃儿的胆气很够,资质亦属上乘,可惜却被那瞎老道收到门下了!”

方兆南道:“晚辈另有师承,并未列入道长门墙。”

蜂王杨孤喜道:“瞎老道有眼无珠,自是看不出你的资质来。”

方兆南道:“那位道长虽然双目失明,但他鉴人之术,却胜过有眼之人十倍。”

蜂王杨孤冷哼一声,道:“胡说!”

方兆南微微一怔,道,“晚辈那里不对了?”

蜂王杨孤满脸怒意的闭上双目,不再答理。

方兆南这一段时日中连经凶险,心知江湖高人生­性­怪僻,一言失错,即将招致他的忿怒,当下默然不语。

一宵过去,杨孤似是余怒未息,方兆南连叫了数声杨老前辈,他连眼皮也未睁过一下,一日之间,两人也未交谈一句。

两人就这样,对面而坐,相持了两日两夜,各行其事,未再交谈过一言。

第八日中午时分,忽听大殿外面响起了一阵波波之声,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进来,道:

“养蜂的,你来很久了吗?”

随着那喝问之声,走进鹤衣百结,手握木杖的瞎眼老道。

杨孤一跃而起,道:“好啊!我还道今生找不到你了,想不到仍然被我找寻到。”

那瞎眼老道手中竹杖一顿,啪的一声,大殿上一块方砖,应手而碎。

杨孤一拍手中木笼,高声说道:“我费了整整一十五年的工夫,试用三十六种毒蜂,交配成了一种绝毒的奇蜂,虽是天下所有的各形各类毒蜂中最毒的一种,但它酿制的蜂蜜,却是世间最为香甜之蜜。”

那瞎眼老道冷笑一声,道:“你那蜂蜜纵然香甜,和我瞎子何­干­……”

蜂王杨孤笑道:“怎么,你不相信?”

盲目道人道:“怎么样?”

蜂王杨孤道:“哼!你拿一块去尝尝,看看世间是否还有此等美味?”

果然从那木笼之中,取出一块蜂蜜来,递了过去。

那盲目道人也不客气,接在手中一口气吃了下去。

方兆南看两人年纪老迈,都已是古稀之年,但举动言词,犹带童心,不禁看的微微一笑。

蜂王杨孤一直看着那盲目道人把一块蜂蜜吃完,然后冷冷问道:“怎么样?”

盲目道人哈哈一笑,道:“味道虽好,可惜你已经吃不了多久了!”

蜂王杨孤怒道:“为什么?”

盲目道人道:“因为再过一阵工夫,你就要死了。”

蜂王杨孤怒道:“瞎眼的者杂毛,口气倒是很大,先试试我这毒蜂的滋味如何?”

盲目道人道:“慢来,慢来,我有话要说!”

蜂王杨孤道:“什么事,快些说呀!我已找了你数十年,此刻已忍耐不下了!”

盲人道人冷冷说道:“等我替那娃儿疗好了膝伤之后,咱们再好好的打上一架不迟。”

蜂王杨孤道:“好吧!我等你半个时辰,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不论你是否疗好他的伤势,我就要放出毒蜂了!”

那盲目道人不再争论,大步的向方兆南走了过去,显然,他似在尽量争取时间,替方兆南疗治伤势。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辛苦了,可曾采到药物了?”

盲目道长道:“你的运气很好,药物已经采到,目下时间已不多,快些移过双膝,先为你疗好伤势再说。”

说完蹲了下来,伸出双手,按在方兆南双膝之上,推拿了一阵,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束青草,说道:“本该把这一丛草药,煎成药水服下,可惜时间上来不及了,你只好把这丛青草吃下去吧!”

方兆南略一犹豫,伸手接过青草,仔细望去,只见三四种不同的草­色­,混在一起,当下举着青草,放人口中吃了起来。

那盲目道人又从怀中摸出一丛草来,双手一阵互搓,把那青草揉成一片,敷在方兆南的双膝伤势之上。

盲目道人说道:“内服外敷的两味主药,竟已找齐,你的伤势四日内当可开始消肿,五日红肿尽退,七日可以行动,十日复原。

方兆南只见那人口青草,又苦又酸,难吃至极,但想到自己肩上的重任,这双腿伤势关系着自己武功成败至大,强咬牙关,硬把一丛青草吃了下去。

盲目道人重重的咳了一声,道:“那内服主药,味道既酸又苦,甚是难吃……”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晚辈已经吃完了。”

盲目道人道,“吃完了那很好,很好……”

一连说了数句很好,突然住口不言。

方兆南聪明绝伦,听他连说很好,心知他有话难以出口,当下说道:“老前辈可有什么话要说?”

盲目道人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夫生平之中,从未求人相助过,今日不得不求人一次了。”

方兆南道:“老前辈尽管吩咐,晚辈力能所及,无不全力以赴。”

盲目道人道:“再过一刻工夫,我就要和那玩蜂的老儿,在这荒庙之中,展开一场生死之搏,那老儿武功高强,不在我之下,这一战胜败甚难预料。

我已年登古稀,死而无憾,但尚有一桩心愿未了,使我死难瞑目。”

方兆南道:“老前辈只管吩咐,只要晚辈不死,定当为老前辈完成心愿。”

那盲目道人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柄尺许身短的玉匣,和半截银光灿烂的断梭说道:“这桩心愿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唉!只不知要到那年那月才能完成而已。”

方兆南目光一掠他手中断梭,心头忽然一动,想起那满身伤疼的陈姓老人,临死之际,谆谆告诫陈玄霜,要她每届中秋,到泰山绝顶黑龙潭畔,凭半截断梭取回一柄宝剑……”

只听那盲目道人说道,“老夫也是受人之托,在每年的仲秋之夜,要赶往黑龙潭畔等一个人,凭他手中一半断梭,和我这半截断梭,洽合后取这玉匣。

不论那人是谁,也不要管他是男是女,来自何处,只要能合上这半截断梭,就把这玉匣交付于他,老夫已等了数十年了,始终不见那取剑之人。

如今我生死难卜,纵然是不死,也必将落个重伤残废,这玉匣。断梭移交给你,代我保管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不过,你每届于中秋之夜,必须要赶往黑龙潭,待天­色­过午,仍不见有人携带那一半断梭而来,你就可以离开那地方了。”

方兆南本想告诉他心中所知,但生恐言有不慎,反而招致甚多麻烦,索­性­忍了下去,伸手接过断梭玉匣。

那盲目道人突然施展“传音入密”之术,说道:“老夫也不会白白让你为我暂时保管断梭玉匣,现在把我两招掌法传你,虽然两招,却是我生平绝学。

可惜的是那玩蜂的老儿在一侧监视,我无法一招一式的传授于你,只好把两招的口诀传与你,至于你能否领悟,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方兆南道:“老前辈……”

那盲目道人接道:“此刻寸­阴­如金,不用多耗时光了……”

也不管方兆甫是否已用心听,立时用“传音入密”之法,讲解起那两招口诀来。

方兆南只好凝神静听,字字默记。

盲目道人说完口诀,突然挺身而起,一抡手中木杖,道:“玩蜂的老儿,咱们比划去吧!”

双足微一用力,人已穿出大殿。

他双目虽盲,但身法迅快。灵活,落足之处,正好是那殿外庭院的中心之区。

蜂王杨孤哈哈一阵大笑,道:“好啊!咱们几十年不见了,你这瞎老儿倒不失昔年的豪壮之气。”

盲目道人冷冷答道:“姓杨的,咱们未动手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杨孤提起木笼,追踪而出,口中应道:“你说吧!”

那盲目道人道:“这娃儿和我素不相识,只是求医双腿而来,咱们结下的仇恨,最好是不要牵扯到别人身上。”

蜂王杨孤冷笑一声,道:“只要他不出手打扰,我就答应你,如若他妄自出手,横加­干­扰,那可是自寻死路,和我无­干­!”

