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故道的秋色褪去,芦苇丛大片大片地枯萎,芦樱早被农民们掐去留待冬闲时编打笼翁(一种踏雪用的高木底鞋具),这种鞋既保暖又能趟雪踩泥,是农村下雪时每人一双必不可少的。泡桐树脱去浓绿,枝桠“柔柔”地迎接南来北往的风。故道两岸青青的麦苗,给冬季增添着无限活力。河中,偶有野鸭在冰面上滑翔,使故道的冬天并不显得十分萧杀。槐树留人没了活计,大都蜷在村里,也有下河捕鱼的船儿在薄冰覆盖的河上来回穿梭,在冬的寒意中寄存着更多意外的惊喜。这是个远离都市文明但依然唱着古老渔歌的小村庄。
然而,槐树留近来却总也不平静了,从方家平家丢牛开始,村里连续发生六起偷盗案件,不但偷耕牛,还捎带猪、羊。贼和庄稼人的命根子较上了劲,但偷的手法却是高明的,都是在下半夜,人不知狗不咬鬼不觉,牲畜就在槐树留蒸发了。贼就这样狠心地剜着庄稼人的立命之本。
高占魁这位槐树留的当家人,这位槐树留人的主心骨,切实感到这接踵而来的不幸的巨大威胁,他的臣民悲伤欲绝的哭声令他坐卧不安了。
“没听到一点动静吗?”高占魁总是这句话。村民们摇头,总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摇头。高占魁和几位长者仔细分析失窃的种种原因,也难理出个头绪。他潜意识地认定,一定是村里有人内应,勾了外贼。这风一放,村里人似乎人人自危了,猜忌和不安笼罩着这个原本平静祥和的小村庄。
槐树留村在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组织了打更巡逻队。刚开始几天大家精神饱满,劲头十足,小村庄似乎也一度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随着天气渐渐转冷,下半夜确实让人无法忍受那袭人的寒气。打更队员就围在一起烤火闲聊,说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话,感觉到贼既然知道他们村打更巡逻,不敢再来了,也就慢慢松懈了。
这天是冬至交九日,大家又聚在一块烤火轮流说笑话,讲东村王瘸子睡了西村瞎秋分的婆姨;北地的李半仙看上了南洼的马孩娘… …滔滔不绝,热火朝天,笑着,骂着,打着,闹着,一切都忘记了,忘记了自身的任务与肩负的责任。第二天高占魁早起,失声叫了起来,原来他家快下崽的牛不知去向,同样牛屋后墙掏个大窟窿。高占魁忙去找几个夜间巡逻的人时,他们正歪歪扭扭围在村外那间破屋里睡地正香,一堆灰烬还有余温。高书记家的牛被偷了,这下小村沸腾了。
所长领着县刑警队的人来了,还带着技术人员,可是一无所获。这肯定是一个盗窃团伙,村民惶惶不可终日,群众吁声一片,公安局长不得不把这个棘手案件上报市局。一个由市局牵头组成的专案组驻进了槐树留。槐树留村地形复杂,同时能听到两省三县一市的鸡打鸣。高占魁家成了临时司令部,连技术人员在内总共有十三个人,领头的是马队长,大个子,大眼睛,威武魁伟,目光犀利而有神,很有穿透力。马队长把队员们分成两组,对失窃家庭逐户进行登记巡访。访到方家平家,方家平正在窖里掏红署,听见高占魁喊他,抬头看见上边晃动几顶大檐帽,慌得一下子窜出红署窖,又是递烟又是让坐,大眼睛警察倒是和气,先是仔细查看他家的院落及已补好的牛圈。又咔嚓咔嚓照了几张照片询问非常仔细,方家平一一述说着。大眼睛警察又问:“村子里和谁家有过结吗?”方家平舔舔嘴说:“别的倒没有,以前只和屠威龙家因为争宅子常吵架。”大眼睛警察若有所思的听着记着。院外依然围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村民们在任何时节,总对任何事情都愿意看个热闹,关心着别人家的事,并无休无止地谈论着。
