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转身,又见李固眯着细眼,盯着贾氏缓缓往后院行去, 心中一沉, 脸上不显声色, 故意对李固笑道: “李管家, 员外虽然走了, 你可休想遂心, 卢府上下人多口杂, 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起事儿。” 李固道: “我理家多年,还怕这些, 再说帮老爷分难解忧是我份内之事。” 燕青又道: “我有一言劝李管家, 这该做的事儿你就做, 不该做的事儿就不要做, 份外的事儿就想都不要想, 这样倒是会省去很多麻烦。” 李固点头应道: “是,是。” 忽觉得他像是话中有话, 抬头向他望去, 见他已上马,扬鞭之际又落下一句话: “李管家自己珍重, 好自为之。”
李固心中一动,自语道: “难道他见出了什么倪端?”
燕青一路策马急行, 到廊坊已近正午。在一食店小歇片刻, 进食之余问店家小二可知轩化纸坊的地址, 小二答: “这纸坊无人不知, 就在城西多仁胡同。”
燕青牵马进到多仁胡同, 见胡同尽头有一大院, 院门顶处挂着一黑底金字的招牌, 上书 “轩化纸坊”。 他上前拍院门铜环, 敲了半天没人应答, 院门从里面反锁, 于是便将马在院墙旁的桑树下栓住, 顺手上树, 跳过院墙入内。
一进入院内, 燕青不由皱起眉头, 见这院子中央一个大槐树, 从槐树中间横七竖八扯出好些条绳子, 这些绳子分为几层, 绳子上又乱七八糟挂着好些大小形状不一的灯笼, 甚是怪异。
燕青心想:但凡在院中挂灯笼无不讲究布局匀称精巧,为庭院增加美感, 没见过哪个院子将灯笼挂得如此杂乱, 人在院中好像头上被罩着一个难看的大网。又见院中有一大屋子, 走近前,透过窗格望去, 见里面堆着麻头,树皮,布片,草绳等, 皆是做纸的原料。 他轻身一跃,跳上屋顶,见屋后还有一大院,这个院子倒是陈列整齐, 院中一溜烟放着几排大缸, 里面是染料,纸浆之物。院后又有一大屋, 里面陈放各色纸样。燕青一路看去,见这纸坊共有四个院子, 五间大屋。后两个院子像是晒场, 另三间屋子是造纸的工场,里面堆放着各种造纸器械。 燕青将整个纸坊转下来竟花了近半个时辰, 心中叹道: 好大的一个纸坊, 只是为何不见一个人影?
他转了一圈又回到前院, 抬头见那棵大槐树和头顶上的这张灯笼大网。 越瞧越怪, 就盯住树顶周围那片灯笼, 忽然觉得那灯笼的排布像是在眼前错位, 整个大网又像有一股吸力, 要将自己吸进去。心中愈加疑惑, 便在槐树底下来回走动, 仰头潜心看那灯笼的排布。
正在用心,忽觉背后有声音, 一回头, 见一灰发灰袍的老者就立在他身后。燕青未料想到这纸坊中居然还有人,心中一惊,加上专心仰视灯笼多时,眼中还满是灯笼的排局布位, 猛一回头的片刻有些头晕目眩, 便身子一趔趄, 手就下意识去摸住一物求支撑。 待站稳后, 看手中摸的是树下的一个大鲤鱼灯。 燕青眼睛原来一直朝上, 未注意树下的这个鲤鱼灯, 现手中摸着这鲤鱼灯,便看了它一眼, 只觉得这鲤鱼灯也有些不对劲, 待要细细打量, 那老者发话: “你是什么人? 偷偷摸摸到我轩化纸坊来做什么?”
燕青见这老者把他当贼人, 忙解释道: “我并无恶意, 刚才在院外敲门良久, 没有应答才跳墙进来。我来是有疑问相请教。”说着手向怀中伸去,取出折叠起来的那盏七星灯,将它慢慢打开,问道: “请问您可认得这盏灯? 这可是轩化纸坊做的?”那老者向灯瞟了一眼,道: “不是, 我轩化纸坊只造纸,不做灯。”燕青嘴上应了一声 “是吗?”, 眼睛却向上瞟着, 看着满头的灯。 那老者鼻子哼了一声道: “信不信由你, 你的问题即已问完,可以走了。”
燕青心想: 他不说实话, 正好说明有问题, 这院子到处透着古怪,还须再细细看,我只明中出去, 暗中将他盯住。想到此便点头称谢, 正要出去, 忽听院门外一片吵杂, 接着院门遭重物撞击,没两下便撞开。一队官兵跑了进来。
老者对着着燕青冷笑道: “你原来是官府的人, 还带着兵来。”燕青正要分辨, 见史良玉和余坚进来, 心中立即明白原来他这两天的行踪被他们监视着。
余坚眼尖, 见到那老者便道: “这不是徐老头吗? 我记得你三日前到梁府送过灯, 还梁府花园里挂过灯笼。 原来是你啊, 是你刺探梁府, 勾结贼人盗走的宝物。”徐老头摇摇头道: “大人说什么呢,我只到梁府送了一趟灯, 没拿什么啊。”余坚笑道: “你装傻是不是? 待我搜出贼人和宝物, 看你还抵赖。 来人啊, 快给我搜!”
兵士们于是分头到处挥刀舞枪, 院中的灯笼被扯了下来, 又被踏扁。屋中树皮布片之类的东西被翻动得七零八落。后院的缸子一一砸破, 哗啦作响, 染料纸浆流得满地。 兵士们花了半个时辰将所有的院落和屋子都搜了一遍, 却一无所获。
徐老头见状便道: “两位大人明鉴, 我真的没拿梁府的什么宝物啊。”史良玉紧缩眉头, 面露犹疑之色, 余坚却走到徐老头的身边, 拍拍他的肩, 道: “我看你这老头身子骨还算硬朗, 是不是估摸着自己在说实话前还可以挨几下板子?” 说完朝他膝后猛一踢, 徐老头朝前一栽, 跪伏在地上, 余坚又一脚踏上他的背, 厉声道: “快从实招来, 否则我叫你皮肉之苦难捱。”
说完, 向几个兵士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兵士便围了上去, 要对徐老头动手。燕青忙上前道: “且慢!” 余坚对他瞟了一眼道: “这里不要你Сhā手, 我不让这老头吃点苦, 他焉能说实话。” 说罢又对那几个兵士说: “你们不要理他, 快动手。”
那几个兵士便又上前, 正要动手, 见燕青闪到跟前, 将他们一一踢倒。 余坚大怒, 喝道: “燕青, 你想干什么?” 燕青道: “不用对这徐老头动手, 我知道盗宝之人在哪儿。” 余坚一愣, 问: “哦? 你知道在哪儿?” 燕青一笑, 道: “对, 我知道。 他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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