盲目道人道:“这话倒也公平……”

忽提高了声音,对方兆南道:“小娃儿用心听着,我已为你采集了足够你疗好伤势的药物,只要你按我教的法子服用自是可在预期之内,完全复原。

我和这玩蜂的杨老儿,结仇极深,他处心积虑,下了数十年的工夫,配养了巨大奇毒之蜂,目的就是要找我清结一笔旧恨,因此,不论我们动手时谁胜谁败,都不许你出手相助。”

方兆南怔了一怔,默不作声。

那盲目道人大声喝道:“你必须得答应老夫之言,我才能放得下心。”

蜂王杨孤忽然转头,双目暴­射­出两道凶光,凝注在方兆南的脸上,道:“你如一定想帮助他,那就此刻加入,如待我伤了他之后,你再出手相救,那时,无疑以卵和巨石相撞。”

方兆南道:“那道长对我疗伤有恩,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依据武林间的规矩,在下是不能袖手旁观……”

盲目道人大怒道:“那个要你报答我了,哼!不识时务!”

方兆南不理会那盲目道人之言,接道,“但两位老前辈却是要清结昔年积下的一笔旧恨。往事前尘,晚辈既不知两位老前辈的结怨经过,更无法妄论谁是谁非,因此,一时倒无法决定,是否该出手相助。”

蜂王杨孤怒声喝道:“好小子,口气倒是不小!”

方兆南长叹一声,接道:“最好两位老前辈能够放弃昔日一段恩怨,免得让晚辈又目睹一次上代武林前辈们又一次残忍的仇杀。”

他这两句话,似是发生了巨大的力量,两人的脸上,同时泛现出黯然之­色­。

蜂王杨孤两目中暴­射­出的凶光,也缓缓收敛起来。

那盲目道长,却缓缓垂下了头。

方兆南道:“两位老前辈既然已是古稀之年,想必知道南北二怪了……”

蜂王杨孤突然抬起头来,双眉耸动,目中神光闪闪的厉声喝道:“住口!老夫积存于胸中数十年的怨恨之气,岂可被你一阵花言巧语掩过……”

他仰脸望天,自言自语的接道:“我这数十年的工夫,岂能白费了吗?”

那盲目道人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一尺多长,金光灿灿,形如竹节之物,冷冷说道:“姓杨的,我虽然瞎了两眼,但也未必就会败在你的手中。

你既然不愿罢手,那就早些动手,分个生死出来,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蜂王杨孤一阵哈哈大笑,道:“这话不错!”

一拍木笼,登时有数十只巨蜂飞了过去。

这巨蜂看似笨大,但飞行起来,却是迅快。灵敏,大胜常蜂,双翼展动之间,已到那盲目道人身前。

只听那盲目道人大喝一声,手中木杖急抡而出,一股劲风,扫了过去。

那一线飞去的巨蜂,被那木杖劲风一逼,立时散成一片,上下左右,分向那盲目道人冲去。

蜂王杨孤纵声长笑,道:“瞎老道,只怕你今日连我这宠毒蜂之威,也是难以逃过了!”

那盲目道人冷笑一声,手中那形如竹节的金筒突然一抡,一道火光,由那金筒中喷­射­出来,火焰爆出数尺方圆大小,十余只毒蜂,尽被烈焰烧死。

蜂王杨孤看得呆了一呆,道:“好啊!你倒是早已有备了!”

方兆南正在替那盲目老道担心,凭藉手中那根木杖金筒,绝然无法挡住蜂王杨孤手中那笼巨大毒蜂的围袭,却不料他手中金筒,竟然能喷出火来。

而且火焰暴烈,远喷及丈,心中暗暗笑道:“想不到这位盲目道长,竟然是一位极工心计之人,竟能防患未然,早已准备,看来那金筒中蕴藏的烈火,倒是这巨蜂的克星了……”

只听那盲目道人高声说道:“你费了数十年工夫,集天下群蜂配养巨形毒蜂,在下岂能后入,自然该想出个对付你那巨毒之蜂的法子了!”

蜂王杨孤似是对那辛辛苦苦配养出来的巨蜂大力爱惜,眼看巨蜂攻袭无效,竟是不肯再让它们白白送死。

他放下木笼,怒声喝道:“看看你那喷火金筒能否伤得老夫?”

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那盲目道人迅快的把金筒藏入怀中,说道:“老夫虽然双目尽盲,但还不愿凭藉喷火金筒伤人……”

木杖横抡,扫了过去。

蜂王杨孤动作奇快,纵身欺攻之时,双手已然从怀中摸出了一对钢环,只听一阵叮叮哆哆,左手之三钢环疾向木杖上击去,右手钢环却疾向前胸点去。

盲目道人虽难见物,但他举动,却似和有眼之人一般灵活,疾如飘风的向后闪退三步,手腕一振,木杖当胸点去。

蜂王杨孤大喝一声,双环施展开快速的攻势,但闻环声叮咯,白光闪飞,一招接一招的尽都是疾攻招术。

那盲目道人却是严持守势,木杖配合着闪避的身法,封架还击,从容不忙。

方兆南看两人攻拒之间,招术神妙,不自禁的全神贯注,忘去了膝间伤疼。

但见两人身形愈转愈快;手中兵刃的变化更奇诡,百合之后,人影顿沓,但闻杖声呼呼,钢环叮咯,周围一丈之内,断草沙上,滚滚飞扬,已无法看清两人的身影。

这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激烈之战,双方攻守力拼,各擅神妙。

方兆南正自看得入神,忽觉双腿伤处,一阵剧疼攻心,知道又至伤势发作时辰,赶忙放松肌­肉­,闭上双目,尽量使心情平静下来。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膝间痛苦大减。

耳际间已不闻钢环叮哆和木杖的啸风之声,不禁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两位老人已经拼出个生死了吗?”

想到一人横尸庭院的惨境,忽然觉得眼皮十分沉重,竟难睁开瞧瞧。

凝神听去,环绕耳际的是一种不绝如缕的嗡嗡之声。

那是蜂王杨孤带来的一笼巨蜂,巨蜂大都无恙,但不知它们的主人生死如何?

方兆南忍了又忍,仍是难按下好奇之心,缓缓启目望去。

眼前的景象,并非他想象的一般,那盲目道人和蜂王杨孤,都仍然完好无恙,两人仍然正作着舍死忘生的恶斗。

只是两人此刻已由招术兵刃的相搏,转变成各以内功相拼了。

只见两人各自凝神而立,那盲目道人举起木杖,手横胸前,侧茸静听,蜂玉杨孤却瞪着一”双眼睛,凝注着那盲目道人,静站不动,但双方头顶上都滚着汗水。

方兆南心知双方都已运集了全身功力,一发之势,定然如排山倒海一般,怵目惊心。

看两人头上滚落的汗水,想来两人早已拼过数招,但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只听蜂王杨孤沉声喝道:“瞎老道,想不到这几十年来,你的武功­精­进了很多啊!”

盲目道人道:“好说,好说,杨兄的武功,也是越来越高强了!”

蜂王杨孤道:“兄弟这几十年中,除了配养这毒蜂之外,时无刻不在­精­研武功,那知仍是无法胜你这个双目全盲之人。”

盲目道人道:“哼!这几十年来,兄弟也没有闲着啊!”

蜂王杨孤道:“看来咱们今日这一战,又是难以分出高下了!”