自从专案组的人一到,高占魁就和他们合锅了,饭也不再准时了,有时中午的饭下午吃,下午的饭晚上吃,甚至晚上的饭吃到凌晨一两点钟。忙忙碌碌地出来进去,他们是多么敬业啊!不怕苦,不怕累,随时准备着险情发生,甚至会有生命危险;远离父母、爱妻来到这边远的槐树留,为了村民们,为保一方平安,不顾个人安危,舍家为民。
高娜在家吃饭不准时了,方岩怕她耽误了课,过来喊她。院里几个公安人员围在那儿看百灵鸟,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方岩也没和他们打招呼就直奔高娜屋里,推开门,高娜不在,一件公安制服挂在一边,一个人半躺在高娜床上看杂志。他进门的一刹那,二人目光猛然对视了,双方都怔住了,也就愣了瞬间,对方惊奇地跳起来:“方岩!”真是时光可以阻断一切,它甚至可以消磨掉所有的不快和仇恨。竟然是马耀武!这穿越难忘岁月的偶然的邂逅,令两个昔日校园情敌都那么兴奋,时间与时空诠释了一切… …
“我毕业就进了市局刑警支队,天天在坏人堆里钻,我可近墨者不黑啊,我曾抓了一个‘网上三逃’、两个通缉犯,制止了一个正在行凶的犯罪嫌疑人,破获了好几起诈骗案、无头案… …”马耀武眉飞色舞,他永远是胜利者。
“我要像你笔杆子这么硬,进市委机关了,可我过不惯那种一杯茶一支笔的生活,谁让我坐着我跟谁急,谁让我掂笔我跟谁翻脸,咱不是生铁还能炼成钢?我就喜欢与犯罪分子作斗争。”这小子还是学校那脾气,端地没变。
他俩正叙的兴奋,高娜进来了,看到他们手拉手地在那儿大谈阔论,很惊奇地问:“你们怎么认识——”
“哟,你这美女,我们在一块打斗时,你还不知在哪儿呢!我们何止认识,还铁哥们呢。”马耀武显然兴奋到了极点。
方岩说:“耀武,我那边要上课了,我和娜娜先走了,今儿就不聊了,改天你得闲,我请你吃饭。”
案件不但没有任何进展,且一点眉目也没有,马耀武及其他队员们心焦如焚,表面上一点不急不燥,有的队员们甚至去河套里静心垂钓。村民们各种闲言碎语开始悄悄出笼了。
“唉,他们只是来做做样子,自古警匪一家。”
“他们只是走走过场,真正玩玩水,捞点油水就走人了。”
“他们穿一身虎皮,除非吓唬咱老百姓还可以。”
… …
老百姓不相信他们的能力,也不相信他们真能抓住贼。
方岩见马耀武每天只溜着给村民们闲咯牙、拉家常,偷牛之事暂时放在了一边,好像没有大事,就把他约到家里。方家平炖好了鸡、鱼,热腾腾端上来,马耀武和方岩他们俩回忆着学校生活,寻找着共同的话题,谈论着同样的人,同样的事。一切都像在眼前,如过眼烟云,时光转眼已逝,伤感、兴奋、激动一齐袭来;又畅谈时事、人情、风土、崇尚着未来。他们推杯换盏,喝个尽兴,亲切劲超越了其他任何事情,说着喝着笑着伤感着,二人都有了些许醉意。方家平半卧在床上,忽明忽暗地抽着烟,烟雾燎绕,在微弱的灯光下阵阵飘散。
“牛,牛我一定给你们找回来,放心吧方伯伯,放一百二十个心。”马耀武端起酒杯又一个底朝天,显然他喝醉了。
方家平听着想着就来气了,一下拧灭烟ρi股猛地坐起说:“前些时因点宅子给人吵闹,刚平和了屁工夫,牛又让人牵走了,晦气啊,霉气透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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