盲目道人微微一笑,道:“大概是两败俱伤之局……”

余音朱绝,杨孤突然一抖手中钢环,扫了过去。

那盲目老人心什甚深,似是早已料到蜂王杨孤会突然施袭,说话之中,仍是暗中戒备,杨孤钢环一动,他已惊觉,一吸小腹,陡然后退了三步,木杖疾向环上扫去。

蜂王杨孤好不容易抢得一着先机,那如何肯甘心再让那盲目道人扳回,手腕一沉,钢环脱手飞出,击向那盲目道人丹田|­茓­。

那盲目道人万没料到蜂王杨孤竟然会把兵刃当作暗器,打了出去,只觉小腹丹田要|­茓­一疼,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两步。

蜂王杨孤一侧身子,借机向前冲去,斜里一掌拍了出去。

那盲目道人“丹田”要|­茓­被伤,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了,那里还能躲避开蜂王杨孤这迅快的一击,只听砰然一声,掌势正击在肩头之上。

方兆南暗暗急到:“糟糕!他武功再强,也难挡得那蜂王杨孤这一环一拳……”

果然,那盲目道人身子摇了两摇,一跤摔倒地上。

但闻蜂王杨孤纵声大笑,道:“哈哈!瞎老道,你昔日威风何在?我杨某人心头积存数十年的怨恨,今日总算得到了补偿。今生之耻已雪,虽死何憾!”

方兆南高声喝道:“住手!暗施鬼谋算计一个双目尽盲之人,算得了什么英雄人物!”

蜂王杨孤已经转过身来,准备取过木笼,放出巨蜂,活活把那盲目老人螫死,听方兆南一声喝叫,陡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喝道:“好小子,你骂那个?”

方兆南冷冷说道:“你暗算一个双目尽盲之人,岂是大丈夫的行径?”

蜂王杨孤冷冷说道:“老夫和他仇深如海,那里还顾得什么暗算不暗算?哼!识时务的少管闲事,或可留下命在,再要多口

忽见方兆南脸­色­大变。

原来那盲目道人借蜂王杨孤和方兆南谈话之机,悄然爬起,拼耗最后一口真气,摸过木杖,潜运内力,无声无息的扫出一杖。

木杖击中蜂王杨孤之后,木杖上的力道才陡然发了出来。

蜂王杨孤惊觉之时,木杖已然击在胯上,砰然轻震声中,胯骨应声而断,整个的身躯也被那木杖蓄蕴内力,弹震的飞了起来,摔倒在七八尺外。

那盲目道人一杖击中蜂王杨孤,纵声大笑,道:“杨老儿,瞎道爷一生中从不吃亏,你把兵刃作暗器,脱手飞出,打了我一环,我还一杖,咱们彼此间,谁也不……”

语声陡然中断,身子摇了两摇,木杖脱手落地,一跤坐在地上。

方兆南眼看两个武林中绝代高手,力拼数百招后,仍是半斤八两,只道这场杀劫可以免去,却不料两人却都伤在彼此的暗算之中。

只见蜂玉杨孤,拼尽了余力,挣动着向那木笼爬去,显然他要藉仗那巨蜂之力,来对付那身受重创的盲目道人。

方兆南忽觉一股悲痛之气,由心底直泛上来,不自禁滴下来两点热泪,暗暗叹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这两句通俗之言,不知用了多少人生死的堆积,体验出来!”

他缓缓捡起身侧竹杖,架在两肋之间,跃出室外,飞落到蜂王杨孤的身前,低声问道:

“老前辈伤得很重吗?”

杨孤只道他有意加害,停了挣扎爬动之势,冷冷说道:“你可是想伤害老夫吗?”

他内腑之中,已被那盲目道人一杖震伤,全凭数十年­精­修内力,保留一口真气,支持着他开那木笼,放出毒蜂的愿望。

眼下见方兆南飞跃而来,心知愿望难偿,提聚的一口真气,登时散去,张嘴喷出了两口鲜血来。

方兆南轻轻一叹,缓缓坐了下去,说道:“老前辈不要误会,在下并无加害之心,唉!

两位都已是年登古稀之人,身历了半生恩怨,这等年纪了为什么还看不开呢?”

蜂王杨孤轻轻的咳了一声,又吐出两口鲜血,说道:“可惜你说得太晚了!”

方兆南看他吐出的鲜血之中带着一块块的内脏,暗里叹息二声道:“他内脏已被震碎,看来是难以再活了……”

忖思之间,突听那盲目道人说道:“杨老儿,你报了仇啦!我内腑被你震裂,丹田要|­茓­亦受重伤,决难再活过一个时辰了!”

蜂王杨孤重重的喘息几声,说道:“你那一杖震得我心脏碎裂,只怕我连一个时辰也活不过啦!”

方兆南长长叹息一声。道:“两位老前辈现在后悔了吗?”

蜂王杨孤一双失去神采的双目,突然暴­射­出动人的神光,冷冷说道:“老夫生平从来没有做过后悔之事!”

那盲目道人突然站了起来,摇摇摆摆的走了过去,相距蜂王杨孤还有四五尺远时,一跤摔在地上,接道:“我却后悔,唉!我已经不能活了,还要打你一杖,落得这等两败俱伤的惨局。”

蜂王杨孤道:“可是你终于忍不住又出手了!”

蜂王杨孤重重喘息一声,又吐了一大口鲜血,接道:“瞎老道,你还有什么要说,快些说吧!我已经快要不能听了!”

只听那盲目道人道:“我不能再说什么话给你听了,我要留些力气,把我一点武功,传给那姓方的少年。”

蜂王杨孤道:“对!咱们人死了,总该留一点武功在人间才对,不过,让我先来吧!我伤势较重,自然是要比你死得早了。”

那盲目道人道:“好吧!”

暗中提聚了一口真气,控制着最后一点元气,不让它散去。

蜂王杨孤抬起头来,望了方兆南一眼,道:“孩子,快过来!”

方兆南双手用力一撑,飞跃过去,说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

蜂王杨孤道:“现在,我已是将要断气之人,不一定在那一句话中,就要死去,因此,你不能说话,你要仔细的听我的话,你多听一句,老夫的武功就可能在世上多流传一招。”

方兆南看他吐了一地鲜血,那里还忍拂他之意,急急说道:“晚辈洗耳恭听。”

蜂王杨孤道:“我首先传你使唤这巨蜂之法,并把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一笼巨蜂送你。”

方兆南道:“这个,晚辈如何敢……”

蜂王杨孤道:“你不许打岔……”

接着传授御蜂之术,取蜜之法,以及养蜂之窍,单攻。群攻,保命护身的口诀、方法。

他已是面临死亡之人,随时有气绝的可能,方兆南不愿再让他临死之前,多点遗憾,尽可能的记下相传的口诀。

蜂王杨孤说完那御蜂的秘诀之后,还未来得及传授他的武功,突觉眼前一黑,一腔热血,尽皆浮动,闭目死去。

方兆南长长叹息一声,抱拳拜道:“老前辈安息吧!这巨蜂是你独门特征,晚辈当尽我所能的为你奉养……”

只听那久未说话的盲目道人,说道:“怎么那蜂王杨孤死了吗?”

方兆南道:“死了。”

盲目道人道:“那你快过来吧!我还有一招武功传你。”

方兆南急急跃飞过去,落在那道人身侧,道:“老前辈还有什么紧要之事,需人代办吗?先行告诉晚辈,然后再传那武功不迟。”

盲目道人道:“我要办的事大多了,还有我这­精­博的医道就该一一传给你,可是都已来不及了……”

方兆南略一沉忖,道:“老前辈当真就没有收过一个弟子吗?”

盲目道人道:“收虽收过一个,但他心地太坏,已被我逐出门墙了。”

方兆南啊了一声,忽然想起车上那偷入车内的少年人来……

只听盲目道人接道:“我不是传你两招掌势吗?”

方兆南道:“不错啊!”

盲目道人道:“我藏私,留下一招没有传你,这三招本是一气呵成之学,循环变化,威力无穷,我留下一招后,使这一式整个的绝学,漏缺了一个环节,现在我要把这一招传你……”

立时讲述口诀,而且不计重伤之躯,拼尽最后力气,不停的用手比划。

方兆南一面默记口诀,一面举掌练习。

他习练了几遍之后,果然体会到奥妙之处,不自觉心神专注。

当他停息下来,回头看时,那盲目道人早已僵挺而卧,气绝而死。

方兆南眼看着两个武林前辈高手,动手相搏,互受重伤而死,不禁黯然落泪,把两具尸体,移置到庭院一角,掘了一个土坑,把两具尸体,并放在一起。

方兆南合掌祈祷,道:“两位老前辈生前为敌,死后并葬一起,敬祝两位老前辈­阴­灵能够化敌为友。”

缓缓填上黄土,回头望着那一笼巨蜂发呆。

一怀黄土,掩埋了两个武功绝强的高手,荒凉的古刹,平添一座新坟,更增了儿分­阴­森荒凉。

方兆南呆呆的坐在荒草地上,凝目沉思,想到近年来身历目睹的凄惨之事,不禁黯然魂断。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突听一声重重的咳嗽,传了过来。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身白衣的老人,站在四五尺外.目光迟滞,骨瘦如柴,呆呆的站着不动,生似死过之人,被人从棺材中拖了出来的一具僵尸。

方兆南心头一惊,神智忽然清醒,拱手说道:“老前辈。”

那白衣老人目光缓缓移到那一笼巨蜂之上,问道:“吴瞎子那里去了?”

方兆南道:“你问的是那位道长吗?”

白衣老人道:“不错,我要找那瞎眼老道,替我疗治伤势。”

方兆南道:“老前辈来晚了一步了!”

白衣老人道:“他可是出去了吗?”

方兆南道:“他永远不会再回来啦……”

回头望着那突起的新坟,接道:“他死了,那座新坟中,就埋葬着他的尸体。”

那白衣老人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怎么死的?可是被人杀了?”

方兆南道:“不错,他死在蜂王杨孤的手中!”

白衣老人道:“杨孤呢?”

方兆南道:“死了,两人动手相搏,互击重伤,一齐死去。”

白衣老人神情忽然一变,道:“当真吗?”

方兆南道:“老前辈如若不信,何妨扒开那新坟瞧瞧?”

白衣老人道:“完了,完了!”

缓缓转过身去,摇摇摆摆的向前行去。

方兆南望着逐渐消失的背影,暗自付道:“他的伤势不轻,看来混迹在江湖上的人,不论何等高强的武功,都无法逃过凶惨的死亡。”

除那白衣老人外,荒庙再无到过来访的客人。

方兆南一面遵守那瞎眼道人嘱咐之法服药疗伤,一面打坐调息,和演练御蜂之术,那一笼巨蜂,似较常蜂灵巧甚多。

方兆南依法施为,三日之后,已能得心应手,也逐渐消失对那巨蜂的畏惧之心。

十日时光,转瞬即过,方兆南膝伤也逐渐痊愈,预备食用的­干­粮,虽早食完,但他已可采那蜂蜜充饥,是以毫无饥饿之苦。

又过数日,那盲目道人留给他的药物服完,膝伤也刚好全复,半月时光的宁静生活,竟使他动了息隐林泉之心。

但转念又想陈玄霜和周慧瑛陷身危境,急待相救,恩师大仇未报,只好重振雄心,提了木笼,离开了荒庙,赶往少林寺去。

方兆南自遇得鬼仙万天成后,才知自己这段时光中的连番奇遇,武功仍是微不足道,决心赶往嵩山,以求绝学。

且说梅绛雪茫茫然然的行了一阵,到了一座尼庵面前,忽觉腹中有些饥饿,信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很小的尼庵,但却打扫得纤尘不染,大殿上高烧着两支火烛,一个身着灰袍的尼姑,正在诵读经文。

梅绛雪缓步走了进去,低声叫道,“师父。我腹中饥饿,想讨一顿斋饭食用。”

那尼姑缓缓转过脸来,打量了梅蜂雪一阵,道:“姑娘从那里来?”

梅绛雪微微一笑,道:“我来自血池。”

她一向冷若冰霜,甚少有过笑容,启齿一笑,如花盛开。

那尼姑看得呆了一呆,才道,“血池!好一个凶恶的名字……”微微一顿,又道:“姑娘要到那里去呢?”

梅绛雪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唉!总该是有地方吧!天下这样辽阔,难道当真就没有我存身之处吗?”

那尼姑缓缓站了起来,道:“姑娘想是饿晕了!”站起身来,向外行去。

梅绛雪随在那尼姑身后,走入一座厢房,只见一张木桌之上,放着现成饭菜,当下说道:“不敢有劳师父动手。”取过筷子,自行吃了起来。

那尼姑看了片刻,悄然退了出去。

梅绛雪一口气吃了两大碗,才放下碗筷,倚在壁上,睡了过去。

她连番经历恶战,真气消耗甚多,再加上心中的忧苦,不觉睡熟。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忽觉身躯被人摇了几下,睁开眼一看,只见一个满脸皱纹堆垒的老尼,站在身前,慈爱的说道:“老尼已为姑娘扫好卧榻,请到床上睡吧!”

梅绛雪怔了一怔,道:“打扰师父了。”

她站了起来随在那老尼身后行去。

夜深人静,一月如钩,那老尼迈动着苍老的脚步,缓慢的穿过了一座幽静的庭院,到了一座紧闭双门的厢房前面。

那老尼缓缓伸出手去,推开两扇木门,回头对梅绛雪说道:“姑娘,这是你的住处了。”

跨进门去,摸起火镰火右,敲燃纸卷,燃起一支红烛。

烛光熊熊,照的满室通明,梅绛雪借着高烧的烛光望去,只见白壁黄榻,连那张木案上也铺了黄|­色­桌布,全室中只有黄,白两­色­。

那老尼指指本榻说道:“被褥都已备齐,你揭开那黄|­色­的床单,就可安睡了。”

她的声音中充满着柔和慈爱,殷殷深情,如接待遥远归来的女儿。

梅绛雪忽然由心底泛升起一缕温暖的感觉,长长叹息一声,道:“老师父也该安歇了。”

那老尼皱纹堆垒的脸上,泛现出一丝笑容,道:“你也睡吧!”缓步退出,慢步而去。

梅绛雪关上房门,和衣倒卧在榻上,但却毫无睡意,心中思绪如潮,纷至沓来。

她想到了方兆南。陈玄霜。以及葛讳,葛煌……冥岳学艺,血池历险的诸般经过,一幕幕的展现在脑际……

她长长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经历了无数的风险,无数的恶斗,但我得到什么?倒不如学那老已,削发拜佛,倒还可落个心神宁静……”

忽听一个男人的声音,接道:“姑娘身怀绝技,今世武林人物,有几人能是姑娘之敌……”

梅绛雪怒声接道:“什么人?”

窗外应声答道:“我!”

吱的一声,木窗大开,一个全身劲装的少年,一跃而入。

梅绛雪目光一转,冷峻的扫掠来人一眼,道:“这乃清静佛门之地,你来作甚?”

原来这劲装少年,竟然是穷追梅绛雪的葛伟。

葛伟怔了一怔,道:“我们兄弟,学得了甚多武功,但因才智所限,不解之处甚多,想请姑娘指点。”

他换穿新装之后,容光焕发,剑眉星目,看去甚是英俊。

梅绛雪冷冷的说道:“我已看破世间的险恶,红尘的烦恼,要化身方外,托佑佛门不再涉足江湖了,从此刻起,你们兄弟不许再苦苦纠缠于我,不听我良言忠告,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出手伤人了!”

葛伟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在下之见,姑娘决然出不了家。”

葛伟轻轻咳了一声,接道:“罗玄托付姑娘之事,想来定然是极为困难之事,姑娘尚未办妥,如何能削发为尼,跳出红尘?”

梅绛雪沉吟不语,显然,葛伟之言,触动了她的心事。

只听葛伟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也使姑娘无法留居于空门之中。”

梅绛雪道:“还有什么事?”

葛伟道:“姑娘如果削发为尼,不知对那方兆南如何交代?”

梅绛雪怔了一怔,道:“我们只有夫妻之名,他如何能够管得到我……”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可是罗玄遗言嘱我之事,我已经答应了,事非要替他办到不可,唉!如著能有人替我办理他遗嘱之事,我就可以常留佛门,永伴青灯,过半生宁静的岁月了……”

目光凝注在葛伟脸上沉吟了良久,又道:“不知你们兄弟两人,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葛伟道:“姑娘但有差遣,我等万死不辞。”

梅绛雪道:“我要你们两兄弟代我去完成那罗玄的遗志。”

葛伟道:“可惜我们兄弟武功难以胜任。”

梅绛雪道:“我把罗玄传我的武功,转授你们兄弟就是!”

葛伟喜道:“姑娘果肯如此,我们兄弟自当全力以赴。”

梅蜂雪道:“这尼庵甚是清静,我决定暂时留居此地,白天要礼佛念经,忏悔我已往的罪孽,晚间找一个清静的所在,传授你们兄弟的武功。”

葛讳道:“就此一言为定,我立刻在这附近勘查一处清静之地,明夜再来相请姑娘。”

梅绛雪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得先予说明。”

葛伟道:“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我们兄弟也无不答应。”

转身向外行去。

梅绛雪道:“站住!这件事重大异常,非得先说明白不可!”

葛伟只好停下了脚步,道:“什么事?姑娘请说。”

梅绛雪道:“你们学会了武功,执行过罗玄的遗言之后,要自行断去一臂。”

葛伟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梅绛雪道:“世间的坏人大多了,武林中历年来的大好巨恶,大都是身负绝世武功之人,我传了你们世无匹敌的武功,如不断去一臂,日后江湖上再无能够抗拒你们之人,你们两兄弟一旦行起恶来,岂不重蹈罗玄覆辙,又多了两位冥岳岳主出来?”

葛伟脸­色­一整,坚决的说道:“在下先行答应姑娘,世上本无十全十美之事,断去一臂算得什么?但我那哥哥,我却是不便作主,待我和他商量之后,明夜再来答复姑娘如何?”

梅绛雪道:“他如答应,你们明夜二更到此相会,如若不肯答应,那就不用再来了!”

葛伟道:“在下就此别过,如我那哥哥不肯答应,明夜在下一人前来就是。”

也不待梅绛雪答话,转身一跃,飞出室外不见。

次日清晨,梅绛雪一早起来,未及梳洗直向大殿行去。

只见大殿中烛火高烧,那老尼和另一个年纪较轻的尼姑已开始燃香拜佛,准备早课。

梅绛雪随在两人身后,拜过佛像,端坐在神案蒲团之上。

二尼拜过佛像之后,开始诵读经文。

一时间梵音飘扬,镣绕耳际。

那老尼随手在神案上取过一本经书,递了过来,低声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梅绛雪接过经书展开一瞧,正是两人诵读的经文,当下随着两尼,朗朗高诵起来。

做完早课,天­色­已经大亮,那老尼收了经书,低声对梅绦雪道:“佛门广大,慈航普度,你如觉得这尼庵尚可暂作栖身之地,尽管留居下来。”

梅绛雪轻轻叹息一声,道:“弟子内心之中,实在羡慕两位师父的宁静生活,不过弟子满身罪孽,结仇无数,常留此地,只怕要为两位招来灾祸!”

那老尼微微一笑,道:“佛门广大,无所不容,但慈航不度无缘之人,来亦是去,去亦是来,留此与否,悉听尊便。”

说完缓缓向殿外走去。

梅绛雪轻轻叹息一声,步出大殿。

她内心充满着矛盾,既觉佛门清静,托佑于此,可忘去无数烦恼,但又觉此身积孽无数,难登慈航之舟。

一时之间,竟然是犹豫难决。

一日匆匆,天又入夜,二更时分,葛讳,葛煌联袂而来。

葛伟恭恭敬敬的对着梅绛雪抱拳一礼,道:“我兄弟心念父仇,拼受日后自断一臂之苦,也要追随姑娘学习武功。”

葛煌接道:“在这尼庵之后,十里之处,有一座广大的森林,林中有一片水塘,大约有亩许大小,那地方人迹罕至,倒是一处极好的习武所在。”

梅绛雪道:“你们带我去瞧瞧吧!”

站起身来,向外行去。

这三人都有着绝佳的轻功,十里行程,转眼即届。

月光下,果见一片广大的森林。

梅绛雪四顾了一阵,心中暗暗奇道:“此地四周不见山势,在这一片平原之中,竟有着这样一片森林,也算是奇怪之事。”

只听葛煌低声说道:“在下带路。”

身子一侧,钻入那茂密的林木之中。

梅绛雪随在两人身后,在那茂密的树林中,行约半个更次之久,忽见眼前一亮,一钩银月,荡漾于水波之中。

果然,在这片茂密的林木之中,竟然有着一片亩许大小的水塘。

在水塘的四周,有一片空阔的草地,实是一处习练武功的好地方。

梅绛雪打量了四周一眼,点头说道:“这地方很隐密!”

葛伟道:“我们兄弟,想在这水塘之畔,为姑娘搭上一座茅屋,也好免姑娘奔走之苦。”

梅绛雪沉吟一阵,道:“好吧!不过两幢茅屋,要各据水塘一边,一幢作为你们兄弟安居之处,除了传授武功时之外,不得我的召唤,不许进入我住房五丈之内。”

葛煌道:“姑娘传授我们武功,有如师长之尊,一切但凭吩咐,我等无不遵从。”

三日之后,梅绛雪果然迁入了这隐密的森林之中,葛氏兄弟在她那一座简陋的茅屋之中、布置的甚是华丽,应用之物,无一不全。

梅绛雪仍然是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除了传授两人的武功之外,从不假以词­色­,每隔上儿日,她必要到那尼庵中相伴两个老尼,作上一次佛课,诵读经文。

就在梅绛雪传葛氏兄弟武功之时,方兆南也正在觉梦、觉非两位高僧的细心传授下,苦练少林上乘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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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拜高僧再修绝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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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方兆南至!了嵩山之后,并未再惊动少林寺中僧人,满山行走,费了大半天的工夫,找到了那日跌下悬崖的地方。

他并采集了甚多山藤,衔接起来,一端拴在一株松树之上,提着木笼,攀藤而下。

他此时的武功,较跌入悬崖之日,又有甚多进境,借这垂藤之力,自然是轻而易举的落入谷中。

谷中的景物依旧,方兆南一辨别方向,沿着山壁行去。

行约两三丈远,果然有一座敞开的石洞。

方兆南提聚真气,沉声问道:“弟子方兆南,求见两位老前辈。”

只听那洞中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应道:“你来的很好,进来吧!”

方兆南把手中木笼放在洞外,整了整衣衫,缓步向前行去。

深入约十丈左右,形势突然开阔。

只见鬓发如雪,长垂数尺的觉梦大师,盘膝闭目而坐,秃顶无发,颚下长垂黑髯的觉非大师,却是斜斜的倚在破壁之上,一副萎靡不振之态。

方兆南急急拜伏地上,道:“两位老前辈别来无恙。”

觉梦缓缓睁开双目,道:“唉!你再晚来数日,只怕就难见到我觉非师弟了。”

方兆南吃了一惊,道:“怎么?……”

觉非突然一挺而起,道:“我被那丫头剑伤肺腑要害,已难久于人世了。”

方匕南道:“老前辈能度过这样长久的时日,险期早过,难道伤势还会恶化不成?”

觉非道:“我凭藉深厚的内功,和那伤势相抗,但却无法使断脉重续,伤肺重合,孩子,快把我们少林寺中的情景,告诉我,唉!要不然老僧死难瞑目。”

方兆南看他说话情景,甚为吃力,心知生死只是旦夕间,不禁一阵黯然,当下把生放南北二怪,和冥岳岳主决战之事,极详尽的说了一遍。

觉非大师长长吁一口气,道:“少林一派数百年的威名,竟然伤于一旦,老钠还有何颜面对历代祖师的英灵……”

只觉一阵热血沸腾,创口迸裂,鲜血急喷而出……

方兆南急急站起,撕了一片衣服,去包扎觉非的伤势。

觉梦缓出右手,抓住了觉非左腕,说道:“师弟镇静一些觉非重重的咳了一声,说道,“师兄请答应我一桩事,小弟才能死的瞑目。”

觉梦白眉耸动,全身微微颤抖,显然,他内心也有着无比的激动,但他的声音,仍然是异常平静,慈和的说道:“什么事?”

觉非道:“我要师兄答应我,把你一身所学尽皆传给这个娃儿,也好替咱们少林一派,出一口气。”

觉梦道:“为兄的答应你……”

觉非突然放声大笑道:“能得师兄一诺,小弟死而无憾了。”

方兆南见他全身都在巨烈的震颤,伤口热血泉涌而出,心中大感惊骇,急急对觉梦说道:“老前辈,老前辈……”

只听觉非那大笑声中,夹着断断续续的声音,道:“你们不用管我了,我已经不行啦……孩子,我还道你不会来了。”

方兆南道:“晚辈惭愧万分,有辱两位之命。”

只听觉非的大笑之声,愈来愈是响亮,突然中断,身躯一阵抖动,闭目逝去。

方兆南眼看一代高人,闭关数十年。参悟了佛家上乘大法,竟然这样死去,回忆年来所闻。所睹尽都是悲惨之事,不禁悲从中来,抚尸大愉,放声哭了起来。

觉梦大师沉重的叹息一声,道:“小施主不用哭了,这一段时日,他已受尽了­肉­体之苦。能得早日圆寂。归化我佛。西上灵山,对他和老袖而言,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方兆南拂去泪痕,说道:“唉!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混迹在武林之中,终是难以落得好收场,晚辈报得恩师师母的大仇之后,定当找一个人迹罕至之处,摒绝江湖是非。”

觉梦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只怕事实上难以如你之愿。”

慈和的声音突转庄严,接道:“从此刻,老衲要传授你少林一门的上乘心法,老袖虽不敢说,你得真传之后,将成举世无敌之人,但如有十年苦修,当可和罗玄一较胜负。”

方兆南正想说出罗玄已然死去之事,忽然心中一动,突然又住口不言。

觉梦大师缓缓伸出手来,拂在方兆南顶门之上,说道:“孩子,修为佛门的上乘心法,最忌分心,我将以数十年闭关禅坐的无上大力,助你速成……”

方兆南唯唯受教,连连应道:“晚辈记下了……”

只觉觉梦大师拂动天灵|­茓­的手掌之中。涌出了一股强烈的热力,攻入天灵|­茓­中,循脉而下。缓缓向内腑四肢分布开去。

热流初注,只觉全身舒泰,但那热力逐渐增加,登时起了强烈的反应,有如火焰触身,筋肤经脉上,痛苦异常。

方兆南不觉运集了全身功力,向那热力抗去。

方兆南运气和那热力相抗,初时尚可勉强支持,但半个时辰之后,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内力,只觉筋疲力尽,再也无法和那攻入天灵要|­茓­的热力抗拒。

幻觉中,似是自己正被投掷于大火之中,肌肤筋骨,都像是被那大火燃烧着。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方兆南从似睡似幻的境遇中醒了过来,睁眼望去,只见觉梦大师双掌端放在双膝之上,头倚山壁,沉沉的熟睡了过去。

他伸展了一下双肩,周身痛苦早已完全的消失,轻轻叹息一声,叫道:“老前辈……”

只听觉梦低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孩子,快些运气调息,老衲觉得疲倦的很,让我好好的休息一下,最好在十二时辰之内,不要惊动我。”

他的声音微弱异常,生似一个久年缠绵病榻之人,说的是那样有气无力。

方兆南心头大震,虽然无法了解洋情,但他隐隐的觉得觉梦大师这等萎靡的神态,必然和自己有关,一种恐惧的忧意泛上了心头,担心这老僧会像觉非一样的突然死去。

只听觉梦大师微弱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孩子快些运气调息,不要辜负了老衲一片苦心。”

方兆南凛然一惊,赶忙依照觉梦相嘱之言,专心运气调息。

每当他一次坐息醒来,就觉得丹田之中有一股热气,直向上面冲去,整个的身躯,都似要被那上冲的热气带的腾空而起。

这是他修习内功以来从未有的现象,心中大感不安起来,几度他想开口问问觉梦大师,但均自强行忍了下去。

好不容易熬过一十二个时辰,觉梦大师果然清醒过来,他的双目­射­出了慑人的寒光,萎靡的神态也为之一振。

他拂动一下胸前飘垂的白髯,肃然的对着觉非僵挺的尸体说道:“你可以安心的去了,我将遵从你的遗言,把三十年来参悟武功,尽皆相授于他。”

方兆南只觉一阵黯然幽伤,泛上心头,两颗泪珠,夺眶而出。

觉梦大师缓缓回过头来沉声说道:“孩子,去捡些山石回来,老衲要把这座山洞封闭起来。”

方兆南心中虽然疑窦丛生,但他却不敢多问,依言去捡了小石,两人一齐动手,把那山洞封了起来。

觉梦长长吁一口气,道:“孩子,咱们走吧!”

方兆南呆了一呆暗道:“要到那里去呢?难道他要带我出此绝谷?……”

觉梦大师似是已看出方兆南心中的忧虑之情,淡淡一笑道:“咱们到南北二怪被囚之处,那里有可资食用之物。

唉!老衲闭关之时,曾经带了万粒花生,三十年来,就藉那万颗花生,延续生命,但你此刻尚未参悟佛门上乘打坐之法,不进食物,决难保持身体不起变化。”

在觉梦大师引导之下,方兆南安置了那一笼巨蜂后重回到南北二怪被囚之处。

这一处天然的石窟,有一道泉水,自山顶瀑漏而下,每隔上三天时间,总有一只竹篮由上垂了下来,篮中有饭。

方兆南看的大是奇怪,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是从何处送来,可是少林寺中僧侣送的么?”

觉梦大师摇头道:“昔年我那师兄囚禁南北二怪之时,对此已预作安排,寺中弟子却是不知此事。”

勿匆时光,流转岁月,方兆南和觉梦大师整整在石室中住了半年之久,方兆南日以继夜的用心习练,觉梦也倾尽所能的细心传授。

半年时光,方兆南已尽得觉梦绝技。

这日太阳下山的时分,觉梦大师把方兆南唤到身前,说道:“你可计算过咱们在这石室中住有多长时间?”

方兆南道:“晚辈记不得了。”

原来他这半年中全神贯注在习练武功之上,浸沉其;司,如醉如狂,那里还记得日夜轮转,岁月几何?

觉梦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半个年头了,你也该走啦!”

方兆南怔了一怔,举手拍了拍脑袋,道:“有这么久了么?”

觉梦道:“你已得了我十之七八的真传,数百年身集少林武功如你者,绝无仅有,此后只要能依我传授于你的佛门禅定之法,自行修为,功力自然随时间增进,至于武功决窍,你已大部通晓,日后的成就如何,那要看你的天赋了。

孩子,你目下已经是武林高手中的顶尖人物了,能和你颌顽的高手,只不过武林三二名宿,何况,我也不能再教你……”

说至此倏然住口,长长叹息一声,又道:“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天黑之后,你仍从通往藏经阁的密道出去吧!”

方兆南想到陈玄霜和周慧瑛的生死,亦急欲早日离此,当下不再多言。

天约初更,觉梦大师唤醒方兆南,低声说道:“孩子你该走了。”

方兆南黯然泪下,对觉梦大师拜了三拜,道:“晚辈去了,老前辈请多多保重。”微微一顿又道:“晚辈尚有一笼巨蜂,留在那幽谷之中,不知他们是否能安然无恙,唉!那也是一位老前辈遗赠之物,我答应过,要尽我所能,为他保养。”

觉梦点点头道:“一诺千金,自不可言而无信,你去吧!”

方兆南道:“今日一别,不知要那年那月,才能重睹老前辈慈颜。”

只见觉梦大师缓缓闭上双目,倚壁睡去,不再答理方兆南询问之言。

方兆南不敢再多惊扰,慢步退出石室,想起半年相处之情,不禁啼嘘泪下,一步一拜的退了出去。

他并未重行密道,却依照原路退了出去,重到怪石鳞峋的山谷之中。

只见那一笼巨蜂,嗡嗡之声,绕诸耳际,半年小别,仍然无恙。

方兆南提起木笼走回那垂藤之处,用手一拉,似是仍有着甚强的韧­性­,深山幽谷人迹罕至,老藤依旧无恙,坚韧犹存。

方兆南这段时日之中,轻功又进境甚多,当下攀藤而上,一口气登上峰顶。

抬头看去,只见满天星辰,半被云掩,忽隐忽现,忽然激发起豪壮之气,仰天一声长啸,声如龙吟,直冲云霄四山回呜,声闻十里,啸声中大步向前行去。

往事凄凉,回忆黯然,方兆南已无心再修自己的仪容,楼衣一袭,蓬发垢面,一只竹杖,挑着黑布重遮的一笼巨蜂,就这样奔行于江湖之上。

他虽然惦念着周慧瑛和陈玄霜的生死,但天涯茫茫,芳踪何处,一时间那里去找,他为自己的何去何从忧苦。

方兆南经过一阵深长的思虑后,决定先赶往冥岳,在那里埋了无数的武林高手,而且仍有着数不清的武林人物,被冥岳主奴役着。

为了避人耳目,他选择了荒僻小径,昼夜兼程。

这日,到了山东省境内的究州,这是一个商旅云集的重镇。

夕阳西下,晚霞绚烂,黄昏将临时,方兆南赶进了究州城。

他历经了无数凶险,注事在他心灵里留下深刻创伤,但也使他对江湖的险恶,产生出敏锐的观察力。

当他踏进了克州城时,就觉得这地方有些异样,不少华衣高马,佩刀挂剑的武林人物,出现在克州城中。

他意识到这座环山的重镇里,正面临着一场风暴。

他开始留心了周围的人物。

忽然间,一辆疾快的马车,驰过了他的身侧,四周低垂着、黑­色­的布篷,以方兆南的目力,也无法看清那马车中的景物。

赶车人也似有意的掩遮去自己的面目,头上一顶白绢­色­边一草帽,低垂眉际,遮去了大半个脸。

紧接着马车后面是一匹风驰电掣的快马,掠过方兆南身侧奔过,带起一阵急风,飘飞起他褴楼的衣袂。

马上坐一个华衣少年,但他的上半身几乎是俯卧在马背上一瞥间,方兆南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象,那是个英俊的少年,隐隐间似曾相识。

他迈着缓慢的步子,神态十分悠闲,但他的内心中,却是思潮汹涌,考虑着眼下的形势。

这地方相距那神秘的冥岳不远,这些武林人物的出现,应该和冥岳有些关连。

忖思之间,忽觉一根竹杖,伸了过来,耳际间响起了一声暴喝:“站开去!”

方兆南疾快的向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去,只见四个大汉,手中各自横着一根竹杖,推赶着道上行入。

一个全身白纱的少女,端坐在两人抬着的滑竿上,全身披着一层绿凌,在风中飘飞。

那是个很美丽的少女,长发垂肩,眉目如画,肤­色­如雪,瞪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

她似是有着无比的镇静,对两侧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浑似不觉。

方兆南皱了皱眉头,暗暗付道:“这人似是有意展现她的美丽,引的路人侧目。”不禁仔细的看了两眼。

那知这留神一看,登时心头大震,暗暗一声叹息。

原来,他发觉那端坐的滑竿上,身披绿凌的少女,竟然早已死去。

一股愤怒由心底直冲上来,激动了他豪侠之气,冷哼一声,正待暗中出手惩戒那四个手持竹杖推赶路人的大汉,心中突然一动,硬把一股愤怒之气忍了下去。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如若一个人的内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息脉闭气,井非什么难事,且不可莽撞从事,先看看情势再说。”

心念一转,突然加快了脚步,紧随那滑竿之后行去。

只见那四个执竹杖的大汉,在一所大客栈前停下来,四条竹杖衔接成两道竹篱,挡住了随行的观众。

两个抬滑竿的大汉,缓缓放下,解开长竿,连那身披绿衣少女的坐椅抬了起来,直向客栈中走去。

随行围观的群豪,又有不少人发出了赞叹之声,道:“好标致的姑娘。”

方兆南挤过人群,直向那客栈中走去。

四个手执竹杖的大汉,已改成并肩而立,横杖挡住了店门,阻止观众人店。

方兆南大步冲去,立时被一只平伸的竹杖挡住,道:“讨饭的,还没有瞧够么?”

方兆南不愿和几人冲突,淡淡一笑,说道:“在下是要住店,兄台请行个方便,让开去路。”

左侧一个大汉,打量了方兆南一眼,看他那身褴楼衣着,冷笑一声道:“就凭你那副穷像,也配住这全盛客栈么?”

方兆南举手一拂满头蓬发,笑道:“看人岂可只重衣冠,在下这身衣服虽破,但是腰缠却丰,住店付费,有何不可,再说兄台也不是客栈中人,不觉得管事太多了么?”

那大汉呆了一呆,怒道:“穷要饭的毛病很大,老子就是不让你住在这家客栈,你想怎么样?”

方兆南眉头一耸,正待发作,但却突然又忍了下去,说道。“在下已和朋友约定,今夜在这全盛客栈之中会面,有劳兄台高抬贵手了。”

说着身子一侧,滑溜无比的从两个手握竹杖大汉中间挤了进来。

左侧大汉怒喝一声:“臭要饭的可是找打么”

大汉说着伸手抓了过去。

那知手臂刚刚探出,方兆南人己进了店门老远,那大汉仍未觉出怪异,冷冷喝道:“臭要饭的给我站住。”

正待冲入店去,忽听一声轻叱道:“闪开路!”

那大汉脚步尚未抬起,妈呀一声,蹲了下去。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少年,大步进入店中。

此人衣着华贵,腰悬宝剑,昂首挺胸而入,对那蹲在地上的大汉,望也不望一眼。

方兆南回顾了那华衣少年一眼,急急的别过脸去,缓步走到一个角落上坐了下来。

原来,这华衣佩剑少年,竟然是葛氏兄弟之中的老大葛煌。

方兆南虽然蓬首垢面,衣着褴楼,但葛煌的目光,何等锐利,只要他梢一留心,非被他看出来不可。

此时此情,他不愿立刻暴露身份。

只见葛煌大步向后面行去,显然,他早已在这全盛客栈中定有房间。

只见蹲在地上的大汉,缓缓站了起来,和另外三入嘀咕了一阵,放下竹杖,鱼贯向客栈之中走来。

方兆南怕被几人瞧到,又要招惹一场麻烦,立时曲下身子,隐在桌面之下,躲过那四个大汉的目光。

只见四人直入后院而去,想来也是住在这全盛客栈之中。

这时,大厅中不过坐了三四成的客人,但方兆南坐了半天,始终无人过来问他一声,好像这客栈中主人,早已离去。

方兆南暗中打量了四周的客人一眼,只见他们个个默不作声,有的坐着出神,有的饮着闷酒。

这些人,都似有着极沉重的心事。

方兆南偷眼向后望去,但见一道圆门之后,庭院广大,似是有着甚多跨院。

他缓缓站起身子,正待进入后面瞧瞧,忽见一个店小二走了过来,无­精­打采的说道:

“你可要吃东西么?”

方兆南低头望了望身上褴楼的衣服,笑道:“给我来壶好酒,随便配四样下酒的菜。”

那店小二打量了方兆南一眼,慢慢的转过身子,举步行去。

方兆南不得不重新坐了下来,暗暗忖道:“这样也好,这里既可看到客栈中出入人物,亦可监视着新来之人。”

他耐心的等着,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之久,那店小二要死不活的捧着酒菜走来。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伙计,你好像有着沉重的心事嘛?”

那店小二白了方兆南一眼,道:“快吃了酒饭赶路,乡下人,少管闲事。”

忽然听得一阵嗡嗡之声,传人耳际,回顾了方兆南墨布蒙遮的木笼一眼。道:“什么东西嗡嗡嗡的叫不绝口?”

他随口问了一声,也不待方兆南回答,就转身而去。

原来蜂王杨孤这巨蜂,久经他训练,只要在木笼外遮上一层黑布,那巨蜂就不再向外飞动,此刻突然嗡嗡嗡叫了起来,想是黑布蒙遮得太久之故。

方兆南转面拍了那木笼一掌,嗡嗡之声,立时停了下来。

就这一刹间,一个手执竹杖白髯如银的老叟,大步行了进来。

方兆南心头一震,暗道:“这不是言陵甫么?此老被鬼仙万天成点了|­茓­道,和那红衣少女一并弃在山洞之后,何以此刻忽然在此现身?……”

方兆南随手抓了一把灰土,一低头,涂在脸上。

言陵甫目光四外扫掠一眼,沉声喝道:“伙计,给老夫来上—壶。”

一个店小二应声而去,片刻工夫,送上了酒菜。

方兆南暗自一笑道:“车,船,店,脚,衙,当真是势利的很。”

但言陵甫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突然把两道锐利的目光,投注到方兆南身上,不住的上下打量。

方兆南暗自警惕道:“不要慌,一慌就露出马脚了。”

在这当儿,突然听到一个清亮冷笑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言老前辈也来了么?”

方兆南目光一转,只见那人一身蓝绸疾服劲装,背Сhā长剑,玉面朱­唇­,竟是葛氏兄弟中的老二葛伟。

言陵甫缓缓放下酒杯,淡淡一笑道:“你能来,老夫就不能来么?”

葛讳缓步走到言陵甫对面,自动的坐了下来道:“老前辈一个人来的么?”

言陵甫老而弥辣,冷哼一声道:“你可是在盘问老夫么?”

葛讳剑眉耸动,假目放光,冷冷的说道:“晚辈是好意相问。老前辈不识抬举,那也是没有法子。”

说完转过身子,慢步而去。

言陵甫突然一仰脸,咕嘟一声­干­了一杯酒,从怀中摸出了一块散碎银子,陡然起身,匆匆走去。

方兆南愈看愈觉奇怪,暗道,“眼下情势杂乱,当真是罕见的局面,葛氏兄弟,似是自成一派,言陵甫却又似是别属一门,刚才那四个抬着绿衣少女,又不知是何等人物?是死是活,目下也无法确定,最怪的是那四个黑衣大汉,明明被葛煌所伤,竟然忍了下去,这些人又都似是住在这全盛客栈之中……”

忖思之间,突听一阵哈哈大笑之声,传入耳际,两个长发披垂,白髯及膝的怪老者,并肩走了进来。

方兆南一见两人,几乎要失叫出声,但他终于强自忍了下来。

原来,来人竟是南北二怪。

但闻北怪黄炼冷冷说道:“你笑什么?”

南怪辛奇停下笑声说道:“想不到隐居多年的鬼仙万天成,竟然也出了世,罗玄也要赶来参加这场大会,这场好戏,当真热闹的很。”

黄炼长叹一声,答非所问的说道:“咱们几乎走遍南七北六一十三省,仍然找不到方兄弟,如若此地再找他不着,定然是凶多吉少了。”

辛奇微微一笑,说道:“你只管放心,方兄弟生非早夭之相,我拿脑袋给你打赌,他决死不了。”

两人说话之间,选了一处桌位坐下。

方兆南听这两个孤做冷僻,闻名于世的老人,竟对自己怀念如此,心中大受感动,真情激荡,热泪盈眶,赶忙别过脸,偷偷拭去。

北怪黄炼一捶桌子,召来店小二,点了酒菜,道:“我不信罗玄还活在世上,只怕传言未可靠。”

辛奇道:“世上尽有许多事,出于人意料之外,江湖早传说那鬼仙万天成老儿已死,但他还是好好的活着。就拿咱们说吧,数十年前江湖已传出咱们物故的消息,哈哈!但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活在世上?”

黄炼轻轻一叹,说道,“如不是方兄弟解去咱们身上的天蚕丝缚,今生势非老死那山洞之中不可。”

辛奇道:“唉!我辛某人一生之中,从未想念过人,但却常常想到方兄弟……”

一阵急促的步履声,打断辛奇的话,言陵甫带着两个少女,急急冲了进来。

方兆南目光一转,看了那两个少女一眼,心头一震,赶忙一侧过身子,避开了来人的视线,原来,来的两个少女,竟是冥岳妖­妇­门下的两大弟子,唐文娟和那红衣少女。

忖思之间,忽听南怪辛奇哈哈大笑之声,传了过来,道:“黄老怪,你瞧来了什么人?

这些鬼子鬼女们既然在此时赶到,想那冥岳岳主,定然也赶来了!”

黄炼道:“如若那罗玄当真还活在世上,这老儿见了那加害于他的女弟子,不知是一副什么奇怪样子。”

这两人昔年曾败在罗玄手下,心中对罗玄仍有一种记恨之心,故而一提到罗玄之名,两人就不自禁的出言讽刺讥笑。

唐文娟正待发作,突然又忍了下去,回顾那红衣少女和言陵甫一眼,也选了一张桌位坐了下来。

方兆南凝神看去,只见唐文娟不停的点头,生似在领受父母之命一般,不禁心头一动,暗道:“看来这些人,早似已成竹在胸,个个都是有为而来。”

他凝神望去,除了这些现身之人以外,再也找不出一个可疑之人,再看唐文娟时,仍然不停的点头,神态毕恭毕敬。

方兆南迅快的下了一个判断,暗自想道:“当今武林之世,只有冥岳岳主,能使唐文娟这般服帖……”

付思之间,忽见唐文娟站了起来,直行过来,坐在方兆南的对面。

方兆南暗皱眉头,想道:“糟了,此女机智绝伦,我一直留神打量她的举动,只怕已被她瞧出破绽了。

只见唐文娟举起素手,轻轻一掠鬓边散发,低声说道:“你可想救你那两位师妹么?”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姑娘和那一个说话?”

唐文娟冷漠一笑,道:“不用装蒜了,你如要保得你那两位宝贝师妹之命,就乖乖的听我吩咐。”

方兆南想到陈玄霜和周慧瑛的安危,心中不安,急急问道:“她们现在何处?”

唐文娟移动了一下娇躯,接道:“从此刻起,你必须听我之命行事,不得暗中捣鬼,如若妄图施展‘传音入密’之术,招呼你同来人手,那可是自我苦吃,你那两位师妹,一个也别想活。”

方兆南略一沉吟,道:“如若在下肯听姑娘之命呢?”

唐文娟道:“可保你那两位师妹无恙。”

方兆南道:“姑娘虽然手握我两位师妹之命,但姑娘别忘了在下只要一开口,立可召来甫北二怪两位老前辈,以我们三人之力,生毙活捉你,都非什么难事……”

说至此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不过在下不愿和你作两败俱伤的打法,但望姑娘必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此时此情之下,方兆南并非是贪生怕死!”

唐文娟微微一笑,道:“咱们立时就走,如何?”

方兆南点头道:“好吧!”

唐文娟虽然极力在掩饰自己的举动,但她的言语神态,如何能逃得过南北二怪的双目,南怪辛奇冷笑一声,骂道:“哼!鬼鬼祟祟的不做好事!”

北怪却伸手一摇,不让辛奇再说下去。

唐文娟虽然听得字字入耳,但自知难以斗得过这两个人,因此故意装作不曾入耳,缓步出门而去。

方兆南略加犹豫,就提起了木笼,随在唐文娟身后而去。

只见唐文娟沿着纜­乳­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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